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舟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將信交給王鵬的第二天一大清早，他便收到了一封來自長安街的回信。
在回信中除了高度表彰他以及金陵高等研究院的貢獻之外，便是詢問他本人對于碳基芯片產業化的一些意見。
其實陸舟本身到沒什么意見，該怎么辦怎么辦就行了，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就是沒想到上京那邊的效率居然這么高，昨天晚上就開完了專家討論會議，第二天早上回信就送到了他這里。
將信封拿在手上翻了下，陸舟忍不住問了聲。
“這么快嗎？”
站在陸舟的旁邊，王鵬解釋回道。
“這種機密信函走的都是空運，一個半小時便可以從上京到達金陵。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是凌晨四點，那會兒這份機密信函已經在金陵這邊的國安局里了。”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算了，不說這事兒了，”將這封長老院的親筆信收了起來，陸舟看見了王鵬說道，“送我去金大那邊吧。”
王鵬點了下頭，替陸舟拉開了車門。
“好的，請上車。”
……
碳基芯片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
抵達了金大之后，陸舟如往常一樣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昨天因為突然收到系統任務的獎勵，陸舟提前早退去了金陵高等研究院，后來又因為碳基芯片的事情將他拖在了那邊，導致做到一半的研究就這么放在了那里。
從抽屜里翻出了昨天沒完成的那部分草稿紙，陸舟花了大概5分鐘的時間將前面的部分回顧了一下，接著便從筆筒中抽出一支圓珠筆，接著那行未完成的算式靜靜地算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墻上掛鐘的時針從八點整點，漸漸走到了九的位置。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推開，手中拿著一疊A4紙的羅師兄，一臉興沖沖地走快步了進來，還沒走到陸舟跟前，便興奮地說道。
“……前段時間我把戴森的論文翻出來看了一下，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對這家伙從來不敲門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已經習慣了，陸舟抬了下頭，隨口開了句玩笑道。
“戴森？就是那位改行寫科幻的物理學家？”
“更正一下，他可不是什么科幻作家，他是我的偶像之一！”晃著手中的那疊A4紙，羅文軒用興奮中帶著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從他的論文中發現了相當有意思的東西，我猜你肯定會感興趣！”
所謂的科幻作家只是一句調侃了，陸舟當然知道，戴森的貢獻遠遠不只是幾本“科幻”，其創造的關于“自旋波”的理論大概是50年代最杰出的物理學成果之一了。
只不過就像霍金一樣，因為在科普或者說科幻的領域太過出名，導致大多數人選擇性地忽略了其本身的學術水平。畢竟在凡人的眼中，處在鄙視鏈頂端的學者要么是高高在上的教皇，要么便是從來不屑于與凡人解釋什么的隱士……
看著一臉興奮的羅師兄，陸舟并沒有從他的興奮中獲得共鳴，反倒是有點兒興趣缺缺地說道：“我現在只對黎曼zeta函數感興趣，如果是關于量子色動力學的研究……我建議你找物院的其他教授討論。”
“不是量子色動力學，我說的就是關于黎曼zeta函數的事情！”
“哦？”陸舟終于停下了手中的筆，將感興趣的視線投向了羅師兄，“那說說看，你在他的論文中發現了什么？”
陸舟不相信戴森還研究過黎曼猜想。
雖說數學和物理是不分家的，但無論再怎么想，解析數論和理論物理之間，也隔著太遠了。
將那疊A4紙啪地擺在了桌山，羅文軒雙手撐著桌子，興奮地和陸舟說道。
“準確的來說是一篇據說是戴森本人撰寫的日記，我在普林斯頓的朋友去燧石圖書館‘考古’的時候，從那個老頭的手里淘來的……你應該知道我說的那個老頭是誰。”
“就是那個總是穿著睡袍，把自己打扮的像巫師一樣的老頭？”
“沒錯，就是他……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發現了這個，”說著羅文軒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晃了晃，向陸舟展示了那張照片，“在戴森本人的日記中，我們找到了關于他和蒙哥馬利在茶室會面時談話的那段記錄。”
陸舟的眉毛輕輕挑了下。
“所以這意味著什么？”
羅文軒興奮地說道：“他們當時聊到了黎曼猜想，雖然這聽起來像是雞同鴨講，但最后的結果卻令人意外！你能相信嗎？黎曼函數非平凡零點分布的密度函數，竟然與隨機厄密矩陣本征值的對關聯函數高度吻合。”
