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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聞名不如見面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重新上了車,沿著楊修指的路向前走了不遠,趙溫就感覺到了軍營的肅殺氣氛,隱隱約約的鼓聲從遠處傳來,數座大營如臥虎一般出現在面前,連綿的帳篷,飄揚的戰旗,反映著日光的武器、甲胄,一一映入眼簾,有騎士奔馳而來,攔住了趙溫一行,雖然沒有張弓拔刀,警惕的眼神卻讓趙溫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連一路牢騷的侍者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查看了文書,騎士派人回營匯報,又在陽光下等了小半個時辰,顧徽趕了出來,將趙溫引入大營。進營前,他先關照了趙溫一句,眼下是臨戰狀態,營中不得驅馳喧嘩,請使者體諒理解,約束部下,不要鬧出不愉快的事來。

    趙溫暗自發笑,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怒孫策。和這些武夫沒什么道理可講,只要能再要點糧食,自己受點委屈沒關系。

    從幾個大營之間經過,隔著高高營壘,趙溫看不到里的情形,只能聽到里面的金鼓聲、喊殺聲。趙溫很驚訝,問顧徽道:“天氣這么熱,還要操練?”

    顧徽微微一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既是熟悉武藝,也是錘煉心性。”

    “不怕中暑嗎?”

    “當然怕,但不能因為怕就不練,多備一些湯水藥物就是了。”顧徽一邊走一邊說,輕聲曼語,不急不徐。“從軍苦,流血流汗,的確不易,退而求其次,流汗總比流血好。大人,這邊請,前面就到了。”

    趙溫跟著顧徽進了中軍大營,一進門,就看到大營中央高高的將臺上站著一個身影。大熱的天,他卻頂盔貫甲,披著火紅的大氅,頭上也沒有麾蓋遮陽,正午的陽光照在甲胄上,閃閃發光。和他一比,在營中列陣操練武藝的士卒就涼快多了,至少他們不用披甲,身上只有一條牛鼻裈,強健的肌肉在黝黑發亮的皮膚下滾動,晶瑩的汗水隨著迅猛有力的動作甩出,每個人的腳下都有些微濕,可是他們臉上卻看不到一點猶豫,眼神堅定,殺氣騰騰。一眼看去,人數雖然不多,卻讓人不敢有任何輕視。

    “這是將軍麾下最精銳的義從營。”顧徽介紹道:“將軍在將臺上,還有一鼓就結束了,請使者先到中軍稍坐。”

    “不,我看看,久聞孫將軍麾下精銳能以一當十,今天有機會看他們操練,錯過太可惜了。”趙溫擺擺手,謝絕了顧徽的好意。他被這幾百條漢子揮汗如雨的操練驚呆了,更為臺上那個挺立的身影嘆服。站在烈日下,他穿著輕薄的單衣都覺得熱,汗水一層層的往下流,穿著幾十斤重的甲胄,穿著戰袍,那是什么樣的感覺?孫策明明可以讓人打著麾蓋,他為什么不用,非要站在烈日下面曬?

    就算要以身作則,也不至于如此苛求自己吧。

    趙溫只站了一會,就覺得身上的衣服濕透了,但他還是堅持著,直到訓練結束。孫策宣布解散,將士們收拾起武器,各自回帳,過了一會兒,又陸陸續續的出營去了,一路上有說有笑。

    趙溫跟著顧徽來到中軍大帳,孫策剛剛脫下甲胄,解開戰袍,見趙溫進來,連忙掩上了衣襟。他的襯衣已經濕透,全粘在身上,將寬肩厚背展現無遺,與趙溫見過的其他武者不同,孫策的腰不算很粗,甚至有點細,腹部肌肉的線條非常清晰。

    看了一眼趙溫濕透的衣服,孫策歪了歪嘴。“大人不愧是蜀中豪杰,想到軍中歷練一番嗎?”

