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奧收患者的程序要比912更為復雜，很多流程性的東西。
胃腸外科的醫生要等社區醫院的入院情況交接，要是按照鄭仁的理解，他還是很不想接手這么一個闌尾沒切下來的病人。
要是在912，這種患者也是誰都不想接。全世界的醫生單純面對疾病的時候，處理方式還是比較接近的。
天知道前面的家伙會在患者肚子里做了什么。
而且連闌尾都沒有切下來，表明患者病情極重，要是打開后萬一自己也不能解決呢？
背鍋的事情，誰愿意做誰做，反正老子不做。
這種想法太常見了，鄭仁很理解，也沒辦法強迫。在這里，自己能給吳輝安排住院就已經刷了臉了，其他的，抱歉，無能為力。
吳輝的狀態是沒有問題的，最起碼幾天之內不會出現休克等并發癥。
所以么，還是等等來的更好一些。
反正送到梅奧來了，這里是世界最好的醫院，吳輝就算是之前被誤診，也會得到很好的治療，鄭仁比較滿意。
那就準備走吧，鄭仁想到。
剛要和蘇云說一下要走的事情，杰克醫生表情古怪的和史密斯博士說了句話。
史密斯怔了怔，隨后來到鄭仁面前，很嚴肅的說到:“鄭醫生，查爾斯博士問我要你的地址，他以為你走了。”
“地址？”鄭仁疑惑。
“嗯。”史密斯博士很慎重的點了點頭，客座教授的事情原本只是隨口說說，但現在，他瞬間便定了下來。
不管要地址做什么，都能證明查爾斯博士對鄭仁的態度和其他人不一樣。
至于查爾斯博士想做什么，那一點都不重要。
鄭仁也意識到，可能是老人家要給自己郵遞點禮物之類的東西。這時候自己還沒走，那還是去拜見一下老人家來的更好些。
“蘇云，稍等等再和鄒先生聯系。”鄭仁道。
“你說晚了，我已經通知過鄒智了。”蘇云道。
“……”鄭仁很是無奈，辦事兒太痛快，也有不好的時候。那就快一點去拜會老人家吧，也省得折騰了。
鄭仁和蘇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便離開，直奔后面的查爾斯博士的實驗室走去。
史密斯博士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跟著一起去了。直覺告訴他，陪著鄭醫生，或許會有好處也說不定。
查爾斯博士在審閱資料，雖然年紀已經很大了，卻依舊像是年輕人一樣，在實驗室里工作著。
雖然也是層流實驗室，但鄭仁總是覺得這里的空氣不好。或許，和做實驗用的某種物質有關系。
當年想要從事基礎研究的時候，鄭仁就知道這是做實驗必然要面對的事情。
“年輕人，你還沒走么？”查爾斯博士看見鄭仁，很驚訝的問道。
“遇到一個華人朋友求助，就耽擱了幾個小時。”鄭仁笑了笑，說道。
“求助？”查爾斯博士注意到鄭仁用的這個詞。
鄭仁把事情講了一遍，并沒有說自己發現了是什么問題，只是客觀陳述。
“你去查一下是誰在社區醫院。”查爾斯博士把他的助手叫了過來，吩咐道。
鄭仁有些麻爪。
這種事情，他是不想碰的。
能幫著吳輝住進梅奧診所，這就是很大的人情了，要是干預正常的診療，那就有些過分了。
見鄭仁一臉局促的模樣，查爾斯博士怎么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要你的地址，是為什么么？”
“是您想要在圣誕節的時候送我小禮物吧。”鄭仁收斂心神，很恭敬的說到:“其實……”
“不，你猜錯了。”查爾斯博士哈哈一笑，說到，像是個孩子，有些頑皮。
“那……”
“不是小禮物，而是一件很大的禮物!我這些年搜集了一套外科手術的刀具，準備送給你。”查爾斯博士像是小孩子一樣，略帶興奮的說道。
鄭仁呆了一下，隨即狂喜。
查爾斯博士搜集的手術用的刀具，那肯定是世界頂級的，而且還有可能是私人訂制的那種。
不說價錢，光是這份心血，就價值連城。可是，這么做真的好么？
狂喜之后，鄭仁隨即迷茫起來。
