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中堂。
林思君正站在堂前,打量著屋內的布景。
兩盆袖珍紫竹立在窗口,地上鋪著淺灰色的織云毯,低調奢華,卻又不顯山露水。墻上還掛著一副虎嘯山林圖,畫中的山君威風凜凜,由內而外透出一股精氣神來。
是吳慶之的真跡。
這等畫作,絕不應該掛在一戶普通人家的墻壁上。
事事都透露著反常,處處都是破綻。
她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心里暗道這些人實在太蠢。
這么明顯的漏洞,連自己都騙不過去,還想騙誰啊?
見到林思君神情有異,一旁侍立的灰衣家丁還以為她等得有些急了,于是開口道:“夫子一定是等急了吧?我去后堂看一下我家主人。”
林思君看了他一眼,道:“好,你請便吧。”
......
不出片刻。
馬臉男子便跟在灰衣家丁身后走了出來,看到林思君時頓時換上一副笑臉:“抱歉,夫子久等了。剛剛與我內人處理了一些家事。”
“哦,無妨。”林思君點了點頭,看向他身后,道:“咦,呂黑娃呢,他不是進去找你了么?”
馬臉男子笑呵呵的道:“他家里有點事兒,就先走了,不用管他。”
“夫子請坐吧,飯菜已經做好了,正讓家丁們端過來呢。”
“好。”
林思君應了一聲,兩人分賓主而坐。
少傾,有一宮裝紅裙女子從屏風后緩緩走出,身后跟著兩個下人,各自托著一個紅底木盤,盤里盛放著酒菜。
馬臉男子見狀起身介紹道:“夫子,這是我內人秦孫氏。為恐閑言碎語傳出,對夫子清譽不利,便由她來陪夫子飲宴吧。”
說著便向紅裙女子使了個眼色。
紅裙女子會意,熱情的坐在了林思君身邊,道:“夫子為我夫君特意趕來,妾身不勝感激。僅以此米酒聊表謝意,還望夫子莫要拒絕啊。”
身后那兩位下人上前一步,替二人斟上了美酒。
林思君看了紅裙女子一眼,也不拒絕,舉杯一飲而盡。
“不必謝我,依你家君子這癥狀,能不能救我也不確定。”
紅裙女子笑道:“即使救不成,也是命數如此。而夫子能值此幫我們一把,已是莫大的恩惠,怎可不謝?”
“來,夫子,我再敬你一杯。”
“好。”
兩人舉起酒杯,搭配著飯菜,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不出一時三刻,林思君嬌艷的臉頰上便泛起了紅暈,眼中也升起一抹醉意,神色變得迷離起來,美不勝收。
這一幕看的一旁的馬臉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站起身對紅裙女子使了個眼神。
紅裙女子會意,舉杯對林思君道:“夫子,再來一杯?夫子?”
她輕輕搖晃著林思君的手臂。
“夫子,你醉了嗎?”
紅裙女子松開手,林思君緩緩地倒在了她懷里。
她回頭看向馬臉男子,打了個手勢,輕聲道:“真醉了......”
馬臉男子走了過來,小聲道:“夫子,夫子?”
二人接連試探了一番,終于是確定,林思君,真的醉了!
“奇怪了,‘迷魂散’還沒用呢,怎么醉的這么快?”馬臉男子疑惑的嘟囔了一句,看向紅裙女子,道:“看著她,我去叫羅少爺。”
“諾。”
……
過了片刻,羅辰腳步匆匆的從后堂走了出來,看到斜靠在紅裙女子肩上的林思君,醉眼迷離,一副驚人的美態,他不由呼吸急促了起來。
快步走到林思君身前,就欲伸手去摟住她柔軟的腰肢。
可是手伸到一半,卻像是遇到了一面無形的墻壁,再難前進半分。同時,羅辰胸前懸掛的靈玉吊墜白光大作,如長虹貫日,竟然無風自燃了起來。
羅辰大驚!
