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趙廷現在的實力,堪稱真正的來無影去無蹤,任誰都察覺不到,蕭徹曾消失過一段時間。
永樂宮中。
待到兩人坐定之后,趙廷抬頭看向蕭徹,道:“陛下說,鬼皇派來的使者就在幽都城外,不妨你將它請到皇宮中,就說是商議交付人口一事。”
“如此,等它應邀前來,我們便能將它一舉拿下。”
蕭徹點了點頭,道:“好,我現在便派人去請它。”
“哦對了,”趙廷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著道:“我記得陛下手底好像還扣押了一位鬼皇派來的使者,不如也將它一并請來吧。”
“一個人肉炸彈不保險,我們做兩個,這樣一來,炸死鬼皇的幾率就會增加不少。”
蕭徹笑道:“也是。”
他轉頭看向大殿之外,高聲道:“來人!”
很快,一名高高瘦瘦的小黃門便快步走了進來,躬身道:“陛下。”
蕭徹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傳朕諭旨,召西門後來此覲見。”
“諾!”
小黃門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
隨后蕭徹心念一動,不出片刻,一道飄飄然的女子魂體便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女子身著一件紅色的留仙裙,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巴掌大小的臉頰上,五官精致絕美。
正是二人上次擒獲的那位鬼皇派來的女使者。
趙廷看著她微微一笑,對蕭徹道:“讓她張口。”
蕭徹會意,心念一動,只見這長相美艷的女子如同牽線木偶一般,微微張開了紅潤的檀口,神態誘人至極。
趙廷掌心有血色微光閃過,一枚蘊含著恐怖能量波動的白色晶玉出現在他手中。
他輕輕一丟,將這枚晶玉精準的丟入了女使者的口中。
“咽下去。”
女使者神情呆滯的點了點頭,喉嚨蠕動,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趙廷滿意一笑,對著她吩咐道:“等見到了鬼皇,就用戮力觸碰你體內的這枚晶玉,明白嗎?”
女使者聲音清越:“明白。”
“好,去吧。”
……
……
安排好了女使者的宿命之后,二人便坐在大殿中等待了起來。
良久。
一直閉著眼睛蘊息養神的趙廷陡然睜開了雙目,眉宇間泛起一絲冷意:“它來了。”
說罷身影悄然變淡,就這么憑空消失在了永樂宮之中,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趙廷消失后沒過多久,一道黑影便突兀的出現在了殿內。只見其渾身被濃濃的黑霧包裹著,透過黑霧,隱約可以看到一對猩紅的雙目。
黑霧中的人影現身后,其臉龐處的黑霧逐漸散去,露出一個白凈的青年男子面容來。
“咯……咯嘣。”
他的腮幫子一股一股的,上下頜不時蠕動,似乎在咀嚼著什么東西,在原本寂靜的大殿中傳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等到近了時候,再去認真端詳,只見這白凈青年男子手中正拿著一只人腿,從這條人腿傷口處的斷裂情況來看,明顯是被人用利器齊根斬斷,下手狠辣無比。
白凈青年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鋸齒狀的整齊白牙,泛著冷冽的寒光。
“咯吱……”
他大嘴一張,將人腿湊到嘴邊,又從其上撕下了一大塊沾染著血跡的肉來,“咯吱咯吱”的咀嚼著,聽的人毛骨悚然。
從這條人腿上的衣物來看,很顯然,正是蕭徹之前派去通傳覲見的那位瘦瘦高高的小黃門。
只是不知為何,此時卻已變成了食物,在被眼前這白凈青年男子一口一口的啃噬著。
蕭徹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從金椅上站起身來,怒視著眼前的白凈青年男子:“西門使者,朕的侍從呢?”
白凈青年男子將手中被啃噬的殘缺不全的人腿揚了揚,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皇帝大人,方才我有些餓了,正巧碰上你的侍從前來宣召,所以,我便把他吃了。”
“想來這點兒小事,皇帝大人不會介意吧?”