    趙溫知道孫策對自己的了解,倒也不驚訝。“我只是想體驗一下將軍的不易。”

    “那你可要循序漸進,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這樣的。”孫策笑了,令人端進一盆綠豆湯來,顧徽給他們一人裝了一碗,趙溫也不客氣,端起來嘗了一口,連連點頭。“涼爽可口,暑氣全消,平時也常吃,卻沒今天的感受這么好。”

    孫策大笑,著意看了趙溫兩眼。趙溫六十歲了,又是世家子弟,倒不迂腐,應該和蜀郡的風氣有關。蜀郡和吳郡一樣,因為接近蠻夷,地理上不算邊境,但文化上卻與中原有很大區別,更質樸甚至蠻霸一些。蜀郡趙家雖然已經是三代公卿,但趙溫的曾祖父卻是游俠出身,血脈里天然與中原世家不同。

    只不過官場從來就是大染缸,進來了就別想獨善其身,趙溫的祖父趙戒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本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當時和李固、胡廣一起諫爭立清河王事,李固仗義直言,趙戒卻沒能堅持到最后,和胡廣一道做了軟骨頭,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趙溫現在還有一絲俠氣,但這已經是最后的余光了。歷史上,趙溫在與李傕等人抗爭猶有大臣之節,不肯屈服,到了建安十三年,時任司徒的趙溫卻想拍曹操的馬屁,舉辟曹丕為掾,結果拍到了馬腿上,被曹操以選舉不實罷免,成了一個笑話。

    這其實也不能怪趙溫,眼看大勢已去,無力回天,順應潮流也是人之常情。能做的努力他們都做了,到了建安十三年,天下歸曹之勢已成。如果不是曹操得意忘形,遭受赤壁慘敗,根本不會有三國鼎立這種事,改朝換代也會提前很多年。

    總的來說,如果不求全責備的話,趙溫算不上名臣,但還是一個不錯的人。他晚節不保,本質上還是不諳人情世故,為官不夠圓滑,想放下身段,卻不知道怎么放下身段,示好的套路跟不上形勢而已,不能因此全部抹殺他之前的功勞。

    “詔書里都說些什么?”孫策端著碗喝了一大口,一邊嚼著煮著爛熟的綠豆,一邊說道。

    “將軍就這樣接詔嗎?”趙溫看看孫策,收起笑容,正色道:“雖說是軍營之中一切從簡,也不能這么失禮吧?人不知禮,何以立身處世?”

    孫策歪了歪嘴,將綠豆湯全部倒進嘴里,嚼了幾下,伸伸脖子,全咽了進去,這才一抹嘴,笑嘻嘻地說道:“我怎么知道這是詔書是天子發出來的,還是邟鄉侯發出來的?如果是邟鄉侯讓我投降的詔書,我難道也要接?”

    趙溫面紅耳赤,只好強作鎮靜。“我從長安來,自然是天子的詔書。”

    “這可不一定。”孫策自顧自地坐了下來,雙手按著膝蓋,眼皮上翻,嘴角帶著譏諷。“就算詔書是長安來的,也不能保證詔書是天子的意思,不是邟鄉侯的意思。依我看,現在朝中主政的那幾位身在長安,心卻早已經飛到了鄴城。天子嘛,垂拱而已,對吧?”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文化與交易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趙溫被孫策懟得啞口無言,只好說道:“將軍,陛下已經安排鐘元常等人在審案,只是一時還沒有結論而已。此案涉及較廣,又是大逆之罪,一旦坐實,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牽連,家破人亡,豈能不謹慎些?”

    孫策點點頭,以示贊同。他心中明鏡也似,案子怎么查,其實并不重要,事實是明擺著的,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擊敗袁紹。如果袁紹成了最后的勝利者,改朝換代,以后發布的可就是正兒八經的詔書了。如果他能擊袁紹,這件案子自然迅速結案,在袁紹的罪狀上再添一筆濃墨重彩。

    但這不妨礙他藐視朝廷。袁紹做得了初一,我不能做十五?你們想坐山觀虎斗,還想我給你們好臉色,也太天真了。你有你的小算盤,我有我的黑帳本,看誰算得過誰。

    “謹慎,謹慎,我看你們就是敷衍。證據確鑿,事實清楚,還有什么疑問?難道你們還想反黑為白,再治我一個誣告反坐?”孫策不耐煩的揮揮手。“算了吧,反正我對你們也沒什么指望了,有事趕緊說,我一身是汗,待會兒還要去游泳,沒時間和你扯皮。”

    趙溫也火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將軍有空再說吧。我先回平輿,在驛舍等著將軍的好消息。”說完,他放下碗,拱拱手,轉身就走。

    孫策笑了一聲:“你來要糧的吧?”