他記得贈與他靈玉的那位靈官說過,若是靈玉自主燃燒,說明遇到了極為厲害的“不詳”。這種情況下,生還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可是放眼四望,這中堂內就只有他、馬臉男子、紅裙女子和林思君四人。
四人他都多少了解一些。這其中,誰,會是“不詳”呢?
羅辰心里有些亂了。
這時林思君也緩緩坐直了身子,美眸中閃過一抹異色,看向羅辰道:“羅公子,我一直以為,你只是為人討厭了些,心還是善良的。我還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你。”
羅辰:“……”
接二連三的狀況,已經讓羅辰有些懵了。
他不明白,本來說好已經醉了的林思君不知為何又醒了過來。
什么意思?
這不是故意讓他難堪么?
“還有你……”林思君轉頭看向了紅裙女子,“你也是女人,當知道我若被灌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可你不加阻攔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助紂為虐呢?”
紅裙女子訕訕的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顯然,她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
只有那馬臉男子仍然心大無比,還在一旁慫恿道:“羅少,上啊。左右已經走到這兒了,還能把人囫圇的放回去不成?”
“羅少,羅少?”
羅辰此時被那只躲在暗中的“不詳”嚇的兩股戰戰,汗流浹背,哪還有空去想那些旖旎的心思?
“你怎么了羅少?我……”
沒等他把話說完,林思君已然看向了他,目中泛起冷意:“你,該死!教人為惡,罪加一等。”
“喲?”林思君的語氣并沒有嚇到馬臉男子,反倒是讓他覺得有些好笑,“我叫你一聲夫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審判起我來了?”
“羅少,你上不上。你不上,兄弟我可要上了!”
見羅辰仍然緊繃著臉沒有搭理他,馬臉男子頓覺無趣,伸手朝林思君白皙纖細的手臂抓來。
涔——
戮力化為劍鋒,直接穿透了馬臉男子的喉嚨。
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便已魂飛魄散,臉上還掛著生前的蕩漾笑容。
砰——
身子僵硬的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在場的羅辰和紅裙女子都愣住了。
過了半晌,二人才反應過來。
紅裙女子猛地站起身,一邊尖叫一邊倉惶朝外逃去。
而羅辰則定定的立在原地,并沒有移動半分。
他知道,誰是那只“不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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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看著紅裙女子倉皇逃竄的背影,林思君眼神冰冷,揮手一指,一道無形的戮力穿胸而過,直接將她誅殺當場。
事實上,自從看到羅辰身上“靈玉”的那一刻起,林思君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也是從那一刻起,這間屋子里的人,都得死了。
準確的說,是滅口!
林思君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暴露了,意味著什么。對趙廷來說,又意味著什么。
她不想拖趙廷的后腿,所以,一絲的紕漏都不能有,一個活口都不能留。
她沒得選擇!
羅辰也被林思君的心狠手辣震懾住了,過了片刻,才澀聲道:“我……你……你居然是‘不詳’?”
涔——
又是兩道戮力所化的劍氣。
兩個前來查看情況的家丁應聲而倒,尸體如馬臉男子和紅裙女子一般,被戮力漸漸融化,水消瓦解,仿佛從來沒存在過。
輕描淡寫的做完這一切,林思君回過頭來,看著羅辰,皺眉輕聲道:“活著不好嗎?為什么要道破我的身份?”
“我……我錯了!”
羅辰倒是能屈能伸,“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道:“您老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我保證,保證出去后不拆穿您的身份。”
“我……我,您若是不信,可以控制住我,可以給我用些手段,我保證,保證絕不說……”
“呃!”
一聲悶哼,羅辰睜著不甘的雙眼,捂著喉嚨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戮力擴散開來,將他的尸體腐蝕殆盡。
“還敢說我老?”