見這白凈青年男子語氣中滿是嘲弄,蕭徹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怎么會呢?”
“西門使者是鬼皇身邊的紅人,身份尊貴。能被西門使者吃掉,那可真是他的榮幸啊。”
白凈青年男子一怔,旋即大笑道:“皇帝大人真是能屈能伸啊!我西門後倒是小瞧你了。嗯……找我什么事?”
說著他舔了舔嘴唇,猩紅的雙眼中有貪婪之色一閃而過,道:“是鬼皇要的十萬口糧準備好了嗎?”
“哦,還沒有,”蕭徹一步步的走下大殿的臺階,來到白凈青年男子身邊,“這次請西門使者前來,就是想懇求使者一件事兒。”
“十萬子民,著實太多了些,一月之內很難湊齊。敢請西門使者能否通報鬼皇,寬限半月?”
“寬限半月?”白凈青年男子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一刻也容不得耽擱。別說半月,就是一天,也不行!”
“皇帝,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若是時候到了還沒湊夠口糧,誤了鬼皇的大事兒,那你這皇帝,可就當到頭啦……”
這時,原本一直在虛與委蛇的蕭徹突然像是聽到了什么,臉色一變,變得嚴肅了起來。
“咳,”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看向了白凈青年男子,“西門使者,其實我這些天一直在想,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嗯?”
這句話頓時讓白凈青年男子的臉色冷了下來,他那雙猩紅雙目定定的盯著蕭徹,道:“你說什么?”
蕭徹擺了擺手,笑著道:“別誤會,我不是在罵你。”
“我的意思是,妖種‘不詳’的出現,我能理解,就是普通的野獸食靈進化而來的;精魅種‘不詳’的出現,我也能理解,它們是天生地養,是天地的寵兒;可你們這些鬼東西,究竟是怎么來的?”
“難道,真是人死后變得?”
蕭徹這像打量猴子一樣的目光終于激怒了白凈青年男子,他緊繃臉頰,冷冰的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你想死嗎?”
蕭徹搖了搖頭,不作理會。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白色的雕花扇,扇尖輕輕的點在了白凈青年男子的胸口。
一股冰寒徹骨的冷意伴隨著藍色的寒芒,從蕭徹的指尖散發了出來。
大殿中不知何時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
蕭徹皺著眉頭,疑惑開口:“鬼物,也有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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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陷入深不見底的泥沼,被一股可怕的壓力緊緊包裹。
“你,”白凈青年男子面色痛苦,聲音急促,“你對我做了什么?”
蕭徹仍然在用手中的雕花扇輕輕點著它的胸口,呢喃道:“我還以為,你們鬼物是沒有心的。”
“好了,陛下,”趙廷的身影漸漸浮現,看向蕭徹,“收起你的「冰心」神通吧,否則它要死了。”
蕭徹如若恍然,笑道:“哦,我險些忘了,它還有用。”
“你……”
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袍男子讓白凈青年男子的臉色變得更加驚恐,它甚至察覺不到這黑袍男子的修為。
只有一個可能,這黑袍男子的修為比它高。
“你們……有話好好說嘛。”白凈青年男子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我身上有鬼皇的符印,動我,對你們沒好處。”
“如若是因為我吃了你們的人,我可以……可以賠禮道歉。”
