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研究所的某件辦公室里。
強忍著滿屋子的粉筆味兒，一進門便走去開窗的陸舟，先是把頭伸出窗外透了口氣，然后才回頭看向一臉懵逼的站在黑板旁邊的陳陽教授。
“你前天問我的那個問題有點意思。”
輕輕咳嗽了一聲，陸舟抖了抖手中的那疊論文紙。
“我回去研究了一下，大致的結果就是這些了……哦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你的推論是正確的，看來你的數學直覺還挺敏銳的。這玩意兒要是再難一點兒都能掛出去當數學猜想了。”
回頭看了眼自己黑板上的東西，又看了看陸舟手中的那疊a4紙，正站在黑板前的陳陽明顯愣了下，連那總是沒多少波瀾起伏的語氣，都帶上了幾分不敢相信的驚訝。
“你……已經算出來了？”
“稍微花了一點時間，但沒用很久，對我來說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而已，我絕對沒有想了一整晚上……”
捏了捏眉心，陸舟擺了下手拿著那疊a4紙的右手，隨后將它們全都拍在了桌子上，“說起來，你這里有咖啡嗎？不麻煩的話幫我弄一杯過來。”
陳陽木然地點了下頭。
“好。”
很快，咖啡端了上來。
不過看著杯子邊上的幾個粉筆手印，陸舟的眉毛頓時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就不能試著與時俱進一下嗎？就算你習慣不了白板這種東西，用草稿紙寫總沒問題吧。”
陳陽搖了搖頭“用那種東西寫出來的算式是沒有靈魂的。”
陸舟“……”
并沒有注意到陸舟臉上無語的表情，陳陽迫不及待地說道，“論文，可以給我看下嗎？”
“……當然，”回過神來的陸舟聳了下肩，最后還是被困意戰勝了潔癖，拿起那杯印著粉筆手印的咖啡喝了一口，“你隨意，本來我就是過來和你交流這玩意兒的。”
“謝謝！”
在說了一聲謝謝之后，陳陽便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論文上，把陸舟晾在了一邊。
就在這位陳教授看著自己論文的時候，陸舟也抽空打量了下立在辦公室墻邊的幾排黑板。
黑板上的那些算式，很明顯是他對證明前天他提出的那個命題的嘗試。
然而遺憾的是，這一天的時間，他僅僅只是摸到了門邊上，甚至于可以說還在迷宮的門口處打轉。
想到這里，陸舟不禁在心中幽幽嘆了口氣。
是個高手。
只是可惜，比起他來說還是差遠了。
早知道這題對他來說這么難，自己就不急著連夜把這論文給趕出來了，搞得現在困得要死。
哎，真是寂寞如雪啊……
就在這時候，正埋頭看著論文的陳陽，忽然兩眼放光地抬起了頭，突兀地蹦出了兩個字來。
“厲害！”
不愧是陸院士！
他想了一整天都想不通的地方，甚至是還沒想到的地方，居然被他如此輕描淡寫的就解決了！
一想到這里，陳陽的眼中甚至是帶上了一次罕見的崇拜。
太牛逼了！
不知道是因為詞匯量匱乏還是不知道怎么開口，這家伙夸人的話似乎就那么多。
聽到他這句話，陸舟呵呵笑了笑問“你看懂了？”
陳陽點了下頭“懂了……四分之三，還有一些地方我不太明白，您可以為我講解下嗎？”
放下了咖啡杯，陸舟語氣輕松說道。
“沒問題。”
解答陳陽的困惑，并沒有花費陸舟很大功夫。
雖然這家伙看著傻里傻氣了些，但在涉及到數學問題上時，他的直覺和反應卻意外的敏銳。說舉一反三可能不至于，但基本上他存在問題的那些地方只要陸舟簡單一點撥，很多原本想不通的地方他立刻便想通了。
這倒是讓陸舟想起了他以前在普林斯頓帶的一個學生，那個學生的名字叫秦岳，也是屬于沉默寡言、善于獨立思考的類型，唯一不同的只是沒有木訥到他這種程度。
說實話，陸舟都有點兒好奇他這二三十年是咋過來的了。
情商這么低，不會被打嗎？
在回答了陳陽所有的問題之后，陸舟基本上也能確定，自己這篇論文大概是沒有什么技術性的疏漏了。
看著回頭面向黑板沉思的陳陽，他忽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于是開口說道。
“對了，這篇論文中討論的問題有點兒意思，我把它整理出來之后，順手就融入到了超橢圓曲線分析法法的理論中……就像你說的，這可以讓這門數學工具兼容更多的問題。”
“論文我投稿在了《數學年刊》上，你沒什么意見吧？”
被陸舟這句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陳陽木然地回頭看向陸舟問道“這個……有什么關系嗎？”
