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費和老兵做完告別,顧雷內心便不再那么沉重陰郁,反感到全身都格外充滿活力。
那感覺就好像逝者們的精神、意志都化做能量流入他身體一樣。
離開廣場時,他又來到李師傅的小面攤,總算有精神和他們聊了一會。
這時,面攤里已沒那么多人,李師傅也熱情地和他說了不少關于老城區,與關于新舊云夢社區的感慨回憶。
顧雷驚訝地再次從李師傅嘴里聽到老傅、乃至是林道明的名字。
原來老傅是在林道明的勸說下才離開新云夢社區的,他兩都對楊威非常不滿。
林道明甚至非常不給面子地把新云夢城的免費土地轉讓合同砸到楊威臉上。
只不過老傅后來也沒接受林道明的邀請,他最后的期望唯有能落葉歸根、清白入土而已。
可一問起他們為何都會對楊威那般不滿,李師傅僅僅忍不住愧疚無奈地嘆息一聲,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可能是覺得家丑不可外揚。
顧雷也沒強求,隨后告辭離去,沿原路返回頂區。
即使現在貪狼可以飛,還能飛得賊快,他也不能明目張膽地飛,還得中規中矩地怎么來怎么去,賊煩。
他現在唯一能光明正大享受到的、貪狼升級后的樂趣,只有身下那一片綿軟得宜的馬鞍。
幾個小時后,顧雷就順利登上電梯。電梯又一路上升,直到代表上下區交接的、無重力的-109層才暫時停下,讓顧雷能有時間整個身體翻個180度,以應對重力方向的180度的轉變。
而就在這短短的間隙內,顧雷心一動,就又按下了-108層的按鈕,突然想去看望一下林道明的遺孀和遺孤——林宏母子。
雖然他挺討厭林道明的妻子,很明顯就是她的過分精明和不留余地才害得謝苗墮落成使徒,也害得她丈夫林道明為保護兒子慘死,但小小年紀就頗有企業家風度的林宏還是讓他很有好感的。
何況,老傅、費多爾和老兵等許多人的死都讓顧雷感到很難過,更察覺到:
好人,特別是勇敢正義的人,真相當容易遇到不幸,能幫就多幫一些吧!
而讓他不幸言中的是,本只想去酒廠問個林家地址的他,竟真就遇到林家孤兒寡母飽受欺辱的震怒一幕。
只見酒廠門口不知為何已被一群黑衣墨鏡的高大男子排成一排攔住。
明明是屬于林家的酒廠,林家母子卻不得入內,林妻幾次欲要闖入都被蠻橫推出。
看著好像是屬于林道明的椅子、計算機、辦公桌等物品一件件被狠狠扔出,摔在地上砸成粉碎,林妻臉上格外悲痛,好像心都在滴血一樣。
她一次次聲嘶力竭地要沖進去阻止,卻又一次次被那些人高馬大的黑衣墨鏡男們無情推回,跌得滿身灰塵和鮮血。
更令顧雷感到心痛的是,林宏,這個年僅11歲的孩子,這一分竟表現得比很多成年人還要冷靜克制,正強忍憤怒、著急,力勸說母親離開。
而或許是也知道自己害死丈夫,林妻格外在意丈夫留下的每一件遺物,只不停地一邊說著“不行,那是你爸爸留下的呀”,一邊拼命要沖進去,根本不在乎受傷流血,讓小小林宏愈發憤怒、著急、無助。
顧雷暗嘆一聲“女人啊女人”,趕緊一躍騎上貪狼,加快速度趕去。
這里是上區,又回到法治社會,除非自衛,他是不能使用高能激光等能造成致命傷的武器的。
且對方敢在這青天白日如此囂張,必有所持。
但就在顧雷離林家母子尚有一兩百米的時候,許是被打攪煩了,又有一個黑衣人從大門走出,指著林妻就惡聲大喝道:
“林老爺說了,打死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其黑衣人聞言,當即齊齊大聲應道:
“是!”