    趙溫轉過身,瞪著孫策,故作不屑。孫策笑笑。“行啦,你就別硬撐啦,你從平輿來,想必見過了張子布,又與楊德祖同車,應該知道我也沒有余糧,知道這詔書傳了也是白傳,所以才這么硬氣,對吧?”

    趙溫很尷尬,只好僵著臉,不置可否。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交易?”

    “嗯,蔡伯喈在襄陽著史,需要東觀的藏書做參考。朝廷如果愿意把東觀藏書借給蔡伯喈一用,我可以再給你們一些糧食。”

    趙溫眉毛輕揚。“東觀乃是朝廷藏書之地,那些圖書豈能借人?孫將軍,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和袁紹擅下詔書相似……”

    “這么說,你也承認袁紹是擅下詔書?”

    “呃……”趙溫顧左右而言他。“雖然還沒確認,但我相信孫將軍的指揮不會是空穴來風,可是孫將軍,你剛才說的這句話可不亞于袁紹。”

    孫策笑了兩聲,不以為然的捻著手指。“趙公,我向你請教一個問題,行嗎?”

    “不敢,請將軍直言當面。”

    “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大漢真的亡了,改朝換代,那衣冠華夏還在不在?”

    趙溫皺起了眉。他轉身走到孫策面前,俯身盯著孫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孫將軍,你究竟想說什么?你也想改朝換代嗎?”

    孫策忍不住笑了。“趙公,你不要這么敏感好不好?大漢四百年了,又是這個形勢,袁紹都開始下詔書了,也沒見你這么義憤,我假設一下,你這么緊張干什么?照你這么說,如果我問你百年之后想不想請蔡伯喈作文書丹,就等于我想殺你?你這什么邏輯啊?”

    趙溫眨眨眼睛,尷尬不已。他也覺得自己有點過激了。“呃,將軍位高權重,負天下之望,言出于口,意發于心,豈能不留意?”

    “謝趙公為我著想,不過我還是想先聽聽趙公的看法。如果大漢亡了,改朝換代,衣冠華夏還在不在?”

    “當然在的。”趙溫撫著胡須,不假思索。“圣人為萬世立法,不管經歷幾朝幾代,衣冠華夏依然是衣冠華夏,不能與蠻夷混同。”

    孫策撇了撇嘴,沒心思追究趙溫的邏輯。“那么,如果我覺得東觀藏書有被毀壞的可能,想盡力搶救保存一番,算不算為衣冠華夏的傳承出力?”

    趙溫不說話了。他懂了孫策的意思,也知道這件事的意義。拋除禮法名義的束縛,他也清楚大漢現在是日薄西山,能不能中興是個未知數。改朝換代,戰亂幾乎是必然,不僅對天下蒼生是浩劫,對典章制度、皇室藏書同樣是浩劫。遠的不說,董卓強迫遷都的時候,多少圖書毀于兵火?

    孫策在這個時候還能想著保存典籍圖書,對朝廷來說,也許是僭越,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可是對華夏文明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功德。他雖然沒什么學問,卻并不是粗鄙無文的武夫。有此一善,足以立足于士林。那么多讀書人,那么多世家,那么多諸侯,有幾個會想到這一點?

    “當然算的,只是……”趙溫很為難。“這不合禮法。”

    孫策盯著趙溫。“是禮法重要,還是兩百多年積累的文化重要?哪個是本,哪個是末?”

    “這個……”

    “趙公,你不要急著下結論,不妨再想一想,反正一時半會我也拿不出糧食來。”

    聽到糧食二字,趙溫頓時心中一動。“那……孫將軍打算怎么借?”