送別的，可以很坦然的接受。可是外科醫生，把自己這么多年搜集的刀具送人，這里面傳承、繼承衣缽的味道很濃重。
雖然和查爾斯博士聊的很開心，但兩人只能勉強說是忘年之交，距離傳承二字還很遠。
史密斯聽查爾斯博士這么一說，心頓時緊了起來。幸好之前沒直接拒絕客座教授的事情，要不然這時候自己可就騎虎難下了。
查爾斯博士看中的年輕人，一個客座教授都被拒絕，這是自己作死啊。
這事兒，一定要抓緊時間辦，爭取在鄭醫生回國的時候，剛好接到一封客座教授的邀請函。
不!要在他回國之前就把這事兒辦完。
“我已經老了，做不了外科手術了。”查爾斯博士微微一笑，“這套設備，我這些年看到喜歡的，就訂制一把，漸漸的也就積累了一些。留著可惜，送給你，好好做手術。”
鄭仁渾身一激靈，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還真是這樣!
他茫然的站著，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手足無措。
蘇云也愣住了，這是怎么個情況？
“呵呵。”查爾斯博士見鄭仁的模樣，又笑了笑，道:“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在梅奧用我的刀具做一臺手術？”
“有!”鄭仁脫口而出。
“嗯。”查爾斯博士頷首，站起來，把文件合上，背著手走向鄭仁:“你的華人朋友，診斷明確么？”
“明確。”鄭仁已經進入一種癡癡傻傻的狀態，查爾斯博士問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那就好，就這臺手術了。等我助手把之前的病歷拿回來，你參考一下，做一臺完美的闌尾手術給我看看。”查爾斯博士淡淡的說到。
隨后，他一招手，有人拿過來一個銀光閃閃的箱子，不知道是什么貴重金屬打造而成的。
鄭仁接過來，沒有想象中的重，箱子本身很硬，卻又很輕，光是材質估計就價值幾十萬。
“打開看看。”查爾斯博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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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鄭仁拒絕，查爾斯博士言語之中自有一股風流氣度，不容置疑。
鄭仁打開箱子，上下五層，各種手術刀柄一應俱全。
鉗子、鑷子、拉鉤，型號分的極為細致。這絕對不是廠家生產的大路貨色，確實是老人家的私人訂制產品。從前鄭仁想要的那套德國廠家生產的止血鉗子，和這套器械根本就沒法比，太普通了，也太粗糙了。
“箱子可以直接拿去消毒，沒問題。”查爾斯博士道。
他好像知道鄭仁在想什么，一句話就解決了鄭仁心里的疑問。
鄭仁的手輕輕撫摸過手術器械，一抹涼意，像是在拒絕鄭仁，對他很是冷漠。
真是好東西啊，鄭仁心里感慨，隨后拿起一把止血鉗子。
對著陽光，鄭仁拔下一根頭發，用止血鉗子鉗夾。只微微含住半扣，發絲便被死死的夾住，力量卻又并不大到會夾斷頭發。
換了幾個角度，都是這樣。
這器械，真特么的好，鄭仁心里贊嘆。
查爾斯博士見鄭仁用頭發做實驗，笑著點了點頭。要是自己挑選的人連這些都不知道，那自己怕是瞎了。
“送去消毒吧，一會手術的時候，你會有體會的。”查爾斯博士背著手，云淡風輕的說到。
鄭仁愛不釋手，但一想到很快要用這些器械做手術，就興奮的不能自已。
有人接過箱子，提著去做消毒工作。查爾斯博士則直接走出實驗室，鄭仁小心的跟在一邊。
真是拿人手短啊，蘇云看著鄭仁的背影，心里嘲笑道。
只是他也很迷茫，這種帶著傳承味道的行為、禮物，是查爾斯博士送的，自家老板的運氣，可以說是逆天了。
