此夜，注定要在藍日星系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光輝一筆。

　　這一個晚上，不僅所有卡繆拉人被震動了，全世界人民，都被深深地震動了。

　　不管你身在何方，是在最近的第二小行星帶附近，還是在怒雷神星域，或在多多羅莫星域，又或是在遠一點的杰弗里星域，乃至是在最遠的、人類的祖星——占馬星上，你都能通過天文望遠鏡看見：

　　過往絕大多數時間都因不發光、暗到連專業天文望遠鏡都看不見的第二小行星帶，其中的某一大段，在此夜竟格外明亮。

　　首先，是很多天文愛好者驚奇地發現，在他們對著第二小行星帶、卡繆拉移民衛星群的方向看過去時，就像憑空多出一個未被發現、未被記載的大星系一樣，徒然亮度大增，多出了大量不明光點。

　　他們起初還以為是什么天文大發現，各大相關網站都出現不小的騷動。

　　接著，就是離得近些的、紫楓的天文愛好者們出來辟謠，說那些光點絕不是什么一個憑空出現的大星系、其實全在第二小行星帶上。

　　以及，傳謠。

　　紫楓天文愛好者們又說，卡繆拉很可能在進行什么大規模的高能武器試驗，比如新型核武器或更可怕的反物質武器什么的。

　　可之后，又是紫楓的天文愛好者們，他們緊跟著就又發現，那些光點居然還都在移動。

　　同時，此異動的影響進一步擴散，已大面積波及到天文愛好者以外的群體，引發廣泛、熱烈的討論。

　　而其他國家的天文愛好者們，當然隨即就問了最可能知道真相的、卡繆拉的天文愛好者們。

　　但卡繆拉的天文愛好者們竟鮮少有回答。

　　因為，他們基本都已“嗚咽”到說不出話來。

　　每個卡繆拉的天文愛好者都能清晰地看見：

　　那撕裂籠罩在如今卡繆拉的無光夜空的、璀璨的群星之光，正來自一把把光輝無比的“遠征之劍”。

　　且那一把把“遠征之劍”，不管大小，皆就像騎士們在行禮一樣把鋒銳冰冷的劍鋒對準自己，而把平和炙熱的劍柄對準同一方向，即贊巴魯克的方向。

　　以至于，最后，當一個個早預告過要給眾人“大意外”的視頻主播相繼揭曉同一個答案后，當透過屏幕看著一張張或靦腆、或熱誠、或矜持、或微冷、或樸實的笑臉全擠在一個個狹窄的、堆滿救援物資器械的、還在持續激烈震動的船艙里時，全世界人民才震撼無比地意識到：

　　此夜，卡繆拉全國上億龍人、猿人，正全不顧龍人、猿人之分地一起擠在一艘艘骯臟油膩的太空飛船里，八方齊動、萬帆齊發，連屬于阿加塔家族和馬爾菲斯家族的太空要塞里，連總統派轄區內，都有大量光輝閃耀的“遠征之劍”亮出。

　　阿尼西婭和其他兩百萬貴族高傲、高貴的死戰宣誓，已最大程度地激發出了卡繆拉人內心深處的驕傲、勇敢和榮耀，特別是貴族們的。

　　到現在，全國各地都依舊有數不清的龍人或猿人，一批又一批地踏上遠征之路。

　　他們紛紛微笑著告別伴侶、父母和子女，全堵上性命，要不遠千里去拯救他們的數千萬同胞、數千萬兄弟姐妹！

　　再到地方民兵團后區總司令列文-阿布拉申卡總司令對世界官宣：

　　已把剩下一半輕型太空戰艦統統改造完畢，統統換上輕質裝甲，改造成超速特化的超輕太空戰艦，將即刻出發，以最快速度，全軍支援贊巴魯克！

　　全世界都不由突然安靜下來。

　　這一秒，整個星系超百億人，都不由面向同一個方向抬起頭，目不轉睛地仰視著那片燦爛無比、短暫卻永恒的“劍之星空”，內心皆能感到一種由衷的溫暖。

　　唯有一直自私自利、固執己見的各財閥、軍閥，皆被那輝煌璀璨的光芒照得臉色蒼白、戰栗不已。

　　同時……

　　“切！”

　　多羅奇卡再控制不住，“砰”地一聲重重把通訊器砸在船艙的墻壁上。

　　他在太空船的臥室很大、裝修也很奢華，大小和他在贊巴魯克的豪宅里的，沒差多少。

　　這就是一艘彌漫著奢靡氣息的豪華星際游艇。

　　而即使墻面都包著質地偏軟的頂級耀金石，他的通訊器亦一下就被撞成稀巴爛。

　　可見他用力之重，以及，他怒氣之深！

　　且那整個被砸出通訊器外的、已經開裂的屏幕上，所播放的，正是整個卡繆拉八方馳援贊巴魯克的空前壯景。

　　多羅奇卡本就是因通訊徒然被掐斷而內心揣揣難安，才輾轉難眠、半夜又爬起來，想看看通訊好轉沒，以期收到一些讓他安心的好消息。

　　不想，他卻看到這樣一幕，就不由震驚無比地發現：

　　此刻，他們竟也成為了另一種意義上的逆行者，一種無比可恥的逆行者，比逃亡者更可恥的，卑怯的逆眾逃亡者！

　　且這個頭銜將伴隨他們一生，對他們的政治生涯造成致命打擊。

　　自然，他又不由震怒無比。

　　那幾乎擠滿整個屏幕的同一條彈幕——“致敬逆行者們”，格外讓他雙眼刺痛、羞憤難耐。

　　“哼，全是一些沒腦袋的傻子，全被人當成政治博弈的工具還全一無所知！真全是蠢透了！就沒人好好想想，現在才開始出發支援贊巴魯克，還來得及嗎？最快的戰艦也得四五天才能趕來，而贊巴魯克最晚三天后就得徹底覆滅！”

　　“……”

　　“可惡啊，可惡的哈列索斯，可恥的背叛者——馬爾菲斯家族，可惡的愚們，可惡的賤民們！明明我們的選擇才是理性、正確的！明知必死還留在那干嘛？無畏的犧牲有什么意義？我憑什么要留在那？可惡，可惡，可惡——”

　　多羅奇卡半躺在床上瘋狂地抓撓自己的頭發，面目越來越猙獰，身體卻越抖越厲害，越來越蜷縮成一團，并開始越來越劇烈地喘息起來。

　　良久良久，他才喘息著抬起蒼白如病、一夕白頭的老臉，滿眼皆是猙獰中夾雜著恐懼的血絲。

　　“我才是對的，我才是對的，我才是……對，我才是對的！我才是對的！至少，只有我們才能活下來——”