    “具體怎么辦,由張子綱和蔡伯喈商量,我只是提個建議。”孫策直起身子,嘿嘿笑道:“我看你也做不了決定,不如先向朝廷請示一下吧。趙公,我是武人,讀書少,除了有點錢糧之外,也做不出太多有文化的事,這算是我的綿薄之力,如果能成,將來讀書人能念我一句好,我就心滿意足。萬一不能成,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好遺憾的,說實在的,我覺得那些破帛爛簡的燒了也不錯,省得將來還要花心思改。都燒了,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也蠻好,對吧?今文經、古文經,養活了多少人啊。”

    趙溫哭笑不得,搞不清孫策是真話假話。不過,孫策提醒了他,這件事很重要,其意義甚至比延續大漢王朝還要深遠。大漢只是一姓之興衰,天下還是天下,那些圖書卻記載了由此上溯的華夏文明,一旦被燒了,就算有一座金山也換不回一頁紙。如果能促成此事,不僅孫策能青史留名,他也有功于世,不弱于位列三公,說不定能和文翁一樣,為后人景仰追思。

    “將軍,你能容我思量思量。”

    “沒問題,你什么時候想法了再告訴我。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去襄陽看看,和蔡伯喈見個面。”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戲水的羽林衛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艷陽高照,八月的平輿正午還是很熱,尤其是操練了一個上午后。孫策三言兩語打發了趙溫,帶著義從營來到葛陂邊,準備下水游泳。

    游泳既是消暑,也是練兵,更是一種難得的游戲。戲水是大多數人天生的愛好,尤其是對半大的孩子來說。孫策剛剛出營,就看到孫尚香在一群女衛的前呼后擁下奔來,嘰嘰喳喳的像一群小鳥。她們披著羽林衛標志性的大氅,卻光著兩只腳丫,跑動之間,大氅忽閃忽閃,露出一點火紅,像一團隱藏的火焰。

    孫策很奇怪,讓陸議去把孫尚香叫了過來。孫策香一舉手,羽林衛們立刻停住腳步,迅速列陣,一轉眼的空間,就以二十人為一排,前后五排,列成一字橫陣。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小跑到孫尚香面前,大聲說了些什么,孫策聽不清,但他聽出了她的聲音。

    “那不是……”孫策愕然。

    謝廣隆嘿嘿一笑。“將軍,你沒猜錯,那是閻彥明剛入門的妻子韓少英,嘖嘖嘖,這西涼女子就是厲害,和三將軍是絕配。”

    瞅著一臉賤樣的謝廣隆,孫策很無語。這時,孫尚香和陸議一起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和陸議嘀咕著什么,陸議不知道是曬的還是怎么的,小臉通紅,額頭全是汗。走到孫策面前,孫尚香拱拱手,行了一個禮,很像那么回事,就是拱手的時候大氅分開,里面的衣服讓孫策倒吸一口冷氣。

    一身火紅的水靠,只是肩頭和腰間多了蓬松的飾件,變成了一件小花裙,上面遮著胸口,下面遮著胯,但上面兩條胳膊,下面兩條腿,中間的纖腰可全露在外面了,白花花的很亮眼,也很養眼。

    “這是……什么?”孫策不知道該怎么說。這是大漢朝的比基尼嗎?怪不得謝廣隆一臉賤樣,那一百多羽林女衛可不全是孫尚香這樣還沒發育的小姑娘,里面不乏十三四歲的少女,韓少英更是正當年華,西北人,吃牛羊肉長大的,不僅身材高挑,曲線也比中原女子凹凸有致。

    “這個?”孫尚香提起衣擺,笑嘻嘻地說道:“海人下海時穿的水靠,蘭姊姊幫我們做的。”她掃了一眼孫策和孫策身后的義從營將士,一臉不屑。“我們總不能和你們一樣,穿條牛鼻裈就下水。”

    孫策看看身后一個個有意無意挺胸收腹的將士們,無言以對。軍中漢子,本來也沒什么好遮掩的,練兵的時候都只穿條短褲,下水游泳總不會裹得嚴嚴實實。只是他沒想起還有孫尚香和她的羽林衛,更沒想到她們居然穿上了這大漢朝的比基尼。

    海人下海時的水靠?回頭問問麋蘭,看她有沒有鯊魚皮的。

    “去吧,去吧。”孫策擺擺手。“注意安全。”

