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跑！”兩人幾乎同時大吼一聲。
費才狠狠一抽馬臀，向前急奔。
陸方卻翻身下馬，一頭扎進樹林，一來可以躲避弓箭，二來也存了掩護費才的意思，這畢竟是他的職責所在，萬一費才死了，他也脫不了干系。
“何方山賊，竟敢襲擊官軍！”
身后傳來陸方的怒喝聲，但費才知道，這多半不是山賊，而是朝廷中有人派了人來截殺他！
“竟然引來千里追殺，我這面子還真夠大的啊！”費才逃亡之中不忘吐槽，后面因為有陸方拖延，敵人頓時被甩開了一段距離。
只是這么一來，陸方恐怕就兇多吉少了。費才心中郁悶，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逃跑再說。
誰知沒多跑出多遠，前面的路就被各種植物給完全堵死了。他知道這是敵人早已安排好的手段，暗罵一聲，只好棄馬步行。
又向前奔出一段距離，身后敵人的動靜居然越來越近了，費才不由得大吃一驚，他自認跑得不算慢，怎么對方這么快就追了上來。
結果就在此時，敵人那邊傳來朗聲吟誦。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原來是戰詩！對方有戰詩加成，怪不跑得這么快。
這下子，費才更確信了剛才的猜想，這是朝廷中有人要殺他！不然的話，哪有山賊路匪還會吟詩誦詞的？
關鍵是，這首詩還很有名，就連費才也知道，這不就是李白的《俠客行》嗎？仔細想想，這首詩多半還是主角溫仁帶到這個世界來的。這家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費才想到這里，恨不得現在殺了溫仁，可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顯然在能力范圍之外，再說追兵就在身后。說不得，只好先“戰略轉移”，保存革命火種了。
對方的速度比他快，要是一直這么跑下去，遲早會被對方追上。
好在這是在南方典型的丘陵地帶，地勢起伏，加上植被茂密，費才每跑出一段距離就調整一次方向，在山里跟敵人打起了游擊戰。
但大方向他還是要把握的，他估計柳州城還要往南，因此不管怎么繞，他的人始終在向南邊移動。
可是他能想到這一點，敵人自然也能想到他會往南邊逃，好幾次費才已經甩掉追兵了，可過了不久，對方又尾隨上來。
說實話，他作為一個在城市里長大的現代人，壓根就沒什么荒野求生的經驗，在山林中跑著跑著，他就毫不意外地跑偏了方向……
費才當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悶著頭拼命逃跑，不知不覺中，太陽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已經快到晚上了。
叢林的夜晚是很危險的，費才只能放慢腳步。后面的追兵顯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今天追不到，可以明天繼續追，沒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就這樣，費才趁著還有點光，一腳深一腳淺地龜速前進，勉強走到深夜，山林里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只好停下了，靠著一顆倒伏的大樹坐下來。
徒步逃亡了一天的疲倦頓時涌了上來，不知不覺中，他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費才就突然驚醒。站起身，活動一下酸麻的身體，肚子突然“咕”地一聲。
算起來，他已經十多個小時沒有吃飯，所幸懷里還有一塊干糧，讓他避免了學貝爺吃蟲子的情況。
費才也顧不得身體疲憊，一邊把干糧掰成小塊放進口中，一邊繼續前進。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只要到了柳州城，他就安全了。
但是，當在山林里前進了一個多小時，天色終于大亮的時候，他終于發現了那個早該發現的問題。
我在哪兒？柳州城在哪？追兵在哪？
前后左右都是樹林，費才終于發現，自己迷路了……
當然，好消息是，雖然他迷路了，但敵人似乎也把他跟丟了。這應該算是同時騙過了敵人和自己？
沒有辦法，他只能繼續向前走。好在如今的他，已經有了一點小小的主角光環，走了一陣之后，居然隱約聽見了水聲。