　　說著，他就踉踉蹌蹌地爬下床，還摔了一跤，只穿著睡衣、拖鞋也不穿，赤腳就走出臥室，十萬火急地大步走向艦橋。

　　一想到“必須要先活下去”，他內心就徒然驚醒過來，感覺到很大不對。

　　就在十幾分鐘前他上一次醒來時，通訊信號明明還極差，連數據量最小的短信息都無法收發。

　　怎么突然間，信號就截然不同，大幅好轉到都可以用通訊器看網絡視頻？

　　星際海盜們若已決心要盡快覆滅贊巴魯克，那不就該繼續完全切封鎖住贊巴魯克空域的所有對外通訊嗎？

　　他們怎么能讓剛剛那樣的消息傳到贊巴魯克里，激起市民們更頑強、更堅定的抵抗意志！。

　　這樣過分通暢、毫無干擾的視頻觀看環境，明顯是極不正常。

　　甚至，他突然有一種心悸不已的直覺：

　　那視頻不會是混沌教會故意讓贊巴魯克里的人知道的吧……

　　登時，多羅奇卡內心就涌起心驚肉跳的危機感，再不管什么名聲、官途、未來之類的遙遠事情

　　畢竟，既已把除外的所有東西都拋棄，比如名聲、榮譽、責任什么的，那至少，唯有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就一定要更好地保護住。

　　“呵呵，就算曳尾泥中，那也是我們活了下來！呵呵，能活到最后的才是勝利者！哈哈，沒錯，我們才是勝利者！呵呵，哈哈，我們才是活到最后的勝利者！哈哈，留在贊巴魯克的那些貴族，還有留在贊巴魯克的其他無能之人，你們這四五千萬大傻瓜，就全毫無價值地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羅奇卡就如此半瘋癲的闖入了艦橋，把包括他女兒在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爸爸，你怎么了？”

　　女兒焦急地過來攙扶又摔倒了的多羅奇卡，雙眼一下就因為多羅奇卡徒然變白的頭發通紅流淚。

　　可多羅奇卡一站起來就一把推開她，朝艦長急急問道：

　　“快，快告訴我，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達和邁特羅凡公約好的集合地點？”

　　艦長有點心不在焉地回道：

　　“大概，大概20分鐘左右吧！”

　　所有逃亡者都已知道“全國都在馳援贊巴魯克”的消息，以及，自己往后將永遠背上的、沉重的、可恥的罵名，心情都非常后悔和難過。

　　已有少數飛船悄悄半途而返，可絕大多數依舊不敢回去，痛苦、后悔中又透著極度的不甘和糾結。

　　多羅奇卡大怒，吼道：

　　“快告訴我準確時間，這關乎我們所有人的性命！”

　　艦長這才一激靈，認真起來，看了下回道：

　　“報告公爵，16分鐘！”

　　多羅奇卡又立即趴到艦橋的窗戶上，極力朝遠方眺望。

　　這點時間，這點距離，以他化焰境的實力，按理該能用肉眼看到大量太空戰艦發出的密集尾焰。

　　而被他那般緊張的一折騰，所有人，包括他最憂心其身體和將來家族聲譽的漂亮女兒，都跟著一起緊張起來，也徒然都隱隱感到一種壓抑的、充斥著整個空間的危險壓迫感，都一起越來越著急地張望起來。

　　后足足過了10分鐘，在多羅奇卡驟然轉喜后，才有人驚喜地大喊道：

　　“來了，來了，邁特羅凡公他們來接我們啦！”

　　剎那間，喜悅的聲音就傳遍周圍每一艘太空船，感染了里面周圍包括數百萬貴族在內的近千萬人。

　　現在，所有人都能看見，正有愈來愈多的點點核子之焰從前方星空中大量冒出，且都愈來愈亮。

　　每一艘太空船都一掃陰霾，彌漫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畢竟，他們終究是活了下來，并且往后很可能也只有他們能活下來。

　　他們之所以都不回去，就是篤定贊巴魯克已成死地，再多人都救不回。

　　這么一對比，他們怎么都覺得，他們一千萬人總歸是比留在贊巴魯克的四五千多萬人要幸運。

　　然而，歡呼聲和對邁特羅凡的歌頌聲，很快就戛然而止。

　　就在他們減速準備和“邁特羅凡的艦隊”對接時，“邁特羅凡的艦隊”卻不光絲毫沒減速，高能反應還持續在升高。

　　沒多久，所有人就都臉色煞白地發現：

　　那所謂“邁特羅凡的艦隊”，竟是數百艘閃著猙獰金屬光澤的星際海盜船，更全把炮口對準了他們，越來越亮。

　　更恐怖的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內心心心念念盼著趕緊過來救援的邁特羅凡公爵，也正臉色蒼白、憤怒至極又不得不強行壓抑住地看著一孤身漂浮前方太空的邪異男子，正是混沌教會第七使徒，殘酷之惡，實力能排進星系前十、又被稱為戰爭使徒的極惡狂魔——古斯塔夫。

　　僅他一人，未著片甲，未乘戰艦，單那晦澀難掩的滔滔殺機和無邊惡意，就嚇得一個明理境的總督和數百艘戰艦，以及其中數十萬下至射心、上至見微的其他官兵，全戰戰兢兢。

　　而另一邊，面對逃亡者船隊發來的、顫抖著的、或該說是祈求的威脅：

　　“我們船上可有數百萬貴族，你們若不想成為星系公敵的話，最好老老實實地放我們離開，最少不能傷害我們中的任何一個貴族！”

　　古斯塔夫的手下饑渴地舔了下嘴唇，眼里交織著嗜血、殘酷、淫邪和其他各種扭曲的深刻惡念。

　　“呵呵，貴族嘛~”

　　他隨即雙眼充血、興奮到呼吸不過來般地命令道：

　　“攻擊，登陸，蹂躪，將最痛苦的混沌圣痕，刻滿整片星域，獻給偉大的混沌之父！”

　　“哦——”……

　　當天夜里，其實還發生了一件現在看來好像微不足道，卻對往后將產生非常重要、非常深刻之影響的事。即：

　　日耳曼侯爵在知道伊曼不聽從命令，私放那上千萬的貴族和其家臣、家仆們離開后，深夜來電，震怒地把阿尼西婭交給的伊曼的，贊巴魯克全部防衛力量的臨時總指揮權，從伊曼手中剝奪，移交給了伊曼的副官——顧雷！

　　盡管眾多貴族皆對該命令心懷異議。

　　大部分貴族都覺得，再怎么說，至少也該把權力移交給納斯塔西婭一個龍人，而不是顧雷一個猿人。

　　否則，他們龍人的面子往哪擱？

　　但該命令仍很快就得到切切實實地執行。

　　一來，或是由于伊曼是自己的女兒，所以日耳曼侯爵表現得格外憤怒，言辭也格外激烈，根本不容其他任何人求情或插嘴。

　　二來，除了“龍人的面子”問題，顧雷真實的軍事能力，已暗暗讓很多貴族，包括不少年長的、原覺得自己在軍事上還比較專業的貴族，都感到有點害羞。

　　尤其是在顧雷設計坑殺上區那兩個化焰境的暴徒后。

　　不知曉顧雷能短時間使用“全知全能不動冥王眼”的他們，只覺得顧雷的戰斗意識和指揮能力簡直神乎其技。

　　不然，顧雷如何能以射心不到的感知，破掉兩個化焰境遠超射心境的超感能力，把每一次集火的核心都準確鎖定那兩個化焰境暴徒。

　　就連一些化焰境的超級強者，都不認為自己能做到。

　　那兩個被顧雷算殺的化焰境暴徒，雖亦僅僅是化焰境，卻總歸不是普通化焰境，而是兩個身經多場化焰級惡戰、戰斗經驗遠超普通化焰境的，超級強者中的高手。

　　兩人的感知能力肯定超過普通化焰境。

　　對此，沒什么戰斗經驗的那一些化焰境們，都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自知自己的戰斗力上是絕不能與那兩人平起平坐的，也就都下意識地愿意被能算殺兩人的顧雷指揮。