    “唉,好咧。大兄,你這肚子真好看。”孫尚香伸手摸了一下孫策的腹肌,轉身跑了。她揚揚手,韓少英喊了一聲,羽林衛轉身,開始跑步前進,超過孫策等人,歡天喜地的去了。

    “我們這肚子不好看嗎?”謝廣隆和郭援互相摸著,哈哈大笑。

    孫策沒理他們。他的八塊腹肌不是榮耀,反倒經常被笑話。除了他之外,這里只有郭武和他差不多,其他人多少都有點肚腩,許褚、典韋更不用說,腰粗得不像話。但這并不代表他們臃腫笨拙,相反,他們都是身手矯健的勇士,動起手來,腰間的這點脂肪不僅不影響他們的敏捷,還能緩沖一部分沖擊力。按照許褚的說法,腰就和車軸一樣,沒有點油不行,耐力不好。單挑還好,如果是戰場上混戰,支撐不了太久。

    “將軍,快走吧。”郭援催促道:“曬出一身油,還是趕緊下水舒服。”

    孫策瞅了郭援一眼,知道他沒按什么好心。不過這也正常,別說這些糙漢,就連他都有些好奇羽林衛的姑娘們在水里會是什么樣,小喬那么喜歡跳舞,她會在水里跳嗎?

    “走吧。”孫策心里癢癢的,帶著眾人來到水邊,卻沒看到羽林衛的影子,再往遠處一看,這才發現遠處立著羽林衛的戰旗,水面上停著幾艘船,拉著帷帳。帷帳里水花四濺,隱隱有笑聲,卻什么也看不到。岸上也立著帷,只有一個入口,有幾名女衛手持長矛站崗。

    “噫——”謝廣隆和郭援異口同聲的發出嘆息。

    孫策暗自發笑,踩著青石臺階下了水,先坐在水中適應一下,以防抽筋。上午練兵,下午游泳,晚上講武,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的日常。游泳于他而言既是練兵,又是健身。作為一名穿越者,他對游泳的健身價值再清楚不過。經過個把月的練習,他已經能一口氣游上三五百步,每天至少要游五六里。

    他還有一個計劃,借著這個機會推行冬泳,至少他身邊這些人要全部參加。冬泳一方面是絕佳的鍛煉方式,另一方面也是對意志的磨練。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身心相應,這是高手的必經之路。

    活動完,下了水,孫策舒展身體,向湖中心游去。郭武、陳武緊隨其后,這兩人都在長江邊長大,從小在江中戲水,水性很好,游泳時,他們兼任孫策的救生員,防止出現意外。謝廣隆、郭援等人則四下散開,形成警戒圈。大戰之際,刺客盛行,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孫策游出五百余步,前面來了一艘小船,周泰站在船頭,大聲說道:“將軍,祭酒有請。”

    聽說是郭嘉找他,孫策不敢耽誤,上了船,趕往建在湖中的水榭。水榭中央,郭嘉據案而坐,披散著頭皮,敞著衣襟,露出白花花的肉和小肚腩。他左手拿著一杯果漿,右手拿著筆,在軍謀們遞過來的文書上簽字。聽到腳步聲,他放下筆,揮了揮手。張承會意,掩上了隔間的門。

    “怎么了?”孫策在門外站定,接過侍者遞來的布巾,擦凈身上的水珠,來到郭嘉面前,席地而坐。

    “最新情報,曹操派吳懿入漢中,趕走了丁沖。”郭嘉拿起一份文書,遞給孫策。“看樣子,曹操就算自己不出手,也要讓吳懿做做樣子,出兵襄陽。還有……”郭嘉又拿起一份文書。“朝廷委任張則為幽州刺史。”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潤物無聲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將兩份文書看了一遍,遞了回去。

    龐統走了過來,遞給孫策一杯果漿,然后在一旁坐下,與孫策、郭嘉圍成一圈。孫翊和陸議抬著沙盤走了過來,將沙盤鋪在地上,又將代表不同勢力的小旗插在相應的位置。

    孫策盯著沙盤,沉默不語。

    天子坐鎮關中,曹操入益州,又搶占了漢中。劉虞被公孫瓚斬殺,幽州正戰得激烈,天子派張則入幽州,如果能夠如愿以償,朝廷的實力將得到擴張。熬過這個饑荒后,朝廷就有翻盤的機會。

    至少在他們看來如此。

    東南有錢有糧,但是沒馬。這是南方政權的致命軟肋。在冷兵器時間,沒有充足的戰馬資源就是先天不足。北宋之所以富而不強,先是被遼、西夏虐,后來又被金虐,直到靖康之恥,既是以文制武的國策有問題,也是燕云十六州的喪失導致北宋的戰馬資源控制在敵人手中,無法在戰場上掌握主動。