看著他毫不在意的樣子，陸舟反而是有點不好意思了，輕咳了聲說道。
“一篇一區對我來說倒是沒什么用，但對你來說還是有點用的……不過東西畢竟是我做出來的，所以你是二作，你沒意見吧？”
陳陽點了下頭。
“哦。”
陸舟“……”
這家伙……
究竟是怎么在學術界生存到現在的？
辦公室里的氣氛陷入了迷之沉默。
就在陸舟正想不通這個問題的時候，擱在兜里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
“我出去接個電話。”
“好。”陳陽沒什么表情地點了下頭，然后繼續看向了黑板。
將論文暫且留在了他那里，走出了滿是粉筆灰的辦公室，陸舟感覺空氣頓時一陣清新，掏出手機按下了接通的按鈕。
“喂？”
一秒鐘的停頓也沒有，李局長的聲音很快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我！”
李局長？
陸舟尋思著碳基芯片的報告還沒寫出來，這家伙找自己應該不是為了芯片的事情才對，于是開口問道。
“怎么了？”
李局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那個，陸院士啊，你最近有時間不？”
一聽到這老家伙不好意思中帶著幾分討好的語氣，一種多半是有很麻煩的事情等著自己的直覺，便瞬間爬上了陸舟的心頭。
他實在是太熟悉這貨了！
輕輕咳嗽了一聲，陸舟開口說道“……那得看什么事情。”
李局長“不麻煩！就是你有時間的話，盡量去一趟滬上吧！”
陸舟微微愣了下“去滬上干啥。”
莫名其妙的去什么滬上？
李局長嘿嘿一笑，說“這不是要月底了嗎？那個icrc的總部就要揭牌了，你好歹也是第一任理事長，不過去走兩步？”
陸舟“……？？？”
。
被李局長這句話中的信息量給沖擊到了，陸舟一時半會兒還沒從這龐大的信息量中反應過來。
IMCRC總部大樓……
揭牌？
這不是才剛開完會嗎？怎么樓都蓋好了？難道說是以前就準備好的……等等！
猛然間，陸舟回過了神來。
他差點把最關鍵的問題給忽略掉了！
“理事長是什么鬼？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說好的不是總顧問嗎？
怎么忽然變成理事長了？
此刻的陸舟，臉上只剩下一個大寫的問號，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吐槽了。
“你還沒聽說過？”李局長也愣了下，隨即干咳了聲說道，“咳咳！這個……怪我沒通知到位，也怪你走的太早了！總之——”
“先別急著總之！”連忙打斷了這家伙試圖給這件事兒蓋棺定論的話，陸舟繼續說道，“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到陸舟的語氣不太高興，李局長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放緩了語氣，苦口婆心地講起了道理來，“這個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你說這國際月面強子對撞機工程好歹也是兩百億美元的大項目，這么多國家參與，總得有個人站出來起個頭吧？”
“我們這邊本來也是不想麻煩你的，準備隨便找個院士上去頂著，但中央這邊開會一研究，覺得隨便找個人上去又難以服眾，美國佬那邊在預算委員會的議題上又吃了大虧，難保不會趁機發難，動一些歪心思。是個人都會有這種擔心吧？”
說到這里，李局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你就稍微委屈一下，先干一屆，把這第一屆給干完了，以后要是覺得太累了，就培養個能主持大局的接班人出來頂上去，然后你再下來都可以。”
在勸著陸舟的時候，李局長其實也是一陣頭疼。
若是別人的話，哪里還用得著“委屈一下”，能被委以這么大的重任只怕開心的不得了，屁顛屁顛的就收拾行李跑滬上去待著不走了。
畢竟那可是國際月面強子對撞機的總部！
比CERN歷史上所有對撞機的軌道加起來還要長的世紀工程！
毫不夸張的說，等月球上的那臺對撞機建好了，滬上的總部就是未來的理論物理學圣地，IMCRC的理事長就是物理學界的“武林盟主”。
能擔任如此牛逼的國際科研組織的理事長，說出去簡直比諾貝爾獎還有排面，也就這家伙對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毫不動心了……