費才頓時大喜，記憶中僅有的一點戶外求生知識告訴他：在山里迷路了，沿著河流往下游走總是沒錯的。
他快步走過去，沒多久果然看見一條小溪，雙手捧起溪水喝了一口，洗了把臉，便沿著溪流繼續前進。
不知不覺中，又是幾個小時過去了。只能說人的求生本能還是很強大的，費才只打出生以來，還從來沒有走過這么多山路。
走著走著，他都有些懷念在亂星域的日子了，想那時，他御劍縱橫、一日千里，多牛逼啊！怎么轉眼間就落到這地步了呢？
漸漸地，天色再次暗了下去，費才在叢林中又走了一天，干糧早已吃完，身體疲憊得要散架了一樣。
他不禁有些絕望，難道自己這么牛逼一個人，最后的結局就是餓死在大山里？
就在此時，事情再次出現了轉機……是的，再次，算上上次找到溪流，這已經是他短時間內第二次絕處逢生，費才越來越相信自己已經有了那么一點主角光環。
他聽了人的喧鬧聲，就在前方！
在大山中走了這么久，終于可以見到個人影，他不禁喜極而泣、淚流滿面，腳上忽然就有了力氣，快步向前跑去。
前方是一個矮矮的小山包，費才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到了山頂往下一看，森林在前方戛然而止，小溪在前方匯入了一條大河，大河兩側是由砂石組成的平坦灘涂，灘涂足有五六百米寬。
在靠近費才這一側的灘涂上，百多個人正在械斗，喧鬧正是這些人發出來的。
看他們那衣不蔽體的穿著，手中那簡陋的武器，還有毫無組織斗毆……這是哪兩個村兒的村民在打群架？
費才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又觀望了一陣，突然發現這些人口中呼喝的語言和自己平時聽到的有些不同。
但這語言，他居然聽得懂！
他心中一動，趕緊在腦袋里搜索了一圈，很快發現，自己之所以聽得懂，是因為蕭生對這語言有所研究，而他傳給自己的知識里，就包含了這一部分。
現在他已經知道，這語言，正是巫族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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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看向另外一邊。果然，在西邊也有一具木輦，輦上女子雖然是短發，但服飾幾乎一模一樣。
最關鍵的是，在這兩具木輦旁邊，都有數十名拿著盾牌長矛的守衛，很明顯是為了保護輦中女子。
看到這情形，要是費才還猜不到，那就真是傻瓜了。這兩名女子，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巫女吧，她們應該分別是兩個寨子的頭領。
既然如此，那中間這些打群架的村民……恐怕其實是兩個寨子的士兵吧？
也就是說，費才眼前看到的，其實巫族是兩個寨子的之間的戰爭。
這是戰爭……
是戰爭……
三觀盡碎啊！拜托你們打得認真一點有章法一點啊！要是巫族打仗都這水平，怪不得被宣朝按在地上摩擦啊！
費才看著眼前的鬧劇，恨不得馬上跳出來，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你們打得是什么東西！給我重新來一遍！”
但這……是不可能的，就算人家水平再低，那也是人多勢眾，就算人家拿的是木棍，也夠揍得他鼻青臉腫的。
因為，費才決定先觀望一陣再說，最好現在先編好一段說辭，等雙方打完了，就隨便挑一家過去投靠，取得對方信任，安穩下來再說。
就在他這么計劃著的時候，“戰場”上又發生了變化。
西邊那名巫女大概是看到戰事一直膠著，率先站了起來，雙手舉起，仰頭向天，似乎在念誦什么咒語。
沒過片刻，天空的云朵之中，居然響起了隱隱雷聲，雷聲越來越響，突然“轟”的一下，一道細細的閃電落了下來，正好劈中戰場中的一人。
那人渾身一哆嗦，頭頂冒起青煙，接著就沒骨頭似地倒下去了。
“天雷！”
“對方的巫女大人出手了！”
很顯然，被劈中的這個人屬于東邊那個寨子。雖然只是陣亡了一個人，但對這群烏合之眾來說，士氣已經大受打擊，就算這落雷術一次只能劈一個人，而且施法時間還很長，但誰也不愿意成為那個被劈中的人啊！
西邊那巫女醞釀許久之后，終于又是一道落雷劈下來，頓時又有一個人，頭頂冒著青煙倒了下去。
雖然到目前為止，一共也就死了兩個人，但東邊寨子的士氣已經開始崩潰了……
