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滟還在給自己挑衣服穿的時候，齊亦的短信就發過來了。

小齊子：你別去吃披薩了，你家附近沒有好吃的披薩，那不勒斯才是披薩的王國，佛羅倫薩不是。

歪歪：這你都知道？你會不會太千里眼了一點。

小齊子：當然，你昨天把地址給我，我就幫你查了，我幫你做了一個美食地圖，還差一些內容，等弄好了就發給你。

歪歪：我勒個去，佛羅倫薩的美食地圖你都能做？你早說啊～速速發來，不需要太完整的。

小齊子：好，等下先發給給你。

歪歪：OK，Okay，記得版本升級速度要快一點啊。短信怎么回？

小齊子：好。

歪歪：哪個好？

小齊子：回說好。

歪歪：這么大方？不像你啊。

小齊子：學著適應，我總不能限制未來的世界級設計師認識時尚界紛至沓來的帥哥，以后有成群結隊的競爭對手，我怎么都得從現在開始適應？。

歪歪：啊哈，那你好好適應哦～不過呢，時尚界你不應該擔心帥哥，你擔心點美女，帥哥喜歡自己的同類，美女才會喜歡我。

小齊子：天吶，看來我需要擔心全人類了。

歪歪：麻煩您去掉十八歲以下，和八十歲以上的，謝謝！覓食去咯，回頭再聊～你去吃個早餐陪我吃午餐～要乖乖噠～

小齊子：遵命！

和齊亦發消息的空檔，顏滟把自己給拾掇好了。

按照齊亦的指令，給雷霹靂回了一個“好”，就下樓覓食去了。

…………………………

等到顏滟吃完飯，外加買了一雙鞋回來，就看到雷霹靂站在自己家樓下。

“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這兒站著？”這是顏滟見到雷霹靂之后的第一反應。

“你不是說讓我帶你去辦電話卡嗎？明天就周末了，我一收到短信就回你說，要辦的話就今天下午帶你去。結果，你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打電話也沒有接。我剛好來附近辦事，就過來看看。”雷霹靂覺得早點讓顏滟換意大利的電話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對于大多數留學生來說，到一個國家的前幾件事情列表里面，確實都會有換電話卡。

不過也有很多人是在機場就直接換好了的，或者還可以在機場直接租一個帶電話卡的電話。

只是這兩件事情，顏滟昨天下飛機的時候都沒有干。

雖然大部分人都熱衷于辦卡，但顏滟從來都不怎么急著換電話卡，之前到澳洲，也是用了半個多月的溫州號碼，才辦的本地電話卡。

那個時候，本來給她打電話的人也不多。

再加上她住在家里，還有固定電話可以用。

住家爸爸剛接到顏滟就送了三張一千分鐘的國際電話IP卡給她。

光打電話回家的話，這三張電話卡，顏滟不知道自己要打多久才能打得完。

那是顏滟第一次出國，初來乍到，也不知道怎么坐車，反正去哪里都是跟著住家家庭。

等到顏滟去辦銀行卡之類的東西，需要用到本地的電話號碼的時候，就已經是半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這一次，顏滟是孤家寡人地來到意大利，她自己也確實不知道要去哪里辦卡之類的，所以雷霹靂要帶他去，只要齊亦不反對的話，顏滟也不覺得有哪里是需要拒絕的。

只不過，因為自己沒有帶電話，讓雷霹靂這么大冷的天在外面等，顏滟就有點不太好意思。

“我剛剛出去吃飯了，沒有帶那個手機，你這是等了多久了？”顏滟問雷霹靂。

“我也就剛剛才到這邊，想說如果你有在的話，就帶你去辦，不然就下周再說。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剛準備要走就碰到你回來了。”雷霹靂表示只是順便而已。