瞬間,惡聲震四野、戾氣沖云霄,過往行人皆膽寒地抱頭鼠竄。
顧雷一愣,難以置信地伸手大喝道:
“住手!”
他逆行而上。
然而,讓顧雷大怒的是,那群黑衣人只看他一眼,就相繼獰笑著圍上還在發愣的林妻。
林宏趕緊勇敢地攔在母親面前。
更讓顧雷面目不禁扭曲的是,就算如此,那群黑衣人亦無絲毫憐憫,反更加兇惡地紛紛戴上寒光閃閃的拳釘。
而最讓顧雷感到揪心的還是,林宏那朝著大門喊出的,那一聲聲悲切稚嫩的苦苦哀求:
“叔叔,求求您了,放過我媽嗎?我真什么都不要了!求求您放過我媽吧!叔叔,侄兒求求您了!侄兒給您跪下了!”
顧雷狠狠錘一下貪狼背部,內心憤怒至極:
這等歹毒的事,居然還是親叔叔干出來的!這叔叔哪來的禽獸啊!
顧雷不愿相信地仔細觀察,方注意到那些人高馬大的黑衣墨鏡男,竟真都是云夢人。
他怒上加怒、怒無可怒,內心火急火燎,只想馬上飛到林宏跪地的小身影旁。
可他離林家母子起碼還有幾秒路程,且那般矮小的林宏和那般柔弱的林妻,又能撐得過一秒嘛?
顧雷不免起意要動用激光武器,偏偏直覺不斷傳來激烈警告。
而黑衣人們皆已舉起手上堅硬狠毒的拳釘,表情盡是殘忍無情的虎狼之色。
林宏不由感到絕望至極,卻依舊用力拖住母親的手,讓還呆愣無措的她趕快蹲下,后就用他小小的身體罩住母親那他根本罩不住的身體。
很顯然,林宏應該是知道只要撐幾秒顧雷就能趕來,才刻意選擇如此策略,竟是把生的希望讓給了母親。
顧雷目瞪口呆,不禁大為感動,也大為無奈:
小林宏,看在你曾叫過我幾聲‘哥哥’的分上,哥哥也為你拼一回吧!
他瞬間下定決議。
曾經,林宏請求他救父親林道明,他沒能救下。
現在,做為補償,不管林宏,還是林宏母親,也就是林道明的妻子,他都必須要救下。
但顧雷依舊沒有選擇最快最利的激光武器,而是召喚攻擊、防御、神速和算力四重降臨,后就臉色冰冷至極地朝林宏方向直直伸出一只手掌。
以手掌校準,他眉心緊跟著就釋放出了大量方向各不相同的引力波,以和激光相同的光速悄然席卷而去。
顧雷注意到,工廠周圍到處都密布著極其粗大的電線,那意味著強大的電場和電場力。
盡管如今他仍未突破射心,但強大的精神力和超凡的算力,再結合過去在學校所習得的知識,已讓他對電磁力有了進一步的、近乎質變的認識。
和高維力在低維時空分化出四大力類似,電場力也會因時空扭曲而分化出其他分力,便是磁場力。
這才是磁力的真相,也是為何有磁場必有電場,而有電場卻不一定有磁場的原因。
就在一個黑衣人即將狠狠砸下手中惡毒拳釘前,顧雷又是一聲緊急大喝:
“再趴低點!”