不少人開始邊打邊退，還有極個別群眾撤退得特別果斷、特別不要臉，直接扔下武器，撒腿就往回跑，生怕下道雷劈中的就是自己。
眼見戰局不利，東邊的長發巫女也坐不住了，當即站了起來，雙手合在胸口，低頭念誦起來。片刻之后，費才突然腳下的地面微微震動了一下，緊接著，奇妙的景象便出現在他眼前。
由于東邊寨子的人開始撤退了，西邊寨子的人本來正跟在后面乘勝追擊，結果跑著跑著，他們身體就變重了，好像背了幾十斤的東西，雙腿每挪一步都要費好大力氣。
反觀東邊寨子這些人，一個個腳步輕盈，有些人一步跳出去，要在空中停留好幾秒才落地。
轉眼間，雙方間的距離就被拉開了。東邊寨子的人發現敵人舉步維艱，頓時不忙著逃走，紛紛停下腳步。
“大地之靈！”
“巫女大人招來了大地之靈！”
歡呼聲中，東邊寨子的巫民開始了反擊，他們朝著敵人擲出長矛，長矛在空中劃過一道幾乎不怎么下墜的平直軌跡，一直飛敵人頭上，才猛地落下，對方躲無可躲，頓時倒下去好幾人。
不過，在東邊寨子里，也有個別頭腦不怎么靈光的人，竟然朝著西邊寨子的人沖了過去，看樣子是想和對方肉搏，結果一跑到敵人附近，他們的雙腿就也像灌了鉛一般，挪都挪不動了。
有了這反面教材，再也沒人敢沖過去了。剩下的人堅決貫徹遠程攻擊的方針，長矛扔完了，就紛紛從地上撿起石頭，沖著對面扔過去。
但石頭能有多大殺傷力啊？西邊寨子雖然看起來狼狽，其實沒多大傷亡，反倒是他們的巫女一直堅持不懈，時不時引道落雷下來，一劈一個準。
于是乎，場面又變成了膠著狀態……
這鬧劇看起來頗有些搞笑，可費才的臉上，卻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自從東邊那個巫女召喚出“大地之靈”后，他就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但這里離戰場還是太遠，無法清晰感受到“大地之靈”的效果，于是費才躬著身子，偷偷地朝著戰場移動。
東邊這巫女的能力顯然是地域性的，費才靠近到一定距離后，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沉了，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拋出，結果石頭沒法多遠，就“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果然如此……他在心中暗道一聲，又向低著身子向東邊跑去。
剛剛跑出不遠，腳底下就是一輕，一股失重感襲來，費才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
他趕忙伸出手，在地上一撐，結果身體竟然輕飄飄地在空中翻了個空翻，然后平穩著地。
這下子，費才終于徹底確認：這巫女的能力，是控制重力！
在靠近西邊的空間中，重力遠遠大于正常值，所以在那里面的人一個個舉步維艱。
而在東邊的空間里，重力遠遠小于正常值，因此大家都像在月球表面走路一樣，輕飄飄地一步能跨出好幾米。
當然，對那名巫女來說，她認為是自己溝通了大地之靈，因此才起到這種效果。
但早在兩個月之前，費才就懷疑過，要是這個世界真有這么多不同的神靈，豈不是太夸張了嗎？
如今，他終于大致能夠確信，巫女能獲得某項能力，不是因為她能溝通某個神靈，而是因為她總結出了某項自然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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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對這種現象的解釋是相當樸實的——物體向地面落下，是因為大地有大地之靈，而大地之靈總是喜歡把所有東西都拉到自己的身邊。
于是這名巫女開始與“大地之靈”溝通：“偉大的大地之靈啊！請你把敵人抓得更緊一些，請你不要把我的同袍們抓得那么緊。”
于是，她成功地改變了重力……
這巫女妹子的解釋，雖然在某些方面接近了事實，但畢竟只是一種樸實的唯心主義觀點，離真正的物理規律還差十萬八千里呢！因此她的力量，也就局限于眼前這種程度了。
可是，如果能總結出真正的物理定理，哪怕只是局限于低速宏觀狀態的古典物理定理，在這個世界，又能夠支配多強大的力量呢？
想到這里，在費才的腦中，仿佛有什么力量被激活了。
過去在大學中學過的物理知識，一條接一條地涌上心頭，竟讓他的胸口產生了強烈憋悶感，似乎再不釋放出來，整個身體就要爆炸了一樣。