    “這是誰的建議?心思很大啊。”孫策感慨不已。

    “天子在南山避暑挖野菜,大部分郎官都留在長安,我們無法得到詳細的情況,只知道結果。不過這份詔書出來之前,侍中劉曄去過司徒府,后來又趕到南山,幽州從事田疇與他同行,從各種跡象來看,劉曄在其中起了作用。士孫瑞的態度有所改變,他趕往藍田接收糧食,避開了王允。”

    提到劉曄,孫策就有些頭疼。毫無疑問,劉曄是三國時代最杰出的謀士之一。在史書里,他和郭嘉、程昱同傳,有謀必中,只不過他是劉氏宗室,曹操、曹丕對他的信任遠遠不如郭嘉,導致劉曄的計策常常得不到實施。如果曹操像信任郭嘉一樣信任劉曄,劉備很可能無法割據益州。他在歷史上留下一個高才薄名的評價,是因為他不與時人交接,但即使是不喜歡他的人也不能否定他的高才。

    現在,劉曄成了天子的親信,比追隨曹操還要如魚得水。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即使有心理準備,孫策也常常感到郁悶。劉曄、劉巴,你們傷害了我,一個從我的地盤上跑掉,一個置父輩交情于不顧,非要跑到長安去,就因為你們都姓劉?

    “張則能穩住幽州嗎?”

    “很有可能。”郭嘉笑了笑。“從長遠來看,這對我們不利。不過,從眼前的形勢來看,最難受的還是袁紹。袁紹一心想取幽州,控制戰馬來源,現在朝廷派張則前往幽州,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我們要考慮袁紹暫時放棄南下,全力爭奪幽州的可能性。”郭嘉將一面代表朝廷的小旗插在幽州,又將代表袁紹的小旗北移。“幽州將迎來一場混戰,我們也許可以提前下手,安排人參與其中。”

    孫策盯著沙盤不吭聲。他原本就有安排太史慈入幽州的計劃,但時機還不成熟,青徐還沒有到手,倉促安排太史慈入幽州,只能靠海運提供補給,等于孤軍深入,把希望寄托在太史慈一個人身上,這個難度太大了。如果是短時間能決勝負,可以冒一下險,長期僵持,冒險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讓軍謀們推演一下,看看我們是否支撐得起。”

    郭嘉眨眨眼睛,欲言又止。孫策這么說,等于否決了他的意見。錯過這個混戰的機會,等張則或者袁紹在幽州站穩腳跟,以后再想派太史慈入幽州可就難了。

    龐統慢吞吞地說道:“祭酒,我不贊成你的意見。”

    “為什么?”

    “幽州的確對我們很重要,但幽州本身的弱點也非常明顯。沒有足夠的糧賦支持,幽州無法自給自足。劉虞能穩住幽州,一是因為他屯田有成,二是他罷省屯兵,開源節流,雙管齊下。如今戰事大起,屯田會受損,而養兵數量卻大增,沒有外部支援,幽州無法堅持太久。就算張則能穩住幽州,朝廷能給他提供錢糧支援嗎?依我之見,與其跨海爭幽州,不如趁著公孫瓚、袁紹自顧不暇,爭青州。”

    孫策想了想,輕笑一聲:“士元,你這是遠交近攻之計啊。”

    龐統也笑笑。“將軍,我是覺得幽州難鯨吞,青州卻可以蠶食。以前朝廷每年要從青州、冀州割兩億補充幽州,如果我們能占領青州,就算袁紹擊敗張則,占據幽州,由冀州獨立承擔這兩億的支出,時間長了也難以為繼。對我們來說,占據青州,就可以在青州建立港口,水師有了補給點,更能發揮作用。”

    孫策覺得有理,卻沒有立刻表明態度。“士元,你也領一部分軍謀進行推演,看看哪種方案更穩妥,到時候綜合大家的意見,擇善而從。奉孝,你看呢?”

    郭嘉笑道:“行啊,我也覺得士元這個方案從經濟角度考慮,著眼于長遠,的確有一定的道理。”他看看龐統。“你是不是和你從兄見過面了?這個方案聽起來有點他的影子。”

    龐統笑了,拱手道:“祭酒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瞞不過你。我這次去南陽,途經潁川,與我從兄見了一面,談了不少。他最近在一部《鹽鐵論考釋》,我讀了一下,有些收獲。”

    “這書他寫了快三四年了吧,終于完成了?”