林思君在心里暗啐了一口,轉身朝后堂走去。
她剛剛走動兩步,卻皺眉停了下來。察覺到天地間驟然多出了一股精純至極的異力。
這種異力雖然給人的感覺很混沌,但林思君的內心卻升起了一陣極度渴望的情緒。就像是餓了三五天的人突然見到了一頓美食,又像是久旱逢甘霖,個中奇妙難以言喻。
她甚至有種預感,若是能將這股異力攝入體內,對她的修行會有極大的好處。
她情不自禁的舔了舔自己嬌艷的紅唇。
正當她想要遵循內心的渴望,將這股異力吸收之時,腦海中忽然一個激靈,不知怎么想起了趙廷曾對她說的話。
“對‘異人’來說,人的靈,就像毒品。它會腐蝕你的意志,左右你的情緒,甚至是,操控你的行為。體會過那種修為飛速增漲的快感后,就再也難以回歸平靜又枯燥的修行了。”
“食靈,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雖然林思君并不明白趙廷口中的“毒品”是什么意思,但這并不妨礙她理解其中的意思。
想到這句話,再聯想到她目前的處境,林思君心中不禁升起了一個念頭:“這種精純卻又混沌的異力,該不會就是人的靈吧?”
一想到此,她頓時遏制住了內心的悸動,周身戮力由內而外運轉一周天,平復著忐忑的心境。
良久。
她終于是下定決心,將這股異力拒之門外,大步朝后堂走去。
確定了整間矮舍空無一人之后,林思君腳下輕輕一點,從墻上躍過,落在了屋外長街上無人的角落里。
遠處。
林媚正探頭探腦的趴在墻頭上,朝矮舍內張望著。
看樣子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林思君的安危。
“夫子都進去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出來?”林媚此時心急如焚,“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去報官。”
說著她從墻頭退了下來,轉身想要離開。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在她耳畔響起:“我沒事,不用報官。”
聲音頓了頓,又道:“申時三刻,來城北錦繡街七巷二弄找我。”
說罷,聲音隱去,漸漸消散。
林媚陡然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本來這位林夫子的形象在她眼中就已經十分神秘了,現在又聽到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音,她心里就更加確定了。
這林夫子,竟是個大隱隱于世的高人!
若能得到她的指點,應該就有能力同“不詳”作戰了吧?
懷著這樣的心思,少女腳步都不由輕快了幾分,一路哼著歌兒遠去。
……
……
嶺北。
隴西山脈,霧靈山。
此山秀麗婀娜,周身環繞在云霧當中,有種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之感,秀美中多了一絲絲的神秘感。
山腹之中,兩個身穿粗布獸皮,看不清面貌的男子正在提勁狂奔。兩人的速度都堪比風雷,如同秋風掃落葉,在山林間穿梭奔跑,驚起眾多走獸和飛鳥。
那位偏瘦的中年男子一邊飛奔之余,卻還有空回頭觀望。
“那幾只死鳥又追來了……”中年男子低聲咒罵了一句,“這才剛過一天,槽,這是故意不讓我們安寧啊。”
他左邊那位又高又壯的青年男子與他并肩同行,卻似閑庭信步,不緊不慢,臉上看不出一絲慌亂的神色。
“嗯,他們打得確實是這個主意。”高壯青年男子點頭道,“不過相比他們的小心思,我更在意的是,為何我們的位置會屢屢暴露?”
“每次才剛過一兩天,就會被追上來,即使我們躲藏的再深。這……有點不合理吧?”
中年男子附和了一句:“是啊,這些賊鳥如此能追,該不會是有什么尋息覓蹤的手段吧?”
見高壯青年男子遲遲不作聲,中年男子心里一緊,偏頭看向他道:“二爺,您不會是懷疑我吧?”
高壯青年男子見他這副緊張的樣子,不由笑了出來,擺了擺手道:“怎么會?你自我跟我們一起長大,我懷疑誰也不可能懷疑你啊。”
“我是在想,這些姑獲鳥哪里來的覓蹤之法?他們的神通就那三種,加上后天領悟的“法域”神通,也才四種,這我都一清二楚,里面并沒有覓蹤的法門。”
“所以,問題應該出在咱們二人身上。身上的話……會是哪里呢?”