在文人中，有種粗俗的說法叫“文思如尿崩，不撒不放松”，而此刻的費才，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終于，他不再隱藏自己，猛地站了起來，朗聲開口，最初幾個字還只是他自己的聲音，可緊接著，就連空間也發出嗡鳴聲響，仿佛在與他合聲發言：
“我們必須普遍承認，一切物體，不論是什么，都被賦與了相互的引力的原理。普適的萬有引力定律表述如下：
任意兩個質點有通過連心線方向上的力相互吸引。該引力大小與它們質量的乘積成正比，與它們距離的平方成反比，與兩物體的化學組成和其間介質種類無關。
以上，引用自艾薩克?牛頓爵士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
話音剛落，天地轟鳴！
以費才為圓心，周圍方圓數里的空間，仿佛同時震動了一下，激戰當中的兩個寨子終于發現了異常，人們紛紛停手，又驚又懼地四處張望。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費才，身著書生長袍的費才顯然不屬于任何一方，他們高喊一聲，頓時所有人、包括兩名巫女都向費才看來。
然后他們就看見，費才的雙手向著空中舉起，所有人只覺得身體一輕，等他們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懸浮在了半空。
這些淳樸的巫族人民自從出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徹底失重的感覺。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們驚恐無比，不少人一邊發出哇啦哇啦的亂叫，一邊胡亂劃動著手腳試圖保持身體平衡，但這么做的結果就是……他們在半空更加不平衡地翻來滾去。
費才看著眼前這些人狼狽的樣子，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成就感。
他終于發現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部分奧秘！不僅吟誦詩詞可以調動天地之力，陳述這個世界的物理規律同樣可以！
這簡直就是理科版的“文人流”，他這個毫無文采的理科狗，終于不用再費勁地研究什么詩詞歌賦，他只要陳述物理定律，就可以獲得相應的力量！
不僅如此，他還要讓這些巫女理解真正的物理規律，開發她們的能力！
來到這個世界的三個月后，費才的身心第一次這么舒爽，幾個月來的壓抑一掃而空，他忍不住像瘋子一樣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腦內的早已破裂文宮，終于轟然倒塌，變成無數碎塊。在這廢墟以上，一座新的梯形高臺緩緩升起。
高臺上，兩個一大一小兩個球形虛影懸浮在半空，它們彼此之間由引力束縛，費才心念一動，在其中一個球上施加了一個切向的速度，于是兩個圓球便繞著彼此盤繞起來。
費才知道，它們代表著引力系統中，最簡單的雙體運動。他剛剛操控了這個世界的引力，腦中便出現這種圖像，這兩者之間一定有什么聯系。
但現在還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他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
費才緩步上前，巫民們看見他走過了，叫嚷聲頓時停止了，全都以敬畏的眼神看著他。
這正是費才要的效果，他微微一笑，雙手向兩邊一分，對兩個寨子的巫民，分別施加上方向相反的力量。于是，懸浮在半空、混成一團的巫民嘩啦啦地分了開來，東邊寨子的人重回東側，西邊寨子的人重回西邊。
他雙手一放，讓引力重新回到這些巫民身上，懸浮在半空的人紛紛落了下來，摔在地上，雖然高度不高，不至于受傷，但由于著地姿勢不對，大多數人都很有些狼狽。
唯一幸免的，似乎就是那個長頭發的巫女了，她在落地之前及時調整“大地之靈的力量”，總算讓自己頭上腳下地成功著地。
剛一落地，她就低著頭，快步向費才走來。另一名巫女摔得比較狼狽，但一爬起身，也快步趕了過來。
至于其它巫民，根本就沒站起身，直接匍匐在地上，又敬又畏地高聲喊道：“大巫！大巫！”
兩名巫女也來到費才面前，屈膝跪在地上，異口同聲道：“懇請大巫恕罪！”
大污？！