而林宏雖沒聽見顧雷叫自己名字,卻還是立刻就敏銳地使出全身力氣,閃電般地應聲把母親撲倒在地。
顧雷表情更冷,緊跟著就一下握緊拳頭,把林宏周圍各處的時空剎那扭曲到最大。
這時,盡管空間的扭曲程度依然微不可見,可在部分方向上,磁場力已從電場力上被分離出來,增大到驚人地步,馬上就有多顆螺絲“砰砰砰”地接連掙脫螺絲孔。
電力本就是四大基本作用力中第二強的力,它的分力自也很強,能比引力、乃至弱力都強,有輕微時空扭曲都很明顯。
在顧雷對小范圍空間進行大尺度扭曲后,十幾顆原晃動掙扎的螺絲一下就把螺紋都強行抹平,如子彈般從各方向急速射向那些黑衣人。
可那些黑衣人警惕性也不差,身手還不錯,馬上就紛紛轉身,喝喊著接連揮拳打落全部螺絲釘,拳風如怒。
只是,沒等他們歇一口氣,幾條松開的長長鋼板來不及落地,便都被顧雷控制著,高速沖他們呼嘯飛去。
工廠的耗電量本就大得驚人,附近電線里的電流和產生的電場力,也自大得驚人,遠超居民樓附近,能分出的磁場力還是。
加上顧雷已隱隱能干涉電磁力,那幾條鋼板都格外勢大力沉,就像恐暴龍的尾巴一樣,一下就重重抽在閃避不及的近十人身上。
一個黑衣男用雙臂交叉封擋,卻直接被砸斷手骨,沒一秒就仰天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還有幾個更慘,被抽中腹部,都馬上就吐出一大口血來,相當凄涼。
最慘的是那個被砸中腦袋的,不僅頭部血流不止,碎裂的鏡片還也被捶進了骨頭里,叫得最是凄厲不堪。
一轉眼,除僥幸避過的幾個,余下近十人全被鋼板猛烈砸中,控制不住地飛身而起,再被幾條變形扭曲的長長鋼板聯合捆住重重落到幾米之外,堆成一座不斷蠕動、狼狽呻吟的肉山。
最后,就在旁邊幾個黑衣人驚魂未定的時候,顧雷已拔刀跳起,橫刀攔住仍不敢起來的林宏母子身前,直如閉眼的怒目金剛般惡聲喝道:
“還有誰,不想聽話啊!”
眼見顧雷煞氣逼人,手中銀刀寒光閃閃,更有兇惡的機械戰獸在旁邊冷冷護衛,余人哪敢妄動。
別說貪狼頭部那顆危光四射的綠寶石,就是顧雷剛剛那一手操縱磁力本事就夠驚人了。
那些嘴角流血、還在鋼條的捆綁中痛苦掙扎的同伙,讓其他人都戰戰兢兢的。
突然,顧雷心有所感,操縱貪狼悄悄抬頭,馬上就在樓上的一扇窗戶里發現一張呆愣的臉。
而對方也馬上發現貪狼的拍攝,一下就機警地縮回屋里。
但顧雷已通過貪狼的高清攝像頭認出他的身份,正是他在雪懷城見過的楊威手下之一。
這就怪不得了!
顧雷如是想到,愈發覺得一定要護好林宏母子周全。
他和楊威還有一筆深仇大恨要好好算算不說,對方執意要殺死林宏母子,除為謀奪林道明家產并報復林道明對楊威的羞辱之仇外,該也有很大要逼迫他動用激光武器、栽贓陷害的成分。
想到這,顧雷就從容地收起刀,轉身扶起臉色蒼白的林宏母子,柔聲問道:
“小宏,怎么回事?他們怎么敢這么欺負你們?難道這里也沒法律嘛!別怕,和哥講一下,哥給你們主持公道!”
林妻當即淚流不止、滿臉冤屈,但小林宏反臉色更是凄涼,只無力地低下頭,后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顧大哥,謝謝你!沒事了,就這樣吧,真沒事了。”
說完,林宏就要去看看母親傷勢。
可母親卻快步卻越過其子,一下就跪在了顧雷身前,抱著顧雷的雙腿就哀聲哭求道:
“顧兄弟,請您一定要為我們母子主持公道啊!小宏的叔叔林道廣,他,他竟枉顧兄弟之情、叔侄之情,偽造遺囑,要奪走我丈夫一生的心血啊!他這也是要奪走我們母子最后的依靠,要對我們趕盡殺絕啊!他簡直禽獸不如,您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
顧雷一驚,正要再問,林宏卻又走過來,就要強拉母親起來,動作有點粗暴,并異常生氣地對母親喝罵道:
“媽,都這樣了,你還說這些干什么?難道你還要像害死爸一樣害死顧大哥嗎!”
