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銀白色的轎車出現了拐角處，隨著車燈閃爍了一下之后停穩在了正門口。
伸手轉了下車鑰匙，坐在駕駛位上的秦岳，朝旁邊看了一眼說道。
“到了。”
解開了安全帶，小彤很有地禮貌感謝說道，“謝謝你來接我。”
秦岳笑了笑，隨口說道“不客氣，需要我幫你把行李送上去嗎？”
曾經在普林斯頓讀書的時候，他沒少受過陸舟的照顧，現在總算是輪到他來報答導師的恩情了。至少在他看來，這點小事兒根本無足掛齒，都是他應該做的。
然而，唯獨有一點小彤和她哥實在是太像了，那便是不愿意用自己的事情去麻煩別人。因此在聽到秦岳提出幫忙搬行李的提議之后，小彤幾乎沒有考慮，便委婉地謝絕了。
“不用了，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也沒有堅持一定要幫忙，秦岳點了下頭“行，那我就不上去打擾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事情再告訴我。”
“好的，那我先走咯。”
“慢走。”
和這位老哥曾經的學生、現在在普林斯頓任教的秦教授說了聲再見之后，小彤先是去宿管那里領取了鑰匙，然后便噔噔噔地踩著樓梯，腳步輕快地拎著沒裝很多東西的行李箱上了樓。
這間學生公寓是她在網上申請的，各種家具都很齊全，基本上是拎著包就可以入住。
入住了房間之后，小彤花了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簡單的收拾了下房間，然后便帶著自己的資料，前往了距離這里不遠的拿騷堂，也就是普林斯頓的行政樓，辦理了入學手續。
對于普林斯頓這地方，她其實并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說是比較熟悉了。
在好幾年前的時候，大概是她剛剛高考完的暑假，她曾經來這里住了兩個月，一直到暑假結束去金大那邊報到才回去。
她還依稀記得，當時在普林斯頓擔任教授的老哥，還有一位模樣看著很可愛、說話聲音軟軟的、年齡大概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助理。
只不過因為那位小助理太怕生的緣故，她嘗試主動出擊了好幾次，都沒和她成功建立深厚的友誼。
“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了。”
辦完入學手續回到公寓中的小彤，一把靠在了松軟的床鋪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要是還在的話，要是能和她交上朋友就好了……不過說起來，她大概都不認識我了吧？畢竟這么多年了。”
一路奔波的疲憊漸漸襲上了大腦，沒過多久房間里便只剩下安穩的呼吸聲。
坐了快一整天的飛機，又坐了一路的車，現在總算是能趴在正兒八經的床上睡個好覺了。
想著未來的校園生活，這一覺她睡得格外安穩，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六七點鐘，才打著哈欠從床上爬了起來……
看著手機中已經翻開新一頁的日歷，去衛生間洗漱了一番的小彤，打開電腦給她未來的導師克魯格曼教授發了封郵件過去。
幾乎就在她剛剛給自己準備好早餐的時候，一封回信便飛進了她的郵箱里。
“普林斯頓的教授這么效率的嗎？”
有點兒驚訝地打開了這封郵件，她本來都做好了過兩天再去導師那里報道的準備的，結果沒想到這才一個小時不到就收到回信了。
郵件的內容很短，用幾句話就能簡單概括。大概意思就是，歡迎她選擇了普林斯頓，如果準備好開始自己的博士生涯了，隨時可以來他的辦公室報道。
與此同時，郵件中附上了一行他辦公室的地址。
雖然也認真考慮了一下要不要過兩天等自己生活方面安頓好了再去報道，不過想到自己已經完成了入學登記，還是盡快去見導師一面比較好，順便也給導師留下一個積極的好印象。
于是，將那行地址記了下來，匆匆吃完早餐的小彤簡單地收拾下了餐具，換了身清爽干凈的衣服便出了門。
憑借著自己還算不錯的記憶力，并沒有花費很大的功夫，她很快找到了她的導師克魯格曼教授的位于經濟院的辦公室。
而就在她剛剛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一道熱情的聲音便從門后傳來，差點沒把毫無準備的她給嚇一跳。
“歡迎來到普林斯頓！來自華國的小彤同學，在這里的生活還習慣嗎？”
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跳了半步，確認這張臉和照片上的克魯格曼教授一致之后，她才定了定神，輕咳了聲說道。
“……我以前在這里住過一個月，而且也不是第一次留學，總之還挺習慣的。”
克魯格曼教授好奇問道“住過一個月？可我記得你是金陵大學讀的本科，牛津大學上的碩士……是交換學生嗎？”
“呃，不算吧……海外探親？”沒想到導師把自己調查的這么清楚，小彤一時間也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受寵若驚，還是表示詫異了。
“哦哦，”克魯格曼教授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隨即爽朗地笑了笑，“那看來我不用擔心你在校園里迷路了，很多第一次到這地方來的學生都會碰到這種困惑，在這里小鎮和學校是沒有明顯的界限的，很容易逛著逛著實際上已經出了學校好遠……威斯爾，你帶著這位新人熟悉下這里的工作，我突然有個電話要接，這里先交給你了。”