　　而日耳曼侯爵貌似氣話的命令，就既讓很多貴族本能地感到抗拒，卻又成了一層合適的遮羞布，讓貴族們更能順理成章、愿屈尊降貴地接受顧雷的指揮。

　　三來，大家都忙碌了快一天一夜，真都疲憊不堪。

　　故就在這種貴族們大多既都有些抗拒、又都有些慶幸的糾結和沉默中，顧雷順利榮升贊巴魯克臨時防衛部隊總的指揮官。

　　只美中不足的是，因顧雷依舊不是一名正式的軍人，軍銜依舊是“無”，就無法提升。

　　且最讓顧雷感到在乎和頭疼的是，誰都對他“榮升”一事保持沉默，乃至由衷地開口恭賀，唯有伊曼開口對他表達了十分的不滿。

　　“好啊，顧雷，你這家臣當得可真是漂亮，居然都爬到我這主人的頭上了！”

　　極其罕見地，伊曼當眾發飆，表情極其冷漠，更說完就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顧雷那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稍稍有些自得的表情，當即就變得相當尷尬。

　　可不管于情于理，顧雷當然都只能對大家說聲“抱歉”，后就大步追去。

　　而大家也當然都或微笑、或點頭，表示理解，無論是顧雷，還是對伊曼。

　　顧雷做為一個家臣，行為是無可厚非的。

　　至于伊曼，畢竟是個美麗的花季少女，加上身處今天這樣極度危險的時期，再敏感、叛逆一些，都是能理解的。

　　甚至，看到伊曼嬌蠻的苛責和顧雷著急的容忍后，看到這對主仆如此好笑、和諧的一幕，貴族們對接受顧雷這個猿人指揮，又更加坦然了些，都想到：

　　誒，誰叫現在是這么一種時候呢！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顧雷一追著伊曼進入伊曼的房間，就一躍上前，一把用力把伊曼拖回懷中，緊緊抱住，表現得和諧過頭，絕對讓他們都笑不出來。

　　“小曼，不要那樣，我又不是故意要讓你那么難堪的！”

　　伊曼則不由表情更冷，更用力地掙扎起來。

　　“哼，那你的意思就是，是我父親硬要讓我當眾出丑的啦？你又把我父親，把你的家主，置于何地！”

　　顧雷連忙一邊繼續用力抱緊，一邊繼續好言哄道：

　　“小曼，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父親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父親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人若真要逃的話，我們根本攔不住。里面有好些都是化焰境，連見微境都有。你父親的意思顯然是不希望你壓力太大，是在保護你呀！”

　　而即使顧雷如此巧舌如簧，伊曼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自己父親的性格，既那么大費周章地要把臨時總指揮權從自己手中奪走、交給顧雷，那就是信任顧雷遠勝于其他人，包括他的女兒——她自己。

　　伊曼的目光登時就變得愈發惱怒，又愈發委屈，也愈發激烈地掙扎起來，用帶著哭腔的聲音發泄道：

　　“他們一個個的，不管哪個貴族，阿尼西婭也好，我的姑父也好，連我的父親都是，都更信任你而不信任我！憑什么？憑什么？我哪點不如你了！”

　　實際上，她倒不是在怪顧雷，只是對父親對自己的冷漠感到十分難過。

　　對自己軍事能力不如顧雷的事，她早認命了。

　　只是，值此越來越接近生離死別之際，哪個女兒不是對自己的父親有一肚子話要說。

　　偏偏她的父親依舊堅守崗位，乃至是默默做好要為職責而獻身的準備，一句話都不肯和她多說。

　　她不知道：

　　他的父親其實是不敢和她多說，怕說多就不舍得走了！

　　伊曼內心實在有太多的委屈和痛苦需要發泄，就像個瘋丫頭一般地瘋狂掙扎起來。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而顧雷已通過心網若隱若現地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和掙扎，就竭力哄著。

　　“小曼，聽話！聽話！聽話！聽話好嘛？”

　　可惜，伊曼只繼續越來越用力地掙扎著，用力到瘋狂的地步。

　　“憑什么，你誰呀？憑什么？憑什么？你不過我的一個仆人而已！”

　　且由于伊曼和心網的連接不穩定，顧雷感應不到，伊曼的痛苦和掙扎還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前男友阿畢列。

　　同樣值此越來越接近生離死別之際，阿畢列自然也越來越迫切地想要見伊曼一面。

　　故伊曼最近越是拒絕，阿畢列的語氣就越是卑微，到這一兩天已近乎哀求。

　　阿畢列不明白：

　　為何就算自己以留下來送死相逼，自己的父親也不肯讓自己帶伊曼一起離開，寧愿坐看他死在混沌惡洪之下！

　　阿畢列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既是惱他仍對伊曼癡情難忘，也是單純希望他留下來。

　　如此，同樣因誤會父親而感到難過、痛苦的阿畢列，就自然很容易和伊曼產生感情共鳴。

　　加上阿畢列就是為了她才執意留下來，連死都不顧，伊曼又怎能不感動、不心軟。

　　再加上共同的敵人模糊了敵我之別，她終究是忍不住重燃舊情，內心也生出一股越來越強烈的、想再見一見阿畢列的沖動。

　　而這種沖動和無奈，又是她無法向任何人傾訴的，幾乎要把她的心都撕成兩半。

　　顧雷自是不明就里，終于被觸怒，一把就將伊曼推倒在沙發上，后狠狠欺身上前，壓住她雙手就吼道：

　　“你再說一遍試試！”

　　而伊曼被這一嚇，倒終于多少冷靜一些，只眼神又徒然變得委屈至極，泫然欲泣，鼻子一抽一抽地低聲重復著：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顧雷這才表情漸漸轉暖，半哄半逗弄地笑道：

　　“憑我現在是贊巴魯克所有防衛力量的總指揮官，所以你必須得聽我的！”

　　伊曼又吸了幾下鼻子，才止住快掉出眼眶的眼淚，嘲諷中透著嗔怪地說道：

　　“那你現在是在干什么？是又想要指揮我干出什么傷風敗俗的事嗎！”

　　而話一出口，伊曼就感到不對、慌亂，以及不明所以的些許掙扎。

　　她這略似挑釁的輕輕一句怪罪之言，竟又略似挑逗，讓顧雷的眼神一下就變得炙熱起來。

　　感受到顧雷眼中那快壓不住的、某種直直刺入到她心扉的東西，伊曼的臉，亦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紅發熱，露出一種既好像抗拒、掙扎、又好像欲拒還應的羞紅和嬌艷。

　　伊曼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理智和對阿畢列重新燃起的舊情明明都在厲聲告誡自己，必須馬上推開顧雷，內心卻又另一種隱藏著的激烈情緒徒然從心底翻涌出來，讓她又難以聽從，渾身使不上勁。