真是羨慕啊，蘇云眼中很少見的流露出來一絲真切的情緒。
回到胃腸外科，查爾斯博士走在最前面，鄭仁跟在他身邊，兩人小聲的交流著什么。
看到查爾斯博士的時候，傲慢的醫生們都表現出極為尊重的表情，甚至有些諂媚。
對他們的表現，查爾斯博士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很快，查爾斯博士的助手就趕了回來。他手里拿著吳輝的病情資料，不管是入院的查體還是手術記錄，亦或是各項檢查、術中、術后用藥，一應俱全。
“看看，然后去上手術吧。”查爾斯博士看了一眼時間道:“還有1個小時，我救該回家了。珍妮已經做好了晚飯，麻煩你的手術快一點。”
鄭仁心里有數，但還是謹慎的拿過來資料，從頭看了一遍。
和大豬蹄子模擬的實驗體完全一致。
這一點，大豬蹄子的優秀是無以倫比的。
他仔細的看完，隨即沖查爾斯博士點了點頭。
這面的醫生知道是查爾斯博士想要看這位華人醫生做手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還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
吳輝很不習慣他們的熱情洋溢，有些發蒙。
梅奧的手術器械消毒，用的是高壓蒸汽法，預真空式。30分鐘消毒的時間轉瞬即逝，此時鄭仁已經來到手術室，換好了衣服，迫不及待的想要手術了。
當吳輝從無菌帽子、口罩之間看到鄭仁的眼睛的時候，直接愣住了。
闌尾切除術的麻醉方式是硬膜外麻醉，他還有意識，上肢活動并不受影響。
吳輝下意識的抬手，愕然道:“鄭醫生？”
“嗯。”鄭仁點了點頭，看見銀色的箱子搬上來，直接打開，里面十幾個刀柄，幾十把鉗子，頓時心花怒放，連平時很少帶情緒的言語都鮮活了幾分。
“怎么是你？”吳輝徹底懵了。
“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不過你放心，我的手術水平是很高的。”鄭仁隨口安慰吳輝一句，蘇云鋪好單子，重新消毒，站在鄭仁的對面。
聽到吳輝的問話，見鄭仁已經伸手要器械，他便說道:“能讓老板給你做手術，真是不知道你走了什么運。”
“走運？”
“當然，老板的外科手術，是世界頂級的。在手術室外面，你知道誰在看么？”蘇云道:“查爾斯博士，諾貝爾獎的獲得者，專門為了看老板手術，才把你的診療提前的。”
原來是這樣，吳輝終于明白了。
之前還很不理解，為什么這么快就能上手術。聽蘇云這么解釋，他一下子就清楚了。
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這個金字招牌，在吳輝的認知中是很牛逼的。
“閉上眼睛吧，估計有二三十分鐘就完事兒了。”蘇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說的比較保守。
吳輝卻沒有閉上眼睛，看著手術室的頂棚發呆。
自己跑到羅徹斯特，竟然是華人給自己手術，命運還真是離奇啊。
不過能遇到這位鄭醫生，也算是自己幸運了。要不然現在自己肯定躺在社區醫院里，周圍都是瀕死的急診患者，光是嚇都要被嚇死。
而且這一刀肯定躲不掉，據說半年后還要做二期手術治療，那時候估計手術會更難做。
只是，這位鄭醫生，手術水平真相是蘇醫生說的那么好么？
吳輝只是略有懷疑，但還是比較相信蘇云說的話的。
邏輯很簡單，這里是梅奧診所，隨便來個人都能做手術？那可真就是天方夜譚了。
這位鄭醫生的水平最起碼不會差，這是肯定的。
他雖然生了重病，但腦子還是很清楚的。
鄭仁站在手術臺前，手里摸著還帶余溫的鈍剪刀，心念一動，來到系統空間，又一次購買了手術訓練時間。
像戰士一樣，要熟悉所有的槍械，才能上戰場。醫生，要熟悉所有的手術器械，才好做手術。