“好的教授。”一位模樣瘦瘦的，臉上長了些雀斑的博士生走了過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邊框眼鏡，看著略微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彤伸出右手，“威斯爾，在讀博士，很高興認識你。”
“……很高興認識你，陸小彤。”
禮貌地握了下手，小彤拘謹地說道。
“陸小彤是嗎？跟我來吧。”
威斯爾點了點頭，隨后便帶著小彤走到了位于辦公室靠窗邊位置的一張空著的辦公桌前，“以后這里就是你工作學習的地方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也可以直接問克魯格曼教授……或者辦公室里的其他人，我們會盡量幫助你，但絕大多數情況還是得靠你自己。”
小彤“……謝謝。”
“你確實應該謝謝我，昨天我都已經下班了，被教授一個電話叫回來清理工位，說是有個新生等級報道了，”看了一眼從辦公室出去接電話的教授，威斯爾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一般來說，清理上一位主人沒有帶走的東西是新人的工作，至少在我們這里是這樣的……但，克魯格曼教授好像對你很重視。”
聽到自己居然在無意之中給別人添了這么大的麻煩，小彤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以后有這樣的事情請告訴我，我自己來做就可以了。”
“沒事，這種小事兒無足掛齒，”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威斯爾隨口說道，“我先給你介紹下辦公室里的其他人好了。”
“嗯……”
就在威斯爾正打算將辦公室里的其他人介紹給這位新生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再次拉開了，先前出去打電話的克魯格曼教授，滿臉笑容地走了回來。
“電話打完了！這里交給我了，威斯爾，你先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呃……好的，”有些愕然自己的老板今天到底是發什么神經，一大清早對著個新生熱情的和圣誕老人似的，但威斯爾也不敢多問，只是點了點頭，和這位新人說道，“那我先去處理論文的事情了……一會兒再給你介紹。”
“嗯，麻煩了。”
有點兒懵逼地向著這位師兄點了下頭，小彤接著看向了滿臉熱情笑容的克魯格曼教授，一臉問號的表情，有點兒沒太搞清楚狀況。
這是什么普林斯頓的特殊歡迎儀式嗎？
怎么完全沒聽老哥講過……
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走了過來，克魯格曼教授看著小彤，語氣溫和地問道。
“你的畢業論文我仔細看了很多遍，寫的非常出色，雖然理論部分存在一點點的瑕疵，但能在你這個年齡寫出這樣的論文，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即便是在普林斯頓這種地方，這樣的天賦也不多見。”
清了清嗓子，他繼續說道。
“既然理論方面的知識你已經掌握了一定的竅門，那么我會更注重對你其他方面能力的培養……說起來，小彤，你以前有參加過什么學術會議？”
小彤“和導師去過……不過沒有在上面發表過文章。”
克魯格曼摸了摸胡子，思忖問道“是頂級會議嗎？”
小彤不好意思地說道“暫時還沒有……”
很不巧，她的前導師福斯特教授在宏觀經濟學這個領域并不算什么特別知名的大牛，給她提供的機會也大多不在學術界這邊，而是和她的師兄師姐們一樣主要是集中在各大投行實習。
當時的小彤還沒有下定決心往學術界發展，因此也沒有特別留意過本專業比較知名的頂級會議，只是跟著導師去過幾場比較一般的會議。
“沒有去過嗎？那正好！”
絲毫沒有介意小彤以前沒有參加過頂會的經驗，克魯格曼教授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么絕妙主意似得笑著拍了下手，繼續說“下個星期滬上那邊有一場宏觀經濟學方向的交流會議。參加頂會是重要的學術資歷，哪怕不在上面發表文章，去聽聽對你來說也會大有收獲的，而且還有一些面向青年學者以及phd、碩士的學術獎項，你以前沒有參加過頂會經驗的話，就跟我去見見世面好了。”
幾乎就在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
小彤注意到，辦公室里包括那位叫威斯爾的師兄在內的所有博士、碩士生，投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帶上了明顯羨慕的神色。
作為一名諾貝爾獎級的學者、曾經開創過一個時代的宏觀經濟學大牛，克魯格曼教授通常出席參加會議，是很少帶學生一起去的，除非是他特別看重的學生，或者這個學生正好在會議上發表了文章。
而這家伙……
從報道到現在還不到一天，甚至于從走進這間辦公室到現在還不到一小時，就受到了如此“貴賓級”的待遇……
實在是太特么令人羨慕了！
被這些視線看著好不自在，小彤有些窘迫地推辭道。