當聽到了隨機厄米矩陣的時候，陸舟臉上終于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敏銳地捕捉到了陸舟表情的變化，羅文軒嘿嘿一笑，右手拍了下桌上的那疊A4紙。
“然后，我發現了他次年發表在《物理學快評》上的論文……告訴我，你現在還是仍然不感興趣嗎？”
“我瞧瞧再說。”
從辦公椅上坐了起來，陸舟伸手拿起了那疊打印在A4紙上的論文，一行一行仔細看了起來。
而當他看到了第二頁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便漸漸不尋常了起來。
“……令人驚訝，為什么我在研究黎曼猜想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聽人說起過這篇論文。”
坐在了辦公桌的桌角，羅文軒咧嘴一笑說道：“其實這不難理解，在你做出成果之前，你聽說過有誰在Mathoverflow上討論臨界帶的證明思路嗎？這條思路已經快半個世紀沒有看到新的東西了。”
“說的也是……”瞅了一眼坐在桌角的羅師兄，陸舟隨口說道，“你能找個凳子坐著嗎？”
“哦，不好意思，”羅文軒摸了摸鼻子，從桌角上滑了下來，“我在自己的辦公室這么坐習慣了。”
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論文上，越是往后看下去，陸舟的心中便越是震撼。
倒不是因為戴森教授本身的研究成果，而是他在論文中發現的一種近乎神奇的現象。
即，一個N階隨機厄密矩陣的本征值的分布密度為P(λ1，...，λN)=Cexp[-Σiλi2]Πj＞k(λj-λk)2。對該分布密度進行一定的處理，并且利用Wigner半圓律，對本征值做一個標度變換，再將本征值的平均間距歸一化為Δμ~1，可以得到對關聯函數P2(μ1，μ2)=1-[sin(π|μ2-μ1|)/π|μ2-μ1|]2。
這個算式意味著什么？
它不是別的，正是黎曼ζ函數非平凡零點的對關聯函數！
已經不只是像了，而是一模一樣！
“非常……有意思。”
摸著下巴，陸舟臉上的表情愈發感興趣了。
準確的來說，已經不只是有意思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像黎曼ζ函數非平凡零點分布這樣最純粹的數學性質，究竟為何會與量子體系、無序介質、神經網絡之類的最現實的物理現象扯上關系呢？
這種神奇的關聯本身又預示著什么呢？
想到這里，陸舟的眉頭不由輕輕皺起。
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正在告訴他，他似乎正在接近某種相當接近本質的東西。
然而這個本質究竟是什么？
就在這時候，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腦右下角，忽然彈出了新郵件的彈窗，吸引了陸舟的注意。
注意到陸舟忽然瞥向電腦的視線，羅文軒好奇地看向他詢問道。
“怎么了？”
“新郵件……好像是《數學年刊》編輯部寄來的。”握著鼠標點開了郵箱，看到郵箱里的那封未讀郵件，陸舟一邊雙擊點開，一邊隨口回道。
聽到是《數學年刊》的回信嗎，羅文軒先是微微愣了下，隨即激動問道。
“過稿了？”
這聲“過稿了”，讓整個辦公室里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專心聽著。
尤其是坐在不遠處的何昌文，就差沒把耳朵扔過來了。
盯著屏幕中的那封郵件，陸舟罕見的沉默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他用不確定地口吻說道。
“……不予通過？”
辦公室安靜了許多秒。
良久之后，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了懵逼的表情。
羅文軒：“……？”
何昌文：“……？？”
眾助理和學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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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予通過是什么鬼？
詫異的不只是羅文軒還有陸舟的學生們，就是陸舟自己，都有點兒不敢相信這封郵件上的內容。
將法爾廷斯教授的審稿意見仔細讀了一遍之后，陸舟大致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根據法爾廷斯教授的觀點，他認為論文中部分位置存在較大的爭議，導致整篇論文核心部分存在嚴重證明缺陷，不足以證明當ε取值無限小時，Re(s)≥1-ε的區域內不存在ζ函數的非零平凡點。
說實話，陸舟寫了這篇論文，還是第一次被打回來要求整改。
站在陸舟的后面也將這篇審稿意見從頭看到了尾，羅文軒咽了口唾沫問道。
“證明存在問題？”
陸舟搖了搖頭：“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等我看看再說。”
聽到這句話，坐在旁邊豎著耳朵聽著的何昌文，差點沒把手中轉著的筆轉飛出去。