趙四也一邊奔逃一邊皺眉思索了起來。
片刻,他忽然靈機一動,道:“二爺,會不會是......是那塊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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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見趙泰低頭不語,趙四又補充道:“只有那塊界石是從姑獲鳥一族的祖地里帶出來的,若是有問題,肯定是出在界石那里。”
趙泰心下也有了計較,沉聲應道:“十有八九。不過,即使如此,這界石也決不能還回去,更不能落在‘鬼皇’的手里。”
“等我祭煉完畢,毀去界石之后,我們便尋機脫身。”
“是。”
趙四應了一聲,不再多問。
......
北倉山。
此山高聳入云,山勢險峻,如擎天之柱,讓人一眼望去便為之動容。
比山巔更高的云層之中,一道黑袍虛影正懸空虛浮,俯視著極遠處這座雄偉的大山。
“這就是姑獲鳥的祖地了......”云中的黑袍男子撫摸著下巴,目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祖地,應該是潛藏在空間斷層之中,否則不至于了無痕跡。”
“看來,只能在這里守株待兔了,希望不會讓我等得太久。”
輕聲呢喃了一句,黑袍男子的身影漸漸隱去,潛入了云霧之中,不見蹤影。
不出一時三刻。
北倉山腹中,一道虛無的裂縫緩緩張開,一行排列整齊的九頭怪鳥陸續飛了出來,約有十來只的樣子。
幾十個鳥首嘰嘰喳喳,好不熱鬧,一路朝南飛去。
云層中,響起一聲輕笑。
“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
山間飛翔的九頭怪鳥們并沒有意識到它們已經被盯上了,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云臺山距此太遠!長老說了,我們只需在清越一帶盯梢即可。”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另一個聲音回道:“如此也好,那靈族惡賊不僅膽大包天,實力也強橫的緊。要真對上他,我可沒有把握。”
又有聲音說道:“那靈族自有三位長老對付他,任他實力強橫,還能翻出天去不成?我們只需尋機抓住那只叛徒就行。若不是他帶路,那靈族怎會如此輕易便潛入祖祠?”
“我爹因為這事兒被撤職,現在正恨不得宰了那叛徒呢!等抓住了他,你們可務必要先將他交給我,讓我替我爹好好揍他一頓,然后再押回族中發落。”
“好說,好說......”
眾鳥首紛紛附議道。
這些九頭怪鳥的飛行速度很快,如同一朵朵紅云。不出一時三刻,已經飛離了北倉山,來到了茫茫隴西山脈之中。
飛云過境,驚得山林中走獸和蛇蟲盡皆不敢作聲,畏畏縮縮的趴伏于地。
又過了片刻,為首那只身形肥碩的九頭怪鳥身子一頓,放緩了速度,回視眾九頭怪鳥道:“長老說,那惡賊已經發現了它們的蹤跡,正在向云臺山方向瘋狂逃竄。”
“過了云臺山,就是唐家的地界了。因此,我們一定要在他們逃出云臺山之前,助長老將他們繩之以法。”
“快,飛快點。”
在它的催促下,一行九頭怪鳥全都撲閃著翅膀,加快了飛行速度,甚至空氣中都有被劃開的音浪聲響起。
就這樣加速前進著,驀地,隊伍最末的一只瘦弱九頭怪鳥忽然放緩了速度。
“你......”
正當那為首的九頭怪鳥想要責問之時,瘦弱九頭怪鳥出聲了,聲音聽上去有些迷茫:“隊長,你看,前面那像不像一張網?”
“網?什么網?”為首的九頭怪鳥一怔,下意識的轉頭看去。
不知何時,天黑了下來。
前方彌漫著一層層躍動的血色弧光,攔住了它們的去路。
不祥的氣息。
很快反應過來,為首的九頭怪鳥身軀一頓,其中一只中年男子的鳥首高聲問道:“是哪位前輩在與我們開玩笑?”