偏偏這“大巫”二字在巫族語言里也讀“DaWu”，費才最初聽到巫民們的叫聲，不禁驚得連尷尬癌都犯了。
居然被這么多人喊“大污”，我到底干了什么？有這么污嗎？！
直到兩個巫女開口，他才終于反應過來，原來對方說的是“大巫”，大約就是巫術很牛逼的人的稱號吧……
費才趕緊調整表情，一臉嚴肅地看著兩個巫女妹子，沉聲問道：“你們兩個叫什么名字？是哪兩個寨子的？為什么再次發生爭斗啊？”
兩名巫女雖然彼此敵視，但在費才這名巫力深不可測的“大巫”面前，都只能老老實實的，生怕觸怒大巫大人。
聽見他問話，兩人便一先一后，分別做了回答。在大巫面前，她們可不敢亂說，只能實事求是，因此說的內容也大同小異。
事情并不復雜，費才聽完，立刻就明白了。
首先，眼前這位長發巫女名叫碧落，短發巫女名叫菁雷，兩人都是各自寨子的首領，她們的寨子也就分別叫碧落寨、菁雷寨。
其次，兩個寨子之所以發生“戰爭”，大致就是因為最近河流變道，在兩個寨子的地界中間，出現了一塊適合種莊稼的土地。兩個寨子一見，自然互不相讓，都說土地應該屬于自己，然后……就打起來了。
最后，兩人都表示，在番爭斗驚擾了大巫，還望大巫恕罪。另外懇請大巫做主，仲裁這土地應該屬于哪個寨子。
費才一聽，這倒好，自己還沒干什么呢，就成解決民事糾紛的法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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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容易糾纏不清，自然是先安撫好群眾們的情緒，緩上一緩再說！
于是，他向兩人表示：這件事情他知道了，但只聽兩人的說辭，是無法做出公正判斷的，請兩人帶著各自寨子的人先回去，等他實地考察之后，在做裁定。
既然大巫大人都這么說了，兩名巫女自然不敢有意見，行了個禮后，就各自告退，帶著自己寨子里的人準備回去了。
兩個寨子一東一西，雙方方向相反，越走越遠。費才估摸著雙方已經看不見彼此了，這才快步向碧落寨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他的計劃可不是隨便扮演一下大巫就完了，接下來他要深入群眾、了解群眾，最終帶領群眾實現巫族的偉大復興，因此這第一步嘛，就是要現在碧落寨住下來。
至于為什么選碧落寨不選菁雷寨，因為他比較喜歡長頭發的巫女妹子啊……啊不對，是比較喜歡長頭發巫女妹子的能力啊！
控制引力的能力，可是很值得好好研究的。
至于為什么等兩個寨子走遠了才跟過去？這也是有考慮的。自己作為這么一個重量級的“大巫”，要是菁雷寨知道了大巫沒有選擇他們，而是選擇了他們的對手，難免會有什么想法不是？
所以說，開展群眾工作，需要充分考慮群眾內心的感情啊。
費才走得很快，沒過多久，他就追上了碧落寨的人，巫民們發覺身后有人，回頭一看，居然是大巫！頓時嘩啦啦地又跪倒一片。
名叫碧落的巫女妹子急忙走上來，也跪倒在地，恭敬問道：“大巫有什么吩咐？”
費才一看，老是這么跪來跪去的，影響多不好，急忙讓眾人都站起來，這才對碧落說道：“我準備在碧落寨逗留一陣子，不知是否方便？”
對方聽了，頓時又驚又喜，大神要到自己的小寨子來，哪還能不答應？巫女妹子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了，只是連連點頭。
“那就走吧。”費才見此，微笑道。
一行人再次出發，沒走多遠，就到達了碧落寨。
碧落寨坐落在一個小山溝里，主要的建筑物，就是寨民們搭起的幾十間茅草房，唯一一棟全部用石頭砌成的小樓，就是巫女的居所。在山溝兩旁的山坡上，有一片片被開墾出來的梯田，這就是寨民們主要的糧食來源。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費才看到這破破爛爛的小村莊時，還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他只好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種田流嘛，都是萬事開頭難的。要是開頭的條件不艱苦一點，怎么能體現出我種田水平的高明？”
至于寨子這邊，聽說有大巫蒞臨，頓時留守在寨子里的老老少少全都跑了出來，領頭的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據介紹是寨中的長老，地位僅次于巫女。