“這樣啊，那你等我一下，我把鞋子放到家里一下，就跟你去辦。”顏滟說著話，就跑著上樓去了。

等顏滟再準備出門的時候，就在給齊亦打電話事先報備。

“我吃完飯了，現在和雷師兄去辦電話卡哦，你下午要去上班還是今天一天都不上？”顏滟問齊亦。

“下午要去啊，離職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早點去申請離職，就可以早點開始幫你守護放在黑箱里面的金銀財寶。”齊亦笑著回應，語氣里面一點都不帶醋味。

顏滟在心里給齊亦點個贊，孺子可教也。

“離職要這么久的時間啊？”顏滟有點意外。

顏滟這個沒有正式工作過的人，覺得一個月的離職周期有點夸張，就交接一下而已，怎么要這么久？還以為齊亦沒幾天就要過來了。

“一個月是最基本的時間了，Ian之前還交接了好幾個月呢，你總也得給公司時間，找到替代你的人或者能夠交接工作的人。”齊亦回答。

“那找不到接替你的人怎么辦？你豈不是要一直在巴克萊待下去？”顏滟還是沒有怎么搞明白狀況。

“合約上有寫離職需要的程序的，時間到了，怎么都還是會放人的，但是如果有合適的人的話，就有可能可以提前離職。”齊亦說明了一下公司的政策。

“這樣啊，那還好，我還以為你當時拿了SigningBonus，人家會抓著你，三年五載地不放手呢！”顏滟松了一口氣，她還記得齊亦當時簽約獎勵的事情。

“是會抓著不放的呀，我現在離職是要賠錢的，SigningBonus肯定是要退回去的。”齊亦覺得顏滟這口氣松的還不是時候。

“啊？不會吧？這么慘，那你的SigningBonus還在嗎？”顏滟知道齊亦家里的狀況，再加上這又是齊亦的第一份工作，他沒有可能把簽約獎勵留到現在。

“當然是不在了啊，怎么，大小姐是要幫我賠錢給公司嗎？”齊亦笑著問。

“好呀好呀，應該也不會是特別大的一筆數目，我這邊肯定沒有問題的。”顏滟想也沒想隨口就答應了。

“哈哈哈，你是打算反過來養你的男朋友是嗎？太感動了，謝謝你啊～”齊亦笑得更燦爛了一些。

“那這樣的話，我等下辦完電話卡就去辦銀行卡，先把我手上的旅行支票給兌現了。”顏滟愉快地提出了解決方案。

“你怎么有時候那么聰明，有時候又那么傻呢？你的智商一定是在云霄飛車上狂奔。”齊亦被顏滟給逗笑了。

“哎呀，就你智商高啊？坐上云霄飛車要怎么奔？你奔一個我看看？”顏滟不甘示弱。

“好～改天我們齊亦去坐的時候我試試看。

女朋友愿意養我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太讓人感動了。

不過一時半會兒可能還沒有這樣的需求，希望我家歪歪可以騷安勿躁。

既然是Ian挖我過去，那離職賠償的這些事情，當然由Ian來解決的。

我只負責離職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我負責。

我這么說的話，顏大小姐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你男朋友雖然窮，但是溫飽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以你男朋友的智商來說，總也不會做讓自己餓死的事情，你說是不是？”齊亦還在笑，這個笑里面，多少還帶了一點無奈。