其實陸舟這么不情愿，李局長也不是很想麻煩他的，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但問題就在于，基礎科學的研究本來就是華國科研領域比較薄弱的一環，尤其是在整體投入不多的理論物理領域這塊，實在沒多少年齡合適、又能拿得出手的學者。
真要隨便派個院士過去，還真不一定能鎮得住場子，畢竟那么多諾貝爾獎級的學者參與進來，你就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者上去當學術帶頭人，確實也說不過去了點。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如果派去的理事長鎮不住場子，很有可能費盡心思搞起來的IMCRC，反過來被那些外來的學者們給架空了。
如果真變成這樣，那可就虧大了。
如此一想的話，這個理事長似乎也只能由陸舟去當了。
也只有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才沒有人能質疑理事長的能力。
這不僅僅是上京開會討論之后做出的決定，更是華國物理學會會長張文龍院士親自寫信諫言的。
畢竟他的“強電統一理論”，可是本世紀最杰出的理論物理學成果之一。
除了年事已高的楊老先生之外，華國物理學界中能夠扛起這面大旗的人，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聽完了李局長的話之后，雖然陸舟能感覺到他是認真的，但對于這個如此突然的決定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不好吧？而且我自己也有別的課題正在——”
握著手機的李局長眼睛一瞪，也不給陸舟說下一句話的機會，逮著上半句話便反駁道。
“有什么不好？咱們可是出了一百億！就算是按美國佬的那套市場經濟規則，咱們也是占股份的大頭，總不能讓美國佬派個院士到滬上來當這個IMCRC的理事長吧？別的我不管，反正前三屆這個IMCRC的理事長一定得我們的人來當！”
陸舟：“……”
雖然并不是很想當這個IMCRC的理事長，但李局長的有一句話，倒是戳到了他的心坎上。
無論怎么說，華國這邊出了一百億美元，這個IMCRC的控制權一定不能丟掉。
尤其是理事長的位置，至少前幾屆一定得牢牢的控制在手里，等往后幾屆讓其他合作國參與一下倒不是不行，但主動權一定得在自己手上……
……
即便是有些不情愿，但從大局來考慮，陸舟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個理事長的職位。
畢竟，不管怎么說，這個對撞機也是他提出來要建的……
從金陵高等研究院回到了家中，陸舟從儲物間拖出了前幾天才騰空的行李箱，將那些剛剛放回衣柜里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塞了回去。
嗚嗚地飛到了他的旁邊，控制著無人機的小艾左右晃了晃。
小艾：【主人，你要出去旅行嗎？(?????)】
正收拾著行李的陸舟，抽空抬頭看了眼掛在無人機下面的小電視，隨口回道。
“出差，怎么了？”
小艾：【那個，因為在外面不能隨便使用無人機，可以允許小艾用下攝像頭嗎？如果太長時間看不到主人的話，小艾會很寂寞的……QAQ】
媽耶，這家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學會撒嬌了？以前不是只會賣蠢的嗎？
陸舟干咳了一聲說道：“我……考慮考慮。”
小艾：【耶！主人最好了！(?*`?′*)??】
陸舟：“……”
我這都還沒同意呢。
這么急著高興是不是有點兒太早了？
而且這次的表情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現在都在想著這事兒的時候，一條新消息又緊接著彈了出來。
小艾：【主人主人，有新郵件！?(^?^*)】
陸舟：“幫我打開下。”
小艾：【收到！(??????)??】
小電視上的顏文字一閃而逝，很快切換到了瀏覽器的頁面。
陸舟看了下打開的未讀郵件，表情微微一愣。
郵件是《數學年刊》編輯部發來的，落款的姓名是數學年刊新任主編弗雷克斯教授。
在郵件的正文中，這位教授措辭誠懇地寫道。
【尊敬的陸舟教授您好，我們已經收到了您投遞的稿件。】
【在仔細閱讀完您的論文之后，我對于你的研究成果非常的驚訝！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突出的研究成果，而與此同時，我這里也有一個不成熟的建議，希望您能認真考慮一下。】