見無人回應,它又道:“我等奉揚青長老之命,前往云臺山馳援,還望前輩莫要玩鬧了。”
提出“揚青”二字,顯然是為了震懾這個躲在暗中的敵人。
但這兩個字并沒有起到該有的效果,反而讓籠罩住它們的血色弧光開始快速的收縮了起來。
“快傳訊給長……”
話還沒說完,便沒了聲音。
黑暗消散,光明重新回到大地,回到這片山林之間。
將這群九頭怪鳥收入了蘊獸盒中,僅留一只。
趙廷眼中有星光閃動,侵蝕著為首這只九頭怪鳥的識海。
良久,他抬起頭來,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小泰這家伙,真是能惹事兒啊!不過,這‘冥界之石’又是個什么東西?”
“罷了,先見到他再說。”
……
……
白鷺郡以北。
隴西山脈之中,天宇澄澈,漫山遍野都是叫不上名字的花草,芳香四溢,與白鷺郡以南那種荒涼塞外、黃沙滾滾的景象截然不同。
綠水青山之間,兩個身姿婀娜的女子正一前一后的行走著。前面那位女子稍大一些,皮膚白皙,臉龐絕美,穿著一身白裙,如同畫中走出的人兒。后面那位則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穿著一身灰色麻衣,臉上還有一些淺淺的雀斑,一副其貌不揚的樣子。
正是自白鷺郡城趕來此地的林思君和林媚二人。
自從在林媚面前暴露了自己擁有“異力”的時候,林思君便做好了打算,打算賜予林媚相同的“道法”。
她想給這個境遇悲慘卻又能保持一顆善良初心不變的女孩一個機會,一個成為“異人”的機會。
這也是她為什么讓林媚準時來她府上的原因。
當然,不管林媚接不接受這個機會,林思君都不會強人所難,更不會逼迫林媚一定要接受。
林媚若是選擇是,那她就將“道法”傳下。林媚若是選擇否,那便隨她去。
當然,不是簡單的隨她去。
幸好的是,林媚的選擇并沒有讓她失望。甚至聽到傳法需要殺死一只“不詳”時,林媚反而更高興了,迫不及待的請求林思君為她傳法。
林思君也早有此意。
畢竟被她殺了的“羅辰”和那位秦府少爺,可都不是什么小人物。一個是白鷺郡郡守的長子,另一個則是北都尉的獨子,愛之如命。
這二位莫名失蹤之后,白鷺城已經鬧翻了天。城衛軍和磐龍衛不分日夜的在城中挨家挨戶的巡查,甚至郡守已經去往了云州府,去請那位坐鎮云州的靈官大人。
在這種情況下,林思君覺得,自己還是出來避一避為好。
最新網址: 身為三階“異人”,林思君想要離開,僅憑那些凡人軍隊還攔不住她。
她甚至還將林媚也一同帶了出來,并無一人察覺。
看到林思君默默走在前方的背影,林媚猶豫了片刻,停下腳步,小聲問道:“夫子,我聽人說,郡守府的公子是被‘不詳’害了,是你……嗎?”
顯然,城中的一些風言風語也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林思君腳步一頓,并沒有回頭,語氣平靜道:“是我。”
林媚身子一顫,看向她的背影:“那,呂黑娃的失蹤,也跟夫子有關嗎?”
“啊?”林思君愣住了,半晌才轉過身來,看著她道:“呂黑娃失蹤了?”
看到她這副反應,林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知道不是林思君所為。于是解釋道:“已經失蹤兩天了,咱們昨天出城之前,我剛好看到呂黑娃他爹在衙門報官呢。”
“他爹說,從兩天前下學后,就再也沒見過他。”
林思君稍稍聯系前因后果思索了一番,不禁暗嘆一口氣,道:“他啊……可能已經沒了。”
末了怕林媚聽不懂,又補充了一句:“被滅口了。”
“他一個小孩子,摻和到這種事兒里來,太危險了。”
林媚睜大了眼睛:“夫子是說,呂黑娃背后的主使者,是郡守府的公子嗎?”
