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委，是那位已經八十多歲的老人家。那個位置，沒有一個人敢于覬覦，想一想都是極大的不尊重。只要老人家還在，副主委已經是最高的職位了。
歐陽主任聽到住院總說的話后，有些疑惑。周春勇這貨在搞什么？介入學科不好好的玩導絲、導管，要去玩解剖。
這是想要改行做自己學生么？
奇怪。
不過他沒當著住院總的面說什么，而是一起來到大示教室。
示教室昏暗，主席臺上，一個影視小鮮肉明星一般的年輕人在做著解剖。
歐陽主任在住院總的引導下坐到了周春勇的身邊，心中不屑。
“周主任，您這是做花活都做到影視圈了？”歐陽主任笑著問道：“那位，是哪家的明星？請來花費不少吧。”
“歐陽主任，別瞎說，那位是鄭老板的助手，今天的教學手術是他來做。”周春勇簡單解釋，眼睛卻根本不離開大屏。
他的眼睛睜有點酸，但是心里激動，早就遺忘了身體上的各種不舒服。
“嗯？鄭老板？是最近總說的那位912的諾獎候選人？”歐陽主任早有耳聞，詫異的問道。
要是鄭老板親自來，他可能會很重視。諾獎候選人，光是這一個大帽子壓下來，就足以壓垮所有人的腰桿了。
但鄭老板的助手……
切，現在的年輕人架子都這么大了么？只派一個助手來，這是搞什么。
“歐陽主任，您先別說話，也別看主席臺，看投屏，投屏。”周春勇感覺到歐陽主任要說話，連忙制止。
他有些煩，歐陽主任沒帶眼睛來么？在周春勇的想象中，他進來后應該專心致志的看示教，而不是說些有的沒的。
歐陽主任怔了一下，看著主席臺上那個小巧的“手術臺”和無影燈，心里鄙夷。周春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分明是拍馬屁啊，他還知道廉恥二字是怎么寫的么？
可是當他的目光看到投屏的瞬間，血管里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這是肝臟的局部解剖，門脈已經被分離出來，臺上那位類似于男團C位的主，手持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不斷的挽出刀花，絢爛無比。
和刀花一樣絢爛的，是他的解剖技法。
這解剖做的，竟然要比自己好，要好很多。
歐陽主任瞬間做出了這么一個判斷。
真是不敢相信，這么年輕，手法竟然熟練到這種程度。歐陽主任很是詫異，他心里想，也有可能是動物肝臟比較好獲取，這個年輕人是鄭老板培養起來的解剖獸也說不定。
但鄭老板才多大歲數，竟然培養起解剖獸了？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合實際。
一般情況下，手術獸都是主刀的醫生歲數比較大，眼花手抖的時候才會找年輕的畢業生來做某些需要特別精密的部位。
比如說做斷指再植術，國內就有人用手術獸來吻合血管、神經。
鄭老板似乎不到三十歲吧，這么點歲數，應該不會培養專門解剖的人。
再說，TIPS手術新術式出現在世人面前，這才多久。而臺上那年輕人的手法沒個十年寒窗的功夫是做不成那樣的。
“歐陽主任，肝門附近肝靜脈的解剖，應該找上面那根吧。”周春勇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歐陽主任一臉懵逼。
周春勇問的是TIPS手術相關的事情，歐陽主任壓根不知道這事兒。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柄上下紛飛的柳葉刀。
“周主任，這個年輕人多大歲數了？到三十歲了么？”歐陽主任問道。
“不到，好像今年二十八九歲。”周春勇怔了一下，心里一琢磨就想明白歐陽主任為什么答非所問了。
是自己想錯了。即精通TIPS手術，又精通解剖、外科手術的人，全華夏也沒有幾個。
在介入科還沒興起的時候，倒是有普外科或是肝膽外科的人和放射科合作，做TIPS手術。