齊亦不介意顏滟家有錢，并不代表他要花顏滟的錢。

這樣的界限，總歸還是要有的。

“所以我剛剛是犯傻了是嗎？那我趕緊聰明一下把丟掉的智商給拉回來。”顏滟也覺得自己剛剛隨口答應的做法有點不太妥當。

還好齊亦在這一方面并不敏感。

“怎么才能忽然變聰明？”齊亦問顏滟。

“我問你啊，你當時簽約的時候，是不是有和公司簽Nn-peteAgreetent？”顏滟問了一個新的問題。

“啊喲，確實一下就變聰明了，職場菜鳥還知道競業禁止啊，我又不是投行的前臺，我記得我當時應該是只簽了保密協議，沒有競業禁止。”齊亦回憶了一下才回答顏滟的問題。

“你簽約的時候，一條一條法律條款都看清楚了？”顏滟繼續追問，因為換了她自己的話，以前是很少看這一類的東西的。

“那倒是也沒有，好幾十頁呢，都是標準合同，一般也不怎么會研究里面條款的細節內容。”齊亦回答顏滟的問題。

“哈哈，那顯示我聰明才智的時候就到了，我堂哥最近研究買保險，他說美國還可以買法律險，你去買一個，省得你以后太厲害了要成為被告。”顏滟的建議，隨口就來。

“這么看得起我啊。

好了，我的顏大小姐，你還是趕緊去辦電話卡吧。

我先去申請離職，然后呢，我就把我的合約交給Ian家族的法律顧問。

讓專業人士幫我看看，都有什么風險，需要采取些什么樣的措施。

總之呢，你放心，Ian比我更擔心我會不會成為被告這樣的事情。

人家要告也是告基金，告我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人能得到什么？”齊亦決定讓顏滟先去辦正事。

“那可說不定～

你們華爾街，從一窮二白到腰纏萬貫，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反正不能掉以輕心，你自己也要記得仔細研究研究。

我最近反正是被美國的保險給弄得暈頭轉向了。”顏滟的語氣，頗為郁悶。

“你既然已經在美國買私募了，最好還是不要在美國買保險，保險可以試試在歐洲或澳洲買。”齊亦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是這樣嗎？哎呀，金融怎么這么復雜，多虧了我當時沒有頭腦發熱，為了你去輔修個金融的學位什么的，不然我現在肯定已經萬劫不復，掛科到吐血。”顏滟還沒有時間認真研究保險的事情。

“不會，你要是念了的話，現在應該會滿心歡喜地給自己做一系列的資產配置。”齊亦表示對顏滟還是有信心的。

“不管了，那我先去辦卡了，你好好去把最后的礦山給開了。”顏滟一邊打電話，一邊從樓上走了下來。

顏滟跑樓上去放鞋子的時候，雷霹靂在顏滟的家門口，門是開著的。

顏滟從樓下下來的時候，發現雷霹靂還是站在家門口，沒有進門。

“你怎么沒進來坐一下？”顏滟問雷霹靂。

“你沒有請我進去，我覺得你可能有不準男生進家門的規矩，就不想壞了你家的規矩。”雷霹靂還記得顏滟昨天晚上說的話。

“哈哈哈，你這是記仇嗎？

大半夜的當然不能請男朋友以外的人喝咖啡，現在是大白天，怎么都還是可以的。

不過看你剛剛等我的時候的樣子，應該是再不過去的話，電話公司就要關門了。

所以呢，就只能改天再請你喝咖啡了。。

關鍵是，我家的咖啡機怎么用，我還沒有搞清楚。

不過咖啡機應該都差不多，你等我哪天研究好哈～”顏滟解釋完咖啡的問題之后，就把家門關了，和雷霹靂一起往外走。

“你男朋友批準你出去辦電話卡啦？”雷霹靂笑著問顏滟，他介意的從來也不是顏滟要不要請他喝咖啡這樣的事情。

“誒呀，你不地道啊，偷聽我打電話。”顏滟的語氣里面，有微乎其微地一點不好意思。

“你又沒有藏著掖著，我有必要偷聽嗎？你門都沒有關，不是特地要說給我聽的嗎？”雷霹靂一臉的了然。

“呃……這個吧，還真沒有，我就是想著趕緊把鞋子放好之后，就可以去辦電話卡了。”顏滟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行為模式。