【關于您稿件中的推論1，即整篇論文的核心部分，事實上討論的是微分拓撲學中討論流形分類的核心問題之一。考慮到這一命題本身的數學意義，我們這邊希望您能夠將其單獨作為一篇論文進行投稿，而不是將其作為超橢圓曲線分析法中的一個推論一筆帶過。這既是對其他研究這一領域學者的尊重，也能方便后來者檢索文獻……】
【綜上原因，建議修改！】
陸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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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情況都是期刊的學術編輯嫌棄投稿人太水，將一個課題拆成兩部分甚至是好幾個部分發表，然后自己引用自己的論文刷被引次數，所以將論文打回去讓投稿人重寫。
這種嫌棄投稿人的論文信息量太大，打回去讓投稿人改成兩篇論文分開投遞的情況……
還真是活久見了。
“推論一的部分是微分拓撲學中討論流形分類的核心問題之一……”盯著這封郵件反復研究，陸舟摸了摸下巴，“沙利文猜想？什么鬼玩意兒，我咋聽都沒聽說過。”
嘀咕了一聲，他將行李箱一腳踢到了一邊，起身走出了衣帽間，朝著樓上快步走去。
坐在了電腦前，打開數據庫檢索了相關的詞條，很快令陸舟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一行行被檢索出來的論文，如同雪花般飛到了他面前。
不查還不知道。
這一檢索沒想到，這命題還挺熱門的。
不過看被引次數排序最高的幾篇論文的作者，都不怎么眼熟的樣子，想來這個沙利文猜想應該是一個和其他學科關聯度不高，但在本研究分支卻比較重要的命題。
就好像孿生素數猜想一樣。
不是搞加性數論的，一般沒人會去研究這鬼玩意兒。
“……媽耶，我說這玩意兒怎么這么難，想了我特么一整天！原來還真是個數學猜想？！”
簡而言之，他在《數學年刊》上投稿的那篇論文，其中關于推論1進行討論的長度達7頁半的篇幅，事實上正是對光滑復完全交的沙利文猜想的一種等價形式進行了證明。
這一猜想是關于光滑流行分類的問題，從提出到現在已經有超過半個世紀的歷史。
而光滑流形的分類問題，又是微分拓撲學中的核心問題之一！
這也就意味著，他在無意之中解決的這個問題，事實上已經困擾了微分拓撲學界足足大半個世紀那么久……
將檢索到的文獻看完了之后，陸舟心中感慨萬千。
一方面自然是感慨于自己的牛逼，另一方面也是感慨自己挖來的那個陳教授有點東西。
在研究超橢圓曲線分析法時產生的聯想，居然歪打正著地和微分拓撲學這個數學分支中的經典命題撞一塊兒了。
“不管怎么說……如果沙利文猜想成立的話，那么超橢圓曲線分析法將可以引入微分流形的方法。”
“這一步要是能夠走通，感覺黎曼猜想的終點離我又近了一步。”
“就是不知道剩下的還有多少步啊……”
對著電腦屏幕上的論文感慨了一聲，陸舟打開了論文的原件，對內容進行了重新排版。
這一工作其實很簡單，只是把原本那篇論文中的推論1單獨拎出來配上幾行摘要，作為一篇獨立的論文進行投稿而已。
至于論文的標題，弗雷克斯教授也替他想好了。
即，《關于光滑復完全交的沙利文猜想的證明》。
至于原來那篇論文，則是在引文的部分加上一行引用而已，然后直接將他自己證明的命題當成定理在論文中使用便可。
花了大概十幾分鐘完成了這項工作之后，陸舟將論文重新打包投遞到了弗雷克斯教授的郵箱。
做完了這些事之后，就在陸舟正打算發一封郵件，將這件趣事兒告訴陳陽教授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自己先前在投遞論文的時候，有將那篇論文的預印本掛到Arxiv上。
雖然他是很少改稿的，但按照學術界的慣例，既然根據學術編輯或者審稿人的意見修改了論文，Arxiv上的預印本自然也是要同步更新一下的。
想到這里，陸舟立刻登上了自己在Arxiv上的賬號，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將原來的那篇預印本刪除，更新成拆分之后的兩篇論文時，這是被原來那篇論文的下載量給嚇了一跳。
2.2萬次下載！
“臥槽，這才兩天的功夫，下載量就這么高了嗎？！”
一般來說，就算是比較熱門的研究方向，一篇預印本在上傳之后能有個幾百次的下載數，已經可以說是相當不容易了。