但那都是老黃歷了。
現在稍微正規點的醫院，都會配備介入科醫生，普外科想要插手這一塊業務是很難的。
而且介入手術吃線，對術者身體造成巨大損傷，也沒人愿意做。
看樣子自己的疑問要找機會讓蘇醫生給自己解答，找歐陽主任，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歐陽主任道：“周主任，這位是鄭老板的助手？”
“嗯。”周春勇有些煩。
自己就不應該找歐陽主任來，什么問題也解決不了，還光跟自己說話，打擾自己的思路。
“鄭老板是不是還不能帶研究生呢？”歐陽主任道：“周主任，這個孩子水平真心不錯，你幫我介紹一下，我今年有個碩博連讀的名額。”
周春勇忽然覺得事情特別荒謬。
歐陽主任竟然說要收蘇云當自己的研究生？這可真是呵呵了。
他理也不理，認真的看著解剖。此時，門脈和肝靜脈基本已經被解剖的清清楚楚。
結合核磁彌散，周春勇覺得自己看片子的水平似乎都有所松動。
松動之后，反復總結、實踐，業務水平提升是在情理之中的。周春勇心里暢快無比，差點就哈哈大笑出來。
這種開心、愉悅，不是搞醫療的人很難理解。或者各行各業都有自己開心的點，只是別人很難GET到而已。
“周主任？”歐陽主任見周春勇久久不說話，有些不高興。自己的碩博連讀名額，要是走私人關系，在分數夠的前提下，至少要……算了，誰打招呼、給什么好處都不重要。
自己惜才，周春勇這廝怎么還不說話了。
“歐陽主任，別想了，不可能。”周春勇輕聲說道。
“為啥？！”歐陽主任瞪大了眼睛，看著周春勇的側臉，問道。
“臺上那位，在幾年前是華清系的碩士生，號稱帝都心胸外科明日之星。你找個心胸外科，打聽一下蘇云，沒有不知道的。”
“……”
“人家自體干細胞3D打印心臟并移植，動物實驗都過了，因為一些事兒到了鄭老板的醫療組。一個碩博連讀，根本不可能。”周春勇淡淡的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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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賀專心的看著鄭老板的手法，心里感慨，真是很牛啊。雖然鄭老板很牛這件事情已經無數次的證明了，但他似乎根本沒有極限一樣。
自體肝移植能做，連這種嫩豆腐的腸道都處理的這么好。
還有什么好說的？
“老賀，你換個音樂去。”馮教授說到：“上次做了一晚上手術，聽了一晚上的好運來，都聽惡心了。”
“湊合聽吧。”老賀眼皮都沒抬一下，“鄭老板親點的歌兒，說換就換了？”
馮建國很是無語。
鄭老板……他似乎根本沒有聽，正在專心致志的做手術。自己一個拉鉤的，才需要音樂解解乏。
“老馮，你好好看手術，跟鄭老板多學學。”老賀笑呵呵的說到：“要是鄭老板來麻醉，我跟定當小大夫，一板一眼的學習。你看看你，這是什么態度。”
馮建國哭笑不得，自己態度還有問題了？難道還不夠尊重鄭老板么？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求援。
鄭老板會麻醉？人家根本不是……
忽然，馮教授想起來不久前麻醉科搶救了一臺惡性高熱患者的事情。
鄭老板當時湊巧去看看，當場指揮搶救，連麻醉科徐主任都蹲在地上看尿袋來著。
MD，這是什么氣場？！
先不說會不會的事情，馮建國可以肯定，即便是當時自己在場，還熟知惡性高熱的診斷與治療，也不敢吼著徐主任蹲在地上觀察尿量。
說鄭老板不會麻醉？
開玩笑！
鄭老板要是沒學過麻醉，怎么會對麻醉科最棘手的惡性高熱那么熟悉。
他要是不會麻醉還去了解惡性高熱的話，那不是吃飽了撐的么。
老賀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
想著想著，連循環播放的好運來似乎也沒那么聒噪了。