“可是……我完全沒有準備，要不您還是帶其他人——”
“沒關系！只是過去長長見識，不用你做準備，”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小彤的話，克魯格曼教授繼續說道，“總有一天你得在這種頂級會議上發表文章，現在熟悉一下，哪怕只是熟悉下會議的流程，對你以后的學術之路都是大有幫助的！”
聽到導師都這么說了，小彤一時間也是說不出推辭的話來了。
其實能有這樣的機會，她當然是不愿意錯過的。
唯一讓她感到頭疼的就是，她才剛剛從滬上那邊坐飛機過來，如果跟著導師去開這會的話，便意味著她馬上又要飛回去……
一想到自己又得在天上折騰二十多個小時，小彤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
（我盡量爆發到20號吧，一直四更對一只二更獸來說太殘忍了qaq）
。
喜來登酒店總統套房。
站在落地窗的旁邊，陸舟接到了從太平洋對岸打來的電話。
“你妹妹已經平安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電話那頭的秦岳笑了笑，“對了，她現在住的是學生公寓……要不我把你的那套房子給她好了，正好我也有計劃在學校附近租一套稍微小一點的公寓房。”
當初陸舟離開普林斯頓回國那會兒，將附近鎮上的那棟小別墅和那輛福特野馬的鑰匙都交給了秦岳，讓他每年替自己交個房產稅就行。
畢竟房子這東西是越放越舊，時間長了沒人住，也就不能住人了。尤其是在新澤西州這種靠北邊的州，冬天如果屋子里沒有留人的話，很容易發生水管凍裂壓垮屋頂的事故。
雖然估計是沒機會回去看看了，但那棟房子和里面的壁爐，陸舟還是很喜歡的。
陸舟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過年這時候和她提過這事兒，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后來也想了想，那里也不是什么鬧市區，她一個女孩子住這么大的房子我也不放心。如果你不打算住了的話，就替我問問薇拉或者普林斯的其他教授感不感興趣吧。”
其實對于小彤的想法，陸舟心里是能夠感覺到的。
一方面她很感謝著自己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張開翅膀為她遮風擋雨，也很依賴這種感覺，但另一方面她的性格又和自己很像，是那種不愿為別人添麻煩的類型，渴望著能夠過上獨立的生活，渴望能夠有一天不再依賴自己，不再是自己的小包袱，甚至是反過來幫上自己的忙……
其實陸舟想說的是，他并不介意被她依賴，也更不會把這種依賴當成一種負擔。
畢竟，他們是家人。
而家人之間的感情，本身就是維系在一種互相之間的依賴上的……
秦岳笑了笑說：“我可沒說我不打算住了，3000美元一年能租到這么大的房子，這種好事找遍整個北美都沒有吧。我只是說如果你妹妹需要的話，我就自己去找房子。不過你這么一說也確實，她一個女孩子住這么偏僻的地方是不太方便。”
普林斯頓的學生公寓雖然性價比低，但勝在距離校園設施近，而且安全有保障。小彤住的那棟秦岳記得好像還是雙人公寓，有一位室友的話，也能更快地融入到校園生活中。
簡單地問了下小彤在那邊的情況之后，陸舟便將她的事情暫且放在了一邊，和自己昔日的學生閑聊了起來。
“怎么樣？你那邊的生活還習慣嗎？”
秦岳笑了笑回答道：“我一直都挺習慣的，對我來說能有個專心研究的地方就足夠了。要說唯一不習慣的，就是您不在了，碰到難題沒法從您這兒取經了。”
陸舟：“你都已經是教授了，還想著從我這兒取經呢，也該自己琢磨琢磨了。說起來，你最近在研究什么課題？”
“加性數論中的華林問題……：說到這件事情，秦岳便忍不住嘆了口氣，“這玩意兒每天想到我頭大！有時候我感覺數論這玩意兒研究的人少也是有道理的，往往你碰到一個看起來只是純粹的素數堆砌的問題，深入研究進去卻發現是一個代數幾何問題。然而偏偏光是代數幾何的方法卻又解決不了問題，最后還得引入表示論、p-adic理論等等……當然，還包括了你的群構法。”
“這其實是一種好事，”陸舟笑了笑說，“我們的科學不就是這樣進步的嗎？”
秦岳無奈說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對研究這些問題的人來說就不太友好了。有時候我都不禁會想，要是存在一種方法，能夠從定性的意義上快速得出我們想要解決的問題得用什么方法才能解決就好了……”
陸舟：“這恐怕不是數學的范疇，這是玄學的范疇。”
秦岳：“也許吧。”
話題進行到了這里，忽然沉默了一會兒。
閑聊了這么久，秦岳總感覺陸舟有什么話似乎想說，只是可能因為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一直在和他繞著圈子。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主動點破這一點的時候，沉默著的陸舟，忽然有些突兀地開口了。
“薇拉她……還好嗎？”
并不意外這個問題，秦岳心中暗道一聲果然，隨后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我幫你問了，但一直沒打聽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她不是很愿意說自己的情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發現了什么，她現在有意再躲著我。后來我試著去問了下和她一起研究黎曼猜想的莫麗娜講師，但她也不愿意說太多的樣子。”