雖然對鄭仁而言，中間差別并不大，但他還是很謹慎的做一場手術熱熱身。
18分鐘后，手術結束。
手術時間比較長，是因為鄭仁要熟悉各種器械。手術做到鄭仁這個水平，普外科巨匠級別，器械一上手，就像是有各自的靈性、脾氣一樣。
算是和這幫小家伙打招呼了吧，鄭仁心里想到。
手術很順利，異常順利，私人訂制的手術器械雖然不合鄭仁的習慣，但卻真心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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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輝還在看著手術室的天花板，感慨人生。
大多時候，在鮮花、掌聲中體會不到的人生凄涼、悲慘的境遇，如今潮水一般涌出來，頗有些唏噓。
可在吳輝看來只有一瞬間，心里的感慨剛剛開始，還沒有想到今后的日子，便聽到鄭仁的聲音傳來：“手術做完了，一會蘇云給你看闌尾。”
說完，鄭仁便撕掉身上的無菌服，轉身走出手術室。
做完了？
吳輝覺得自己是不是連續兩次接受麻醉，導致大腦出了什么問題。
麻藥，一定不能用太多，一定啊！
“蘇云醫生，什么情況？”吳輝見擋在自己面前的布單被撤走，視野頓時一片空曠，也知道手術做完了。只是心里有很多疑惑，便問道。
“手術完事兒了，喏，這是你的闌尾。”蘇云撤掉無菌單，拿著病理盆，給吳輝看里面的闌尾。
又粗又大，上面附著著一層綠、白、黃相間的膿苔，一個破洞在闌尾上，如此明顯，如此招搖。
在破洞處，隱約能聞到里面散發出來的惡臭氣息。
不是洗腸子了么？這是吳輝第一個念頭。
蘇云拿著病理盆，像是拿著炒勺一樣，顛了顛，闌尾變換各種角度，無死角的展現在吳輝的面前。
“蘇云醫生，洗腸子怎么沒洗干凈呢？”吳輝問到。
“你以為是洗衣機，扔進去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凈凈？”蘇云鄙夷的口氣特別濃郁，已經到達了人生之最，“這種闌尾切除手術，對技術水平要求的特別高，社區醫院的醫生做不下來，只能用……按照你的理解，就是消毒水或者叫做洗衣液來沖洗腹腔。”
說著，蘇云把裝著闌尾的病理盆放到器械臺上。
“只是沖洗了外面，里面的炎性感染要靠你自身的免疫力抗過去。”
“……”吳輝愕然。
“抗過去，就沒事兒了。”蘇云轉身，撕去身上的無菌服。
“那要是抗不過去呢？”吳輝問到。
“死唄，還能有什么辦法。”
“……”
“先是連續的高熱，發燒燒到40攝氏度左右，然后忽然有一天你陷入昏迷狀態，也不再發熱了，體溫降到正常或者偏低的水平。”蘇云很認真的給吳輝講解、恐嚇著，“再之后，要是有社區醫院會收你，像是你看到的那些急診患者一樣，要呼吸機插管，輔助你呼吸，然后插上尿管、胃管、深靜脈管。一天收十萬美元的治療費用，直到最后死去。”
吳輝被嚇懵了。
蘇云描述的，和他演的連續劇里的某些情況相似，也和自己在社區醫院看到的急診患者差不多。誰知道這種情況，距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
“那……”
“那什么，你姐看不看你的闌尾。”蘇云道。
“不……不用了。”吳輝忽然想到一件事，馬上問道：“那鄭醫生和蘇醫生您是怎么做的？”
“技術水平的碾壓啊，他們做不下來的，我們能做，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想不到？對了，以后再見面，別叫蘇醫生，叫云哥兒。”蘇云面無表情的說到。
吳輝看著蘇云，他穿著無菌服，俊美的臉龐被無菌帽和無菌口罩遮住。雖然如此，一層口罩卻依舊無法完全遮擋住他的俊秀與英氣。
“一會把你送回去，我們就要走了，有時間再聯系。記得，下次見面，管我叫云哥兒。”蘇云生怕吳輝忘記這件事兒，叮囑道。