不得不說,這少女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僅從林思君的只言片語中便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林思君看著她詢問的眼睛,點了點頭。
“哎,”林媚輕輕嘆了口氣,“夫子殺了郡守府的公子,以后在白鷺郡怕是寸步難行了。”
林思君笑道:“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林媚點頭:“我知道,這種男人都該死!”
沉默片刻,她又問:“那,夫子是要走了么?”
“對。”林思君拍了拍她肩上的塵土,笑道:“走之前,給你上最后一課。”
“你說你一個小丫頭,整天心思這么重干什么?不累嗎?”
“來,笑一個。”
“笑不出來。”
“咧嘴,上揚,看,這不就笑出來了。”
“走吧,找‘不詳’去。”
“好。”
……
隴西山脈以南,云臺山以北。
龍象山。
傳聞此地曾有神龍盤踞,氣象不凡,又兼此山終年云霧繚繞,頗有種云深不知處的感覺,因此得名“龍象”。
半山腰處。
彩云如絲帶般纏繞,為這座高聳入云的山峰披上了一層神秘的氣息。
四只肥碩的九頭怪鳥正隱沒在云海之中,悄無聲息的觀察著四面八方的情況。
半晌。
身軀相對較為幼小的那只九頭怪鳥撲閃著翅膀飛上一抹浮云,其中一個女嬰鳥首開口道:“大哥,我們要在這里等到什么時候啊?若是在族中,我這會兒早該進階了。”
東南方向的那只九頭怪鳥五六個鳥首回過頭來,看了發問的幼小九頭怪鳥一眼,道:“我也不知道,長老說了,等它消息。現在消息沒來,說明那個靈族惡賊還沒出現。”
“再等等吧,一會兒我傳訊問問長老,進展如何了。”
“好。”
另外一只九頭怪鳥見狀也插上了話。
是一只鳥軀上生有一抹白毛的九頭怪鳥:“老大,你要不跟長老說說,讓我們回去得了。我們四個,最強的三階深處,最弱的剛剛三階初期,這種實力,還不夠那靈族惡賊一巴掌呢。”
“族里派我們來盯梢,這不是送死么?”
“說句難聽的話,‘冥界之石’丟了,是它們執法堂的事兒,跟咱們有什么關系?執法堂那群鳥,天天尸位素餐,一到了用它們之時,就開始推諉責任,互相指責謾罵,呵呵!”
為首的九頭怪鳥瞪了他一眼,道:“要說這種話,你來說!長老現在正在氣頭上,我可沒這個膽量。”
“再說,即使是盯到了人,咱們也無需動手,只需傳訊通知長老們即可,你怕什么?瞧你這慫樣!”
幾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著,忽然,那位一直沒有說話,趴伏在云層上的母九頭怪鳥猛地展翅飛起,嗅了嗅,輕聲道:“噓,似乎有兩腳羊的氣味。”
“兩腳羊?”聽到這個食物,其他九頭怪鳥頓時興奮了起來。紛紛抬頭四下查看著,“咦,真的啊,兩只母兩腳羊。”
“就只顧著聊天,連食物送來門來都毫無察覺。”一只九頭怪鳥抱怨道。
其他眾鳥紛紛附和,尤其是那只幼小的九頭怪鳥,那只女童鳥首聲音清脆的說著:“哥哥們哥哥們,這兩只兩腳羊的靈讓給小妹好不好,小妹還有一個頭沒醒來呢!”
其余兩只九頭怪鳥商議了一番,答應了這個要求,不過條件是,這兩只兩腳羊的肉,沒它的份兒了。
幼小九頭怪鳥自是欣然接受。
只有那只最先發現異動的母九頭怪鳥猶豫道:“我們的任務是盯梢,防止那個靈族從此地越界,逃入云州,此時去進食,不太好吧?”