聽到這句話，陸舟沉默了一會兒。
“……謝謝，我知道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如果她實在不打算說什么的話，也別勉強她。”
秦岳：“你打算掛了嗎？”
“嗯，如果沒什么事情的話。”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陸舟繼續說道，“畢竟我這邊，時間也不早了。”
猶豫了片刻之后，秦岳開口問道：“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以前我其實就挺想問的，是關于——”
陸舟：“……如果是學術上的問題，盡管問。”
被打斷了的秦岳，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那算了，我還是不問了……”
……
坐在隔壁的房間內，剛剛刮完胡子的王鵬，正坐在床邊上，依照慣例檢查了下行李箱里的裝備。
就在這時，門外的走廊隱約傳來了腳步聲。
從腳步聲聽出了來者是誰，將裝備扔回行李箱里的他站起身來，走去了玄關處。幾乎是敲門聲剛剛響了一聲，他便握住門把手，拉開了門。
“什么事？”
站在門口，陸舟隨口說道。
“喝酒嗎？我請客。”
從陸舟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王鵬沉默了幾秒鐘之后開口說道：“工作時間只能抽煙不能喝酒，不過你想喝的話，我可以陪你。”
“怎么個陪法？”
王鵬耿直回答道：“旁邊看著，等你喝醉了把你扛回去。”
陸舟呵呵笑著搖了搖頭。
“喝醉？我？得了吧……”
看著轉身向著電梯走去的陸舟，王鵬沒有多說什么，順手關上了房門，然后便跟著他一起上了電梯，甚至伸手替他按下了酒吧所在樓層的按鈕。
見狀，陸舟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么。
一路上一句話沒有說，走到吧臺前的陸舟，坐在了高腳圓凳上，然后便看向了吧臺后面的酒保說道。
“來杯威士忌水割。”
“稍等。”
看著酒保那晃的和麒麟臂似的手，王鵬隱隱約約預感到陸舟今晚恐怕會喝不少，于是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在旁邊提醒了一句說道。
“明天是揭牌儀式，我建議你還是少喝點。”
結果他沒想到的是，一直以來都很聽人勸的陸舟，這一回卻是一改常態。
“你別管。”
從酒保的手中接過了杯子，粗魯地扔下了這么一句話的陸舟，再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么一杯一杯的喝著。
具體是什么時候停下的，陸舟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大早起來也是夠痛的。
次日，頂著頭痛欲裂的大腦起了個早床，洗漱完畢的陸舟靠著強大的代謝功能總算是恢復了個七七八八，下樓去酒店一樓的自助餐廳匆匆解決了早餐，然后便坐上了已經等候在門口的汽車。
打著哈欠坐在了后排，陸舟伸手捏了捏有些發澀的眉心，隨口問道。
“我昨天喝到幾點？”
王鵬想了想回答道：“凌晨轉鐘……沒想到你今天早上還能起得來。”
陸舟：“小酌了兩杯而已，有什么起不來的？”
聽到這句話，王鵬也不爭辯，笑了笑說道：“……去哪里？”
陸舟：“IMCRC總部。”
“好的。”
伸出右手設定了導航，王鵬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將汽車開上了酒店門前的公路。
靠在了松軟的座椅上，陸舟正打算趁著路上的時間瞇一會兒，就在這時候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自己喝斷片的事情，于是有些尷尬地咳嗽了聲說道。
“昨晚我喝得有些多，要是說了些胡話，你就當沒聽見。”
“沒事兒，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扶著方向盤的王鵬笑了笑說，“感覺好點了沒？一會兒揭牌儀式沒問題吧？”
臉上恢復了平時自信的表情，陸舟淡淡一笑說。
“什么大場面我沒見過？”
“這點小場面而已，能出個啥問題。”
……
雖說然說是小場面，但事實上場面一點也不小。
無論是坐落在高新技術園區邊上的恢弘大氣的IMCRC總部大樓，還是聚集在總部大樓正門前停車位上的一臺臺新聞轉播車，都預示著這場揭牌儀式正聚集著來自全世界關注的目光。
黑壓壓的人群圍在大樓的正門前，像一只倒扣著的大碗，圍在一座披著紅布的四五米高的巨型花崗巖石碑前。
沒有紅地毯，沒有飄在天上的氣球，也沒有禮炮齊名，但卻沒有人懷疑這場揭牌儀式的正式，也沒有人會去懷疑它的影響力。
無論是關注著人類未來的學者，還是對物理感興趣的吃瓜群眾，亦或者關注著這次事件對世界格局影響的政客們……
無論他們是坐在電視機前，還是站在現場，亦或者手捧著手機看著網絡直播，此時此刻都情不自禁地將呼吸放慢了半拍。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和鏡頭的聚焦處，一位穿著正裝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他的手中沒有新聞稿，只有一排四只話筒。