可以的。
別人收到了建議整改的回信，第一反應都是老老實實地改就完事兒了，什么時候改到審稿人舒服了什么時候才能過稿，這位大佬還要看一看再說……
想到這里，何昌文的心中也是不禁一整感慨。
大佬不愧是大佬……
什么時候他也有這么牛逼就好了……
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幾個學生在想些什么。
說完了那句話之后，陸舟便彎下腰去，從辦公桌下面地柜子里面翻出了先前證明準黎曼猜想時那篇論文的打印稿，對照著法爾廷斯教授指出的位置，一行一行地檢查了起來。
因為完全看不懂解析數論這種高深的東西，羅文軒就這么一臉懵逼地站在陸舟后面，裝作能看懂的樣子，安靜地等待著陸舟的結果。
就這樣，大概過去了十分鐘那么久。
就在羅文軒等的都快開始打哈欠了的時候，陸舟忽然啪的一聲合上了手中的論文，將那疊論文紙丟在了桌子上。
眼見陸舟看完了，羅文軒連忙好奇地問道。
“結果如何？”
陸舟搖了搖頭。
“我不認為我寫的有問題。”
羅文軒遲疑了一下，問道：“那……難道是法爾廷斯教授搞錯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
那可是法爾廷斯教授，格羅滕迪克之后數學界的第一人。
論在數學界的影響力，恐怕比自己的導師愛德華·威騰還要大一點。
只不過這位老先生脾氣古怪也是出了名的，在學術界的人緣沒有威騰那么好就是了。
“現在討論誰對誰錯還太早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停頓了片刻，陸舟繼續說道，“我會與法爾廷斯教授溝通這個問題。”
“和法爾廷斯教授溝通恐怕有點困難……他認準了的東西基本上不會改變，而且……”猶豫了一下，羅文軒還是開口提醒道，“……如果你沒法說服他，恐怕會被他不斷地冷嘲熱諷。”
“這些都是次要的，”陸舟不怎么在意地說道，“如果他是對的，我改正就是了。如果我是對的，我不會改一個符號。”
羅文軒反問道：“如果你們誰都說服不了誰呢？”
這種情況在數學界也是頗為常見的，當兩個人的學術水平相差無幾，在學術界的話語權也極為的接近，在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上還真的誰都難以說服誰。
畢竟越是深入到前沿領域的研究，許多東西越是不像它看上去的那么顯而易見。有時候對于同一個問題，兩個不同的學派存在著兩種不同的觀點，并且為之爭論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種情況也是可能存在的。
當然了，數學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無論是存在多大的爭議，也從來沒有一個爭議能永久的延續下去，正確的一方永遠會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哪怕是歷史上曾經爆發過的三次數學危機，幾乎撼動了整座數學大廈的根基，但最終人們還是找到了一條合適的途徑，化解了所有的爭議。
“如果誰都說服不了誰的話……”
停頓了片刻，陸舟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那就看我們誰能說服其他人便是。”
……
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不透風的墻。
尤其是當這堵墻的邊上，趴著一群熱衷于八卦的生物的時候。
就在陸舟收到《數學年刊》的審稿意見的當天晚上，Mathoverflow上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忽然爆出來，陸舟投遞在《數學年刊》上的那篇關于“準黎曼猜想”證明的論文，被審稿人法爾廷斯教授打了回去。
這則消息一出來，頓時引爆了整個論壇的話題，幾乎只要是打開論壇，便能看到有人在熱烈地討論著這件事情。
【陸教授居然被拒稿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就說過，他的證明存在嚴重缺陷，你們都噴我。現在瞧瞧，不只是我一個人這么認為，連法爾廷斯教授也是這么想的，你們噴去啊？蠢貨們！】
【只是拒稿其實很常見吧？就算是頂級學者，也難免論文中會出現一些小小的瑕疵。】
【這可不是拒稿那么簡單，你沒看到那張截圖嗎？拒稿的措辭可不是有一些小的瑕疵那么簡單，而是“核心論證部分存在重大缺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一般來說出現了這句話就意味著，如果你不能對此作出令人滿意的補充解釋，那么下一次就不是打回去讓你整改了，而是直接扔進廢紙簍里了！】
【無論怎么說這也太不尋常了……】
【沒什么不尋常的，畢竟審稿人是法爾廷斯。這個老家伙是出了名的不講人情，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普林斯頓混不下去，跑回德國去教書去了……這話太得罪人，請允許我匿名一下。】