下載的次數能夠破萬的，往往都是那些已經掛了很久的論文，而且還得是那種比較熱門的研究方向才有可能。
微分拓撲學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別熱門的數學分支，尤其是研究流形分類這一領域，全世界有沒有兩萬個研究這個方向的學者都不好說，更不要說在Arxiv上追蹤了這個標簽的人。
因此，這下載次數也實在是太詭異了點。
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的這篇論文，在一定的范圍內，引起了相當大的話題。
而且這個話題的熱度，已經大到了研究其他方向的學者，都向他這邊投來了好奇的視線……
忽然間，陸舟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于是立刻登陸了自己在mathoverflow論壇的賬號。
也正如他所預料的，在這個世界知名的數學業內人士論壇上，關于他那篇論文的話題，幾乎已經占領了即時討論板塊的主頁……
【驚了，陸教授最新投稿的那篇論文有人看過了嗎？】
【我剛剛看完，好像是對超橢圓曲線分析方法的補充……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關鍵不是在論文本身的討論的命題！而是那篇論文中的推論一！你們不是做微分拓撲學的可能不知道，那玩意兒事實上是沙利文猜想的另一種表述形式！我特么看了半天突然發現的！】
【我讀碩士時的師兄就是研究微分拓撲學方向的，而且據說他和他的導師現在就在搞微分流形分類這個問題。我剛才拿著那篇論文問了下他的感受，他只和我說了一句牛逼，然后整個人就自閉了，我現在該怎么勸他想開點，在線等，挺急的……】
【不愧是陸教授，隨便特么的搞搞，都能搞出這么吊的研究成果。】
【感覺自己白學了十幾年的微分流形……（痛哭）】
【正好明天的討論課我還缺個話題，就把這篇預印本借過來用用好了：P】
將這些帖子瀏覽到了最后，總算是破案了的陸舟，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這些人真是閑的蛋疼。”
有這時間還不如自己挑一些有意思的問題去研究。
不就是解決了一個猜想嗎？
整天大驚小怪的……
搖了搖頭，陸舟關掉瀏覽器，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將這件事情連同已經投稿的論文一并扔在了一邊。
《數學年刊》那邊會替他聯系一位資歷足夠的審稿人，來完成同行評審的環節。
而接下來需要他做的，便是準備即將要到來的滬上之行了……
背上行囊的陸舟，再次踏上了新的旅程。
這一次，是去滬上。
根據李局長的說法，早在去年年初的時候，有關部門就對icrc總部大樓工程進行了招標，甚至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確定好icrc這個名字了。
到了去年年中的時候，工程正式開始動工，而如今包括主辦公樓在內的主體建筑，已經完成施工，交付到了icrc組織的手中。
其實，當時中央的規劃是做了兩手準備的，如果icrc的國際合作方案談不下來，那么就把開頭那個代表著的i字母給拿掉，當成“crc”的總部大樓。
不過所幸的是，隨著可控核聚變談判成功、火星救援隊平安歸來，華國的國際威望和航天大國的形象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幾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就將整個項目談了下來。
現在icrc組織成立，總部一期工程也正好交付，各部門的遷入工作已經在進行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作為華國方面欽定的理事長，陸舟此行前往滬上，一來是為了出席這個總部的揭牌儀式，二來自然是為了對總部的組織工作進行部署。
畢竟各國的物理學會以及研究機構都派了人過來，總不能讓人閑著吧？
雖然現在對撞機還在施工階段，但還是得安排下各部門的工作的，順便在制定個章程出來。
已經主持過不少大型科研工程的陸舟，也算是身經百戰了，應付這點小場面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叫上了羅師兄。