“那你如果只是趕時間的話，不是應該把鞋子放樓下就好嗎？

你完全可以等辦好卡回來，再把鞋子一起拿上去，這樣才比較節省時間，不是嗎？”雷霹靂提出自己的疑問。

“道理是沒有錯，但我這個人有收拾癖。

我的東西，必須要分門別類地放好，不然渾身不舒服。

我要是把鞋子就往門口這么一扔，很有可能走到一半，自己想起新買的鞋子，沒在正確的位置上，就越忍不下去。

最后必須折返回來把鞋子歸位之后才能重新出發。

到時候，浪費的時間可不會是剛剛這么一兩分鐘了。”顏滟對自己的認識還是比較深刻的。

“收拾癖是一個什么樣的癖好？”雷霹靂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就是把東西放到固定的位置。”顏滟給雷霹靂解釋。

“你是說，你的每一雙鞋子都需要有一個固定的位置放是嗎？那如果買多了放不下了呢？”雷霹靂好奇。

“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如果衣帽間的鞋柜已經放滿了的話，我就會先淘汰一雙鞋子再去買新的。”顏滟的行為準則是非常清晰的。

“那你以后自己做鞋子的話，也要扔嗎？”雷霹靂繼續好奇。

“嗯，當然了，不破不立啊，人總是要進步的，如果固步自封，不舍得自己的作品的話就只能……”顏滟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只能什么？”雷霹靂適時的追問。

“只能換一個有更大的衣帽間的房子了。哈哈哈哈哈，簡單粗暴才最是有效。”顏滟給自己的想法點贊。

“簡單粗暴啊？太有道理了。我覺得你以后可能要買一個古堡才夠！”雷霹靂略帶夸張地表示。

“我不喜歡古堡，我只喜歡現代建筑，要多新有多新的那種。一想到古堡，我就會擔心，里面是不是曾經有過什么樣，陰森恐怖的血腥故事。”顏滟做了一個毛骨悚然的表情。

“你為什么不會想到，里面是不是曾經有過什么樣，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呢？”雷霹靂向顏滟提問，他覺得自己問的問題才是一般女孩子會感興趣的點。

“沒想到還需要理由嗎？”顏滟理直氣壯地問。

“確實是不怎么需要。”雷霹靂特別輕易地就被顏滟給說服了。

去辦卡的路上，顏滟和雷霹靂聊得還算愉快。

雷霹靂帶顏滟辦好了手機卡，問顏滟知不知道回去的路，得到確定的答案之后，就直接走了。

就和一個特別普通的朋友一樣。

事實擺在眼前，雷霹靂完全就是在剛好空閑的時候，幫顏滟一個舉手之勞，連邀請函的事情也沒有重新提起過。

顏滟自嘲地笑了笑，也就她們家齊亦，才會把雷霹靂放在那么重要的情敵的位置。

搞的她也自作多情地整天想著，要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

顏滟回到家之后，就換手機卡，給顏路鞋機在米蘭分公司的銷售總監打電話。

因為顏達邦夫婦已經把公司給賣了，所以國內的顏路機械早就并入新的公司，顏路機械雖然沒有注銷，但也已經不是實際還在運營的公司了。

并入的新公司并沒有通過歐盟的認證，在認證完成之前，也沒有新的設備是需要意大利的分公司去銷售的。

因此，對于顏路機械在意大利的分公司來說，公司不管是在運營上還是在銷售產品的內容上，都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變更。