隨著一聲輕輕咳嗽的試音，他伸手扶正了話筒，用清晰而莊嚴的聲音，開口說道。
“首先感謝各位專家、學者、各方代表、新聞人、以及關注著世界物理學進程的所有人，能夠站在這里，或者是坐在電視機前，與我們共同分享這一光榮的時刻。”
“作為IMCRC的理事長，也作為肩負著探索未來這一重任的學者，我對諸位的熱情深表感謝，謝謝！”
石碑外的人群中，響起了海浪一般的掌聲。
陸舟輕輕點了點頭，等掌聲稍稍平息了之后，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IMCRC是一個國際性的物理研究組織，我們致力于討論并解決那些將影響我們文明未來的課題。”
“它或許不能幫助我們走得更遠，但卻能夠幫助我們更加的了解我們自身，了解我們的宇宙，了解我們的世界是以何種法則去運行。”
“很榮幸站在這里，能夠代表我們所有人，為這光榮的一刻揭曉！”
說罷，陸舟轉身兩步，走到了石碑腳下。
接著他伸手抓住了那絲綢質感的紅布，猛地一把將它扯下。
流動的紅布在空中翻飛舞動，就如同流淌的血液。恢弘大氣的書法，在那石碑上刻下了一行遒勁有力的文字。
【國際月面強子對撞機研究中心總部】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也在這一刻瞬間爆發了所有的感情。
掌聲、歡呼聲……
聲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為這一刻而奮斗了快整整兩年的華科院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員們、所有參與過月面強子對撞機設計的工程師們，紛紛激動地揮舞著雙臂，甚至是擁抱在了一起，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是他們推進了歷史的進程！
是他們所有人完成的這一功績！
在如此偉岸的光榮面前，即便是諾貝爾獎，乃至世界上一切屬于個人的榮譽，想必也會黯然失色吧。
匆匆從外面趕過來的羅師兄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們一把拉住扯進了人群中，眼鏡都不知道飛到了哪里去，甚至差點沒被扔到天上。
雙手拍的發紅，站在不遠處的人群中望著那落下的紅布，華國物理學會理事長張文龍院士的眼中不禁熱淚盈眶。
“終于等到了這一刻啊！”
“是啊，”偷偷摘下了眼鏡，華科院物理研究所所長方少平院士用食指揉了揉進了沙子的眼角，接著抬頭瞇著雙眼，迎著風望著那聳立的石碑，輕聲感慨道，“從今天開始，華國的物理學史算是揭開了新的一頁啊。”
聽到這句話，張文龍院士哈哈大聲笑了笑。
“何止是華國物理學界！”
“整個世界的物理學史，往后都該是新的一頁了！”
……
揭牌儀式結束了。
隨著陸舟輕輕鞠躬，右手松開了話筒，一群記者們一瞬間便涌上前來，見縫插針地伸出手中的話筒，想要越過那堵和城墻似的站成一排的保鏢，從陸舟這兒拿到第一手的采訪。
“陸舟教授，我是哥倫比亞電視臺記者，可以請問您關于強子對撞機是浪費錢這個問題是怎么看的嗎？”
陸舟：“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應該有詩和遠方，我們的文明也是一樣，你該把目光放長遠一點。”
“我是BBC記者！請問IMCRC理事長一職是否經過公開的投票選舉？或者在程序上是否有咨詢過其他成員國的意見？”
陸舟：“關于這兩個問題，其實用一句話就可以回答，但我只想回你一個詞，無可奉告。”
在一群安保人員的護送下，陸舟總算是突破了記者們的重重包圍，和其他穿著正裝的IMCRC工作人員們一道刷卡走進了大門內。
就在這時，他忽然從人群中瞥見了一個人，眉毛頓時一挑。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頓時臉色微妙一變，尷尬地轉身就想溜，不過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一道笑呵呵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羅師兄啊！”
“剛才揭牌儀式我找了半天沒找到你人，現在儀式結束了，你可算是來了。”
-
（感謝書友“黑虎前鋒”的盟主打賞！技能CD一下，我緩緩繼續爆發，這幾天連著爆發太累了QAQ）
停下了腳步，羅文軒一臉尷尬地朝著陸舟看了過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
摸魚被逮了個正著，確實挺尷尬的。
試圖轉移話題，他打了個哈哈笑著說道。
“好巧好巧，說起來今天的天氣不錯啊，得虧沒下雨，晴空萬里無云，這要是下了雨，人人都打著傘，肯定沒那效果——”
陸舟：“昨天往天上打了干冰，今天哪來的雨？別轉移話題，我剛才找你的時候你干啥去了？”
見轉移話題失敗，羅師兄不好意思地輕咳了聲說，“車票晚點了十幾分鐘，我過來的時候趕上了上班高峰堵車……然后就遲到了。”
“你今天早上才坐高鐵過來？”陸舟一臉無語的說道，“你就不能提前一天到滬上這邊？非得踩著這個點兒啊。”
羅師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尷尬說道：“那個……我沒錯過什么重要的環節吧？”