因為經常和威騰一起出沒在cern的緣故，這家伙對于cern的運作模式可以說是相當熟悉了，如果自己有什么考慮不周全的地方，有他在旁邊做參謀，應該能避免不少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陸舟還缺一個能頂上去的接班人。
他可不想在icrc的位置上連著干三屆。
如此一來，只能犧牲一下羅師兄了……
檢票上了車，將行李交給王鵬的陸舟，坐在了商務艙的座位上，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角度，從隨身攜帶的背包中取出了筆記本電腦，開始修改他昨天晚上剛剛做好的ppt。
這里面包含了他對icrc各部門具體職責、以及如何展開工作的一些初步規劃，等會兒召集各部門負責人開會的時候會用到。
現在整個物理學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滬上。
雖然他并不是很想為這種與學術本身無關的事情頭疼，但這件事情畢竟事關華國物理學界的未來，還是容不得半點馬虎的……
盯著ppt上的內容改了又改，就在這時候，他擱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忽然彈出了兩條微信消息。
看備注，消息是羅師兄發來的。
【（震驚jpg）】
【你都已經在高鐵上了？！】
掃了一眼兩條消息，陸舟順手打字回復道。
【我再過一個小時都要到站了，你什么時候過來？】
羅文軒【明天！明天我就過來！今天我有點私人事情要處理一下……等我一天就好。說起來，icrc總部的揭牌儀式不是三天后嗎？你怎么這么早就去了？】
陸舟【除了揭牌儀式還有別的事情，比如icrc的部門會議，在揭牌儀式開始之前我打算召集各部門的負責人見個面，還有討論一下未來展開工作的具體章程……你到底在忙啥事兒？】
羅文軒【呃，總之很重要的事情。】
羅文軒【那個我還有點事兒，這里不方便玩手機，先去忙了啊，回聊！】
陸舟“……”
不知道為什么。
他現在忽然開始有些懷疑，選擇這家伙作為接班人，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了……
要不，還是再培養一個備胎？
就在陸舟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小艾的消息忽然從手機屏幕上蹦了出來。
小艾【主人主人，需要小艾偷偷地把他的攝像頭打開嗎？(?`?′)??】
陸舟立刻說道“不行，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不可以用電腦技術來干壞事兒哦。”
雖然很好奇羅師兄在忙什么，但監聽這種事情還是太過分了點。
小艾【嗚，好吧……(￣△￣；)】
陸舟“……”
話說這家伙為什么這么執著于攝像頭？
這喜歡偷窺的壞習慣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養成的？
陸舟忽然覺得，身為小艾的主人，為了避免它以后走上歧途，自己有必要抽空好好教育下這家伙，給它樹立一個符合人類社會期待的正確價值觀了……
……
總共兩小時的車程，陸舟在滬上紅橋車站下了車。
當他隨著王鵬來到高鐵站外面的時候，一輛黑色奧迪已經停在了那里。
看到了從車站里出來的兩人，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立刻推開車門走了出來，從王鵬的手中接過行李箱放進了后備箱里，隨后將車鑰匙遞給了他。
“這里交給你了。”
“好的。”
向這位國安的同事點了點頭，坐上了駕駛位的王鵬，透過車內鏡向坐在后排的陸舟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直接去酒店嗎？”
“嗯，直接過去吧。”
點了點頭，王鵬熟練地在車載導航上設置的目的地，然后便發動汽車上了路。
靠在后排座椅上，陸舟合上了眼睛打算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然而就在他瞇著眼睛剛要打起瞌睡的時候，一個電話忽然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機按下了接通的按鈕，欣喜中帶著一絲驚訝的聲音很快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你現在在滬上？！”
打了個哈切，聽出了是學姐聲音的陸舟隨口回道。