【……】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審稿人所處的審稿流程應該是嚴格保密的，但不知怎么的，那篇審稿意見回信的部分截圖，卻是被哪個無聊的人給泄露了出去。
《數學年刊》編輯部在發現了這件事情之后，立刻聯系了Mathoverflow論壇的管理員，而M論壇的管理員也很配合地刪除了爆料貼。但互聯網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一旦一個秘密被兩個以上的人知道，那它就不可能稱得上是秘密了。
更何況數學界實在是太缺乏八卦了，以至于芝麻大點的小事兒都能引起整個學術界的熱議。
更不要說，是法爾廷斯和陸舟這兩位大佬級別的牛人，爭論的焦點圍繞著的可是黎曼猜想這種核彈級的難題……
爭論持續了整整三天，兩位當事人都沒有做出回應。
一個是不怎么上這種年輕學者才會去的論壇，至于另一位雖然有賬號，但大概是不屑于解釋的那種人。
就在議論持續發酵的時候，就在人們議論著陸舟或者法爾廷斯會有什么進一步動作的時候，一直處在輿論漩渦之外的金陵大學，忽然在官網上放出了一條重磅消息。
消息的內容很短，不過短短的百來字而已。
然而其中的信息量，卻是龐大到幾乎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12月18日，我校將在舊校區大禮堂內展開以“準黎曼猜想證明”為主題的學術報告會以，并且就證明過程中存在的疑問現場回答各界學者的質疑。目前報名通道已經開放，有興趣參加的人請在截止日期12月7日之前，提交報名信息。】
【報告會宣講人：陸舟（院士）】
幾乎就在這條消息被放出來的當天……
整個數學界，頓時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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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召開報告會！
牛逼了！
“老子就是不改你奈我何？”的意思咯？
經常混Mathoverflow論壇的也都是一些業內人士了，不少人雖然沒有那么牛逼，但也都是各自領域里小有名氣的學者了。
像這么霸氣的投稿人，別說是第一次見到，甚至連聽都聽說過。
尤其是這個報告會的消息，是在先前那個拒稿的大瓜之后三天放出來的，不少人都已經開始腦補，這三天來陸舟和法爾廷斯兩位大牛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是要和法爾廷斯正面剛了嗎？】
【好像還把《數學年刊》一起捎上了。】
【不至于吧，陸教授以前在《數學年刊》當過兼職編輯，而且經常幫他們審稿，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兒就翻臉。】
【可能只是學術切磋？】
【我已經報名了！金陵市的酒店機票已經預定！我有一種預感，這場報告會一定會相當精彩！】
【會不會打起來？我賭一美元，陸教授肯定會贏（滑稽）】
【得了吧，法爾廷斯教授會不會赴約還不好說呢。不過我贊同前面那位的觀點，這場報告會對于解析數論學界的學者來說尤其不容錯過。不管誰是正確的，這種大牛舉行的報告會，能聽一場的收獲至少勝過刷半年的論文。】
【你恐怕不知道，金陵大學數院的官網已經幾乎癱瘓了，亞馬遜上一張入場門票的價格被炒到了1000美元一張。】
【WTF？！】
事實上，幾乎就在金陵大學數院發布那條報告會消息的一個小時之后，整個數院的官網就已經因為訪問量激增而半癱瘓了。
國內高校官網的服務器是個什么情況了解的人都懂的，學生選課都能把服務器擠得半癱瘓的那種，更不要說這種來自世界各地的訪問請求了。
誰也沒想到一場學術報告會，竟然會如此的火爆。
即便數院那邊找到軟件院的老師做了一定的準備，但還是架不住訪問量超出了預期，尤其是最后因為倒賣入場門票的事情出現，導致最后不得不臨時關閉了報名入口，將不記名繳費報名，改成了人工學術信息審核，并且將報名信息與護照信息掛鉤。
也就是說，入場的時候，還得核實護照上的身份和報名資格是否一致。
不過即便是如此，依舊沒有對情況帶來太多的改善。
不只是如此，那幾張先前流出來的不記名的入場門票，在亞馬遜上的價格似乎因此一路飆升，被炒的更高了。
面對這樣的狀況，很多教授都是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真是氣skr人！
他們舉行個報告會，最多碰到的情況是冷場。
有時候怕面子掛不住，還不得不拉一些一臉懵逼的本科小萌新過來湊人頭，并美其名曰“幫其開拓學術視野”。像是這種報告會還沒開就被擠爆的狀況，別說是預料了，他們聽都沒聽說過！
看著在機房里忙活著的軟件院老師們，捧著個保溫杯站在門口的魯主任，忽然嘆了口氣感慨道，“老秦，咱們數院這回是牛逼了啊！”
秦院長：“是啊……”
魯主任感慨道：“上次也是在大禮堂吧？好像都沒這么壯觀。”
秦院長：“是啊……”