　　而顧雷當然更不想聽從，只想指揮和征服她。

　　剎那間，整個房間的溫度，就迅速開始飆升。

　　誒，誰叫現在是這么一種時候呢！

　　可惜，顧雷才要進一步放手施為時，無數聲驚呼就擋都擋不住地蜂擁傳入屋內，打斷了二人高漲的、都即將失控的野性。

　　八方馳援贊巴魯克的消息一傳來，無數贊巴魯克人被從半眠的睡夢中驚醒，且再難入睡。

　　外界，人們看著忽地信號好轉的一個個網絡視頻，看著各式各樣的一艘艘太空飛船加速朝贊巴魯克涌來，一度深陷絕望深淵的贊巴魯克人民，皆不禁激動難耐。

　　特別是在看到阿克秀沙軍區、鄧澤軍區的特別救援集團軍，以及地方民兵團浩浩蕩蕩的威武太空軍，不少人更是開心得直掉淚。

　　用來守護卡繆拉人民的、縱橫太空的、移動著的魏巍鋼鐵長城，終于向著需要他們守護的卡繆拉人民飛速趕來。

　　只是，這區區數天來，贊巴魯克人民就已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大喜大悲，倒總歸是沒太多人表現得太過失態。

　　且阿尼西婭還連夜舉行新聞發布會，提醒全體市民注意一個殘酷的現實，那就是：

　　就算速度最快卡繆拉太空軍部隊，即地方民兵團前區的太空艦隊，也最少需要4天，才能抵達贊巴魯克，還僅僅是一部分。

　　而他們就算把目前所擁有的各種兵力、資源全調動起來，也連抵擋住混沌惡洪兩天都難。

　　形勢，依舊是千鈞一發、命懸一線！

　　市民們很快就全部冷靜下來。

　　只是，所有人壓在眼底的悲觀，終究是都在不知不覺間少了一些。

　　且浮現在所有人眼中的堅毅，又都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又多了一些。

　　大家又很快就都以一種更積極、更充滿干勁的飽滿姿態，相繼地再次投入到各自的責任中去，

　　都沒忘掉大家共同地誓言：

　　和混沌惡洪戰至最后一刻，至死不休！

　　也包括戀戀不舍的顧雷，以及內心充滿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惱和糾結等復雜情緒的伊曼。

　　誒，誰叫現在是這么一種時候呢！

　　逃亡者們和星際海盜們的戰斗，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就算逃亡者里足有三個見微境的星系頂級強者，他們還是遭到一面倒的大潰敗。

　　一來，他們乘坐的，都不是專門的太空戰艦。

　　二來，他們的對手不止是星際海盜，還有古斯塔夫的從者——一個見微境的、真實實力已超越見微境的混沌使徒。

　　眾所周知，混沌會大幅增強龍氣的破壞力。

　　他幾回合就把逃亡者里的兩個見微境同時殺死，用滔滔混沌把兩人湮滅到灰都不剩，絕對無法再生。

　　那最后一個見微境被嚇得心膽俱裂，轉身就逃，連自己的家人都顧不上。

　　而其他最高也只化焰境的逃亡者們，當然就更不是他對手。

　　除前面那個見微境在舍棄家人后成功逃走，其他人大半沒能逃走，包括很多化焰境，也包括多羅奇卡。

　　此刻，他正衣裳破爛、渾身是血地被兩個化焰境的星際海盜押解著，拖著來到那見微境的混沌使徒面前。

　　名貴華美的棉絨地毯，一下就被拖出兩條刺目的寬大血跡。

　　多羅奇卡如今不僅頭痛欲裂，靈魂更已遭受重創，已無力對斷去的兩條腿進行再生，斷肢處痛到幾乎要讓他直接暈厥過去。

　　一直身處高位、連穿個襪子都有專人服侍的他，哪受過這樣的痛苦。

　　實際上，靈魂一受創，他就因腿痛無法壓制而直接投降了。

　　至于他現在為何又強撐著不肯昏過去的原因，和他剛剛直接投降的原因，其實是一樣的。

　　他依舊不認為：

　　這些星際海盜敢把他們全部殺光！

　　他們一千萬逃亡者中，可有著數百萬的貴族啊！

　　即使貴族們因實力更強而逃走幾率更大，如今怎么也得有幾十萬貴族被俘吧？

　　那任誰敢殺掉那么多貴族，不，只要殺掉幾十個貴族，那在整個星系就都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引發整個星系的貴族的集體暴怒，遭到群起攻之。

　　也就是說，只要混沌教會敢對他們太過分，那混沌教會就將招致全世界所有國家的絕對敵對，等同與全世界為敵。

　　守護龍人的權威，是全世界所有貴族絕對不容侵犯的共同利益！

　　他們區區一個邪教，真敢挑戰嗎？

　　誰都難以相信！

　　否則，他們為何到現在也只把貴族們的家臣、家仆殺死，或對家臣、家仆及其親屬們肆意蹂躪，卻少有殺害貴族的。

　　甚至，就是篤信這一點，他們那么多貴族，才幾乎全沒什么像樣的抵抗。

　　很多貴族沒痛到受不了，乃至都沒受傷，就直接投降。

　　畢竟，按以往其他貴族遭遇星際海盜的流程，往往只要交一筆象征性的贖金，海盜們就會畢恭畢敬地把他們送回去。

　　倒是為了面子竭力戰斗，才反可能招致殺生之禍。

　　那兩個值此實力超凡而沒第一時間逃走、慘遭殺害的見微境，在其他貴族眼里，簡直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嚇得其它貴族早戰戰兢兢。

　　就連平日里相當敏銳的多羅奇卡，就算已經感受到這次星際海盜們的不同、瘋狂和扭曲，卻依舊沒意識到：

　　今天，星際海盜們的扭曲，到底將有多么驚世駭俗！

　　一停下來，多羅奇卡就竭力仰起頭，不敢有任何架子，直接強忍痛苦地急急哀求道：

　　“你，不，您到底要多少贖金，幾億？還是幾十億？都行，任您隨便開價。只要能放我和我女兒離開，就算傾家蕩產，我也樂意！甚至，您都可以不放我走，僅僅放我女兒回去，我也愿意馬上把我的所有家產都轉給您！那樣，我的女兒回去后還能繼續給您掙錢，繼續給您湊夠我的那份巨額贖金，您看如何！”

　　他之所以選擇留下的另一個原因，正是不放心女兒。

　　此次遇難讓他最后悔的，就是連累了女兒。

　　故眼見混沌使徒嘴角的笑容越來越詭異、越來越驚悚，多羅奇卡一再把姿態放低、把贖金提高，只求對方至少能放過自己的女兒。

　　可混沌使徒只繼續笑得越來越詭異，也越來越驚悚，終于大笑起來，笑到都快喘不過氣了，才斷斷續續說道：

　　“贖……贖金？哈哈，哈哈，我，我需要那種，哈哈，我需要那種沒用的廢物嗎？”

　　多羅奇卡這才從那混沌使徒的瘋狂的喜悅和對混沌不顧一切的狂熱中感到了極度的異樣、扭曲，驚恐不已，臉色愈發慘白，到近乎透明，更轉眼就全被冷汗浸濕。

　　但是，他仍垂死掙扎般地，色厲內荏地大聲威脅道：

　　“你，你，你們最好考慮清楚啊！這可不是幾萬貴族，而是幾十萬的貴族。你們若敢把我們全殺光，就是與世界為敵、整個世界都會竭盡全力地來埋葬你們的！”