“嗯，怎么了？”
大概在兩小時前，也就是剛上高鐵的那會兒，他確實發了一條拎著行李箱出發的朋友圈，想來學姐指的大概是那條吧。
陳玉珊“好巧！我也在滬上誒！”
陸舟微微愣了一下，問道“你也在？”
“嗯嗯，我先掛下電話，給你發個定位，微信聊~”
還沒等陸舟反應過來，電話便掛斷了，緊接著一個定位信息就發到了他微信上。
而且最巧的是，這定位的地點距離他現在的位置正好不遠，等過了下一個紅綠燈右轉，開過兩條街，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看著學姐發來的期待的表情，陸舟沉默了一會兒，最終沒轍地嘆了口氣，看向了在前面開車的王鵬說道。
“先不去酒店了。”
看了眼后視鏡，王鵬問道“去哪？”
陸舟“我定位發你手機上了，目的地好像是個咖啡廳……距離這不是很遠。”
“好的。”
王鵬點了下頭，一如既往地沒多問陸舟是去干什么，熟練地打著方向盤變換了車道，朝著更新之后的目的地開去……
。
從咖啡廳的裝修風格以及掛在門口附近、用彩色的粉筆寫著今日新品的小黑板來看，這里的店主大概是一位很有生活情調的老板，不過因為現在是上班時間的緣故，坐在店里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寥寥的那么幾個。
推開懸掛著風鈴和千紙鶴裝飾的玻璃門，走進店內的陸舟，很快便看見了坐在靠窗邊位置，一臉驚喜地舉著胳膊向他招手的學姐。
和剛剛過完年時見到的模樣沒有太多的變化，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后，留下幾縷鬢角的青絲修飾著臉部姣好的輪廓，一身卡其色的大衣和白色的高領薄毛衣，黑色的長筒靴末過了膝蓋，一如既往很有她簡約干練而不失時尚的風范。
而且不只是學姐。
在她的旁邊，陸舟還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
“好久不見，陸院士，”坐在陳玉珊旁邊的那位成熟女性，面帶微笑地向陸舟點了點頭，用很有涵養的聲音說道，“女兒承蒙您照顧了。”
“楊女士客氣了，”雖然有些驚訝于會在這里見到楊女士，但陸舟臉上倒是沒有顯露出太多的意外，坐在兩人對面之后，禮貌地友好笑了笑說，“院士那是學術頭銜，聽起來太生分了，還是叫我陸教授或者名字吧。”
這位熟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小徒弟的母親——楊丹蕓女士。
記得那是七年前了，當時還在為生活費和學費精打細算的陸舟，曾經還受過她不少關照。一直到后來他去普林斯頓留學，韓夢琪也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才漸漸的沒有聯系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如此湊巧的又見到了。
看著變得客氣起來的陸舟，陳玉珊彎了彎嘴角，笑著說道。
“好了好了，咱們別寒暄了，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喝咖啡。你要喝點什么嗎？我們的已經點了。”
陸舟“一杯摩卡就好。”
陳玉珊抬起胳膊招了招手。
“服務員，一杯摩卡。”
對于陸舟來說，在沒有速溶咖啡可以選擇的情況下，摩卡是一個可以成為備用選項的不錯選擇。
巧克力的味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掩蓋咖啡本身的苦味，又不至于太甜，而香醇的口味讓它相比其他咖啡更容易入口，總之不容易踩雷。
等咖啡端上來之后，陸舟喝了一口。
坐在對面一直好奇注視著他的學姐，終于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你怎么突然到滬上來了？”
“icrc那邊有點事情需要我去一趟，我也不想跑這一趟，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陸舟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看了楊女士，又看了眼學姐，問道，“你呢？我都不知道你來滬上了。”
翻了下下嘴唇，陳玉珊嘀咕了一句道“呵，你都沒關心過我怎么知道，我的朋友圈你從來不點贊。”
陸舟“……”
這話說的。
我每天事情那么多事兒忙不過來，哪有空天天刷朋友圈點贊……