除了這兩個字，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服務器已經修好了，隨時都可以啟動，”走到了兩人的面前，從六點鐘開始忙到現在十一二點的軟件院老師，擦了下額前的汗水，回頭看了眼機房里面繼續說道，“……不過看這訪問量，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秦院長沉思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
“將就著用吧，反正也就這么幾天……等報名工作完成了，再把報名結束的公告貼上去就好了。”
“好的。”
雖然頭皮一陣陣發麻，但想到校長親自下的命令，那軟件院老師還是硬著頭皮點了下頭，轉身向機房里面走去了。
與此同時，遠在德國的馬克斯·普朗克數學研究所。
坐在所長辦公室里，法爾廷斯教授安靜地看完了郵件中，陸舟寄來的那張邀請函。
身為該領域的知名學者，他當然是不需要和那些小透明們一起去官網報名搶那些后排作為的票，更何況以這三天來兩人在郵件中激烈的學術爭論來看，自己估計是陸教授最想請過去現場交流這個問題的人。
想到這里，法爾廷斯教授溝壑縱橫的老臉，罕見地浮現了一絲笑容。
雖然這笑容中諷刺或者說玩味的想法居多一點，但那確確實實是在笑著。
“教授……”
站在辦公桌的對面，一位留著絡腮胡的德國博士，一臉義憤填膺地說道。
“那個人，是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身為法爾廷斯教授的學生，弗萊切是發自己內心的為此而自豪著。
畢竟從歷屆畢業從這位老先生這里畢業的學生來看，都不是等閑之輩。比如創立“宇宙紀理論”并號稱證明ABC猜想的望月新一，比如在華國數學界聲名遠揚的張授武等等……
弗萊切毫不懷疑，法爾廷斯教授是當今數學界最偉大的學者。
尤其是在代數幾何學界的教皇，格羅滕迪克已經去世之后……
“這沒什么，弗萊切先生，當你的水平達到他的一半的時候，就不會在意這種事情了。”隨手關掉了郵箱的頁面，法爾廷斯教授推了下眼鏡，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是最好的方法，我能理解他，如果誰都說服不了誰，那么就看我們誰能說服其他人便是。”
聽到這句話，弗萊切博士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WTF？
我可是站在您老人家這邊的啊！
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懟了？
雖然這種莫名其妙被損兩句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就是了……
并沒有在意被傷到小心臟的學生，法爾廷斯教授頓了頓，繼續說道。
“當然，理解歸理解，他的論證過程存在嚴重的缺陷，這一點并不會因此而改變。雖然很抱歉，但我只能讓他當眾丟臉了。”
說著，法爾廷斯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用干枯的手指輕輕理了理衣領。
看到老板向辦公室外走去，弗萊切博士連忙說道。
“教授，您要去哪？”
“去咖啡廳坐一會兒，下午茶的時間到了……哦，對了。”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法爾廷斯教授回頭看向他的學生，囑咐了一句道，“記得替我買張機票，去華國金陵。”
弗萊切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老板。
“您……打算赴約？”
“為什么不呢？”
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用討論天氣一樣的口吻，法爾廷斯教授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說了，我要讓他為自己的驕傲和年輕，付出一點點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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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舟也沒有料到，報告會的消息放出之后，居然會在數學界產生如此劇烈的反響。
尤其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前面留出的百來張不和護照信息掛鉤的入場門票，居然被人掛到了亞馬遜，還有閑魚之類的地方。
而且價格好像還不菲的樣子。
要不是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錢多的已經花不完了，他都想親自下場“操盤”了。
“……報名信息登記數量已經超過兩萬，這才是第三天，”將報名的情況告訴陸舟之后，來陸舟辦公室這兒串門的秦院長忍不住感慨道，“……簡直可怕，不知道的人怕是還以為明年的國際數學家大會在咱們金陵這兒提前開了。”
陸舟略帶歉意地笑了笑說。