其母登時表情一僵,后徒然痛苦至極,只能悲哀愧疚難過地低下頭,一只手已捂在了心口上。
“小宏,媽,媽……”
看看泫然欲泣的其母,再看看能為救其母犧牲性命、又能如此嚴厲怨恨地怒斥其母的其子——林宏,顧雷內心頗為復雜。
而不等顧雷平復內心復雜,大門內就突然又傳出另一聲更成熟穩重的、還帶著淡淡威嚴的喝罵:
“嫂子,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啊!我哥哥明明是因你不守婦道才怒把家產全留給我的。”
一正裝革履的黑衣云夢男性緊跟著從大門內徐徐踱步而出,來到高高的臺階邊緣站定,把左手揣在褲兜里,卻又偏偏把手腕上的奢華名表露在外面。
那暗金色表盤內除有華麗的金色指針在徐徐轉動外,還有各色寶石做的行星衛星環繞高純度高能氫做的恒星默契運轉,巧奪天工。
此人身材和林道明完全不一樣,不肥不瘦,得體合身的高級正裝下還隱隱有結實的肌肉隆起,但臉型確和死去的林道明、林宏都有幾分相像,應該就是林道廣。
林道廣外表文雅,只平靜的眼睛中卻隱隱透出幾分兇戾的氣息,正似淡然實傲慢地俯視著林宏母子,以及他們身邊的顧雷。
林宏當即忍不住低下頭,似乎對他叔叔非常害怕,而他母親則仍沉浸在難解的心痛中無法自拔,也低頭一言不發。
顧雷當仁不讓,稍稍上前一步,逼人殺氣強勢壓去。
林道廣眉頭微皺一下又松開,而他的手下們則趕緊互相攙扶著來到其兩邊,竭力站好,為老大撐場面。
顧雷微微仰著頭,不卑不亢地沉聲問道:
“林先生,你說林道明先生最后把所有遺產都留給你,那可否給我看看遺囑?”
林道廣微笑著,不容置疑地回道:
“不好意思,遺囑涉及我哥哥的一些私人隱私,不方便給任何外人看!”
顧雷連忙通過心網尋求一管法務的狂信徒法律援助,該信徒確認并提供了適當的法律建議。
假裝思索的顧雷當即雷厲風行地繼續說道:
“我不是自己要看,而是受林宏和他母親委托,要一探遺囑真偽。我與林道明先生亦有交情,還算熟悉,知道他們夫妻一直感情不錯。”
“……”
“恕我直言,你說林道明先生會一分錢都不留給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實在無法相信。不得不提醒林道廣先生一句的是,偽造遺囑涉嫌詐騙,金額巨大更是重罪,望你三思而后行,可別年紀輕輕就斷送了大好人生!”
背后有律師團撐腰就是不一樣,顧雷越說語氣越嚴厲,攜著法律的無邊威嚴,分外有壓迫感。
不想,聽完顧雷咄咄逼人的威脅,林道廣依舊淡定,竟仍微笑得起來,只淡淡回道:
“他們沒資格委托你!”
顧雷不禁一愣,原感到有希望的林宏母子亦是。
而不等顧雷再開口,林道廣就胸有成竹地用龍氣送來一張白紙,上面用顯眼大字寫著一個單詞:
《判決書》。
林道廣頗為張狂地揚聲說道:
“鑒于我嫂子精神失常,已無法履行照顧自己和林宏的責任,法院已把他們的監護權全部判給了我!所以,他們有什么資格委托你,你又有什么資格要看我們家的遺囑?請自重,顧團長!”
顧雷大驚,忙接過一字一句地看。
而林宏和其母更是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對此一無所知。
林母慌忙從地上爬起,也不顧滿手泥土喝血就一把搶過顧雷手中的判決書,越看就臉色越是慘白。
她過去常常和法院打交道,一眼就能認出該判決書真偽,不由立刻就慌亂恐懼到極點,兩手顫抖地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沒收到出庭通知書,他們怎么能在我沒出席的情況下就做出判決!”