也是，圖個好彩頭么。
專注術野，鄭老板正在一點點的游離著腸道上面的結締組織。別說自己，就連魏主任都基本沒什么活干。
馮教授苦笑，要不下次把術者位置讓給鄭老板得了。
魏主任這不是占著那啥不那啥么。
似乎魏主任聽到了馮教授開嘲諷的聲音，似乎他不甘心寂寞，趁著鄭仁換器械的時間，用大鑷子夾了下去。
“魏主任，輕點。”鄭仁輕聲說道。
“嗯。”魏主任點了點頭。
這不是鄭仁第一次說了，似乎從開臺打開腹膜后就一直磨叨這句話。
魏主任雖然有點腹誹鄭仁的小心，但還是聽話的把力度減小，試探著往里游離了一下。
結締組織很堅硬，腸道一摸就知道要比最軟嫩的豆腐還嫩的那種。說是吹彈可破，也不夸張。
他沒有勉強，手術么，可不是逞血氣之勇能做下來的。
要是沒有鄭老板，現在就可以關腹了，魏主任心里想到。
“鄭老板，您是怎么松解的？”魏主任把手指撤了出來，問道。
“一點點來，力度要小。”鄭仁道。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魏主任嘆了口氣。
“哦，結締組織的內膜外側，順著這個游離，不去碰腸道的外膜。”鄭仁道：“基本就是這樣。”
游離結締組織的內膜外側？也就是和腸道黏連部分靠近結締組織的一側……
換句話說，鄭老板不是在游離腸道，而是在分解這層繭。
魏主任啞然無語。
還能這么做？
還能這么做！
不過即便知道原理，魏主任也做不來。
這種手術不是經驗能解決的，需要對解剖結構以及結締組織的組織結構有著相當深刻的理解才行。
光是這樣也不夠，還要膽大、心細、手穩。
要是自己三十五歲到四十歲的巔峰期，或許還能嘗試一下。但現在自己已經過了五十五歲，有些手術操作根本無法完成。
魏主任有些失落，年紀的原因是沒人能夠克服的。
他有些羨慕眼前這個充滿了朝氣，卻又成熟穩重的鄭老板。
鄭老板在略顯稚嫩的年紀，就已經把手術水平提升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程度。日后等他到了成熟期，不知要走到哪一步。
有這種天賦的人，真是讓人羨慕。
手術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鄭仁剛開始還給身后的權小草簡單講解幾句。隨著手術深入，他變的沉默，專心的游離、分解腸道的黏連組織。
心無旁騖。
抽絲剝繭，這手術做的，真可以用抽絲剝繭來形容。
一般來講，普通的腹繭癥中，這種白色的結締組織像是雞蛋殼一樣，包裹在腸道周圍。甚至有報道的腹繭癥里，只包裹局部腸道的病例最常見。
部分腸道被包裹，甚至可以采用粗暴的切腸道的方式去完成手術，根本不用抽絲剝繭的游離。
可是眼前的患者，不屬于這兩種情況。
術區里的腸道被完全包裹，而且內部還有無數的纖維條索在。
這種腹繭癥，魏主任認為可以寫一個個案報道了。而且是能上《柳葉刀》的那只能怪個案報道。
因為它太難做了。
“老馮，估計還要多久？”老賀檢查了一遍麻醉設備，準備要補充麻藥。
馮建國猶豫了一下，抬頭看鄭仁。
“手術還要好久，繼續給藥吧。”鄭仁沉聲道：“一會我們這面做完了，還要婦科上來切卵巢。”
“……”魏主任愣住了。
“……”馮建國也愣住了。
老賀干凈利索的答應了一聲，開始補充麻醉藥物。
“鄭老板，卵巢有問題？”馮建國詫異的問道。
“是呀，剛剛看到卵巢有炎癥，很重。”鄭仁道。
“什么時候看到的？”
“14分鐘前，魏主任用大拉鉤拉患者右側腹壁的時候，看了一眼。”鄭仁一邊做這手術，一邊說道。
呃……這個太夸張了吧。
手術做不了不說，連卵巢有事兒都沒看見？
馮建國覺得自己嘴里有些發苦，他側頭，轉換角度，想要試圖看看患者盆腔。
可是此刻大拉鉤不在，術野遮擋的嚴嚴實實，真是什么都看不見。
“鄭老板，什么時候讓婦科上來？”