就還是保留了原樣，還是原班人馬。

意大利這邊，沒有任何變動，也不像溫州的員工那樣，至少還需要因為工廠的搬遷，換地方辦公。

公司整體出售這種情況，對于遠在意大利分公司的員工，是一點感覺都不會有的。

“小顏總，終于等到您的電話了。”銷售總監接起電話就是一通“虛情假意”的恭維。

“你怎么知道是我？”顏滟一時間沒有搞清楚狀況。

“您用溫州的號碼給我打，我都‘發配邊疆’好些年了，溫州會給我打的，我又還沒有存的號碼，就只能是小顏總您了。”銷售總監說出了自己的推論依據。

“你還能看出來號碼是溫州的？”顏滟超級無敵地驚訝。

“您這1390577打頭的，自然是咱家鄉的號碼啦。”銷售總監頗為篤定地回答顏滟的疑問。

“溫州的嗎？我不是用意大利的卡打的嗎？”顏滟剛剛把自己的三個手機卡一通折騰。

顏滟在意大利辦電話卡，隨便選了個套餐也都有送手機。

但顏滟比較喜歡自己原來的兩個手機，就打算把溫州最不常用的電話卡換到新的這個手機上。

把墨爾本的卡換到原來溫州的手機，再把新卡換到墨爾本的手機。

總之，三個手機一起換卡的情況，讓顏滟把自己給弄得有點暈了。

顏滟要給意大利的“員工”打電話，順手就拿了最新的手機出來打，結果就這么搞了一個烏龍事件。

可就憑這樣一個號碼，就能在任何前提都沒有的情況下，斷定這個電話是顏滟打的，也是需要一點本事的。

“就您的身家，還需要在意是哪里的號碼嗎？您24/7地用溫州的號碼打電話，也不會對您如今的身家產生任何的影響。”銷售總監的“恭維”還在繼續。

“葉默，你還有完沒完了？”顏滟已經沒有辦法忍受怪腔怪調根本就停不下來的銷售總監，直接指名道姓地發問。

“那我是能完，還是不能完呢？這不還得是您說了算嗎？”葉默的腔調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你一句話一個您，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要給我跪下呢，還是要給我擦鞋呢？”顏滟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要被叫豎起來了。

“這也一樣是得您說了算啊！您如果有鞋需要我擦，我保證給您擦得一層不染的，您如果需要我下跪呢，我分分鐘就單膝跪地了。”葉默從怪腔怪調變成了油嘴滑舌。

“國際長途費太貴了，支付不起，再打下去我要露宿街頭了，我給你我意大利的號碼，你給我打過來。”顏滟覺得葉默需要冷靜一下。

顏滟也不管葉默同不同意，報完自己的電話號碼，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

“你這幾年銷售做的，怎么和變了個人似的。”電話重新接通的時候，顏滟已經讓自己從對葉默無語到不想說話的狀態里面走出來了。

“那是啊，銷售本來也不是人干的活啊，我不是變了個人似的，而是從人，變成了不是人。”葉默給自己下了一個定論。

“你這說法還挺新鮮的。”顏滟覺得語調正常的葉默，還是挺適合聊天的。

“本來就是啊，我這么一個與世無爭又不愛說話的人，不是迫于無奈的話，我應該下兩輩子都不會成為一個銷售。”葉默對自己的評價總體來說還是客觀的。

“你不愛說話，我怎么沒有看出來？你就是一個‘騷年’，從骨子里面往外騷，騷到表皮的部分，又硬生生地給悶了起來。”顏滟也給葉默下了一個定論。

“真的有這么騷嗎？”葉默略帶疑惑地問。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一眼就能發現你與眾不同的天賦呢？”顏滟讓葉默把自己所有的懷疑都收起來。

顏滟認識葉默，純屬巧合。

大一的寒假，顏滟從廈門回溫州過年。

那個時候，秦少華還在顏路機械做外貿部的副經理。

葉默是外貿部經理沒有按照正常的程序招進來的，多少有點關系戶的意思，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但秦少華的那種性格，壓根就不可能有給誰面子的想法。

秦少華外貿部推行“人人平等”的制度，秦少華的年里，沒有人情只有業績。

如果三個月內，一單都沒有做成的話，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顏滟放假回家的檔口，葉默已經毫無建樹地在顏路機械的外貿部工作了兩個半月了。

制度是秦少華定的，新來的員工，原則上也都是秦少華帶的。

秦少華對于“關系戶”葉默采取了比較與眾不同的態度——放任自流。

直接無視，當他不存在。

就這樣，新員工葉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要怎么拿到自己的第一張外貿的訂單，兩個半月的時間，可以說是毫無建樹。