　　而看著多羅奇卡幾乎要瞪出眼眶的、兇歷的、顫抖的、布滿可恐血絲的雙眼，那混沌使徒眼里的狂熱，卻愈發肆意地扭動起來，再次漸漸激動到快喘不過氣來，良久后方雙眼通紅地癡癡說道：

　　“世界，呵呵，我們會怕什么世界！哈哈，等混沌之門一打開，等偉大的混沌之父降臨，除了我們這些虔誠至極的混沌信徒會得到永恒，整個世界都必將被徹底毀滅——”

　　如此，看著那混沌使徒比自己還歇斯底里的狂熱表情，多羅奇卡就渾身一軟，徹底失去全部力氣和希望，在內心絕望無力地呻吟著：

　　完了，這些瘋子是真想要殺光贊巴魯克包括我們所有貴族在內的全部人，是真以為那樣能打開什么狗屁“混沌之門”。完了，真完了！對不起，女兒，這下咱們是真完了！對不起，女兒，是爸爸連累了你呀！要不是我強拖著你逃走，你說不定還留在贊巴魯克，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女兒，我，我對不起你啊——

　　多羅奇卡趕緊閉上淚光涌動的雙眼，不想讓敵人看見自己淚流滿面的丟人模樣。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終于想起自己是一個貴族，想起了自己身為貴族的榮耀，準備以一個貴族該有的、高貴的方式，漂亮地離開人世。

　　他閉著眼，昂首挺胸、毫無畏懼地對身前的混沌使徒大喝道：

　　“來吧，該死的邪教徒，快點殺了我吧！我將在神界好好看著你們，看著你們到底是如何永墜地獄、永受懲罰、不得好死的！”

　　他自信地認為：

　　至少，自己這樣一個要求，對方是絕不能拒絕的。

　　在他心里，同時殺死那么多貴族，就該是混沌教會的、不，就該是世間之罪惡的極限了。

　　他一邊默默等待著死亡降臨、一邊在內心默默祈求女兒的原諒。

　　他根本看不見，他對面的混沌使徒，已露出何等扭曲非人的可怕笑容。

　　他正無聲地反復自語著：

　　“唯有最幸福的靈魂，才能刻下最完美的圣痕啊！”

　　直到布匹被撕裂的刺耳聲音，以及心愛女兒的凄慘尖叫聲，一起從身后連續傳來，多羅奇卡才瞪大一雙血漿都快直接迸射出來的紅色眼珠，驚駭欲絕地回頭望去，滿眼皆是極致的震驚、痛苦和不信。

　　后……

　　“住手，快放開我的女兒！不，不——，啊，住手，啊——，你們這些畜生——”

　　同時，海盜們一聲聲非人的瘋狂嚎叫，以及貴族們一聲聲類似的凄厲慘叫，迅速響徹在附近的每一艘飛船上。

　　一個個罪大惡極的混沌刻痕，被永恒地深深銘刻在附近星域的每一寸角落。

　　漆黑可見的混沌，瞬間就從宇宙根源憑空出現，滔滔涌出，如同一個扭曲不定、猙獰無常的巨大黑色風暴一樣，轉眼籠罩整片星域，積年難消。

　　3212年11月8日，早。

　　今日，雪京的天空，終于曙光初現。

　　可在那最重要的地方——贊巴魯克，在其他很多看不見的地方，在那些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正更蠢蠢欲動、更狂烈地暗暗胎動著。

　　就連夜谷星某個深埋在地下數千米的基地里，都仿佛有晦暗不定的混沌探出觸須，讓整個基地都變得愈發黑暗、冰冷，以及，沉默。

　　突然，其中一條異常黑暗的通道里，徒然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有四個模糊的人影，正在通道里快速并肩而行。

　　只聽最左邊那人開口說道：

　　“杜尼亞先生，感謝您如此深明大義，愿將議長閣下和你們杜尼亞家族的一時不愉暫放一邊，為保衛我們的國家，為救援贊巴魯克，冒如此巨大的生命危險，貢獻出如此重要的一份力量，請容我先替贊巴魯克的五六千萬民眾謝謝您！”

　　而他話一說完，走廊氣氛登時就只愈發冰冷。

　　其他三人皆好似愈發沉默，都不愿意開口。

　　畢竟，他們正皆是八大財閥中杜尼亞家族的人。

　　且不同于一直在議長哈列索斯與各財閥、軍閥中間保持中立的阿加塔家族和索蘭托家族，又不同于突然臨陣倒戈的馬爾菲斯家族，杜尼亞家族其實依舊沒倒向哈列索斯，乃至依舊敵視欲要打壓各財閥、軍閥的哈列索斯。

　　哈列索斯之前的一連串行為，不僅繞過國會，成功地激發全國民眾去踴躍救援贊巴魯克，也成功地將他們各財閥、軍閥都完全推到民眾的對立面，成為一群孤寡之人。

　　這簡直就是直接刨了他們的根，手段極其毒辣。

　　到今天，縱使他們內心再看不起下層民眾，再怎么被賽蘭特忽悠，卻已不得不正視一個現實，那就是：

　　目前，下層民眾仍是他們離不開的基礎！

　　頓時，其他小資本家或各軍閥，就大多對哈列索斯不留余地的通天手段感到驚懼不已、惶恐不安，

　　他們紛紛對那些去救援贊巴魯克的、乃至是搶奪他們戰艦去參加救援的軍民默默放行。

　　只是，像一些大財閥或大軍閥，卻自不會那么輕易屈服，包括八大財閥之一的杜尼亞家族。

　　杜尼亞家族的三人之所以會選擇在這樣一個隱秘的地方，與哈列索斯展開十萬火急、迫不得已的臨時合作，就是最好證明。

　　而哈列索斯也極其大度地保證，絕不會泄露出雙方合作的任何內容。

　　良久，那三人中為首的那人才重重嘆息一聲，帶著深刻哀傷地反問道：

　　“還說什么五六千萬人？等這次過后，贊巴魯克還能有五千萬人嗎！”

　　登時，通道里就陷入一片極其壓抑的沉寂，連那最開始主動拉攏的軍官，都感到內心異常沉重。

　　唯有一連串又急又沉的軍靴踏地之聲，刺耳地持續回蕩在通道內。

　　就算是杜尼亞家族，就算是依舊看不起下層民眾的他們，也不可能對那么貴族慘遭迫害熟視無睹。

　　多羅奇卡等逃亡者那驚世駭俗的極凄慘下場，已第一時間在離得最近的卡繆拉，在卡繆拉的貴族社會，如勢不可擋的海嘯般，震天動地地極速傳開，將每一個知道的貴族都震得渾身冰涼、顫抖不已。

　　要知道，就連在有無數貴族死去一戰中，也從來沒任何一個貴族受到那么嚴重的侮辱，在臨死前遭到那么多慘絕人寰的各種侮辱，還是那么多貴族在同一時間都受到了那么嚴重的侮辱、迫害。