陸舟呵呵笑了笑說：“沒有錯過，除了揭牌儀式之外你都趕上了。”
松了口氣，羅文軒拍了下胸口說道。
“呼，好險！”
“好險你個頭啊！你還當我夸你呢！”陸舟頓時忍不住噴了，接著開口說道，“下午兩點的記者招待會，就由你去開好了。現在馬上去新聞部領發言稿，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你趕緊熟悉一下去。”
一聽下午的記者招待會交給自己了，羅文軒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哈士奇一樣跳了起來，“等，等等！記者招待會不是有人負責嗎？我記得我的工作不是——”
陸舟：“你還好意思提你的工作，你昨天就該到這里來！部門會議都開完了，揭牌儀式你都敢遲到，我這要是不罰一下你，這隊伍還咋帶？”
“別啊，”羅文軒頓時愁眉苦臉的說道，“饒了我吧，那些記者們簡直是狗……”
陸舟呵呵笑了笑說：“那可不行，這事兒我一定要你去做。何況IMCRC這么大的工程能談下來，也有你一半功勞，以你對這個月面強子對撞機整個工程的理解，上去講兩句總沒問題吧？給你機會去裝逼了。”
羅文軒汗道：“這叫什么裝逼……下次有什么重大研究成果報告讓我上去講我信你。何況我那能叫什么一半功勞？CERN那邊又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跑過來求合作的。”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打斷了這家伙的絮絮叨叨，陸舟擺了下手繼續說道，“這點小事都擺不平，我哪敢把重大的研究成果交給你去報告。”
說著，陸舟走上前去，笑著拍了拍師兄的肩膀。
“好好加油干！”
“這也是為以后打基礎，你就把這次機會，當成一種鍛煉就行了！”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陸舟那期待的眼神，羅文軒總有種還有更大的麻煩事兒正等著自己的預感。
不過他沒證據啊。
也不太好問。
想了想，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拍了拍放在他肩膀上的右手。
“行吧。”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不入地獄也只能入地獄了。”
“我去準備下。”
陸舟：“……”
MMP，總感覺這家伙說話的聲音好欠打！
他可是把他當接班人在培養，怎么被這家伙這么一說，感覺好像自己正謀劃著怎么坑他？
這種好事兒能叫坑嗎？
要不，果然還是培養個備胎好了……
……
另一邊，滬上國際機場。
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下了舷梯的克魯格曼教授，將搭在行李箱拖桿上的帽子戴在了頭上，然后順手將拖桿扔給了旁邊背著旅行包的博士。
“威斯爾，幫我拿下行李箱！”
有氣無力地說著，威斯爾接過了行李箱。
“好的，教授。”
看著機場大廳來來往往的人潮，走在克魯格曼教授旁邊的安格斯教授抱怨著說道，“Jesus！這里的人太多了！我記得十年前來這里開會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子。”
不只是華國人，還有許多膚色各異的面孔。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安迪斯教授忽然有一種正身處于另一個紐約的感覺。
聽到了這句話，克魯格曼教授哈哈笑了笑說道。
“我的朋友，你該多出去走走了，這個世界正日新月異地變化著，一直呆在普林斯頓不出來，遲早會和這個世界脫節……威斯爾，你不展現一下你的紳士風度，幫我們隊伍里唯一的女士拿一下行李嗎？”
被教授用使喚的眼神看著，威斯爾一臉無語的表情，但還是沒脾氣地伸手去拿小彤的行李箱。
看著這位師兄要來幫自己拿行李，小彤并沒有交出手中的拖桿，尷尬地說道
“……我的行李箱自己來拿就可以了。”
雖然因為小彤委婉的拒絕免去了充當師妹的免費勞動力，但威斯爾博士此刻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一臉悲憤的樣子。
這老頭子，完全把自己當跑腿的給使喚了！
雖然出發之前他就已經預料到可能變成這個樣子，也做好了充當免費勞動力的準備，但果然還是好屈辱啊！
不過，雖說是如此，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悲憤一下而已。
想到馬上就可以跟著諾獎大佬一起出席學術會議，跟著導師裝逼并且認識更多的大佬，威斯爾心中的那點不快很快就消散掉了。
身為一名有理想有抱負的學者，吃這點苦又算的了什么？
這都是為以后打基礎！
想到這里，不但積攢在心中那點不快不見了蹤影，威斯爾看著導師對這個從華國來的新生噓寒問暖的樣子也不恰檸檬了，甚至是扛著一大堆行李的肩膀也更有力氣了……
嗯，真香！
走在前面的小彤倒是沒有察覺到自己師兄豐富的內心戲，反倒是因為克魯格曼教授無微不至的關照有點兒懵逼。
普林斯頓的教授都是這么熱情的嗎？
她在牛津大學那邊讀碩士的時候，雖然也經常被不尋常的目光看待，但這種熱情還真是第一次體會到……
“……那個我只是順便一問，小彤小姐，你不給家人打個電話報下平安嗎？”