蕭徹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將之前的話原封不動的返還了回去:“西門使者比朕還懂得屈伸之道啊,看來,朕也是小瞧了你。”
他的目光落在白凈青年男子的臉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并以宣判的口吻道:“道歉就不必了,賠禮的話,就用你來賠吧。”
兩人正交談間,一旁站立的趙廷眼中猛然有湛藍神光迸發,對上了白凈青年男子那雙腥紅的眼睛。
“唔~”
白凈青年男子悶哼了一聲,周身黑霧散盡,雙眼緩緩閉合。
……
黑暗如霧蔓延,像一張無形的網,遮掩天幕。
今夜有風,無月。
幽州霖玲郡外,不過十里處,老槐村。
這是一個只有不到百人聚集的小山村。不同于郡城里的歌舞升平,紙醉金迷。這里才不到亥時,村莊里的燈火便早早的熄滅了。
一片漆黑,隱隱從莊頭傳來幾聲狗吠和莊主人訓斥狗的聲音。
午夜的西風順著莊子吹過,將紙糊的窗戶拍打的嗚嗚作響,在寂靜中生出一股蕭瑟之感。
村子中央的老槐樹旁。
光從這龐大如云的樹冠便可得知,這棵老槐樹有些年頭了,樹身粗壯得要兩個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住。
伸展開來的繁茂樹枝,有一半都伸進了樹旁的這座低矮農家院子里。
農院兩扇黑色的屋門緊閉,院內也沒有一絲燈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此時,老槐樹的樹蔭下,突兀的出現了一道黑影,黑影如同傾斜的水銀,在地上滾動,然后,慢慢凝聚,由無規則的形狀變成了一個瘦削的人形。
砰——
砰砰——
黑影抬手輕輕扣響了眼前農院的屋門。
砰——
砰砰——
片刻。
農院的里屋亮起了燈,有“酷嗤酷嗤”的腳步聲響起,漸漸近了。燈火的光亮亦是隨之移動,來到了院門前。
從地上搖曳的光亮可以看出,是屋子的主人舉著蠟燭出來察看了。
……
雖然已是臨近夏至,可夜晚的冷風還是吹得人一陣激靈。
李秀蘭肩上披著一件襖子,手里捧著照明的蠟燭緩緩從里屋走了出來,黑色而巨大的影子在她身后長長的拖著,憑白生出了幾分詭異感。
她現在有些惱火,不,是十分惱火。
現在已經快亥時了,居然還有人跑來敲她一個寡婦的門。這要是被父母或者村里其他人看到了,豈非黃泥掉進了褲襠里——洗都洗不清了?
不知道避嫌的嗎?
一想到這里李秀蘭便愈發生氣,步子都快了許多。
來到屋門前,她舉起燭火默默等待著,等待著敲門之人報出姓名和來意。
畢竟,燭光已經透過門縫滲了出去,敲門之人此時也應該知道,屋里來人開門了。
……
等待半晌,卻還不見屋外之人開口說話。
似乎是與她抱著同樣的想法,在等著她先開口問詢。
“難道是聽錯了?”
李秀蘭站在門口,心中陡然冒出了這個想法,正欲俯身,透過門縫去看。
砰——
砰砰砰——
屋門再一次被敲響了,不同于前兩次的敲門聲,這次的敲門聲很是急促,力氣之大,連門扇都隱隱震顫了起來。
似乎屋外的人已經等不及了,想要踏進這座農院。
這一次李秀蘭聽得很清楚。
確實是自家的門在響。
那個沉默的敲門人沒走,還在門外!
正當李秀蘭心中泛起驚疑和恐懼,猶豫著要不要出聲之時,門外的人卻率先開口了:“秀蘭姐,開門啊。”
“嗯?”
這句話頓時讓李秀蘭放下了心中大半的警惕,尤其是,這道聲音聽上去極其耳熟。
敲門人認得她!應該是熟人。
李秀蘭松了口氣,卸下了門扇上的門栓,將左邊這扇門打開了一條縫。
一個身形壯碩的魁梧男子邁過門檻,大步走了進來。魁梧男子穿著一身短袍,長相略有幾分憨厚。
在燭光中看清了他的樣貌,李秀蘭長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埋怨道:“是二狗啊,你說說你,敲個門半天也不吱聲,跟啞巴一樣。”
說著她又不禁有些疑惑,問道:“你上次來信不是還說,你被征調進什么‘屠魔軍’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怎么這么快就又回來了?”
“是不是給人家當值的時候,耍了啥麻煩?”