費才跟眾人打完招呼，碧落便親自領著他來到石樓前。
“請大巫在此休息。”或許是因為緊張，巫女妹子的語氣有些生硬，頭埋得低低的，從費才的角度，看不見她的眼睛，只能看見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
“這是你的住處吧？我住這里，你怎么辦？”費才問。
“大巫大人不必在意我。”碧落恭敬答道。
“好。”
費才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太過糾結，再加這幾天一直在“戰略轉移”，身體早已疲勞得不行，便點點頭，跟著碧落走進石樓。
石樓有兩層，臥房在第二層，費才進了屋里一看，里面雖然只有幾件簡單的家具，但打掃得相當干凈，光看剛換上的全新的床單和被褥，就知道這算是寨子里最高的招待規格了。
見對方對他這個“大巫”這么用心，費才也不禁有些感慨，說：“麻煩你們了。我在此休息一會，醒了之后來找你，有些關于巫力的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碧落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的神色，但又很快低下頭，恭敬答道：“是。”
說完，她就退出了房間，
費才不由得笑了笑，碧落肯定在期待自己指點她的巫力。其實她猜得也沒錯，只不過除了教巫力，他還準備教她物理，就是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聽得一臉懵逼……
不過一切一切，都等睡完一覺再說吧。費才爬上床，睡意很快襲來，沒到半分鐘，他就進入了夢鄉。
……
一覺醒來，外面天已經黑透，估計已經半夜十一二點了。
費才從床上起來，伸了個大大地懶腰，覺得屋子里有些氣悶，準備出去散一圈步再說。
誰知一下樓，他就看見一個長發女子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板上，在她身旁擺著一支蠟燭，已經燒完了一大半。
在這物資匱乏的寨子，蠟燭可是奢侈品，能用得上蠟燭的，除了巫女應該也沒有其他人了。
費才不由得有些吃驚，自己確實跟碧落說過，等休息好了去找她，但這說法就跟“明天有空我來找你”差不多。
這巫女妹子，該不會聽了他的話之后，就一直在這等吧？
他快步走過去，碧落看樣子已經快要睡著，聽到響動，頓時驚醒過來。她抬頭一看，看見費才正站眼前，一想起自己竟然在等待大巫大人的時候，竟然差點睡著了，急忙又要道歉。
“大巫大人，請您恕罪！我在此等候您……竟然……差點……睡著了……”說到最后三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小得幾乎聽不見。
費才聽了，卻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就算他裝作是地位至高無比的大巫，但要說內心，卻依然是個現代社會的普通人。
自己在上面呼呼大睡，卻讓這么個漂亮妹子在樓下等了幾個小時，完了人家跟自己道歉，這也太……
于是他趕忙說道：“第一，不用稱呼我大巫大人，我的名字叫‘費才’，你就叫我的名字吧；第二，讓你等了這么久，是我的不對，應該我向你道歉。”
他的巫族語說得還很生硬，但也足以把意思表達清楚了。碧落聽見“大巫”居然對自己道歉，驚訝得整個人都呆住了，但看費才表情嚴肅，卻又不像在開玩笑。
“大巫大人……”碧落遲疑道。
“我說了，不用叫我‘大巫大人’……”費才無奈。
“但我怎么能直呼大巫大人的姓名……”在這個問題上，巫女妹子倒是立場堅定。
費才本來還想勸說，突然靈機一動，微笑說道：“費才不是我的神名，是我的世俗之名，本來就是用來給世俗之人稱呼的。”
巫女妹子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改口稱呼道：“費才大人。”
雖然對方仍然加了“大人”兩個字，但總算不再“大污、大污”的叫了，費才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氣。