“等……婦科水平最高的手術醫生，給他打電話準備吧。”鄭仁道：“估計有兩個小時咱們怎么都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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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干細胞……d打印……心臟移植……
幾個關鍵詞像是閃電一樣，把歐陽主任劈的外焦里嫩。
只是一個助手，用的著這么夸張的履歷么？他錯愕的看著主席臺上正在神采飛揚的做著解剖的那個年輕人，心里分外不解。
年輕人的手很快，身子特別穩。光是一搭眼、都不用細看就知道他外科水平很高。年輕人的額前黑發不時飄動，俊美中帶著幾分飄逸與硬朗。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合二為一，完美自洽。
加上周春勇精心設計的場景，歐陽主任油然而生一種看演唱會的感覺。
“周主任，這種外科水平……說句不中聽的話，您別不高興。他干介入，白瞎了。”歐陽主任嘆了口氣，心里惜才的想法越來越重，越來越濃。
真是白瞎了，解剖做的這么好，帝都各大三甲醫院真的是隨便選啊，干什么介入！吃線，不知道么？
“您還真別這么說。”周主任微微一笑，道：“鄭老板外科水平更高。”
“更高？”歐陽主任恍惚了一下。
“我聽說前一陣子，抗震救災，912人手不夠的時候，做了一例急診肝包蟲病的自體肝移植。”周春勇道。
作為一名老肝膽外科的主刀醫生，歐陽主任自然對各種常見、罕見病了若指掌。
肝包蟲病，那是一個特別棘手的手術。比較復雜的，就算是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能做下來。
而自體肝移植，號稱肝膽外科人神之界，最大的技術壁壘。
能做自體肝移植，還是在肝包蟲病這種復雜的肝臟疾病的外科手術中。這水平，真心可以啊。
歐陽主任不說話了，看樣子周春勇是抱住了一根大腿。雖然他有些不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安安穩穩退休不好么？還去抱年輕人的大腿？！
要不要臉了？
但這是說周春勇。他也不確定，自己要是有這種機會，會不會和周春勇一樣。
可能，
似乎，
應該，
也會這么做吧。
……
蘇云很開心。
解剖，他在家嘗試過一次。但那次是自己一個人……還有黑子蹲在一邊等著吃肝。
很遺憾，蘇云知道自己的水平要比老板差。雖然不多，但他清楚，在這種級別上，差一絲可能差的就是一輩子。
自己是什么性格，蘇云一清二楚。
沒有人觀摩，或者不是千鈞一發的時刻，是沒辦法發揮到極致的。
可是今天，周春勇為鄭仁精心準備的舞臺上，蘇云享受到了明星一般的關注度。
燈光暗下去，唯一亮著的無影燈燈光像是聚光燈一樣照在臉上的一瞬間，蘇云就爆了。
這是自己的舞臺，只屬于自己。
臺下，坐著全球的介入學科頂尖教授，級別要比老板在梅奧和海德堡的那兩次都要高。
這簡直就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次展示。
他沒有緊張，只是有些遺憾，要不是因為這種課程要賣錢，去買義肢的話，能在杏林園全球直播才好呢。
剛一開始，他的狀態就進入了最佳水平，甚至直接突破了自己的極限。
對于蘇云來講，突破極限，就是這么簡單。
柳葉刀在手里挽出一朵朵刀花，每一分解剖都細膩到了極點。門脈、肝靜脈就在一點點的解剖中呈現出來。
而且這并不是簡單的解剖，而要與核磁彌散相互參照。
雖然是第一次上手，但蘇云心里不知模擬了多少次。看一遍就會，看兩遍就專精，這個基本屬性強大到了無以復加。
沒做過？不要緊，已經模擬過了么。
蘇云心里有數，他對自己有信心。
那幾十道專業的、挑剔的目光帶給蘇云的不是壓力，而是澎湃的動力。
和別人不一樣，蘇云就是這種人前瘋式的家伙。
整個大示教室很快安靜下去，只有翻譯在輕聲細語的把自己說的話翻譯給外國專家聽。