“我……我能吃東西么？”
“餓了？”蘇云本來已經往手術室外走去，聽吳輝這么說，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
“嗯。”吳輝老老實實的說到。
“問你個問題。”
“你說。”
“一天啊，在手術室里有三只小綿羊。忽然闖進來一匹披著羊皮的狼，你說，半個小時后還剩幾只羊？”
“1只。”吳輝雖然不知道蘇云問這個哄孩子的故事到底是為什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心里的答案。
只剩下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勉強能算是羊。
這種充滿了稚氣的問題，有很多答案。看來這位逼著自己叫云哥兒的俊俏小哥，是想給自己一個難堪？不過無所謂了，吳輝很有風度，這些小事兒他不是很在意。
“三只。”蘇云道：“因為，手術室里不允許吃東西。”
說完，蘇云轉身離開。
呃……吳輝愣住了，隨即想笑。這幾天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都在這一刻被揮散。
……
……
鄭仁走到外面觀看手術的房間，查爾斯博士正看著門口，等待他的到來。
“手術做的很好。”查爾斯博士見鄭仁回來，微笑說道。
“基本手術。”鄭仁有些害羞，“而且手術器械，特別趁手。”
“坐吧。”查爾斯博士隨后坐下，他身邊其他人卻沒有坐，而像是柱子一樣站著，略顯壓抑。
鄭仁不解，但還是坐了過去。
“你的手術水平，已經達到了很高的層次。雖然有些動作我并不認可，但多少還是有點道理的。能看得出來，你是憑借天賦成就了現在的一切。不像是有人教，一切都像是磨具里做出來的。”
查爾斯博士悠然評價著鄭仁的手術。
作為巨匠級別的手術醫生，闌尾切除術練習了幾千臺，這個世界上有資格點評鄭仁闌尾切除術的人并不多。
查爾斯博士，卻是其中之一。
鄭仁沒有像那天在大階梯教室一樣，和查爾斯博士爭執什么，只是側耳聆聽。
“繼續手術，我預計外科開刀式的手術會在二三十年內逐漸退出歷史舞臺。達芬奇機器人會接替人類的雙手，成為新的手術醫生。或者說，機械臂將成為醫生的雙手。”
“但是，我最后很鄭重的給你一個忠告，年輕人——憑借無以倫比的外科手術水平，或者介入手術水平，能讓你獲得尊重，卻不能讓你獲得諾貝爾獎。”
“如果你想要得到諾貝爾獎，去搞基礎研究吧。有興趣的話，我這里有幾個方向，你做了選擇后，可以隨時問我。”查爾斯博士再一次告誡鄭仁。
很認真，很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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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智很不高興。
鄒嘉華在梅奧診所有特殊就診卡，每次來到這里，會有一名很專業的醫生跟隨，一直到鄒嘉華離開。
接到蘇云的電話，鄒嘉華就讓鄒智做飛去海德堡的準備工作。
可是一切準備就緒，那面卻讓再等等。
簡直太過分了！鄒智心里想到。
老爺是什么身份？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算是禮賢下士了。可是那位鄭仁醫生竟然這么沒有分寸，讓老爺等他！
只有別人等老爺，哪有老爺等人的道理？！
陪同的梅奧醫生已經表現出很不耐煩的情緒，不斷看著表，看著時間，嘴里陰陽怪氣的說著不遵守時間之類的話。