看著一臉關切的導師，小彤拘謹地回道：“……可是我前幾天剛打過。”
克魯格曼教授一臉認真地勸說道：“我知道，但你現在不是又坐飛機了嗎？而且在天上飛了二十多個小時！你的家人知道的話，肯定會擔心的。”
小彤：“……”
所以正確的操作不應該是，不讓他們知道不就好了嗎？
看著導師幾乎把想法給寫在臉上的表情，小彤的心中一陣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的，只得委婉地回了一句。
“等到了酒店再打吧……”
并沒有聽出這句話其實是一種委婉的拒絕，克魯格曼教授頓時喜笑顏開，哈哈笑著說道：“好，好！到了酒店再說……記得別忘了啊。”
小彤尷尬地點了下頭。
“嗯……”
電話是不可能打的，就算打了也不可能說自己又回滬上了的。
這要是讓老哥知道，自己前腳剛剛在紐約機場落了地，還沒在普林斯頓呆兩天，又跟著導師飛回了滬上，下次見面還不得被他給笑死。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克魯格曼教授那一臉“計劃得逞”的表情，小彤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不過老哥在金陵，應該碰不到吧……”
用漢語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小姑娘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情暫且拋在了腦后不去管，拎著行李箱跟上了導師的腳步，朝著打出租車的方向走去了……
就在他坐在酒店里，想著該去哪兒打發下時間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自己那兒似乎還有一張邀請函。
回想起克魯伯格教授在信中說的那些話，陸舟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嘆了口氣說道。
“算了，閑著也是閑著，隨便去哪逛逛好了。”
正好他也挺好奇的，他的Lu-Bewley模型是不是真像那家伙吹得那樣，那么牛逼。
而且會議的舉辦地好像還是個五星級酒店，邀請函上附帶著晚餐午餐的餐券。哪怕對經濟學的報告會不怎么感興趣，去蹭個飯似乎也不錯？
想到這里，陸舟便不再猶豫，站起身來去換了身休閑點的衣服，順便給王鵬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車從車庫里開到酒店門口等自己，然后才出門坐電梯下了樓。
“新銳大酒店……好像是一座新建不久的五星級大酒店，位置稍微靠郊區一點。”
坐到了車后排，陸舟將邀請函翻出來看了一眼，將上面的地址報給了王鵬。
伸手在車載觸控屏上設置了導航，王鵬看了下地圖上顯示的距離。
“新銳大酒店是嗎？好像不是特別遠，不堵車的話三十分鐘之內就能到。”
已經開始閉目養神的陸舟，隨口說道：“不著急，慢慢開過去就行了。”
“這次是去開什么會嗎？”
“算是吧，不過主要還是去蹭個飯。”
“好吧……”
……
正如王鵬估計的那樣，三十分鐘的車程不多不少，正好停在了新銳大酒店的門口。
看到了停在酒店門口的車之后，等候在門前的侍者立刻上前，在看到了陸舟手中的邀請函之后，很快帶著二位走進了酒店里。
在穿過酒店大堂的時候，陸舟四處打量一下這里的裝潢，以及在大堂往來穿梭的人們。
他發現這里一個游客都沒有的時候，心中不禁心生感慨。
不愧是研究怎么花錢的，這些經濟學家們開個會都這么講排場。
不但會議舉辦地挑的是五星級酒店，甚至還包了場。
哪像他們數學家開會，小的會議都是租兩層會議室，中飯晚飯單獨發餐券，包場這么氣派的事情一般也就IMO大會之類的頂會才這么干，而且選址的時候一般也不會挑那么繁華的地方。
陸舟依然記得上次巴西里約熱內盧的國際數學家大會選擇的那座酒店，雖然環境也不差，但也就是相對于一般度假酒店而言，和五星級酒店的環境還是沒法比。
而且還在郊區。
難怪這些“狗大戶們”在普林斯頓不受待見，拿著他們研究出來的數學工具賺了這么多錢，能受待見才叫怪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雖然這些經濟學家們看著都不像是差錢的樣子，但陸舟推測，能把會開得這么氣派的地方，多少也與會議的主辦單位掛上了震旦大學和滬上財大等幾個國內知名強校的名字有點關系。
能把這樣的國際知名的學術會議吸引到自己這里來舉辦，地方政府和高校那邊還是很愿意承擔一部分開銷的。
畢竟不是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嗎？
能夠花錢解決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兒。
擱在以前的話，那是花錢別人都不愿意過來。
但現在的話，整個大環境已經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隨著華國經濟的崛起，越來越多的學者和經濟學專家開始對華國的模式產生興趣，愿意帶著學術目光來研究華國經濟中存在的或者可能存在的問題，以及這個正在崛起的龐然大物可能對世界經濟造成怎樣的影響……
從客觀的角度來講，能夠吸引國際上的學者為華國的經濟貢獻自己的腦細胞，這種改變當然是好的。