“萬一誤了長老們的大事兒,我等都難辭其咎。”
白毛九頭怪鳥許久未曾開葷了,此時聞到氣味內心的饞蟲便蠢蠢欲動,哪里還顧得了這么多,辯解道:“誒,此言差矣,任務歸任務,但飯還是要吃的嘛!我們盡快就是,絕不會耽誤正事兒。”
“你想啊,平時礙于與靈族唐家的約定,本就不能隨意出入云州,可現在有兩只兩腳羊都送到臉上了,這種情況要是不吃,豈非太過浪費?”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看著其余三只九頭怪鳥都是這個態度,母九頭怪鳥只得妥協,道:“好吧,算我一個,咱們盡快解決。”
“好嘞。”
……
龍象山腳下。
正在前方行走的林思君突然停了下來。
林媚有些不解,看著她的背影,問道:“夫子?”
林思君后退一步,站在了林媚身旁,神情嚴肅,豎指放在嘴邊:“噓,有妖氣!”
話音剛落。
撲棱棱——
兩人正前方,一只身軀肥碩,生的惡形惡狀的九頭怪鳥凌空落下,擋在二人身前,九只鳥首中的貪婪和惡意毫不掩飾的露了出來。
撲棱棱——
又是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音。
一只,兩只……三只!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在瞬間各自落下了一只九頭怪鳥,目露兇光,擇人而噬,一步步朝她們逼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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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倒退了一步,撞在林思君懷里。
林思君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她目前只是初入三階,自問借助神通以一敵二尚可。但若是這四只姑獲鳥一起上,恐怕局勢危矣。
當然,她若想要脫身離開,也并非無法做到,關鍵是身旁還有一個林媚。
在四只同階的“不詳”面前,能夠自保已是極為不易,可想要帶林媚一并離開,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也并非她妄自托大,將自己和林媚置身危境,實在是她也沒想明白,為什么才進入隴西山脈外圍,就會遇到這么多三階的姑獲鳥?
隴西山脈她也曾來過兩次。在外圍,通常只有許多普通野獸生活,連一階“不詳”都很是少見。
可為何這次情況相差如此之大?
高階“不詳”扎堆出現在外圍,所圖為何?
不等她想清楚這一切,為首那只肥碩的姑獲鳥九只鳥首齊齊抬起,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這是進攻的信號。
其它三只姑獲鳥紛紛尖叫一聲,探下密密麻麻的鳥首便想要將眼前這二人撕裂分食。
在它們眼中,這二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毫無反抗之力,因此,它們自然也不會有什么防備。
說時遲,那時快。
林思君神情凝重,抬手一招,一旁山澗里瞬間飛出一條龐大的水龍。
水龍在空中盤旋剎那,一分為二,其中一條水龍化作漫天水幕,將林思君和林媚二人護在了其中。
另一條則凝形成一支尖銳的羽箭,朝著離她最近的姑獲鳥射去。
水流化為的羽箭上,附帶著一層冰寒的紫色戮力,在飛行的過程中便結水成冰。
嗖——
“小心!”
為首的姑獲鳥大喊一聲,警示那只體型稍稍幼弱的姑獲鳥。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羽箭迅如風雷,直接穿過了幼小姑獲鳥的身軀,戮力在其軀體中炸開,五臟六腑在一瞬間被摧殘的不成人形。
轟——
幼小姑獲鳥九只鳥首上,所有睜開的眼睛全部在一瞬間黯淡了下去,身軀轟然倒地。
高手過招,招招致命。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很顯然,這群姑獲鳥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了代價。
可誰又會想到,一個看似孱弱的兩腳羊,竟然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猛虎呢?