雖然沒有必要和他解釋什么，鄒嘉華也很從容，只是說等鄭老板出來。可是鄒智還是很郁悶，很煩躁，尤其是每當他想到蘇云那張臉龐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愈發強烈。
約定的時間過了一小時五十二分鐘，鄭仁、蘇云、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才在一群穿著白服的醫生的簇擁下走出梅奧診所的大門。
“該死，終于不用在這兒耽誤時間了。”陪同的醫生牢騷了一句。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像是密布的雨云一樣。
鄒智也很無奈，只能尷尬的笑笑。
雖然說這都是付費的服務，但畢竟是爽約了。而且，這里是梅奧診所。
“鄒，這種不遵守時間的人，是沒有前途的。”那名醫生能說簡單的中文，所以才被派來陪同鄒嘉華。
他陰陽怪氣的譏諷了一句。雖然說這些都沒有用，鄒嘉華是鐵了心要等的。
“對不起，萊迪醫生。”鄒智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小聲笑道：“這件事情，我會……”
“小地方來的醫生，估計是在梅奧里轉迷路了。”萊迪醫生道：“只是參觀而已，要這么久么？”
鄒智無語。
雖然他聽蘇云說，是受邀請來這面做手術的，但事后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萊迪醫生說得對，鄒智也是這么想的，大概率只是一次公費的“交流”、學習、參觀而已。
至于什么交流，那只是一種比較好聽的說法。
梅奧和華夏的醫生，有什么好交流的？學習的話，人家都懶得教。
真是丟人啊，鄒智心里再一次腹誹。
參觀梅奧，竟然會迷路。但是他看到那一群身穿白服的醫生的簇擁下，鄭仁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好像是一同走過來的，鄒智也有些迷茫了。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醫生一起出來？難道說是那個蘇云又惹禍了么？
他腦海里瞬間出現無數的猜測，但是每一種猜測都不符合他對梅奧診所的認知，被排除掉。
可是除了這些以外，真的沒有什么可能性了。
很快，醫生們簇擁著鄭仁走到門口，鄭仁看到鄒嘉華的車，看到鄒智和另外一名醫生站在車旁，有些不好意思的招了招手。
鄒智迷惑了。
“查爾斯博士，我要是有了決定，會尋求您的幫助的。”鄭仁轉身，和查爾斯·摩爾博士認真的說到。
查爾斯博士微笑，拍了拍鄭仁的肩膀。
握手，告別，鄭仁走向鄒嘉華的車。
“怎么這么晚？”鄒智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還是抱怨了一聲。
蘇云挑眉，隨即笑了，沒有說話。
“對不起，查爾斯博士想要看我做手術，所以臨時加了一臺。”鄭仁解釋道。
“哼。”鄒智鼻腔里隱約哼了一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萊迪醫生，我們要等的人已經到了，您請回吧。”
等待鄒智的，是無限沉默。
鄒智本來以為最后還要聽到萊迪醫生幾句抱怨，甚至帶一些生僻的臟字也說不定。
但卻從來沒有想到一直很不耐煩，啰啰嗦嗦抱怨的萊迪醫生竟然會沉默。
他有些奇怪的回頭看去，那名叫做萊迪的醫生一臉惶恐，腰已經不知不覺中彎了下去，卑微的像是子民見到了君主一般，差一點就到了塵土里。
而且他見的還不是一般的君主，是特別殘暴的那種。
萊迪醫生連呼吸都變得盡量輕微，生怕惹惱了眼前這位。
“鄭醫生，期待著下次的重逢。”查爾斯博士道。
鄭仁轉身，深深鞠躬，隨后笑著走上車。
鄒智很困惑，但是他沒說話。
“查爾斯博士，您……您好。”萊迪醫生的聲音顫抖著，戰栗著，用盡量溫和、卑微的語氣說到。