“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院長擺了下手，笑著說道：“麻煩啥？這種報告會我還巴不得你多開幾場，多麻煩我幾次！你不知道水木燕大那邊多羨慕咱們。王詩成那老家伙都不止一次來我這兒探口風了，挖空了心思想讓咱們去他們燕大數學中心那兒辦一場。你說咱們又不缺經費，也不缺地的，干嘛去麻煩別人不是？”
陸舟笑著說道：“你這么一說也有道理，那以后就多多麻煩了。”
“我舉雙手歡迎，”秦院長笑了笑繼續說道：“對了，我發現咱們先前放出去的一百多張票好像被人掛在網上賣二道了，正好我們的報名系統也更新了，要不干脆把這百來張不登記護照信息的票給取消算了？”
陸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必了，既然那些票是我們放出去的，突然反悔終歸是不太好。”
如果金陵大學打算將自己辦成世界級的數學中心的話，這種掉人品的事情還是少做比較好。
而且，他也挺好奇的，究竟會是什么人會去買這些票。
上次他開過報告會之后，舊校區的大禮堂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拓寬，到現在已經能容納兩三千人同時在場。
除去兩百多個發邀請函送出去的入場資格，還剩下足足兩千多個入場名額，只要學術資歷過關的話，肯定是能夠通過報名拿到入場資格的。
至少，真正從事這一領域研究的學者，肯定是能夠拿到的。
畢竟研究黎曼猜想這個方向的人加起來有沒有兩千人都是個問題，更不要說冷門中的“臨界帶”研究思路，以及偏門中的偏門——準黎曼猜想。
忽然之間，陸舟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難道……
這些人都是沖著我本人來的？
想到這里，陸舟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右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帥氣的臉頰。
這多不好意思……
秦院長：“……？”
……
Mathoverflow上的討論仍然在持續發酵，其中既有關于陸舟先前那篇“準黎曼猜想”的論文是否成立的爭論，也有關于即將于一個多星期之后在金陵舉行的那場報告會而引發的熱議。
因為法爾廷斯老先生的緣故，先前雖然對論文存在疑問，但卻礙于陸舟本人的學術威望而不敢多說的人，這會兒也是紛紛跳了出來，和那些支持陸舟的證明……甚至是已經做好了引用準備的學者們，在論壇上吵得不可開交。
就連Mathoverflow論壇的管理員都沒想到的是，就因為那篇關于準黎曼猜想的爭論，竟然讓這個不知名的小眾論壇的訪問量翻了兩番。
要知道，一般只有比較年輕的學者，才會上這個論壇。而一些上了年紀、人又比較固執的學者，是不喜歡，也不屑于用網絡和同行吹牛打屁的。
但現在，眼看著不少上了年紀的大牛都注冊了賬號，在論壇上化身鍵盤俠。Mathoverflow網站的站長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好了……
為期七天的報名很快截止了。
從中篩選出了合適的人選之后，金陵大學這邊照著名單依次發送了邀請函。
先前流出的那百來張報告會入場門票，價格似乎已經被炒到了五萬美元一張。而這也讓不少成功拿到入場資格的人，都有一種賺到了的感覺。
為了這次報告會，陸舟也算是做了一些準備。
法爾廷斯是一位實力強悍的學者，無論是在學術界的威望還是其學術成就都可以說是排在當代一線的，更有人將其稱為格羅滕迪克之后的第一人。
想要說服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將自己的邏輯打造的無懈可擊！
就在陸舟認真準備著這場報告會的時候，一位令他意想不到的訪客忽然造訪了金陵大學，前來拜訪了他。
這位訪客不是別人。
正是華國數學界的大犇級學者、法爾廷斯教授的親傳弟子張壽伍教授。其在格羅斯—乍基亞公式上的研究相當出色，并因此而獲得過有著“華人菲爾茨獎”之稱的晨興數學獎金獎。
在秦院長的介紹之下，陸舟認識了這位張教授。
兩人在茶幾前坐下，一番寒暄之后，話題很快便轉到了即將召開的那場報告會上。
“……陸院士和法爾廷斯教授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聽到張壽伍教授突然拋出這個問題，正在喝茶的陸舟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
“怎么可能……你為什么會這么說？”
“不是我這么說，而是數學界都在這么傳，”張教授搖了搖頭，繼續勸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兩位都是數學界的頂梁柱。如果陸院士和法爾廷斯教授之間真的有什么誤會的話，鄙人雖然人微言輕，但還是希望能為國際數學界與國內數學界的和諧盡一份力，為二位調解一下的。”
聽到這句話，陸舟失笑道：“張教授言重了……至于那些傳聞，都是些人云亦云罷了。”
張教授遲疑了下繼續道：“雖然這話我可能不該說，但您選擇召開報告會的時機……會不會有些太草率了？”
陸舟搖了搖頭。
“不存在什么草率不草率的，我認為我的證明沒有問題，法爾廷斯教授認為存在問題，既然如此的話，我們在報告會上交流清楚就好了。”