魁梧男子背對著李秀蘭,大步朝里屋走去,同時甕聲甕氣的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姐,我餓了,先去里頭尋點飯吃。”
說完便不再理會身后的李秀蘭,邁過院子,鉆進了里屋。
李秀蘭搖了搖頭,笑罵道:“這小子,干活兒不給人家官老爺好好干,吃得倒挺多。”
她一邊感慨一邊重新關上了屋門,插上門栓,俯身端起燭火,笑著走進了里院。
“哎,二狗這榆木腦袋。話不會說,又沒啥子本事,都快及冠了,卻連媳婦兒的苗頭都看不見。嗯……這次回來,一定得讓他把終身大事定下來才行。”
走著走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李秀蘭的臉色猛然變得煞白,脊背上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我剛才一句話都沒說,‘二狗’怎么知道,門后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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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難道說,他剛剛一直不出聲,是在從門縫中偷窺我?”
李秀蘭腦海中冒出了這樣一種可能,讓她不寒而栗。
“可二狗為啥要這么做呢?”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被夜晚的冷風一吹,她頓時打了個激靈。
“哎,最近真是神經過敏了……”
搖了搖頭,甩出腦海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李秀蘭舉起蠟燭,朝里屋走去。
里院不怎么大,除去平日做飯的灶房外,只有三間廂房,坐北朝南,緊緊挨在一起。
最西邊那間廂房由李秀蘭的父母居住,二老年歲以高,此時早就睡下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最東邊這件是由李秀蘭獨居。
而中間的廂房平日里空著,李二狗每次輪值回來時會住在這里。
剛一靠近里屋,李秀蘭便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咯吱咯吱~”
像是鈍物互相摩擦的聲音,令人牙酸不已。
李秀蘭眉頭一皺,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二狗,是你么,你在吃什么呢?”一邊說著,李秀蘭一邊朝中間的廂房走了過去。
“吱呀”一聲推開房門,李秀蘭舉著蠟燭掃視了屋內一眼。
屋子里空無一人。
“嗯?”
她心里頓時咯噔了一聲,在細細去聽,這才發現,這陣詭異的聲音竟是從隔壁屋子里傳來的。
是二老居住的廂房。
“難道是二狗走錯房間了?”李秀蘭退了出來,輕輕關上了中廂房的房門。
她壓著步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二老的房門前,再度傾聽了片刻,終于確認,聲音確實是從里頭傳來的。
砰砰——
她輕輕叩響了房門,小聲詢問道:“爹,娘……是你們在吃東西么?”
沉默片刻。
無人應答,但房間里“咯吱咯吱”的聲音仍在繼續著。
李秀蘭疑惑地推開了房門。
燭火照亮了大半個屋子,也映出了屋中的景象。只見先前從外面進來的那個“李二狗”,正蹲在二老的床榻前,背對著她。
他一邊腮幫子不停地鼓動咀嚼著,一邊在用手往嘴里送著什么東西。
而床上的二老都一動不動,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這股聲音,仍在熟睡一般。
李秀蘭眉頭皺起,邁過門檻走了進來,埋怨道:“二狗,爹和娘都睡了,你在這里做啥呢?”
“快回你自己屋里去……”
正說著,“李二狗”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嘴巴也不再咀嚼了。
他緩緩的,動作僵硬的轉過身來。
借著屋內昏黃的燭光,李秀蘭這才看到,他的嘴唇上沾滿了殷紅的血跡,像是即將出嫁的女子涂的唇脂。
“李二狗”站起身來,咧開嘴一笑,露出了滿口鋸齒狀的猙獰牙齒,以及牙縫間殘留的血液和碎肉。
“啊!!!”
……
……
翌日。
老槐村東頭,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各自端著一個瓷碗,碗里盛著飯菜,蹲在樹下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著。
“誒,他三叔,”那方臉老頭兒往嘴里刨了一口飯,含含糊糊的說著:“你昨晚聽沒聽到敲門聲?”