那個時候，秦少華和外貿部經理之間的斗爭正處于白熱化的程度。

副經理秦少華年少氣盛，業績又好，有恃無恐。

正牌經理這邊就有點如坐針氈，他根本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思放在新員工身上。

就這樣，葉默在自己的“關系”這邊，也一樣是被當成了空氣。

葉默那個時候才初出茅廬，對職場政治可謂一竅不通，業務上更是不知道要從哪里開始入手。

話本來就少，又被兩個經理之間的斗爭弄得云里霧里的，性格使然，葉默有不懂的地方，也從來都不會開口去詢問。

葉默像無頭蒼蠅一樣，自己四處亂撞，到處碰壁。

在離三個月的期限就只剩下半個月的時候，葉默還是沒能在自己的崗位上，為外貿部發揮一星半點的作用。

沒辦法完成“新人接單任務”，葉默的情緒在這個時候陷入崩潰，他對自己的認知也到達了前所未有的“低度”。

顏路機械除了技術方面的事情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務，事無巨細，都是路冰然在管。

因為業績差得揭不開鍋，人家不請，葉默自己也沒什么臉在公司待下去。

顏滟見到葉默的那一天，也是葉默無故曠工兩天之后回到公司的那一天。

顏滟“路過”路冰然的辦公室，葉默正在找路冰然辭職。

辭職的理由是，他覺得自己，在外貿部做了兩個多月的銷售，一臺機器都沒有賣出去，嚴重拖外貿部的后腿，進而就覺得這個工作應該不太適合他。

葉默被秦少華當成了外貿部經理的關系戶，但實際上，葉默和那個經理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

葉默是顏路機械的一個技術骨干推薦的，可能是家里的親戚還是什么的，具體情況也沒有說的很清楚。

技術骨干想要介紹個人進公司，自然是找顏達邦。

顏達邦對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將從來都是能幫就幫，但他自己不管這些事情，就把葉默的簡歷拿給了自己的老婆。

路冰然一看簡歷，學意大利語的，就讓外貿部經理給安排人面試一下。

外貿部招人，正常的程序是，讓秦少華做第一輪面試了，再看面試的結果決定要不要讓經理面試決定這個人的去留。

外貿部的經理那個時候，對于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問題有著深深的擔憂，就沒有按照程序，直接就拍板把“老板想要的人”給招了。

這個非正常程序的存在，也是后續的一系列事情的根源。

…………………………

對自己的能力產生巨大的懷疑的葉默，本來是想自己直接走的。

這也是為什么，在此之前，他已經有兩天沒有到公司上班了。

推薦葉默來的技術骨干，知道這件事情之后，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對于自己家的晚輩，骨干說話就很嚴厲，和葉默說，如果要走的話，也得像一個人一樣，堂堂正正地走。

葉默就是這么被逼著來找路冰然辭職的。

顏滟進路冰然的辦公室的時候，葉默正在毫無氣場地說明緣由：“我覺得……可能……我不是做銷售的料，努力了兩個多月……一點業績都沒有，與其等下個月公司開除，還不如……我……自己主動辭職。”

“我覺得你特別是塊做銷售的料啊。”顏滟進自己老媽的辦公室，從來都是說進就進，因為她并不是要進辦公室待著，而存粹就真的只是“路過”一下而已。

顏滟用自己沒頭沒尾的這句話，刷了一下存在感之后，就徑直到路冰然辦公室背后的衣帽間里面，去查看自家老媽最近半年“收刮”的新包和新鞋。

顏滟一家人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以廠為家的。

所以，在顏路鞋機升級為顏路機械，建新的辦公樓的時候，把打扮視為人生的重中之重的路冰然，沒有任何要求，就只提了希望自己的辦公室里面有超大的衣帽間和化妝間，這樣一個要求。