    “剛剛完成初稿,還在修訂。”龐統笑道:“能這么快寫成初稿,還要多謝祭酒的幫忙,如果不是潁川士子陸續出仕,分擔他的壓力,再給他十年,他也寫不完這部書。尤其是郡丞棗祗,他對屯田很有研究,幫了大忙,這部《鹽鐵論考釋》中有一部分內容就是由他親自執筆,我從兄說,將來印行時一定要將他列為作者,榮辱與共。”

    郭嘉笑笑。“這么說,你從兄這個潁川太守是做穩了,將來再進一步,下一步可以考慮河南尹了,將來做個大司農也是綽綽有余。”

    “謝祭酒吉言。真有那一天,一定重謝祭酒。”

    兩人相視而笑。孫策也笑了。龐山民能穩住潁川,吸收潁川士子入仕,說明他的人才政策初見成效,作為汝潁士人集團重鎮的潁川已經有士子愿意與他合作,至少不會排斥他了。這是一個不錯的進步。

    龐統轉身又對孫策說道:“將軍,除了郭祭酒之外,還有一個人幫了很大忙,希望將軍能夠予以回應。”

    “誰?”

    “李元禮之子,李瓚李元珪,他托我從兄相請,想見袁顯思一面。”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郭嘉的樂教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李瓚不僅是袁譚的舅舅,還是張邈的好朋友,與何颙等人的關系也非常親近。他提出要求,想見袁譚,又借著龐山民的渠道,孫策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郭嘉建議孫策派人去請李瓚,給足李瓚面子,也讓更多的潁川士子看到他的誠意。李膺是潁川士子的偶像,君子遺澤尚在,李瓚在潁川士子中還有不小的號召力。他的選擇能影響很多人。

    況且,作為袁紹的內兄,李瓚不去鄴城,卻來平輿,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應該好好利用。

    孫策欣然從命,由顧徽具體執行。

    安排軍謀們進行推演,孫策走出水榭,準備繼續游泳,郭嘉也跟了過來,叉著腰,敞著懷,任由清風吹開衣襟,露出小肚腩,神情輕松。

    “將軍,幽州真要打起來,我們的壓力就小了。”

    “是啊,所以我們不要急。”孫策看著郭嘉,意味深長的說道:“耗,我們也能耗死他。”

    郭嘉大笑,拉著孫策下水。“游水去,游水去,我覺得這是非常不錯的鍛煉方式,頗合老子真義。”

    “游泳是不錯的鍛煉方式,我可以理解,和老子真義有什么關系?”

    “將軍還是讀書少,日用而不知。”郭嘉心情不錯,調侃起孫策來。“老子怎么說來著,摶氣致柔,能嬰兒乎?修道真諦在于返老還童,而返老還童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回歸于母胎。人未生之前,在母腹之中,不睜眼而能視,不開耳而能聽,這才初入道門。游水與在母胎中相似,可以放松身心,近于道。”

    看著侃侃而談的郭嘉,孫策理解了他為什么會發福。他現在很放松啊。他跟著郭嘉轉了一個彎,見水榭旁別有洞天,這里修了一個泳池,上面有青帷遮陽,旁邊是木質欄桿,下面鋪著細膩的河沙和潔白的卵石,水質清澈見底,還能看到小魚游來游去。更妙的是,旁邊還有幾個年輕女子,姿色都不錯,身材窈窕,穿得也非常清涼,上身抹胸,下身一條絲質褻衣,被水一浸,似透非透。

    “你挺自在啊。”孫策瞅了郭嘉一眼。“我得派人查查你們軍謀處的賬了。”

    郭嘉嘿嘿一笑,示意年輕女子們取點飲食來。他張開雙臂,仰在水中,整個身體漂浮起來,頭發也浮在水面上,像一片碩大的黑荷葉。郭嘉在水里憋了一會兒氣,翻身坐起,一抹臉上的水。