樹那邊的胖老頭兒咬了口手里的大蔥,眼皮一抬,道:“你也聽到了?”
“昨晚上哪個哈球一直在敲門,我家的門也被敲了,我同我家里三小子一起出來看,結果發現門外頭沒人。”
說到這里胖老頭兒冷哼了一聲,道:“肯定是哪個年輕娃在搗鬼,別讓我抓住,抓住把狗日的腿打壞。”
方臉老頭兒囫圇的吃完了碗里的飯,將飯碗放在腳邊,道:“我屋頭也是。都半夜了突然有人在外頭敲門,而且聲音大的不行。我們‘成成’跑出去開門,也發現沒人。”
“到底是誰在這日鬼呢?咱得跟村正提一下這事兒。”
胖老頭兒點頭道:“行,等晌午碰見村正,我就提上一嘴。”
兩人正說著,打東頭村外走進來了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漢子。他身材高大,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臉上掛著笑容。
遠遠望見樹下的兩個老頭,青年漢子便高聲打著招呼:“三叔,五叔,起來這么早啊?”
方臉老頭兒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陣,才笑著道:“是二狗啊!這還不到系索節,你怎么就跑回來了?”
胖老頭也是笑著道:“你娃當了兩年大頭兵,身體倒結實了不少,壯的跟一頭牛一樣。”
李二狗憨厚的撓了撓頭,笑著道:“沒辦法么,保家衛國,當然要身體好。而且我們也吃的好,想不壯都不行。”
“那叔,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告別了他們,李二狗腳步輕快,走向了村子中央那棵老槐樹。
砰砰砰——
砰砰——
“爹,娘,我回來了!”
李二狗高聲叫喊著,聲音嘹亮,遠遠的傳到了里屋。
片刻。
發覺沒有人來開門的跡象,李二狗又一次“砰砰砰”的敲起了門。
“爹,娘,開門哪!”
還是無人應答。
槐樹下此時圍著一幫子中年婦女,有的在洗菜,有的在閑聊,好不熱鬧的景象。
李二狗敲了一陣后,疑惑地轉過身來,看向這群中年婦女。
“六嬸兒,見我爹娘和我姐了么?”
人群中有一穿著麻裙的女人正在擇菜,此時聽到他的問話,抬起頭來,想了想,道:“沒見,從一大清早到現在,你們屋的門就沒開過。”
“你爹娘他們,興許是下地去了?”
“下地去了?”李二狗皺起了眉頭,“露水都沒干,這么早下地干啥?”
“算了,我先翻墻進去,把包裹放下。”
麻裙女人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道:“也行,你要梯子不?”
“不用了。”
兩人正說著,李二狗面前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只見李秀蘭神色木然的站在門口,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李二狗,嘴唇一張一合:“二狗,進來說話。”
看著面前的“李秀蘭”,李二狗體內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頭,怒發沖冠,目呲欲裂。
在“李秀蘭”現身的一瞬間,身為二階“異人”的他,哪里還能不明白,真正的李秀蘭,恐怕已經死了。
而現在跟自己說話的這個“李秀蘭”,光從其體表不時散發出的戮力波動來看,這,顯然是一只一階“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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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它也是一只“不詳”后,“李秀蘭”明白,此事決計無法善了,于是二話不說,往里屋逃去。
“哪里跑?”
李二狗大吼一聲,一拳轟出。
砰——
面前的兩扇黑色木門應聲而飛,砸向“李秀蘭”的后背。
“李秀蘭”一個踉蹌,腳下卻沒有停留,反而跑得更快了。
即使李二狗在身后拼命追趕,亦是無能為力。
他一發狠,提勁躍上屋檐,胸膛猛地吸氣高高鼓起:“吼!!!”
恐怖的音浪席卷開來,在他腦后出現了一只身形碩大的斑斕猛虎,在俯視咆哮。
聲威震天!