而那些專家，一個個聚精會神，沒人再來糾纏自己用的是什么語言；也沒惹提出質疑。
對此，蘇云很滿意，卻也有點遺憾。
他心思像是閃電一樣，尤其是這種裝逼的時刻。根本不用想，身體的本能就在解剖和對比核磁彌散的過程中設下了幾處“破綻”。
要是有人抓住這些破綻提出質疑的話，蘇云可以肯定，自己會讓對方顏面掃地。
可是這群專家們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解剖技法震驚到了，還是水平太差，根本沒發現自己設計的小陷阱。
蘇云略有些遺憾。
這些陷阱不可能設計的太低級，畢竟這些人是世界級水平的專家。沒能用呵斥與鄙夷把整場氣氛推到最階段，算是美中不足了。
肝左葉被解剖完畢，門靜脈與要穿刺的肝靜脈呈現在眾人面前。因為沒有硬化劑固定，所以蘇云特意留了一些結締組織在上面。
整個肝臟，像是鏤空的藝術品一般。
比老板做的鏤空肝臟要好看了很多，那貨根本就沒有審美，蘇云最后看著手術臺上的肝臟，心里想到。
全場鴉雀無聲。
連翻譯都不說話了。因為蘇云已經停下來，他們無事可做。
柳葉刀輕輕的放在手術臺的一角，蘇云看著臺下隱約的人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弧度完美，只可惜沒有尖叫聲。
當醫生真的不如去唱歌跳舞，最完美的作品只能自己欣賞，這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雖然如此，蘇云卻還是心滿意足。
這次解剖教學，他客觀評價，和老板的水平相差無幾了。某些點上，比如說精美、藝術價值方面還有超出。
這是自己的巔峰之作，能夠展現在幾十位專家面前，是他們的榮幸。
蘇云吹了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帥的一逼。
10秒過去了，全場沉默。
20秒過去了，全程沉默。
1分鐘……
分鐘……
蘇云看著下面，黑影憧憧，沒人說話，沒人走動，甚至連呼吸聲都很難聽到。
他們這是……
忽然，一個人站起來，開始鼓掌。
掌聲最開始很孤單，有些含蓄。但就像是水壩破了一個口子，隨著第一個鼓掌的人站起來，其他人像是從夢境中醒過來一樣，
起立，
鼓掌。
掌聲像是潮水一般，
perf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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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過去了。
手術略顯“枯燥”，但沒人在意。
整臺手術，都是在游離、松解腸道之間刺激后生長出來的結締組織。精巧而細密，不快不慢，游刃有余。
手術臺上的幾個人和鄭仁身后的權小草看的興致盎然。
鄭仁的每一個動作，簡單而直接，并不華美，魏主任知道這代表著著極高的、甚至是最高的胃腸外科手術水平。
如果對于一名吃貨來講，這就是一頓饕餮大餐。
看了幾個小時的手術，他們心里也有所感悟。要不是患者的病情太重，魏主任和馮建國都準備上去試一試了。
對于一名外科醫生水平的判斷，麻醉師和器械護士是最有發言權的。
因為他們沒有利益糾葛，能夠客觀的判斷術者的水平。
到了這個層次，老賀已經看不懂手術的技巧了，但卻依舊看的津津有味。
他不是在看手術，而是在看人。
鄭老板的手術有多強，還要自己說么？來912這才多久，鄭老板做了多少臺大手術了？
無論是急診搶救苗主任，還是肝包蟲病，或者是前幾天的那個直腸異物的患者。
每一個，都無聲的說明一點——鄭老板的手術水準，超出了912的外科主任。
雖然挺難相信的，但老賀判斷這就是事實真相。
這臺手術在外行看來是很無聊，所以老賀把注意力放到觀察其他人表情上。
魏主任，眼角的皺紋又深了一點，畢竟年紀不饒人么。這臺手術，他沒出汗。