林道廣淡淡應道:
“你的主治醫生出庭了就行,畢竟你有病,得治。”
林妻難以置信、驚駭至極地說道:
“我哪來的醫生啊!我明明精神很正常呀!我哪有精神失常!”
林道依舊笑著,目光徒然就變得銳利無比,并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我說了,你有病,得治!”
林妻的眼淚,下一秒就不禁滴落在了判決書上。
她知道林道廣手段通天、行事狠辣,更明白,自己或很快就會林道廣送進精神病院,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林宏亦又忍不住開始著急起來,不停用祈求的目光看著顧雷。
而顧雷盡管外表依舊沉穩,但內心也大呼不妙。
林道廣愈發昂首挺胸,指著林宏母子就大喝道:
“還不快把那兩個丟人現眼的精神病給我拖回家!”
手下齊聲大喝:
“是,老大!”
顧雷下意識地要阻止:
“慢著!”
林道廣的手下們齊齊一顫,林道廣則冷冷喝道:
“怎么,顧團長,你身為國家公職人員,難道還要阻止我履行國家賦予我的監護權不成!”
顧雷一時無言以對。
無論是判決書還是判決書上注明的附件《精神情況鑒定報告》,都是有編號的,上網一查就知道不是假的。
哪怕顧雷緊急讓蕾娜幫忙去找那份《精神鑒定報告》的錯誤和漏洞,也暫時沒找到任何破綻。
那樣,那份判決書在此刻就是絕對的,必須服從!
在法治社會,法就是天!不僅他不能違抗,林宏和他那精神一看就很正常的母親也不行。
黑衣人們又如狼似虎地沖了過來,顧雷光靠殺氣根本攔不住,只能再拖一會。
林宏和母親一起縮在顧雷身后,死死抓住顧雷衣服。
而看著林道廣那副道貌岸然的表情,感受著腰間傳來的巨大拉力,顧雷內心不由充滿了擔憂:
難道今天就只能這樣啦!
雖然他回去后還可繼續尋找其他的證據,但林宏母子今天這一被帶走,指不定明天就要人間蒸發。
林道廣可是和楊威這個窮兇極惡的毒販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啊!
眼見有黑衣人就要伸手去掰開林宏死死抓著自己衣服的小手,顧雷內心大急。
幸好,他那以為“全知全能的神在考教自己”的狂信徒還在興致勃勃地背誦相關法律條文,并讓他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
顧雷腦袋一亮,毫不客氣地猛然跳起,一腳旋轉一周,再次把所有猝不及防的黑衣人打倒在地。
而發現顧雷這一腳全往黑衣人們的臉上招呼,林道廣也感到臉上無光,終于有點失控地怒罵道:
“顧團長,你這是什么意思?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給臉不要臉!否則休怪我林某人無情!”
顧雷笑了笑,把雙手插進了褲兜里,勝券在握地回道:
“今天,既然我說不許你帶走他們,那就是不許!”
顧雷掏出左手指著林道廣,異常霸道地說道:
“你有權利行使監護權,我和我的‘貪狼’也有權利自由行走在這公共區域的任何角落。你想帶走林宏母子,就要繞過我們!”
且說著,顧雷還半蹲著張開雙手,和橫著身體的貪狼一起,嚴嚴實實地把林宏母子護在里面。
“但你要敢直接攻擊我,那就是襲擊國家公務人員!”
林道廣和一眾手下都看得目瞪口呆,以為顧雷是耍無賴。
接著,林道廣就被氣笑,指示手下一擁而上。而他的手下們既不敢朝顧雷沖過去,又不敢違抗他命令,就想沖著貪狼過去,張牙舞爪地要誘使貪狼用激光。
那樣,他們是容易受傷卻總能有功勞,最重要是至少可以報銷醫藥費。
不想,顧雷馬上看出他們歪嘴斜眼的虛假恐嚇下埋藏的小心思,大聲命令道:
“‘貪狼’,不準用激光,咬他們!”