“讓開。”查爾斯博士身邊的助手冷漠的說到：“博士不想見到你們。”
萊迪醫生就像是乖巧溫順的寵物一樣，馬上消失。
鄒智看的目瞪口呆。
送鄭仁出來的這位醫生、老者，到底是什么來頭？按說即便是梅奧診所里特別厲害的醫生，也不至于讓其他人怕成這個樣子。
百思不得其解。
馮旭輝、胡艷徽坐上后面的車，三臺車駛離梅奧診所。
那群身穿白服的醫生一直到視野消失，還站在梅奧診所的大門前，梅奧兄弟的銅像燦燦發光。
鄒嘉華和鄭仁聊了兩句，便開始工作。鄒智想了很久，都想不懂其中的道理。
他小聲的問到：“鄭醫生，剛才送你出來的是誰？我看萊迪醫生怎么會那么怕他？”
“是查爾斯·摩爾博士，諾貝爾獎的獲得者。”鄭仁手里捧著銀色的箱子，里面的手術器械已經清洗干凈，簡單消毒。他拿著一把刀柄，愛不釋手，隨口給鄒智說到。
“諾貝爾獎的得主么？可是就算是諾獎得主，萊迪醫生也不會這么怕他啊。”鄒智心中驚訝，但這還無法解釋萊迪醫生像是老鼠看到貓的那種表情。
“查爾斯博士從前有冠心病，我估計是在梅奧做的手術，術后有了嚴重的并發癥。”鄭仁眼睛里放著光，看著刀柄，仿佛那是謝伊人一樣，“冠狀動脈擴張癥，所以心臟科的醫生，包括介入科的醫生，好像都挺怕他的。”
“……”鄒智無語。
“老板，你怎么知道？”蘇云瞥了一眼鄭仁，問到。
“多年豐富的臨床經驗。”鄭仁手里拿著刀柄，感受著硬度與重量，輕輕一劃，空中隱隱留下一道銀白色、犀利的光芒，斬斷時間，斬斷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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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主任拿著各種材料，來到科教處，與科教處的處長溝通。
但是，整個過程卻很不順利。
“毛處長，鄭仁醫生可是少見的人才，《柳葉刀》和《新英格蘭》雜志上的文章都有，這些可都是國際核心期刊。”孔主任耐著性子和毛處長解釋。
毛處長四十多歲，涂著淡妝，風韻猶存。她優雅的拿著資料，似乎在看，又似乎在敷衍。
“孔主任，您這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毛處長過了很久，才嘆口氣，說到：“破格的事情，已經被明令禁止了。當然，提升主治2年之后，有相關的材料，是可以破格的，我認為鄭仁醫生的資質足夠。”
孔主任沒說話，他在等但是兩個字。
“但是，他剛到我們912，連一年都沒有。”毛處長微微一笑，歲月掠走了她年輕時候的美麗、氣質，但是她卻不這么認為。
她的印象中，自己一定還是傾國傾城的那個美少女，傾倒眾生。
“鄭仁醫生是在海城市一院晉級主治醫師的，到現在已經將近三年了。”孔主任解釋道。
“對于這一條的解讀，有很多種。”毛處長嫣然一笑，道：“最近國科教會議上有說明，要在任職醫院工作滿2年，才符合破格的條件。在海城的經歷，是不算的。當然，要是正常晉級，可以加上。可不是要走破格么，這就有點為難了。”
“……”孔主任沉默。
“孔主任啊，我也想幫您。以我的了解，鄭醫生的確是一位難得的人才，而且抗震救災的時候沖到了第一線？”
“這個和晉級沒有關系。”孔主任繞開毛處長的陷阱，繼續追問：“一個獲得諾獎提名的醫生，竟然無法破格晉級副主任醫師，毛處長，您不覺得很荒謬么？”
“這是規定，我也沒有辦法的。”毛處長嘆了口氣，聲音略有幽怨，好像沒有幫上孔主任的忙，心里很不安，“提了副高職，就能出專家診了。您也知道，院多少人看著呢。鄭醫生能破格，明天李醫生是不是也得找我？后天陳醫生是不是也來找我？到時候都出專家診，普通診怎么辦？”
“孔主任啊，不是我不幫你，破格的條件，除了時間之外，還需要論著的。兩篇論文，可不能代表論著。”毛處長繼續說到。