張壽伍有些著急道：“可如果你輸了呢？不只是您的學術聲譽，華國數學界的學術聲譽都將因此受到影響，您考慮過這個沒有？”
陸舟笑了笑，反問了一句道。
“這還有輸贏的嗎？”
微微怔了怔，張教授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嘆了口氣。
“看來您已經下定決心了。”
陸舟笑著問：“張教授難道是專程來勸我的？”
張教授點了點頭，但接著卻是又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一開始我是這么打算的，但現在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也許你是對的，所謂的學術聲譽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身為一名學者真正值得去堅持的，只有他認定是正確的東西而已。”
說到這里，他忽然笑了笑，語氣帶上了幾分敬佩，也帶上了幾分感慨。
“我現在終于開始有點明白了，您為何能夠取得如此令人震撼的成就。”
陸舟：“……？”
雖然不太明白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但總覺得……
這時候似乎除了微笑之外，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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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數學界因為一場報告會而風起云涌的時候，看似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電子工業界，也因為一封兩千字的信而攪動著風云。
對于那些身價上百億的老總們來說，不少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似乎要變天的苗頭，但奈何無論他們如何發動自己的人脈，都打聽不到一丁點兒關于這件事情的消息。
有人說國家要出臺新的半導體工業扶植政策，還有人說要是7nm制程的光刻技術取得了突破，更有人夸張地表示在最近的某個內部文件上顯示，國家打算新建第五大半導體產業群，發展先進半導體工業技術。
不得不說，最后一條傳言，其實已經離真相很近了。
在石墨烯晶體管技術突破的消息出來之后，上京高層緊急會議中討論的第一項內容，便是新建第五大半導體產業群，采用集中化的管理模式，生產并發展這種新型半導體技術。
這樣一來便于保密，一來也便于社會資源的整合。
當然了，至于會議上討論的具體內容，只在高層中的小范圍流傳。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簽訂了保密協議，并且在一年時間內接受監察等部門的監督，嚴防泄密
就這樣，各種各樣的流言在行業內傳播著，不少嗅覺敏銳的業內大佬都隱隱察覺到了一絲端倪。這些流言實在是太刻意了，就好像是為了掩蓋什么而故意放出來的一樣……
華威的老總王正斐便是其中之一。
早在風聲剛剛放出來的時候，他敏銳的zz嗅覺便告訴他，最近半導體產業正在醞釀一場暴風雨。至于這場暴風雨之后是彩虹，還是一地的爛泥，只有天才曉得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忐忑等待著這場暴風雨來臨的時候，一封來自長安街的會議邀請，出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當看到這張會議邀請函的瞬間，王正斐心中的那顆石頭，總算是落在了地上。
該來的，終于來了！
……
上京長安街。
恢弘大氣的大會堂西側的階梯會議室內，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走到了寫著自己名牌的位置前坐下，王正斐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他的老冤家華興集團的老總李子軒也在這里。
當他注意到李總的時候，李總同樣也注意到了他這邊。
兩個人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干！
誰安排的座位！
“喲，沒想到王總也收到了邀請啊。”
王正斐呵呵笑了笑。
“李總都來了，我哪能爽約啊。”
李子軒笑了笑，也不接話。
爽約？
開玩笑呢。
部委讓你來開會你還敢放鴿子，活膩了你。
兩人沒再進行任何語言交流，就那么安靜地坐著，等待著會議的開始。
雖然是等待，但王正斐也并沒有閑著，借著這個沒人注意到自己的空檔，他暗自打量了一下會議室里坐著的其他與會者。
當他發現這里的與會者要么是半導體工業領域的老總，要么便是電子行業領域相關的從業者的時候，他對于這次會議的內容大概心里有了個底。
不過，也就在這時候，他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古怪的表情。