但“李秀蘭”似乎意念力不俗,只被定住了一瞬,身體便恢復了正常。它體表有銀光泛起,迅速融化成一灘月光般的流水,鉆進了土里。
李二狗先是一愣,緊接著跳躍過來,一拳將腳下土地打得寸寸裂開。
砰——
泥土四濺,地面上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足見這一拳力氣之大。
“該死!”
看著空無一人的深坑,李二狗紅著眼睛,惡狠狠的咒罵了一句。他甚至動用了神通,卻還是讓這只“不詳”跑了。
李秀蘭死了,二老應該也兇多吉少。
一想到這個可能,李二狗頓時像是被抽去了渾身所有的力氣,雙腿一軟,頹然的坐在了地上。
……
門前。
槐樹下那群好事的婦女此時都興奮的圍了過來,一個個探頭張望著。
“哇,這二狗好大的力氣!”
“可不是么,哎,你們看到了嗎?剛才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看到,二狗好像變成了一只大老虎?”
其他人連連附和:“我也看到了。”
“是呀是呀,我也看到了呢。那老虎還張著嘴吼叫呢,真嚇人。”
“哎,你們說,二狗是不是妖怪變得,一個正常人能有這么大的力氣?一拳把門都砸飛咯。”
“肯定是!”
“說不定就是只虎妖呢,吃人的那種。”
“什么,虎妖?快跑啊。”
“誒你們怎么都走了……我突然想起有個事兒還沒辦呢,我也先走一步!”
恐懼的情緒蔓延,“呼啦”一聲,圍觀的村民們便散的一干二凈,只剩下李二狗一人坐在院子里,神色木然。
他是經過了“煉心考驗”的屠魔軍一員,受武皇蕭徹之命,連續趕工挖掘地宮,直到昨日方才完成。
有感于他們這段日子的辛苦,上面特意放了兩天假,允許他們休息兩天。
而李二狗的家就在幽州,因此他昨天連夜趕路,只為能夠吃一口家里的熱乎飯。可誰料剛一回來,便是這幅光景。
人死了,“不詳”還沒擒住,最關鍵的是,他暴露了。
方才情急之下,他在眾多凡人面前,肆無忌憚的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包括神通“虎嘯”!
而這種行為是不被屠魔軍允許的。
他闖禍了!
“異人”之事絕對不能暴露出去,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風險都不能冒。因此,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殺光這些知情的村民,以絕后患。
二、通知屠魔軍,讓他們前來處理。
但選擇了二,便意味著他要承擔私自動武的后果,甚至很有可能,被剝奪身上的超凡能力。
該怎么辦呢?
李二狗一臉頹然的坐在地上,緊緊的揪住了自己的頭發。
半晌。
他目中堅決之色一閃而過,從地上站了起來。
……
老槐村里的青壯年們此時都已守在門外,緊張的注視著走出屋門的李二狗。有人手里拿著鐮刀,有人扛著鋤頭、棍棒,明顯是聽了那些女人們的風言風語,趕來圍剿他的。
看到這些人如臨大敵的神態,李二狗只覺一陣好笑,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
站在這里的,要真是一頭二階的虎妖。
光憑這些拿著農具的村民,那真是來多少送多少,死一百個都不夠。
“咳咳。”
李二狗清了清嗓子,看向了人群后一位穿著儒袍的蒼髯老者:“村正,你們這是何意?”
蒼髯老者皺眉仔細端詳了他一陣,道:“二狗,是你么?”
李二狗沉聲道:“是我,我剛告假回來。看見家里糟禍了,便與那賊人動了手。”
“哦,這樣啊!”蒼髯老者點了點頭,“你四嬸兒她們剛跑來說,你家里有妖怪,我和你幾個叔叔便過來看看。”
“你沒事兒吧?”
李二狗心中一暖,道:“我沒事。”
這時人群后有一女子尖聲質疑道:“村正,我們方才看見的妖怪,就是這‘李二狗’,我們幾個都看見了,他變成了一只大老虎,在追殺秀蘭呢。”
其他人作證道:“是啊村正,您可別被他騙了。”
還有人直接憤憤道:“妖怪,你把秀蘭怎么樣了?方才你追進去后,秀蘭就不見了,是不是被你吃了?”