于是,貪狼堂堂一只高級機械戰獸,竟真就發出了普通警犬一樣地吠叫聲,并一有黑衣人靠近就張開大嘴,把兩排雪白鋼牙咬得“哐哐”作響。
這可把那些想投機取巧地黑衣人們嚇得夠嗆的,一見貪狼張嘴咬來便大呼小叫地往后擠。
那畢竟不是現代只能用來聞毒品的生物警犬,而是一只高級機械戰獸。要是那一口合金機械利齒咬下來,他們恐怕骨頭都會被直接咬碎,就算能報銷醫藥費也太痛了。
一時間,只見一群黑衣壯漢和一只高級機械狼王,就像一群保安在驅趕一只惡犬一樣,你進我退、你來我往,一邊“汪汪”亂叫、一邊“哇哇”亂叫,皆張牙舞爪、手舞足蹈,好不熱鬧。
別說顧雷臉色微紅,林道廣都感到丟盡臉面,不由“啪”地一聲捂住額頭。
然后,林道廣就勃然大怒,滿臉通紅地大喝一聲:
“夠了!”
緊跟著,就在一眾黑衣人“我們這是要失業了嗎”的呆滯眼神中,林道廣又是一聲霸氣無比的兇惡咆哮:
“我自己來!”
說話間,林道廣一個弓步,左券收于腰間、右手虛張成爪,右爪猛然朝顧雷隔空探出,名貴的金色手表驟然就亮起了耀眼的電光,表盤內的各色閃亮天體亦加速運轉。
“不,看我讓他們自己飛過來!”
只聽他一臉張狂得意地解釋道:
“你有在公共區域自由行走的自由,我也有我行使監護權的自由,我的大嫂和侄兒更有他們的自由,那就是老老實實給我飛回來的自由。小子,看好——”
下一秒,林道廣手上手表就電光大作,而林宏母子果真就感到身體一輕。
林道廣是年紀比楊威小,修煉天賦是也不如楊威,境界只有射心境四階,可怎么也是貨真價實的射心境。
且他手上的手表是有數百年歷史的金橡樹牌的手表,不僅價值數百萬賈比,極其奢侈,還與時俱進地配備的超級微型電池、磁化物體和放出磁力等功能,方便佩戴者隔空取物。
如此,結合他自己強化電磁力和奢侈品手表能釋放出大功率磁力的能力,他就不信還不能把區區不到100公斤的林宏母子吸過來。
林道廣斷定顧雷不可能是射心境,認為顧雷剛剛之所以能控制磁力應是和他自己類似,靠的是顧雷的機械戰獸——通天狼王。
而那只“傻機械狗”目前正和自己手下的那群“蠢蛋”糾纏在一起,交流病情,可沒空阻攔。
林道廣愈發得意猙獰地盡力強化手表中放出的電磁力,要把林宏母子一下就拉過來,更要讓顧雷這個“無賴小子”氣急敗壞,絕望得捶胸頓足。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除最開始身體輕了那么一下外,林宏母子后來反感覺身體又徒然變重,且重得很。
顧雷本身是沒能力放出或弱化磁力沒錯,但他可以利用工廠周圍存在的巨大電場力,扭曲時空分化出磁場力,來與林道廣釋放出的強大磁力對抗。
那由整個工廠電力分化出的力量可比林道廣手上區區一個手表制造出的強多了。
任林道廣如何“呀——、呀——、呀——”地連連怪叫著,林宏母子就是一動不動。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圍觀者又越聚越多,就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面目扭曲、滿頭大汗的林道廣,令他忐忑不安的手下們都瞬間鎮定下來,不再擔心是否失業。
他的手下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
跟著這樣的老板實在太丟人了,還不如主動離開呢!
手下們搖頭嘆息著,一一離去,讓發覺居然是自己先被手下們開除的老板——林道廣,更加郁悶,差點吐血:
我都沒嫌棄你們,你們居然反過來嫌棄我!
林道廣嘴里再喊不出聲,內心更是無力,唯強作鎮定、故作淡定,若無其事地收步收爪,又負手站好,老臉越來越紅的同時轉身背對顧雷和其他圍觀者。
暗暗深呼吸好一陣子,當觀眾們都有點不耐煩了,林道廣才平復內心翻涌不休的血氣,撇過頭,用冷冷的眼角余光斜視顧雷,冷哼道:
“哼,國家公務人員是吧?”