路冰然愛美這件事情是與生俱來的，再加上當時顏路鞋機的辦公大樓是自建，顏達邦這么熱愛老婆的一個人，不可能連這樣的一個小小愿望都不幫自己的老婆實現。

這一天，顏滟是被自己的司機，直接從動車站接到了廠里。

路冰然知道葉默是技術骨干介紹的人，再加上又是顏達邦把簡歷拿給自己的，就沒有馬上接受葉默的辭職，就只是說了她再看一看。

顏滟出去上大學，路冰然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學期那么長的時間沒有見到女兒，送走葉默之后，就自己也馬上就起身到衣帽間去了。

“你為什么覺得葉默特別是塊做銷售的料？”路冰然火急火燎地跑到自己的衣帽間看女兒，開口卻不是“快過來讓老媽看看”這么“俗套”的話。

顏滟大一的時候，顏達邦夫婦還是希望看看，是不是能把自己的女兒培養成接班人的。

顏滟很少提起和生意有關的話題，就剛剛隨口的冒出來的那一句對葉默的評價，路冰然也要頗為重視地抓起來問一問。

“剛那人叫葉默啊？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顏滟坦白交代。

“你怎么能當著人家的面，信口開河呢？”路冰然有點失望，心里面剛剛升起的小小的期待，瞬間就落空了。

顏滟能不能接班，在那個時候，可是關系到她什么時候能退休的大事。

“誒呀，老媽子，你這見到寶貝女兒的表情好像不太對啊～

而且呢，我也不算是信口開河啊。

一個銷售最重要的任務是要把東西賣出去，對不對？

但能把東西賣出去，并不代表那是一塊賣天生的好材料。

只是剛好做了這個工作而已。

同理，賣不出去，也不一定就不是個好材料。

沒有業績，就滿心挫敗，需要有訂單才有成就感。

這樣的人骨子里就是一個做銷售好材料，只是還沒有找到方法而已。

老爸不是還經常說，玉不琢不成器嗎？”顏滟自從高中開始進辯論賽，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就能冒出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那顏大小姐覺得剛剛的這塊璞玉要怎么處理呢？”路冰然不好揭穿顏滟的信口胡謅，就接著一臉笑意地問顏滟。

“這個嘛，把簡歷拿過來給本小姐看看。”顏滟像公司的大Boss一樣發出指令，她老媽就真的二話沒說，直接執行了。

很快就拿到了葉默簡歷的顏滟，有點騎虎難下。

看到簡歷里面寫的意大利語這幾個字，就直接擺出個大總裁的架勢拍板道：“嗯，這人有語言基礎，送去意大利的銷售分公司最為合適。”

這段對話，原本是母女之間的一個玩笑。

誰也沒有想到顏滟會“一語成讖”。

…………………………

葉默回到公司辭職之后的第二天，秦少華被顏達邦介紹去了自己哥哥的公司。

顏路機械的銷售經理，原本是覺得自己地位肯定已經不保了，沒想到走的人居然是秦少華。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外貿部經理的工作熱情空前地高漲。

沒兩天，就帶領著葉默完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個外貿的訂單，而且一上來就是個大單。

這中間還發生了好多事情，但反正，最終的結果是，顏滟大一還沒有念完，葉默就去了顏路機械在意大利的分公司，并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迅速成長為意大利分公司的負責人。

因為葉默升職的速度太快，坊間就有了一條傳聞，說這一切都是“小老板”顏滟一手的安排。

傳聞說的有模有樣的，說葉默本來都已經被開除了，路冰然親口說，是因為自己的女兒認為葉默是塊做銷售的好材料，才把葉默留下來的。

坊間還有另外一條傳聞，外貿部經理的“關系戶”葉默前一天去了一趟老板的辦公室，第二天就幫經理擠走了秦少華，保住了自己的職位。

這條傳聞，連外貿部經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事實上，在那次“預言”之后，顏滟幾乎久沒有怎么見過葉默。