看著陸舟一臉無話可說的表情，陳玉珊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不怪你了，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計劃說嗎？”
陸舟點了下頭“嗯……和那個有關嗎？”
“算是有點關系吧，”因為自己小姨在這里的緣故，陳玉珊倒是也沒有詳說細節，只是挑簡略的部分說道，“總之為了響應國家關于倡導資本有序進入高科技產業、實現產業結構轉型的號召，滬上這邊搞了個泛亞洲高新技術創新與投資峰會，規模辦的還挺大的樣子，據說不只是國內許多大型企業，很多東南亞地區的企業都被吸引了過來。”
“我是從浙商總會那邊收到的邀請函，正好這段時間也有空，于是就代表星空科技過來了。”
泛亞洲高新技術創新與投資峰會？
這名字聽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陸舟接著看向了坐在學姐旁邊的楊女士，好奇問了一句。
“楊女士也是？”
楊丹蕓微笑著點了下頭“我是浙商總會的老會員了，算是收到了邀請吧。雖然我做的生意和高科技沒什么關系，但難得這樣的機會，就和玉珊一起過來了。”
看著坐在對面的陸舟，陳玉珊笑吟吟地說道“怎么樣？你要不要也來瞧瞧呀？這樣的峰會還是挺有意思的。”
“我還是算了吧，”陸舟笑著搖了搖頭，推辭說道，“何況我都沒有收到邀請函，過去打攪也不太好。”
聽到陸舟這句話，楊丹蕓彎了彎嘴角，笑著說道“陸教授說笑了，如果您打算去的話，哪里還需要什么邀請函。”
陳玉珊也是理所當然似地點了點頭“就是就是，何況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現在就替你弄一張去。”
見學姐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陸舟也是說不出來推辭的話了，于是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說道。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去一趟好了。”
“那就這么說定嘍。”陳玉珊的臉上露出了得勝的笑容，“說起來你的酒店在哪？到時候我去找你，咱們一起去！”
看著胳膊肘往外拐的甥女，楊女士揶揄了一句道“你這丫頭，有了朋友就不要小姨了？”
被小姨這么一調侃，陳玉珊表情頓時有些窘迫，連忙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可以一起去呀，我又沒說不帶你。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找他，然后再去會場……”
彎了彎嘴角，楊女士笑著搖了搖頭。
“好了，還是你們年輕人自己湊一塊吧，我就不去給你們當電燈泡了。何況不用陪著你，我也可以安排一下自己的時間，抽空去見見老朋友們，你以為我想跟著你啊，還不是你娘操些心。”
“小姨，你真好！”
“行了行了，別對我撒嬌，表現成熟點，都多大人了！”
嫌棄地看了一眼抓著自己胳膊咯咯直笑的陳玉珊，不過從那彎著的嘴角來看，楊女士還是非常喜歡自己這位外甥女的。
坐在兩位對面的陸舟一直沒有開口，一是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機會，二是不知道該說啥才好。
這家伙。
怎么就擅作主張地默認我一定會去了……
萬一我正好有事忙的脫不開身，然后就鴿掉了呢？
不過……
這個泛亞洲高新技術創新與投資峰會，聽起來好像挺有意思的樣子。
開了不少學術會議的陸舟，也挺好奇資本界的峰會究竟是什么樣子。
如果不需要他上臺主持或者操些心的話，他還是有些興趣去看看的。
想到這里，陸舟在心中做出了決定。
如果不忙的話，自己還是去看看好了……
就在陳玉珊興奮地同他講著，這個泛亞洲高新技術創新與投資峰會究竟是什么，以及會上有哪些不容錯過的東西的時候，遠在太平洋對岸的北美，一架亮銀色的航班，正趕著蒙蒙亮的晨輝降落在了紐約市的機場。
朝著等候在機場外接機的轎車走去，拎著行李箱的小彤，正在朝著她老哥曾經工作學習過的地方，大步流星地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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