　　可以說，全星系的絕大多數龍人們都從來不知道，他們龍人居然也會遭到那樣喪心病狂地虐待，連最后的尊嚴，體面死去的尊嚴，都被一點不留、突破下限地徹底剝奪。

　　高漲到接近巔峰的恐懼、憤怒、悲傷和不安等負面群體情緒，第一次在素來以理性、克制自傲的龍人中，以國家規模地極速傳播開來。

　　連其他國家仍不知情的龍人們，都能隱隱感到一種令人戰栗的抖動，一種仿佛世界即將崩塌一樣的恐怖抖動。

　　接著，又過良久，還是中間那人的手下，最右邊的那人開口寬慰其他人道：

　　“錄像終究殘缺不全，我們到底有多少龍人同胞遭到那樣非人的磨難，現還說不清楚。且即使是從那般殘缺不全的錄像中，我們也能依稀看到有很多同胞在不屈地拼死反抗，好像還逃出不少人！”

　　通道里沉重如鉛、冰冷刺骨的氣氛，這才稍稍有所緩和。

　　杜尼亞家族之三人中的為首那人，也這才緩緩地、堅決地說道：

　　“沒錯，受害者的數量到底有多少，現在還不好斷言。而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絕不能讓類似的驚天慘劇，再次上演！絕對不能！”

　　說完，他頓了頓，又用更堅決、堅決到不容任何敵人忤逆的狠辣聲音，大聲說道：

　　“諸君，我們絕不能再讓任何一個其他卡繆拉人遭受那樣的傷害了。不管他是龍人，還是猿人！”

　　余下三人自都齊聲應“是”，亦都感到一種刻不容緩的使命感。

　　在混沌教會那簡直是要徹底顛覆世界秩序、真心要蹂躪毀滅世界的極惡意志和暴行刺激下，終于，不止杜尼亞家族，還有很多其他的大財閥或大軍閥，都不得不順勢徹底轉變了對救援贊巴魯克一事的態度，正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出手救援。

　　后良久良久過去，四人眼前終于出現一點光亮。

　　他們的目的地，終于快到了。

　　為首之人當即加大腳步，領先大步邁去，自信滿滿、急不可耐地低吼道：

　　“呵呵，也該讓那些罪不可赦的邪教徒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實力了！”

　　其余三人皆同樣自信，或點頭、或微笑、或目光冰冷刺骨。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雖的確萬分危險，但也的確萬分必要，更萬分驚人，堪稱前無古人。

　　且盡管那微弱的一點光亮仍無法照出四人的清晰身影，但四人的每一側紅色肩章上，皆有四枚金色紐扣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格外耀眼，正是三枚正五角形的金色扣子和一枚雕刻著交叉手炮的金色圓底扣子。

　　那既代表著，他們的軍銜皆是少將，又代表著，他們的實力，皆最少是見微境，在全星系都是最頂級的強者。

　　同時……

　　……

　　“諸位，你們確定嘛？”

　　“……”……

　　“我知諸位皆實力超凡、意志如鋼，更皆曾為我卡繆拉立下赫赫戰功，至今仍是我卡繆拉之不倒棟梁，故我不得不最后問諸位一次，你們確定嘛？”

　　“……”……

　　“諸位，此番改造之后，此次行動之后，就算是實力最少化焰境的你們，都不可能再作為一個‘人’了！不，是能不能活過一年？都不一定了！”

　　“……”……

　　“教授，請動手吧！我們之所以比我們戰死的兄弟們多活了30年，或許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

　　而另一邊，在晨光明媚的贊巴魯克，顧雷也正帶領著騎士團駐贊巴魯克的，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這六個分團人前往頂區郊外。

　　通訊好不容易接通，人民內務委員會總部就又發來一個神秘兮兮的短信息，說要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可顧雷帶被指定需要過來的眾人，來到贊巴魯克頂區郊外的指定坐標后，卻發現此地空曠無垠，就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大草原。

　　就算以顧雷直逼化焰境的感知，也沒發現地下或天上有什么異常。

　　穿越此地的暗物質都非常正常。

　　且哪怕人民內務委員會有什么屏蔽“聽暗之術”的手段，若地下或天上真有什么玄虛的話，謎底也早該揭開了。

　　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都過去23分鐘了。

　　這對一個對細節要求嚴謹到苛刻的情報部門來說，是非常重大的失誤。

　　阿尼西婭不耐煩地說道：

　　“他們到底要搞什么？”

　　顧雷搖搖頭。

　　“不知道，他們向來神秘。米哈伊爾這幾天明明都在贊巴魯克，但具體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就根本不知道！”

　　阿尼西婭既煩躁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就干脆直接和顧雷討論起未來幾天具體的防御策略。

　　她就是為此才跟過來的。

　　如今，所有人都認為，混沌惡渾來襲的警報隨時可能響起。

　　所有人都像一根繃緊的弦一樣，全瞪大眼睛，卯足勁、紅著眼，隨時準備隨時和星際海盜們決一死戰。

　　在如此緊迫的情況下，阿尼西婭實在沒心情關心人民內務委員會能給他們什么“大驚喜”。

　　他們現在什么都缺，人、物資、防御工事、武器……等等，還有最重要的，時間。

　　而以上卻幾乎全都是短時間內無法補足的。

　　從混沌教會正式發出滅亡宣告以來，就再沒任何貨船過來了。

　　且哈列索斯的全民動員宣告，又發布得晚了些。

　　故阿尼西婭再次和顧雷仔細預演、推敲的結果，也不過是再次確了以上一點，就是：

　　不管人、物資、防御工事、還是別的武器什么的，不管是什么，他們都缺，特別是時間。

　　地方民兵團最快的艦隊，也要4天左右才能趕來，但他們頂多只能抵擋混沌惡洪兩天。

　　雙方的綜合實力對比實在懸殊，超過10：1，他們1，敵人超過10，縱使多抵擋一天，基本也是沒可能的。

　　阿尼西婭不得不頹然地嘆息一聲：

　　“要是敵人能晚兩天進攻就好了！”

　　而主帥的消極，自然很容易影響到底下的將士。

　　看到阿尼西婭眉宇間愁云慘淡，本就內心憂慮、焦急的其他團員，就更是焦慮難耐了。

　　很多人都開始煩躁地亂拔起周圍的雜草。

　　他們所接受的歷練，仍是太少！

　　顧雷見此，不由心一動，就想告訴阿尼西婭：

　　說不定敵人還真會晚兩天再進攻！

　　可話剛到嘴邊，他就欲言又止。

　　此消息其實來自米哈伊爾，按理可信度極高。

　　只不過，米哈伊爾是無意中告訴顧雷的，更說話時的表情極其復雜、極其異常。

　　顧雷再仔細觀察阿尼西婭幾下后，又發現，地位遠高于自己的阿尼西婭是真不知道此事。

　　后顧雷當即就不由打了個寒噤，竟不由感覺：

　　或許，星際海盜們早來一點才比較好！

　　阿尼西婭發現異常，下意識地問道：

　　“怎么了？”

　　顧雷連忙搖頭。

　　“沒什么？我……我只是覺得，要是我們能多有一些武器就好了。那樣怎么也能多抵擋一會，說不定能堅持到援軍到來！”

　　阿尼西婭不由就對顧雷翻了個白眼，后回頭有點好笑地搖頭說道：

　　“你在開什么玩笑？整個贊巴魯克都已被我們翻得底朝天，哪還有什么武器我們沒找到啊？誒，獵槍都被我們搜集起來充數了！”