要不是顏滟自己偶爾也會聽說這些坊間傳聞，她估計對葉默這個名字也早就沒有印象了。

顏滟和葉默第一次有交集的時候，葉默正在吞吞吐吐地找路冰然說要辭職，既青澀又毫無氣場。

這一次打電話，整個一個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架勢。

壓根就不像是同一個人在說話。

要說，顏滟一眼就看出來葉默是一塊銷售的好料，這多少還能算得上是事實。

但顏滟剛剛說自己一眼就看出來葉默悶騷，那絕對是有點夸張的。

顏滟對葉默的全新的認知，完全是從剛剛的這通電話里面得出的。

“騷年”這件事情，不管是從當年葉默說話的內容還是表現，都是沒有辦法用肉眼看得出來的。

如果不是顏滟喊出葉默名字的時候，電話的那一頭沒有任何反對的意見，顏滟都有點懷疑，現在和她打電話的這個人，和之前在老媽辦公室里面遇到的那個人，是不是同一個了。

…………………………

“您剛剛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說，您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沒有辦法忘記我的才華。”葉默特別流暢地接上了顏滟說自己一眼就發現他的天賦的話題。

“如果悶騷能算得上是一種才華的話，那你肯定早就已經才高八斗了。

我問你個事情啊，接下來要去的那個展會需要邀請函嗎？”顏滟覺得和“脫胎換骨”的銷售達人再這么聊下去的話，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時候，就直接問正事。

至于“您”的這個問題，既然葉默越說越起勁，顏滟也就懶得理會了。

葉默現在的這種說話風格就只能冷處理。

“不用啊，我們有參展證還要什么邀請函啊？”葉默也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那我有朋友要去看的話，也不需要邀請函嗎？”顏滟問葉默。

“如果要隨時進出的話，就還是參展證比較方便，你那邊有幾個朋友？”葉默問顏滟。

“啊喲，原來你的字典里面還是有‘你’這個字的啊。應該是只有一個吧。”顏滟目前能夠確定想要去的人，也就只有雷霹靂這個自告奮勇的，畢竟這也是不是什么好玩的展會，普羅大眾是不應該會這樣的專業展會感興趣的。

“才一個啊，那好辦啊，我到時候多辦幾個參展證就好了，你有需要就找我拿。”葉默迅速就給出了解決方案。

“這樣啊，那謝謝你啊。”顏滟對陌生人通常都會稍微客氣一下。

“您謝我干啥，應該是我謝謝您才對，等您來了米蘭，我請您吃飯。”葉默直接升級成了一口四個您。

“你怎么又來了，你這樣說話，你的飯我可不敢吃，感覺吃一頓就要變成七老八十了。

你這是在意大利，也不需要用中文做銷售吧？

張口閉口就是您的，讓人聽起來很是別扭。

一通電話都渾身不自在，這要是坐下來吃飯，我肯定會食不下咽的。”顏滟沒吃想到自己的一個謝謝會帶來這么多個尊稱。

“我的錯，我的錯，我一時激動把小、小老板當成了老客戶了。

我吃飯的時候，一定對從自己嘴里吐出來的字眼進行嚴格審查。

但凡能跟‘您’這個字扯上邊的，我就直接吞回肚子里面去。

這樣的話，顏小姐可還滿意？”葉默終于還是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給顏滟換了一個稱謂。

“滿不滿意現在還不好說，不過你要是再來幾個‘您’的話，我可能就被你嚇得不敢去米蘭了。”機械展對于顏滟來說，并不是非去不可的。

顏滟這次同意去參展，主要還是因為自己的老爸。

顏達邦這個技術控，最喜歡看的就是機械展。因為顏滟到意大利之后，夫妻倆還要回國和顏滟的外公外婆一起過元宵，顏達邦自己沒有辦法來意大利，就特地交代女兒，如果有空的話來看一下。

過去的這一年，退休后的顏達邦反而有了更多的時間研究專利。

歐洲的制鞋機械，現在做到了什么樣的水平，絕對是顏達邦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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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一語成讖，這個成語是預言成真的意思，不過通常說的是不好的那種預言，所以這里要加引號。

小墨的新任副班主——風隨阿哥要求冷僻字注解，是不是今天這么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