等等，坐這里的人除了和電子工業領域相關之外，好像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有錢。
最近航天領域大刀闊斧地搞，難道是缺錢了？
該不會是來剪羊毛吧？
很快，隨著與會者的陸續到場，墻上掛鐘的時針也走到了正點，會議終于開始了。
坐在席間的與會者們紛紛停下了議論，將目光聚焦在了階梯會議室的正前方。很快隨著幕布地降下，投影儀的打開，一位面容威嚴的老人走到了臺前。
當看到這位老人的時候，王正斐的臉上頓時浮現了一抹驚訝。
發G委的一把手！
竟然是這位大佬主持會議！
想到這里，他臉上的表情也是漸漸嚴肅了起來，不自覺地從懷里摸出了筆記本和圓珠筆。
看來今天的會議，意義確實非同小可了！
“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攪諸位的工作，今天將諸位叫到這里，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與諸位討論。”
“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必須再次強調，這次會議上的內容務必嚴格保密。會議中討論的所有議題，禁止在其他場合與任何人議論。”
“如果發現消息泄露的話，我們將嚴查泄露來源，一旦確認消息時從誰那里放出去的，泄密者將面臨間諜罪、叛國罪等罪名地指控。”
會議室內傳來一片騷動的聲音。
這個間諜罪的罪名，實在是有點兒太嚇人了點。
環視了會議室內的與會者們一眼，那位老人確認自己的意思已經完整地傳達下去了之后，停頓了片刻繼續開口說道。
“那么，廢話就說到這里，言歸正傳，讓我們進入今天的議題。”
說著，臺上的那位老人向旁邊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PPT的畫面，很快通過投影儀，在幕布上點亮。
當看到那一行標題的瞬間，王正斐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不只是他，還有坐在他旁邊的華興老總，還有坐在他身后的無數電子產業相關領域的企業老總、行業領軍人，幾乎所有人都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被那行標題所透露出來的信息給震撼的整個人都愣在那。
“碳基……芯片？”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李子軒向前挪了下屁股，試圖湊近看清楚一些。
當他發現不是自己眼花了，幕布上的那幾個字寫得就是碳基芯片的時候，他緊接著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開什么國際玩笑？”
被旁邊這位李總的這句話給驚醒了過來，王正斐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碳基芯片？
什么玩意兒？
這彎道超車歸彎道超車，但這個彎兒拐的也太大了點吧？
不，別說這彎拐的太大了，他甚至都有點找不著北了。
被震撼到的顯然不只是他們兩位大佬。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議論的聲音漸漸在會議室里傳開。
碳基芯片？！
這個詞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甚至于他們隔三差五都能從一些路演或者是什么天使投資人峰會上，看到一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剛剛畢業的愣頭青，拿著粗制濫造的PPT企圖向他們兜售碳基芯片未來的工業前景。
然而任誰都知道，投這種項目和做慈善幾乎沒什么區別。
開玩笑，就連微軟、谷歌、英特爾都搞不定的技術，能被一個剛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搞出來，那才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當人人都是陸舟啊！
然而，現在可不是什么路演，或者什么天使投資人峰會……
而是由中央部.委召開的行業會議，坐在這里的大佬都是半導體工業與電子工業領域的領軍者，站在臺上的更是發G委的一把手，而討論的議題更是關乎著華國半導體事業的未來……
在如此背景之下，瞬間賦予了“碳基芯片”這四個字截然不同的意義。
會議還在繼續。
隨著PPT的放映。
王正斐臉上的震撼便越是強烈，甚至于握著圓珠筆的食指和拇指，都在輕輕顫抖著。
如果這不是又一個類似于“漢芯”的大烏龍，那么這將是華威站上世界之巔的一個機會，而且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想到這里，他不由屏住呼吸，捏緊了拳頭。
這個機會他必須把握住！
華威必須把握住！
如果錯過了，他肯定會后悔一輩子……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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