　　后沒聽見顧雷回應，阿尼西婭就又轉過頭，卻見顧雷已眉頭微地仰頭看向空無一物的天空，不理自己。

　　接著，阿尼西婭正有點不安地想要開口道歉，卻又見顧雷又已松開眉頭，卻把嘴越張越大，震驚難耐地說道：

　　“說不定，說不定，說不定還真有武器我們沒找到！”

　　緊跟著，隨著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阿尼西婭意識到不對，猛回身抬頭，朝顧雷所看的方向望去，亦不由當即就張大了早因疲勞而失去血色的發白紅唇。

　　只見那本空無一物的萬里晴空中，正有巨大的金色裂痕在不斷蔓延開來，就好似時空被撕裂一樣，更越來越大。

　　再接著，當裂痕幾乎占滿整個天空后，就轟然破碎。

　　在所有人張大的嘴巴和瞪大的眼睛中，從那破碎的天空中，不僅有滔滔高維輻射像宇宙射線暴一樣洶涌地噴涌而出，把整個天空都照得金光燦爛，

　　還有五個顯眼的不明金屬造物，正在玄異地不斷變大！

　　它們從形狀上看明明是在不斷收縮，正由極復雜的多面體變為面越來越少、越來越簡單的多面體，

　　可從大小上看，

　　它們卻又是在不斷擴大，并越來越快，已近乎暴脹！

　　轉眼，它們就都由小車不到的大小，展開變成了五艘和不死鳥號一樣大小、同類型的超高速特化輕型太空戰艦，正從滔滔金光里破浪而出。

　　阿尼西婭這才極其失態地驚呼道：

　　“那不是變形，那是戰艦在由高維壓縮態展開為低維常態？我的神——，這是一次高維時空傳送！”

　　在藍日星系的現代，由于高維合金的真實存在，“時空不止包括時間在內的四個維度”就是一個常識。

　　那么問題就來了，其它維度在哪呢？為什么我們完全無法直觀感受到它們的存在？

　　科學家們認為，那是因為那些其它維度，都已卷曲到一個非常微小的尺度。

　　可以拿一根棉線來類比：

　　在大多數人類眼中，那就是一根長長的線，遠看的話就更能近似看成是個一維物體。但只要拿放大鏡湊近去看，我們又馬上會發現，它又可以看成是一根粗大的繩子，其實有著長和寬、高在內足足三個的尺度，其實是一個三維物體。

　　這點在體積遠比人類微小的蟲子或細菌看來，就異常明顯。

　　對足夠微小的蟲子或細菌來說，那在我們眼里是一維空間的一根細細棉線，乃至是類似的一根細細發絲，就是一個屬于它們的、巨大的，三維空間。

　　就是因為這樣類似的原因，我們絕大多數人才無法感受到那些已卷曲到極微小尺度的其它維度。

　　目前，科學家們大多贊同，那些多出來的維已經在宇宙大爆炸后卷曲成，專業術語叫“緊化”成，一種叫做“卡拉比-丘成桐”的空間結構，簡稱“卡-丘空間”，

　　其半徑有多小呢？

　　答案是小于億億億億分之一米，只有質子和中子半徑的億萬分之一，普通人怎看得見！

　　何況，普通人的感知能力主要來自電磁相互作用，又主要靠電磁波，即靠“光”，或者說靠看，來認知物體、記憶物體，后才能對物體做進一步擴展，包括想象、推演等。

　　故普通人別說“看到”高維時空，連想象都想象不出高維時空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不止光，所有電磁波都無法進入高維時空。

　　電磁力或來自更高的維度，是統一力在低維時空的分力之一，卻唯有變回統一力，才能回到高維時空，又如何傳來能揭示高維時空完整真相的回波。

　　顧雷一聽阿尼西婭說那就是高維傳送，亦不由再次大吃一驚，轉頭就滿是不信地大聲問道：

　　“什么？高維傳送？你確定？”

　　阿尼西婭轉頭對顧雷肯定地回道：

　　“我確定，那就是高維傳送！”

　　瞬間，就在飛船落地發出的震耳欲聾撞擊聲中，就在那如同徒然升起的高高城墻般的遮天土浪前，

　　顧雷被震驚到直接睜開了雙眼，

　　和阿尼西婭直直對視，

　　兩人互不相讓。

　　直到漫天土石如暴雨、如冰雹地打在兩人身上，顧雷才在用龍氣震開土石雨，同時閉上眼睛。

　　他還非常貼心地幫阿尼西婭一起震開土石，并認真地解釋道：

　　“我并不是懷疑高維傳送的存在，西婭的死亡玫瑰就能進行‘高維跳躍穿刺’，小曼的赤凰也有類似功能。只是，她們用來進行高維傳送攻擊的武器，不是精銳細小的刺劍，也是比較偏長的長劍。”

　　“……”

　　“故我不得不懷疑，能對如此巨大、大量的物體進行高維傳送的裝置，以我們卡繆拉現在的科技水平，是否能夠實現？而答案，無疑是差得遠吧！其所需的能量和操作精度，是目前任何高維傳送裝置的試驗機都無法達到的！”

　　既然那些看不見的其它維度只是卷曲、緊化了起來，而不是徹底消失不見，那自也能將它們重新展開。

　　首先，其實只要把另一種我們常常忽視的、貌似最弱小的力，也就是引力，做成“放大鏡”，我們就有可能“看到”其它緊化起來的維度。

　　引力雖最弱，卻或真是最重要的力，不僅再小都能引起時空扭曲，還可能穿透時空到其它的維度中，乃至是直達宇宙之外。

　　有些科學家猜測，引力之所以比其它三種基本作用力弱那么多，而其它三種作用力的強度卻相對比較接近、且已順利在理論上成功統一？引力之所以會那么異常、那么依舊和其它三種力格格不入，就是因為引力不像其它三種力，都被局限在宇宙之內，能量集中。

　　引力能擴散到宇宙之外，能量是發散的，是四大基本作用力中最能操縱時空、更唯一能突破時空的力！

　　那么，接著，同樣仍是利用唯一能突破、干涉高維時空的力——引力。

　　若我們再用引力做成足夠細的“手術刀”，那就再有可能切開、展開那些緊化在卡-丘空間中的其它維度，做成一張高維傳送膜。

　　具體過程，就類似如下過程：

　　先把一根納米死線，和一截被放大鏡放大到近乎“圓柱狀粗繩”的棉線，順著長度方向貼在一起，后小心翼翼地捏住納米死線兩端，繞著棉線表面像削蘋果皮一樣不斷削下一層薄到極處的、連貫的棉線皮。

　　只要類似以上，用引力凝成能切開時空維度的“死線”，那若功夫夠深、切下來的“時空皮”夠薄，一維的“時空線”自也就會漸漸展開變成一張二維的“時空面”，越來越大，在四維時空中不斷擴張開來。