開展群眾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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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發現，這個名叫碧落的巫女妹子頭腦相當聰明，回答起問題來語句流暢、邏輯清晰、切中要點。
要是放到現代社會，就憑這頭腦和這外貌，將來妥妥地能成為白領精英、外企骨干。
不過想想也是，這妹子可是巫女，而巫女可不是那么好當的。
她不但要一個人管理一個幾十人的寨子，關鍵還要在沒有接受過任何自然科學教育的前提下，獨自總結出了一條關于引力的自然規律（雖然不怎么對），就算在現代社會，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一點？
聽了對方的回答后，費才也對自己關心的幾個問題有了大致的了解。
首先，碧落獲得這個能力方式，幾乎和費才猜想的一模一樣，甚至還要更加戲劇性。
在碧落十三、四歲的時候，她偶然看見了一顆火流星從天而降，墜落在山的另一邊，流星墜落發出的巨大聲響驚動了很多人，人們好奇之下，便翻山越嶺的過去探查，后來聽回來的大人說，墜落的流星是一塊黑乎乎的石頭，足有一頭牛犢那么大，將周圍的森林都摧毀了一大片。
從那一天起，碧落就常常忍不住思考，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石頭從天上落下來，同時，她也開始注意起一些旁人習以為常的現象：為什么水從高往低流？為什么果實會從樹上落在地上？
將種種現象歸納到一起后，她終于想出了一個解釋：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中，居住著以為神靈，也就是大地之靈。這一切的現象，都是由于大地之靈的力量造成的……
想到這一點的碧落很興奮，便嘗試向大地之靈祈求力量，堅持不懈地嘗試一年之后，她居然真的成功了！從此以后，她就獲得了現在這種能力。
據碧落說，只有成功與某位神靈溝通的女性，才有資格成為巫女。而且，年齡在十二歲到十八歲之間，是最容易獲得神靈的回應的，一旦超過十八歲還沒能獲得神靈的回應，機會就很小了；如果到了二十歲以上，則幾乎不可能再成為巫女。
“能不能成為巫女，居然還和年齡有關？”費才乍一聽到，不禁有些奇怪，這條件怎么聽著像動漫里面的設定一樣，比如“只有十六歲以下的少女才能成為魔法少女喲”這種……
但仔細再一思考，他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十二歲到十八歲正是一個人形成三觀的年齡階段，這種時候，她們是最容易發現并相信某種自然規律的；一旦過了這個階段，人的思維開始固化，自然就再難有所突破。
關于年齡的限定，費才就這樣找到了解釋，可還有一個限定，就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那就是性別。按照碧落的說法，從來只有女性成功與神靈溝通，獲得能力；至于男性，雖然不確定有沒有人能與神靈溝通，但至少沒有一個人獲得過神靈的力量。
因此才有“巫女”這個稱呼，而不是巫師、巫者什么的。
“以前也從來沒有過嗎？”費才不甘心地追問。
碧落用手指點著尖尖的下巴，認真思考了一陣，終于說道：“曾經聽有位長老說，在很久以前的過去，似乎有能夠使用神靈力量的男性。”
費才聽了不禁苦笑，這種不確定的情報，就算知道了也推斷不出什么，只好又問道：“你之前稱呼我為‘大巫’，大巫是什么？大巫就可以是男性嗎？”
誰知碧落輕輕搖頭：“在巫族的傳說中，大巫是巫神派來的使者，其實大家都沒見過。但費才大人巫力如此高強，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大巫了，請問您……見過巫神嗎？”
費才聞言一笑，本來想否認，可正要開口的時候，心中突然冒出來一個新的想法，于是他頓了頓，改口道：“這個我稍后會告訴你。”
“是！”
巫女妹子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神色。費才這么說，就相當于承認自己是“大巫”了，傳說中的人物如今就在眼前，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
接下來，費才又詢問了關于碧落寨和整個巫族的情況，這些說起來反倒簡單，基本上和蕭生傳給他的信息大同小異。
首先是組織架構。
一般來說，類似碧落寨的小寨子只有一名巫女，但那些人數上千的大寨子，往往有好幾名、甚至十幾名巫女。