進了會場之后，陸舟也沒管別的，先就是去派發紀念品的攤位附近轉了一圈，興致勃勃地收集了幾個知名投行提供的手抄本，以及某些財大氣粗的銀行聯合知名筆商生產的會議專供鋼筆。
這些鋼筆一般在市面上是買不到的，也很少有人會去買，雖然不確定能不能升值，但收藏意義還是相當大的。
以前陸舟便有收藏學術會議贈送的小禮品的習慣，對于他而言，這也是除了他證明的那些猜想之外，另一種形式的學術履歷。
只是最近這兩年他參加的學術會議稍微少了點，這個愛好才沒能延續下去。
如今重溫這種感覺，看著手中的鋼筆，陸舟也是相當的懷念。
在派發小禮品的桌子旁邊，便是海報交流區。
和數學界的學術會議沒太大區別，無論即將在會議廳內討論的是什么高端的課題，這種會議通常都會給不夠資格申請“talk”的青年學者們一個展示自己學術成果的機會。
也就是所謂的“poster”。
相對于“talk”而言，poster的門檻要低的多，就好像是高端商城旁邊的沿街菜市場，在這里交流討論的大多是一些在讀博士或者碩士，連博后都很少能看到。因為門檻不高的緣故，這里的交流形式也相當隨意，準備一張吸引人眼球的海報和一副足夠洪亮的嗓門兒便可以。
雖然對于學術界的大牛們而言，海報交流相對于其他的交流方式來說檔次較低，這仍是一個非常有用的交流方式。
在琳瑯滿目的海報攤位前逛了一圈，陸舟發現這里的海報對他來說，絕大多數和天數都沒什么兩樣，雖然每一個字和單詞都認得，但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就在他開始感覺到頭大的時候，忽然注意到了其中一張海報上，寫著的幾個單詞好像有那么點兒……眼熟？
“……Lu-Bewley模型？”
雖然海報做的挺挫的，標題也寫的不清不楚，但唯獨這幾個單詞倒寫的挺認真。
聽到了陸舟嘴里的那聲嘀咕，站海報前的模樣瘦瘦高高的男人推了下眼鏡，挑了挑眉毛，感興趣地說道。
“你也是研究這個方向的？”
聽到這位青年向自己搭的話，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笑了笑說道。
“算是吧。”
“那太巧了，看來我們是同行，”伸出了右手，這位看上去年齡不是很大的青年，咧嘴一笑說道，“威斯爾，普林斯頓在讀博士，研究的是宏觀經濟學方向……具體點兒說，就是琢磨如何將數學方法建立可以用直觀數字呈現的經濟學模型，而Lu-Bewley模型是我正在研究的課題！”
從早上開始，他的海報就立在這里了，一直沒有人對他的海報感興趣。
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對他的海報似乎感興趣的人，并且還是同樣研究Lu-Bewley模型的青年學者，他當然不愿意輕易放這人走。
不過，陸舟本來也沒打算走。
他來參加這學術會議，本來就是出于對Lu-Bewley模型究竟有沒有克魯格曼教授形容的那么夸張而感到好奇。
“Lu-Bewley模型很重要？”
雖然這么直截了當地問可能有些自戀，但陸舟還是忍不住這么問了。
然而這位威斯爾先生似乎是會錯了意思，誤把陸舟語氣中的不好意思，聽成了懷疑的口吻，于是當即眉毛一豎，提高音量擺出了辯論的架勢。
“當然！毋庸置疑，它是這幾年來最重要的經濟學模型！你既然是研究這個方向的，應該知道Bewley模型吧！Lu-Bewley模型相當于它的強化版……說起來，你真的是研究這個方向的嗎？我怎么感覺你像個門外漢一樣。”
看著威斯爾漸漸變得懷疑的眼神，陸舟毫不猶豫地說了句半真半假的話來。
“當然，你在懷疑我嗎？”
“沒有沒有，”威斯爾連忙擺手，“事實上就算你完全不了解也沒關系，這本來就是一個相對前沿的研究方向。不過我的建議是，如果你打算了解Lu-Bewley模型的話，我推薦你去一號報告廳瞧瞧。”
陸舟：“一號報告廳？”
“沒錯，約瑟夫·斯蒂格利茨教授，諾貝爾獎得主。哪怕你完全不了解Lu-Bewley模型，你也應該聽說過他的迪克西特-斯蒂格利茨模型，他可是不對稱信息經濟學理論研究領域的佼佼者，同時也是一位少有的對數學理論同樣有著深刻見解的經濟學專家。”
不知為何，威斯爾的語氣忽然帶上了點羨慕，不知道是在羨慕誰的說道，“老實說，如果不是有海報交流要做，我真不應該錯過他的講座。”
“既然想去的話直接去不就行了，”聽出了他語氣中帶著的那絲遺憾，陸舟看了眼這空蕩蕩的海報展位，有點不太理解地說道，“反正好像也沒人來你這里。”
“那怎么行！”似乎是很不滿陸舟的說法，威斯爾當即反駁道，“如果這里長時間沒有人看著，我的海報就會被收走，這等于自動放棄最佳海報創意獎的評獎資格！”
“恕我直言……你指望用這張海報拿下最佳海報創意獎？”看著這張畫的和小孩涂鴉沒什么兩樣的海報，陸舟有些啞然地張了張嘴。
說這玩意兒是抽象藝術他相信。
但說這玩意兒是學術海報……
說真的，他還不如直接拿一張白紙，將自己要討論的東西一行一行地寫在上面。
然而這位威斯爾先生對他的諷刺似乎并不以為然，仍然倔強地說道。
“萬一呢？不試試怎么知道能不能獲獎。”
陸舟扶額搖了搖頭。
“那你加油……我去一號報告廳轉轉好了。”
“去吧去吧，再不去恐怕得坐走廊上了……對了，等一下，說起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威斯爾打算叫住離去的陸舟，不過卻是被海報旁邊的長桌給擋住了路。
聽到在后面叫他的威斯爾先生，陸舟也沒有回頭，只是呵呵笑著扔下了一句話。
“陸舟。”
威斯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