李二狗無奈的搖了搖頭,溫聲道:“村正,二嬸兒,我真是人啊,怎么可能是妖怪?”
“二嬸兒你還記得么,你小時候抱我,我拉了你一手屎。”
人群中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聞言目光一閃,道:“咦,好像真是二狗。”
“還有六叔,你們家那年種桃樹,我還跟你一起去集上賣過桃呢。”
聽到李二狗說出這些陳年往事,人們漸漸放下了警惕。
“還真是二狗啊。”
“我就說不該聽那些婆娘的,一天天長個嘴就知道胡說八道。”
眾人議論紛紛。
蒼髯老者捂著嘴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待得清凈下來,才問道:“那二狗,你爹娘和你姐呢?”
“怎么不見他們?”
李二狗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搖頭道:“他們,已經被禍害了,我回來的太晚……”
“什么?”
蒼髯老者大吃一驚,驅散了左右的人,走到李二狗身邊,低聲詢問:“可是糟了‘不詳’?”
這話讓李二狗愣住了,詫異道:“村正也知道‘不詳’?”
蒼髯老者擺了擺手,道:“之前官府有人來普及過‘不詳’的知識,可惜沒過多久就走了。”
“哦,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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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解釋了一句,蒼髯老者又疑惑的看向了李二狗,道:“不過二狗,我聽他們說,你一拳就砸飛了兩扇門。”
“這真是你干的?”
李二狗看了遠處的眾人一眼,低聲道:“軍伍里有打熬力氣的把式,練久了人人都能做到。村正,這沒什么好稀奇的。”
蒼髯老者目光閃動,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李二狗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事要拜托您老,我這趟回來,本是要執行一個秘密任務。但家中陡逢劇變,這才暴露了行蹤。”
“這次任務很重要,決不能失敗。因此,還請村正幫忙約束村里的父老鄉親們,讓他們暫時不要離開村子,以免誰口風不嚴,壞了上面的大事。”
蒼髯老者沉吟片刻,道:“你的這個‘暫時’,是多久?若是時間太長,我恐怕也無能為力。”
“一個時辰,”李二狗豎起了一根手指,神情肅然,“我只要一個時辰就行。”
“好,既然只需這點時間,那我還是能做主的。”
“那就多謝村正了。”
看著蒼髯老者離開,李二狗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心中暗道:“也不知上面會怎么處理……哎!”
……
屠魔軍的速度很快,距離李二狗的信號傳出不足半個時辰。便有一位騎著白馬的銀甲將軍帶兵而來,接管了整座老槐村。
穿著黑色制式鎧甲的軍士站列的整整齊齊,將老槐村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銀甲將軍從馬上跳下,大步走進村子里。
李二狗認得他,是執掌屠魔軍西衛的蕩寇將軍陳情,一位三階“異人”。
“陳將軍。”他慌忙迎了上去。
陳情眼神冷厲,掃了他一眼后,問道:“你是李二狗?”
李二狗拱手作揖道:“李二狗見過大人。”
“你說,回家探親遇到了‘不詳’,因此動用‘神通’,被凡人所見。”陳情復述了一遍他傳來的訊息,“是也不是?”
李二狗點了點頭,恭敬道:“是。”
陳情朝里屋望了一眼,忽然話鋒一轉,淡淡道:“家人沒事吧?”
這句簡單的詢問頓時讓李二狗紅了眼眶,他強忍著心中的酸楚,答道:“我回來晚了一步……”
陳情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雖然我們有軍規,不允許在凡人面前使用‘異力’。但你的境遇特殊,情有可原。收起你的眼淚,屠魔軍會替你報仇的。”
李二狗鼻子抽了抽,道:“是。”
陳情道:“另外,雖然事急從權是應當的,但軍規畢竟是軍規,你還是得先回司法臺接受調查,你能理解嗎?”