為首那只姑獲鳥甚至沒有去查看幼小姑獲鳥的傷勢,憑氣息它便知道,幼小姑獲鳥已經死了。
它的喘息聲漸漸粗重,眼珠子變得更紅了,充滿了嗜血的意味。
“騰蛟?”為首姑獲鳥的一個中年男子面首忽然抬頭咧開嘴笑了,看向林思君。
頓了一下,他又道:“殺我族人,即使你是騰蛟,也只有死路一條!”
“上!”
一聲號令之下,其他兩只姑獲鳥皆是應聲而上,與林思君斗在一起。
為首那只姑獲鳥則九個鳥首一頭全力的吸收著天地間的戮力,它的胸口逐漸脹大,表情變得無比猙獰。
嗡——
一陣陣無形的詭異聲波從它口中傳出,一圈圈的蕩漾開來。
聲波穿透林思君在身前布下的水幕,如同魔音灌耳,鉆進了她和林媚二人的耳中。
正在與另外兩只姑獲鳥周旋的林思君頓覺心底泛起了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和壓抑感,這股感覺極其強烈,甚至在試圖影響著她的行為。
還好聲波在穿過水幕之時被削弱了許多,林思君勉強將這股感覺壓制了下去。
她一個三階“異人”在這陣詭異的聲波面前尚且如此,就更別提林媚了。聲波剛剛鉆入腦海,林媚便尖叫一聲,耳膜流血,眼眶泛白,整個人直接暈死了過去。
林思君此時也自顧不暇,豈有余力照看林媚?但若是讓她放棄林媚直接逃跑,她也過不去自己心里這關,只得以一敵三與三只姑獲鳥纏斗起來。
好在她下手及時,先干掉了一只最弱的姑獲鳥。此時雖有壓力,但依仗控水神通,再加上身旁就是一條潺潺溪澗,倒也能夠不落下風。
三只姑獲鳥久戰不下,心中都漸生退意。但為首那只姑獲鳥仍然不想如此輕易的放棄,甚至出招的間隙朝那只白毛姑獲鳥遞了一個眼神。
后者頓時會意,在其余兩只姑獲鳥的掩護下退到了一旁,閉上眼睛,一張老人面嘟嘟囔囔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聲音刻意壓得很低。
這一幕自然吸引了林思君的注意力,她知道,這只姑獲鳥是在搖人,但卻抽不出手去阻攔。
心中急切,一時間卻無法脫戰,更兼之身邊還有林媚這么個拖油瓶兒。
抽出空當望了身后湍急的溪澗一眼,林思君心里漸漸有了主意。
用水牢包裹林媚,讓她順流而下,能不能逃出生天便全看她的運勢了。
這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不能再拖了,越拖下去,逃生的幾率便會越發渺茫。
如此一想,林思君揮手召來一道碧波之牢,將已經昏死過去了的林媚包裹住,送入了溪澗之中。
而就這一瞬間的功夫,為了送林媚逃生,她難免有所分神,后背硬抗了那只母姑獲鳥一擊。
雖然有層層水幕和戮晶膜將她包裹,但這一擊仍讓她受了不輕的傷勢,白皙的臉頰上涌現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紅之色,而后消失不見。
“嘖嘖,真是偉大呢!”那只白毛姑獲鳥站在一旁,一副伺機而動的神情,“寧愿自己受傷,也要保一只兩腳羊平安。如今這世道,像你這樣的‘不詳’不多了。”
雖然看似是在夸獎林思君,但臉上露出的譏諷神色和看傻子的眼神顯然說明了它內心的真實情緒。
它是在嘲諷林思君。
“可惜啊,好‘不詳’總是沒好報。”
它一邊擺出一副嘲弄的神情,一邊挪動身形,堵住了林思君逃生的方向。
“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啊!”
那只為首的姑獲鳥眼見勝券在握,也不由嘲諷道:“你們騰蛟一族都這么善良嗎?”
“你以為,那只兩腳羊能逃?”它一邊出手愈發狠辣,一邊吩咐道:“老二,跟上去,殺了那只兩腳羊。”
“好,弟弟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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