為什么會沒出汗？老賀知道。
上一次做直腸異物取出術的手術時，魏主任汗如雨下。圍在頭頂的大紗布卷好像換了兩三條，最后還是堅持了不到個小時就下去了。
這人緊張的時候就愿意出汗，屬于個人體質問題。
上一臺手術，他對鄭老板的技法還有懷疑，肩負著一名大主任的職責。
所以他緊張，
所以他出了無數的汗。
而這次，很顯然魏主任的情緒是放松的，他相信鄭老板能順利完成手術。
無論手術有多難，都能順利完成。
看樣子魏主任對鄭老板很放心啊，不愧是臨床經驗豐富的大主任，看人就是準。
老賀笑瞇瞇的看著魏主任，心里想到。
而馮建國這貨，個子本來就高，像是麻桿一樣。站得高、看得遠這種事兒在手術臺上是不存在的。
他的姿勢很古怪，扭曲著，麻桿變成了麻花，從一個詭異的角度順著術野中一條縫隙看著手術過程。
老馮的柔韌性不錯啊，難道他平時回家，還要陪媳婦去練瑜伽么？
兩口子一起做瑜伽，別說，老馮還挺有情趣的。
這么一個粗糙的漢子，去練瑜伽……那畫面太美，老賀只是想了一小會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四十大多的人了，一直保持這種狀態，他的腰間盤怕是也凸出了吧。
下了臺，看他怎么辦。
估計會躺在床上三五天，不！老賀想，手術到現在還沒做完，真要再來幾個小時，怕是馮建國這貨會躺1周以上。
嗯，中醫正骨的水平空總最好，馮建國在那面有熟人么？沒有的話自己給他介紹一個熟人也行么。
站在鄭老板身后的那個小大夫，是個應屆的學生。
老賀看著權小草，知道這種學生的日子是很不好過的。因為不是進修生，不是研究生，他們處于醫療圈生物鏈的最底層。
本科生？這種生物在912壓根就不存在好不啦。
所有臟活累活都是他們去做，最后能上臺闌尾炎，都要看教授的心情如何。
至于虛無縹緲的獲得教授的歡心，被錄取為研究生，這就要看他們是不是能吃苦、肯干活了。
找研究生的教授，并不是以分數來評定的。
當然，要是沒有任何了解的前提下，分數是唯一能判定的標準。自然要錄取分數高的，而不是放著學霸不招，去隨隨便便找個分數低的。
要是這樣的話，腦子不是進水了么。
但有了了解的話，每一個能招研究生的教授都會喜歡那種吃苦、肯干、任勞任怨的人。
醫院，不僅把男人當牲口，女人一樣是牲口一般的用。呢，前段時間，協和女超人都辭職了。
急診科，真特么不是人干的活，老賀看著權小草，漸漸的走了神。
這孩子看著不錯，見過幾次，不說話，只會干活。男孩兒也就算了，還是個女孩兒。
912好久沒有辣妹子了。
不過這么老實，能當辣妹子么？
從前，手外科倒是有個辣妹子，風風火火，手術做的是很贊的。但后來軍轉民，去了私立醫院。
那面掙得更多，據說一臺斷指再植術能給術者一萬左右。這還是一根手指，要是多幾根手指，手術費會更高。
除了婦產科的手術，天天看這群糙老爺們，真的是很煩啊。有個姑娘當術者，就養眼的很了。
希望她能留下來吧。
老賀看著權小草專注的看著手術，一動不動，像是一株小草正在堅持著生根、發芽，不管頭頂有什么阻礙。他心里有些感慨，年輕真好。
順著權小草，老賀的目光看到了鄭仁身上。
鄭老板，不動如山，沒什么好看的。
從開臺就是這個姿勢，到結束，估計也是這個姿勢。這種站臺的本事，不說手術水平，都堪稱第一人。
鄭老板不光是手術做的好，還有專門的器械和器械護士。老賀想到這里，嘿嘿一笑，隨即擔憂起來。
據說鄭老板在海城還有專門的麻醉師，雙胞胎姐妹花。這后宮開的……自己想要跟鄭老板一起做手術，看樣子任重而道遠啊。
一想到這個，老賀就開始犯愁了。
他在912，屬于那種不上不下已經認命的人。但鄭老板是個機會，這一點老賀的眼光還是相當犀利的。
只是怎么能把這個機會變成現實，他卻一點想法都沒有。
要是自己學外科就好了，這時候肯定天天抱著鄭老板大腿混。從前記得自己和鄭老板說過，上急診手術告訴自己一聲。但鄭老板這幾次都沒說話，看樣子是忘記了。
要怎么做才好呢？
“老賀。”鄭仁忽然說到。
“呃……”老賀恍惚了一下。