顧雷驕傲地回道:
“是!”
林道廣目光更加陰冷地狠狠說道:
“你以為自己是國家公務人員,我就不敢對你動手,就拿你沒辦法了嘛!”
就在顧雷凝神戒備、林宏母子擔心不已、圍觀者們期待不已的時候,林道廣掏出通訊器按下一個號碼,湊到耳邊冷酷地命令道:
“喂,警察嗎?這里有國家公務人員在妨礙我行使自己的正當權利,請你們過來一下!”
末尾,林道廣還猶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快點,謝謝!”
剎那間,包括顧雷在內,眾人皆感到大跌眼鏡。
林道廣則轉回身,臉不紅、心不跳地仰起下巴說道:
“現在是法治社會,我也是個守法公民,當然什么事都該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所以我叫警察也是很正常的事嘛!請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謝謝。”
而警察們盡管惱怒疑惑于“這誰呀?說話這么拽?欠收拾”,卻還是火速趕來。
可警察們一看到林道廣就立馬熄了火氣,特別是在檢查完林道廣的所有手續后,領頭的警長,也就是上次顧雷在酒廠里見到的那個胖警長,更是苦口婆心地勸導起顧雷來:
“顧兄弟,你這又是何必呢?林先生的所有手續文件都合理合法,你這樣強行阻撓他依法行使監護權,只會斷送自己的大好前途啊!”
顧雷搖搖頭,不說話、不讓路,也沒讓貪狼讓路。
警長見顧雷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極其無奈,只能咬牙掏出手銬、手炮,還有一個锃亮的、表面布滿圓釘的鐵質塞口球,并舉起塞口球就對邪惡顧雷地威脅道:
“顧團長,雖然你不是化焰境,按理可以不給你用這塞口球,但你如果執迷不悟,執意不體諒我們的辛苦、無奈和職責,那我也只能給你用上它。畢竟,這是不合理,卻符合程序,更合法!”
顧雷這才身體不由一顫,看著那比棒球還大的塞口球,不得不感到膽寒。
那是用來阻止化焰境的高手噴吐龍焰用的,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聽說若塞不進去警察還可能用腳踩,分外痛苦、惡心、屈辱。
警官見此,有點興奮地繼續威脅道:
“顧團長,你雖是國家公務人員,可我們也是國家公務人員,各司其職、各有其責,請你不要再妨礙我們執法了。否則,我們也只能對你不客氣了!”
其他警察也都都舉起手炮對準顧雷,場面一時有點劍拔弩張。
而凝神在警長顫抖的心、激動的手和锃亮的口塞球上,顧雷即使害怕至極,依舊不肯讓開,直到收到短信的提示音才收起張開的雙手站好。
看一眼計算機上的短信息,顧雷如釋重負,理所當然地對興奮的警長以及警長身后得意洋洋的林道廣說道:
“現在是法治社會,而我身為國家公務人員,自然更該知法守法,自然不會妨礙任何卡繆拉公民行使他的正當權利。”
林道廣不免一愕,警察們則都大大松了口氣,唯有警官有點失望、林妻臉色有些絕望。
林宏倒好,只是眼神有點灰暗。
可接著,顧雷就又朝林道廣惡狠狠地大喊道:
“不過,現在林宏已成為克林斯曼家族的家仆,不管你林道廣是要行使監護權還是繼承本該屬于他的遺產,都要經過我們家小姐的同意!”
剎那間,林妻眼中就露出絕處逢生一般的喜悅光芒,林宏亦目光大亮。
林道廣則先是雙目一瞪,后面容控制不住地徹底扭曲,氣急敗壞地指著顧雷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雷冷冷笑道:
“怎么,以為就你懂法律呀?我身后可是有一個專業的法律團隊呢!要打官司的話,誰怕誰呀?”
林道廣更難以說出話來,被氣到全身發抖:
“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你妹啊你!”