李二狗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理解。”
沉吟片刻,他又忽而抬頭看向神色冷峻的陳情,輕聲問道:“陳將軍,我想問,我們村里這些父老鄉親,司法臺會怎么處理?”
陳情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異人’之事事關重大,決計不能冒任何風險。因此,這些人今后和你一樣,都得接受屠魔軍的嚴格管制。”
頓了頓,他意有所指道:“這也是為了他們好。畢竟你也明白,上面不可能放任這些人在外面亂說。不強行管制他們,那下場只有一個。”
李二狗沉默了。
而陳情也不想再與他多說,轉頭對身后的兩名軍士道:“帶走!”
兩名膀大腰圓的軍士惡虎一般撲了上來,擒住了李二狗,押著他向遠處走去。
“村里的其他人也全都帶走,一個不留。”
“諾!”
半刻鐘后,軍士們押送著長長的村民隊伍離開了老槐村。
眾人消失后不久。
村子中央的老槐樹下,忽然滑出了一道如水銀般的黑影,傾瀉在地面上,慢慢變成了人的形狀。
“屠魔軍……”
……
……
滄州,月影山。
一道清瘦的黑影盤桓在山巔左側的孤崖之上,緊閉雙眼。
若是有善用瞳術之人在此,定能從黑影身上看出森森的鬼氣,沖天而起,甚至漫過了月影山夜晚的陰氣。
遠遠望去,黑影的面容像是被遮在一團變幻萬千的迷霧中,無時無刻不在生出種種變化,讓人看不真切。
月華如袈裟一般,披著黑影身上,伴隨著絲絲陰氣入體,有種圣潔與陰森相融的詭異感。
有風自山腳下吹來。
一團黑色迷霧從風中現形,是個面容清麗的美婦,云鬢高高挽在腦后,一支金釵為其平添三分貴氣。
清麗美婦人單膝跪地,恭敬道:“吾皇,西門後回來了,現在山下等候。”
黑影緩緩睜開雙眼,周圍的天地為之一顫,空間生出道道漣漪,仿佛在哀鳴,承受不住他可怕的力量。
“宣。”
黑影淡淡吐出一個字,古井無波的目中看不出絲毫感情波動。
清麗美婦人神態愈發恭謹了,揖了一禮后,化作清風退去。
片刻。
一個書生模樣的瘦弱男子邁步走上山巔,身后跟著一個面容絕美的女子,紅裙似火。
兩人隔得老遠便跪在了地上,口中出言:“西門後拜見吾皇/紅蓮拜見吾皇。”
黑影垂眸,看了紅裙女子一眼,似乎在笑:“紅蓮也回來了。”
“來,過來幫朕揉揉肩膀。”
紅裙女子趕忙低頭稱是,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好在夜色深沉,并無人注意到。
她輕輕飄了過去,落在了黑影身后,雪白柔荑放在他的肩上,動作輕柔的拿捏了起來。
黑影閉著眼,微微享受了片刻,才抬頭問道:“西門後,糧草之事?”
跪在地上的白衣書生忙是誠惶誠恐道:“皇,微臣正要向您分說此事。那武皇‘蕭徹’,該死的兩腳羊,仗著有幾個靈族貼身隨侍左右,狂妄至極。臣這次前去幽都,本想與他好生商議‘糧草’一事,誰料他根本不愿見臣,即使臣說出自己是皇的使者,仍然無濟于事。”
“非但如此,他還派那幾個靈族圍毆于臣,將臣趕出了幽都。皇,您可一定要為微臣做主啊!”
黑影皺起了眉頭,道:“他有這么大的膽子?西門後,你沒有騙朕吧?”
西門後神情一震,趴在地上不斷的磕起了頭,同時嘴里連連道:“臣豈敢?臣句句實言,未曾有半點欺瞞,望吾皇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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