“給婦產科主任打電話，讓她們臺上會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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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老賀連忙應道。
轉身出去打電話，叫婦產科主任臺上會診。這事兒之前已經招呼過了，那面有準備。
鄭仁則開始擺腸子，把游離過的腸道按照正常的解剖結構擺放整齊。
因為腸道都游離出來，腸道拉鉤一拉，就能看見患者右側卵巢黏連包裹嚴重。
至于炎癥是不是這里來的，魏主任和馮教授也和鄭仁的想法一樣。估計大概率是附件區逆行感染，導致腹腔里大面積的黏連，形成嚴重的繭腹癥。
抽絲剝繭，到此為止。
“鄭老板，這臺手術，可是開了眼了。”魏主任感嘆的說到。
“嗯，的確。”鄭仁道。
魏主任和馮建國怔了一下，雖然說的是事實，可鄭老板這么說也太不謙虛了吧。
“我看過相關報道有45例，但沒有一例是這種情況的。”鄭仁繼續道：“能黏連的這么重，我也是開了眼了。”
哦，原來說的是兩件事兒。
“鄭老板，您對個案報道有興趣么？”馮教授問道。
“我啊，組里面的科研文章，都是蘇云寫。我……似乎不需要了。”鄭仁笑了笑，“要是您感興趣，就寫個個案報道，然后找蘇云幫著發就好了。”
“嘿嘿。”馮教授笑了笑。
“對了，小草是研究生么？”鄭仁忽然問到。
權小草聽鄭仁忽然問自己，一下子緊張起來。
鄭老板問自己話，鄭老板竟然問自己話！
她緊張的手和腳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下意識的往鄭仁身后挪了挪，不讓鄭仁的余光看到自己。
“小草？鄭老板問你話呢。”馮教授說到。
權小草腦海還是一片空白，沒聽到馮教授的話。
“……”馮教授也很是無語，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點慫，估計是緊張了。”
鄭仁笑笑，人么，慫點挺好的。
“她這屆考的研究生，365分，超出分數線70分。”馮教授道：“報我的研究生，要是沒意外，我就收了。”
“嗯，不錯。”鄭仁笑了笑，“不過女孩兒干外科的不多，小草要加油。”
聽鄭仁這么說，馮教授疑惑。
鄭老板在手術臺上，可是很少說話的。他女朋友就在一邊，這么撩妹兒，真的好么？
其實馮建國倒是不介意鄭老板撩妹兒，血氣方剛的時候，在手術臺上說幾個葷段子都正常，別說說幾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了。
只是以鄭老板的性格，這話就太多了一些。
見馮建國有些愣神，鄭仁隨即反應過來，笑呵呵的說到：“去年，我在海城，做的就是小草之前做的活。”
“哦？”馮建國一下子來了興趣，鄭老板這是要自訴家史。
鄭老板來歷神秘，到現在大家都不太清楚為什么有這個大牛橫空出世。就連去海城支援的幾個住院總也不清楚，語焉不詳。
聽他主動開始講黑歷史，魏主任和馮教授都來了興趣。
“那時候院里請東洋的森于教授做一臺胰十二指腸切除術，我術前做了好多工作，想要跟著上臺。”鄭仁回想起去年那個秋天，也有些唏噓。
謝伊人看著鄭仁，眉眼又彎了少許，笑盈盈的。
“鄭老板，等等。”魏主任忽然插話，“您的水平，不是主刀，為了跟著上臺，還要做好多工作？”
海城，市一院，在魏主任的腦海里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世外桃源，高人云集。
要是這樣的話，下一批支援的人，自己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以鄭老板的水平都上不去臺？不可能啊。
“是森宇一郎教授么？”馮建國問道。
“嗯。”鄭仁點了點頭。