這一點孔主任了解，但什么論著，都特么是扯犢子的事情。
每逢需要晉級，都是醫生自己花錢，湊出一份論著。那東西，除了晉級之外，再沒什么用處了。
就跟幾十年前對文學有愛的那些人一樣，寫寫小詩，最后老了，拿出自己養老錢，買個書號，出一本書，送給親朋好友。
但還是有不同的，一個是被迫無奈，一個是自己的愛好，自愿的。
這里面的彎彎繞，大家都清楚。
雖然沒用，只是一些人生財的工具，卻是規定，鐵心卡的話，一定能卡死人。
“論著這個，我有準備。”孔主任道：“只是出本書，沒什么難度的。”
“那時間也不允許，再過一年半，我親自拿著東西給鄭醫生辦破格的事兒，您看怎么樣？”毛處長也知道一本論著，根本難不倒孔主任。
她只是隨口說說，真正能殺人的，是這種硬杠。
“毛處長，您看看通融一下？”孔主任已經算是遞小話了，彎腰求人。
可是毛處長只是打太極，敷衍孔主任，每每說到底線，咬的卻很死，根本不吐口。
這件事兒，竟然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孔主任也很奇怪，按說這點小事兒，自己一個大主任親自出面，通融一下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更何況鄭仁已經符合了破格晉級的標準，什么在912工作2年以上，那是過度解讀。
但人家就用過度解讀來卡人，還有什么好說的？人家是科教處的處長，而不是自己。
磨了一個小時，孔主任最后還是兩手空空離開了科教處。
他背手、皺眉，在尋思著這件事情。
肯定有鬼，這都不用多說，是必然的！
但鬼在哪呢？真是古怪。
剛要走出機關樓，有人在后面叫孔主任。
“孔主任，真巧，我剛想去科里找您。”林格急匆匆的跑過來，追上孔主任。
“哦，林處長啊，什么事兒？”孔主任勉強笑道。
“別處長，您這是寒磣我，副處，副處。”林格馬上回答道：“這不是鄭老板去了梅奧做手術，院里的意思是，以后梅奧可不可以在邀請鄭老板的時候，同時給院里發一封信函。”
孔主任冷笑，“這是院里的意思？”
“是啊。”林格聽出來孔主任不高興的意思，心里奇怪，這只是一件小事，我又沒抱著你家孩子跳井，干嘛跟我甩臉子？
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笑著。
“我問問吧。你要是著急，就跟蘇云直接聯系，你有他微信號么？我回去發給你。”孔主任意興闌珊，緩緩走出機關樓。
林格心中一動，追了上去。
“孔主任，您這是干嘛去了？”
“給鄭老板申請破格晉級副高職的事兒，被擋回來了。”孔主任冷森森的說到：“咱912牛逼啊，能去梅奧診所跑飛刀，在咱們這兒連個破格都做不到，你說，這到哪講理去？”
“……”林格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情。
主管科教的毛處長，當年和自己、趙文華是一家院校的，她是護理出身，誰知道卻青云直上，比自己還早就坐上了處長的位置。
估計是趙文華賊心不死，這個老趙啊，你說你……林格心里無數的腹誹，埋怨，卻無法和孔主任說。
他想了想，嘿嘿一笑，道：“孔主任，這是小事兒，您別不高興么。”
“這還是小事兒？合著在您這兒天底下就沒大事兒了是吧。”孔主任道。
林格心里這個別扭，孔主任你有氣和毛處長撒啊，干嘛撒到我的頭上？
“孔主任，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前幾天你說的提案，葉處長和袁院長溝通了，原則上通過。”林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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