    “將軍,軍謀們大多活動不足,建這個水榭就是讓他們疲憊的時候來游一游,聽幾首曲子,看漂亮女人跳跳舞,能換換腦子。這幾個歌舞伎是我從叔送我的,可不是官奴婢,真要查賬,將軍還欠我錢呢。你以為楊德祖沒動過心思?這人哪像出身四世三公的世家子弟,為了弄錢,什么不要臉的事都干得出來。”

    孫策忍俊不禁。楊修也是被逼瘋了。他沒有告訴楊修交州販米的事,楊修不知道有幾百萬石米正在從交州運來,兩百多萬石米的缺口把他生生逼成了一個吝嗇鬼、守財奴。他也清楚,楊修這么急不完全是為了他,有相當一部分是為了朝廷,為了天子。別看楊彪已經被排擠出朝廷,可他們父子的心里還是朝廷第一。擊敗袁紹,為是朝廷清除心腹大患。節省糧食,也是為了能有更多的糧食支援關中。

    楊家父子不是黨人,沒有改朝換代的想法。天下大亂未久,他們還沒接受現實的心理準備。

    “這些都是燕趙歌舞伎?”

    “是啊,欣賞一下?”郭嘉揚揚眉。

    孫策笑了。“聽說趙曲雄壯,燕曲蒼涼,聽一曲。”

    郭嘉放蕩形骸,他可不能像他這么沒負擔。再說了,燕趙歌舞伎再漂亮也是歌舞伎,還能比袁權會侍候人?看看舞,聽聽曲,就行了,真要白晝宣淫,那就過份了,他做不到。

    郭嘉哈哈一笑。“行,不勉強將軍,就聽一曲。”

    說著,他拍拍手,那幾個女子聽了,托著飲食從里面走了出來,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一邊的扶手上,四個人站在水池中央,輕歌曼舞起來起來。她們唱的是趙地方言,孫策不太聽得懂,只感覺到詞曲蒼涼,歌舞伎的神情也頗為凝重,帶著幾分亂世的無助和凄涼,聽得孫策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想到大戰在即,不知道有多少將士無法返鄉,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唱的是什么?”

    “這一曲叫長城行,講戍邊之苦的。”郭嘉說道:“軍謀們都是難得的年輕才俊,多少有些自視甚高,輕視武人,讓他們聽聽這樣的曲子,知道將士戍邊之苦,有好處。待會兒再讓她們唱一曲君馬黃,就沒這么沉重了。圣人說樂教,我這歌舞雖然沒有雅樂那么正經,卻也不是娛目娛耳這么簡單。”

    孫策忍俊不禁。

    這時,龐統從上面俯下身子。“祭酒,鐘夫人來了。”

    話音未落,剛剛還侃侃而談的郭嘉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噔噔噔”往上爬,臺階上全是水,濕漉漉的,他腳一滑,差點摔下來。孫策連忙扶住他,調笑道:“奉孝,你什么時候開始懼內了?”

    郭嘉沒時間和孫策解釋,一邊往上爬一邊喊道:“快,快,給我拿衣服來。你們別跳了,趕緊躲起來。”

    龐統忍不住放聲大笑。“行了,行了,祭酒,你別緊張了,我逗你玩呢。”

    龐統話音未落,郭嘉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直接將他從欄桿上拽了下來,摁在水里,喝道:“龐士元,你太過份了,這種玩笑你也敢開?今天不治治你,你不知道這軍謀處誰是祭酒。來人,把他給我拖進去,辦到他硬不起來為止。”

    “祭酒饒命,祭酒饒命。”龐統掙扎起來,舉手投降,一邊吐水一邊求饒。“鐘夫人真的來了,不過去了樓船上,找袁夫人說話,我也是好意提醒你。”

    “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

    “壞了,壞了。”郭嘉松開龐統,卻沒有放松,反而更加緊張,叉著腰,在水里來回踱步,踩著水花四濺。孫策不明其意。“奉孝,究竟怎么回事?”

    郭嘉站住,看了孫策一眼,又看看龐統,苦笑道:“將軍,說起來,這可都是被你連累的,你得幫我解決這個麻煩。”

    孫策哭笑不得。“你這是什么話,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說來話長,將軍那個九交不泄太害人了,荊妻知道以后,非要我也修習道法,向將軍看齊,我哪有……”

    孫策沒忍住,剛喝下去的一口果漿全噴在郭嘉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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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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