“不會啊，森于教授水平是高，但一般的慢診手術，也就那么回事。”魏主任皺眉。
在他看來，森宇教授和自己水平差不多。或者略高那么一點點的，用那么回事兒來形容絕對是不過分的。
鄭老板這種，才是真的牛逼。
“那時候我還沒開竅么。”鄭仁有些羞赧，一下子說漏了嘴。
“后來呢？”
“后來我消完毒，穿著無菌衣，站在墻角里等著關腹。”鄭仁道。
“……”魏主任愣住了。
“……”馮建國也愣住了。
老賀吧嗒吧嗒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鄭老板這水平，竟然要站在墻角里等著關腹！
d，什么是暴殄天物？什么是糟蹋東西！
“剛才看到小草消毒后要下臺，就想起來了。”鄭仁唏噓，“小大夫不容易，順便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至于什么時候出頭，就要看造化了。”
“鄭老板，您是什么時候出頭的？”老賀恰如其分的捧哏。場面不至于冷下去，又給鄭老板傾訴的機會。
“那臺手術森宇教授沒做下來，我上去關腹，把瘤子給切下來了。”鄭仁淡淡的說到。
周圍幾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才符合自己的三觀么。
森宇教授，的確是世界水準。可真要說水平比魏主任高多少，魏主任肯定跳著腳的不服氣。
但鄭老板就不一樣了。
魏主任不光是心服，嘴上也都服了。
森宇做不下來的手術，鄭老板把手術給拿下來，這才符合邏輯么。
只是這件往事，不合理的地兒太多。鄭老板水平這么高，在海城市一院還是只負責關腹的小大夫？
雖然這算是一個機會，鄭老板就此出頭了。
但以他的手術水準，怎么出頭不行？各種姿勢，隨便出頭啊，誰還能擋得住？
魏主任、馮建國和老賀都是知情知趣的人，鄭老板不說的話后面，肯定有辛酸的往事。或許是被當地的醫生壓制，也說不定。
鄭老板這么憨厚個人，被壓制也是正常，不開眼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呢。
“對了，要是做個案報道的話，得幾個月的時間。”鄭仁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這才想起來重點，“小草英語怎么樣？”
“專業八級。”權小草意識到鄭老板要說什么。
她只是慫，卻不傻。傻子怎么能考那么高的分？
“這篇報道，應該能上柳葉刀。”鄭仁道：“那面發表文章，可能對畢業有好處。你要是有興趣，幫著老馮做這個項目，多去和蘇云交流一下。”
權小草整個人都懵了，還沒入學，就要有一篇《柳葉刀》的文獻了么？
自己到畢業都不用犯愁了。
還記得有一次手術臺上閑聊的時候聽馮教授說起過，鄭老板旺人。
真是旺人啊，自己就鋪個單子，就能拿一篇《柳葉刀》的文獻。
權小草直接把回答的事情給忘了，整個人陷入一種還沒入學就能順利畢業的狂喜狀態中。
“鄭老板，那天吃的萉垟，怎么樣？”魏主任問到。
“挺好。”鄭仁側頭看了一眼謝伊人，笑道：“伊人還說，今年冬天要是找到阿白山羊的話，去借個鐵鍋好好吃一頓羊肉呢。”
正聊著，婦產科主任上來。
叮咚~任務完成的聲音響起。
大豬蹄子還是很講道理的，鄭仁心里笑了一下。
卵巢區域的處理，和腹繭癥沒有關系，所以手術也就完成了。鄭仁看了一眼系統面板，上面一行任務完成的信息。
【緊急任務：化繭為蝶完成。
任務內容：救治1名腹繭癥的患者。
任務獎勵：技能點3000點，經驗值：100000點，精力藥劑x2。
任務時間：15小時。消耗時間4小時15分，剩余時間10小時45分。】
“魏主任，那我下去了。”鄭仁可沒想著做婦產科的手術。
至于大豬蹄子怎么想，鄭仁就管不著了。
“建國，你在這兒看著。”魏主任道：“我和鄭老板先下去了。”
說著，魏主任和鄭仁離開了手術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