地位僅次于巫女，便是長老。長老這個角色，其實類似于巫女上崗前的“行政能力培訓師”，畢竟巫女不能只會異能，還要會管理整個寨子，要能夠指導寨民從事祭祀、生產、軍事等各項活動。而長老，就是傳承這些知識的人。
基本上，只要有一名巫女、一位長老，再加上些人氣聲望，就能拉一批人出去建立一個寨子啦！其實這和現代社會成立公司差不多，有技術人員、有管理人員、有資金，湊在一起公司就成立起來了。
其次是科技水平。
包括碧落寨在內的絕大多數寨子，可以說都還處于青銅時代，寨子中一般會有一名銅匠，幫寨民們打造青銅農具。
但要說煉鐵？不好意思，還沒這技術。
但并不是說，寨子中就沒有鐵器。碧落寨可以用糧食毛皮，向懂得煉鐵的大寨子交換鐵制工具，也可以通過邊境的走私渠道，從宣國獲取鐵器。
最后是生產與經濟。
碧落寨的主要食物來源是在梯田上種植的水稻，除此之外，就是圈養的一些家畜，以及打獵捕魚獲得的獵物。
如果不幸遇到大旱或澇災不好，那基本上就玩完了。當然，玩完的是寨子，寨民們可不會在原地等死，基本上會作鳥獸散狀，投靠到大寨子里去謀生……這情況聽起來，就跟如今小公司破產后的情況差不多。
費才聽完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他不說話，碧落自然也不會吭聲，她安靜地待在一旁，等候大巫大人的指示。
碧落寨的情況，就跟所有種田流小說中的一樣，基本上就是一個破破爛爛的爛攤子，但也跟很多種田流小說一樣，這個爛攤子里，總有那么一兩樣金手指。
第一個金手指就是巫女，巫女具有各種各樣的異能，這本身就已經相當厲害了，再加上費才找到了提升巫女能力的方法，這對今后的種田來說，將會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優勢。
第二個金手指是他的即使兌換系統、100張即使兌換符、多達5萬點積分，以及和主神的“海淘”協議，這相當于有一個龐大的現代化社會在后面撐腰，只要利用得好，可以很大程度降低種田的難度。
既然基礎條件都有了，接下來的關鍵問題就是，要把這片田種成什么樣子？
如果按照一般的種田流小說，無非就是：發展技術、促進生產、改善民生、武裝軍隊、一統天下。說白了，就是以現代文明社會為模版，照葫蘆畫瓢建立起一個差不多的國家。
在這過程中，自然免不了幾樣“固定節目”，技術方面的比如研究火藥、煉制鋼鐵、新建水利道路住房橋梁、研究蒸汽機、研究火槍火炮等等；社會層面的比如普及教育、建立現代化軍隊、培養民主意識等等……
要說費才讀過那么多網絡小說，照著這個套路種田的話，既輕松、把握也大，幾乎可以說是最佳選擇了。
但是，這么做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正是因為這個問題，讓他猶豫了。
那就是，這么做的話，實在太無聊了！
費才本來就是生活在現代社會，再加上看過了無數本建設現代社會的種田流小說，要自己再來照葫蘆畫瓢的重復一次，豈不是太無聊了么？！
就好像一個人天天吃方便面，每天打開電視里看到的廣告也是方便面，好不容易出趟門，找到一個神秘的小餐館，結果老板端上來的——還是方便面！就算這方便面再好吃，估計這下子也得反胃啊！
所以，為什么不玩點新鮮的，建立一個與現代社會截然不同的社會出來？
比如——神權社會？
其實早在碧落問他是不是巫神的使者的時候，費才就已經有這種想法了。
設想這樣一個神權社會：
這個社會神權至上、高度集權、階級分明，最底層的是不會任何巫力的平民，中間層是掌握著巫力的巫女，最頂層的，則是巫神的代言人費才。
但這個社會并不落后，只不過所有科學原理都是宗教教義，對教義理解越深的人，與神的距離越近，自身力量越大，社會地位也越高。而教義的創造者，自然就是費才這個神的使者。
這個社會也有各種現代化設施，但形式與風格與當今社會的完全不同。或許飛機是一只神鳥的模樣，以控制引力的巫力驅動；或許高樓大廈不再是呆板的直線條，而是建造成瑰麗繁復的宗教風格，以此表達對巫神的敬畏；或許人們出行不再依靠汽車，而是靠著某種巫力快速移動……
這樣的社會，豈不是很邪惡、很有趣、很誘人、很值得為之奮斗嗎？
想到這里，費才不禁露出邪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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