　　這就是其它維度被展開，即四維時空被局部展開成高維時空的大概原理。

　　而通過展開的高維時空，就有可能進行超越光速、比肩瞬移的高維傳送。

　　高維時空的規則和低維時空不同，沒光，也沒“有質量的物體無法超越光速”一說。

　　高維時空中的一小段距離對應的，是低維時空中的一大段距離。

　　不過，高維傳送的原理是非常清晰明了，要做起來卻就難如登天。

　　就像要把蘋果皮削得越長就越困難一樣，要把那些遠比質子都小的緊化維度展開成足夠一艘太空戰艦通過的真正高維時空，其困難度如今依舊近乎是天方夜譚。

　　且普通的、有生命的物體根本無法在高維時空中生存。

　　高維物體進入低維時空會漸漸變大，乃至暴脹，而反之亦然。

　　低維物體進入高維時空，必會暴縮，可能直接就暴縮成一個無窮小的點。

　　故一進一出間，必會經歷一次暴縮和一次暴脹，能將生命的意識徹底粉碎。

　　現只有高維傳送裝置的開發項目被接連立項，卻沒高維驅動引擎的項目被立項，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面對顧雷直指要害的置疑，阿尼西婭微笑著，先是點點頭，后又搖搖頭，說道：

　　“機器做不到的事情，人可不一定做不到！”

　　顧雷一愣，后才恍然大悟地想起：

　　有一種古龍級的組合技，正是用來進行高維傳送的！

　　在精密操作的能力上，見微境的人類的確是遠超機械的。

　　并且，人類靈魂對能量的利用效率，也遠超機械，理論上是能突破高維傳送近乎恐怖的能量需求和精度需求兩個瓶頸的。

　　別看現代人工智能發展如此迅速，智慧正逐漸超越大部分人類，可計算機的能耗是極高、極浪費的。

　　人一天所需的能量才幾度電，人腦的功耗就相當于一個冰箱里的燈泡，才十五瓦。

　　而像人那樣過一天、做同樣所有事情的話，最頂尖的超級人工智能，其能耗亦是人的幾十萬倍。

　　故理論上，如果是由人使用精神力，借助人那遠超機械的精密操作能力，的確是更有可能把低維時空展開成足夠太空戰艦通過的高維時空，還不用像機械那樣，需要海量到讓數個城市同時全部斷閘熄燈的能量。

　　但顧雷先恍然地點點頭，后又猛然地搖搖頭，依舊難以置信地大喊道：

　　“不對，還是不對！理論歸理論，那個龍技之所以號稱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跡之龍技’，就是因為它是組合技的，且需要至少10個見微境聯手施展！”

　　眾所周知，龍氣境界越高，能一起聯手施展出組合技的人數，就越低。

　　對強骨境來說，十幾萬人聯手施展出一個超大型的組合龍技，都是有可能的。

　　而對射心境來說，聯手的上限，則就驟降至一萬人左右。

　　化焰境又驟降至100人，唯有在施展低級組合技時能夠放寬人數限制。

　　再到見微境，就只有3人，從未有人突破過。

　　人越強大就越可能在無意間干涉到自身或周邊量子的不確定性，而越強大的龍技也都越依賴量子的不確定，來獲得遠超常理和確定時空的力量。

　　兩相結合起來，就導致，需要越強大的人來施展的越強大的組合龍技，就越難達成使用者間的精神共振要求。

　　否則，當年強者數量也比卡繆拉共和國多的西海帝國，早憑借類似高維傳送的、聽起來就強大無比的、實際上大多只停留在理論層面的眾多古龍級組合技，打贏一戰、踏平卡繆拉、重新征服整個星系。

　　且雖在施展低級組合技時同樣能夠放寬，但古龍級的龍技可是最高級的龍技，不可能放寬的。

　　另外，明理境的極限最低，是1人，就是根本不可能和任何其他明理境的人聯手施展出古龍級的組合技。

　　而面對顧雷幾乎無法辯駁的強力置疑，阿尼西婭先沉吟一會，后才遲疑道：

　　“其實那個龍技一直很受關注和期待，有很多機構和明理境高手，都一直在聯手對其進行持續改進。而據我所知，目前最新的成果是，已把該龍技10個見微境的最低聯手施展人數，降低到3人，只那3人必須配合極其默契，最好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且還需100名差不多同樣默契的化焰境輔助！”

　　但是，這次，顧雷即使內心又稍稍有些恍然，

　　3個見微境加100化焰境，標準看起來的確是降低了不少，把不可能一下變成了可能，

　　卻直接用力地搖搖頭，更斷然地否定道：

　　“那更不可能吧！要把那么多人的精神波動幅度調到古龍級龍技的共振要求，在我看來，那比遭到十個能聯手施展古龍級組合技的見微境更難！那樣做的風險實在太高，要求那103人，都有赴死之覺悟，方能有一丁點的希望成功！”

　　首先，要找到3個默契度那么高的見微境就極難。

　　接著，另外100個默契度差不多高的化焰境，也不容易。

　　卡繆拉最強的軍團里，恐怕都湊不齊。

　　最后，亦是最重要的是，越強大的龍技就越依賴于量子的不確定性。

　　量子的不確定性之所以叫不確定性，就是因為，理論上是絕對無法同時獲得量子所有準確信息。

　　也就是說，越強大的龍技，就越不可控！

　　那越強大的力量在能幫助使用者越快消滅敵人的同時，還有可能越快把自己拖入死亡的深淵。

　　而過多的人數又將把該可能大大放大。

　　加上繼而引發的忐忑、恐懼和不安等負面情緒會進一步干擾、放大該可能，還有可能形成惡性循環。

　　在施展組合技時，為求精神波動盡可能趨同，所有聯手者都得盡可能放開自己的精神，將導致情緒也更容易傳染，特別是負面的。

　　故顧雷感覺，該龍技的成功率已經不是零或正的小數什么的，而是破七八十的負數。

　　不想，面對顧雷更強勢、更不容置疑的否定，阿尼西婭卻很快笑了起來，異常篤定地說道：

　　“我相信，議長他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顧雷大愣，實在想不到素來那么理性、理性到好像冷血的阿尼西婭，也有這么感性、這么爽朗的美麗時刻。

　　只為什么偏偏是在這種時候呢？

　　后瞬間，顧雷就又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感覺：

　　對呀，就是因為是這種時候啊！

　　緊跟著，周圍的喜悅、震驚、激動和流淚等聲音，才回到顧雷耳中。

　　顧雷也不由對阿尼西婭笑了起來。

　　兩人皆微笑著，后又相視大笑，都更加感受到：

　　眼前罕有的痛苦磨難，確正在深深地持續折磨他們，卻也把所有贊巴魯克人，把所有卡繆拉人，都越來越緊密、越來越溫柔地揉成一團！

　　兩人都不由深信著：

　　此難過后，我們的國家，一定會變得更加美好！

　　同時，在那個深埋在夜谷星地下的基地里，在近乎虛脫的一片喘息后，隨著第一聲放肆的大笑驟然響起，大笑之聲越來越多，轉眼響成一片。

　　包括杜尼亞家族的三人在內，所有人都在互相碰拳，或艱難站起、互相擁抱，再沒任何財閥勢力、軍閥勢力或議長勢力的隔閡。

　　這一刻，大家都不過是一個卡繆拉的軍人而已。

　　大家都在縱情狂笑，都在盡情發泄著劫后余生和不辱軍人守土衛民之使命的狂喜。

　　連數公里之上的厚厚積雪，都仿佛是為他們內心炙熱的溫度而微微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