“你指著我干嘛?”
看著已經被氣到臉色鐵青的林道廣,顧雷頗有點得理不饒人。
“你知道你在干嘛嗎?你這是用不雅的手勢羞辱我,更是在羞辱一個國家公職人員!”
而看著顧雷同樣遠遠指著自己的、恨不得戳穿自己鼻梁骨的粗魯手指,林道廣肺都要氣炸了,卻仍是不得不強行忍住,并略有不甘地收起手指,咬著牙齒陰狠問道:
“顧團長,我同樣也要問你要一樣東西看看,那就是林宏成為克林斯曼家族家仆的合同!成為貴族家仆可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不能光憑力一張嘴說是就是!”
顧雷冷哼一聲,馬上取出通訊器,卻沒直接拿給林道廣看,反轉身把通訊器貼在林宏額頭。
“來,趕緊簽一下合同!”
林道廣身體一顫,感到渾身無力,知道功虧一簣。
很明顯,顧雷剛剛把手插在褲兜里那么久,還手指在褲兜里動個不停,就是用通訊器盲打聯系身為貴族的伊曼,請求她幫忙。
后面會那么耍無賴,亦是在拖延時間。
林道廣這才想起什么,也趕緊聯系他的靠山。
這世界的法律是貴族制定的,終究是貴族的世界。
可等顧雷忙完要好好給他看一下合同,林道廣看都不看,仰起頭,抬腿就要離開。
“算了,我也不忍心我弟弟的兒子流落街頭,這點遺產,叔叔我就送給他們了。”
他邊走邊說,算是認輸,一刻都不想多呆。
只是,當林道廣走過顧雷身邊的時候,終究是沒忍住,側頭用怨毒至極的聲音對顧雷說道:
“小子,別得意!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誰!我保證你以后一定會死得很慘!”
完后,林道廣大步走遠。
顧雷低頭沉吟幾下,本沒怎么放在心上,直到那胖警長也走過他身邊并悄悄提醒了一句:
“小心,他是卡捷琳娜小姐的人!”
顧雷不由上了心:
又是卡捷琳娜?她到底有多大能量?怎么能讓日耳曼侯爵都那么忌憚?
把警長的好意暗記于心,顧雷僅僅和林宏母子交換了一下聯系方式,都沒交待幾句,便亦轉身離開。
一來,林宏一看就非常懂事,現在更是成為克林斯曼家族的家仆,暫時應該不會再遇到太大問題。
林道廣確實又把遺產還給了林宏,基建委已發來林道廣放棄遺產的通知。
二來,他今晚還有很重要的約會要提前準備一下。
那可是絕不能怠慢的一場約會啊!
……
傍晚,天空中漂浮著絢爛至極的火燒云。
這里是頂區,不僅每天都有明亮的天光,更每年都要花大價錢請藝術家們來設計上百套不同的天空,陶冶頂區居民的胸懷情操。
有時,頂區的天空就像祖星的美麗晴天一樣,蔚藍如洗、萬里無云。
有時,頂區的天空會漂浮著各種各樣的云朵,看似自然、實則一朵朵全經過精心雕琢,細品后會發現各種雅致的意趣。
還有時,更會有壯麗多姿的閃電貫穿天際或有絢麗多彩的極光充斥天空。
這一切全是靠強大的人工智能和先進的天氣控制系統來實現,被認為是贊巴魯克科技領先世界的重要證明。
只是,僅僅為向世界證明贊巴魯克的科技水平有多優越,就每年在這些華而不實的特效上投入數億賈比,其中光藝術家們的設計費就有五六千萬,這樣真得值得嗎?
就像亞德里恩大帝開啟第一次工業大革命時候說的,技術難道不該以造福全人類為使命嗎?
特別是,當底區好有數千萬普通民眾正在忍饑挨餓的時候,如此鋪張浪費、奢靡無度,真合適嘛!
對于以上問題,此刻抱著書本仰望天空的納斯塔西婭,內心不免生出疑惑:
如今,不僅圣人已逝,我們難道連圣人之言都已經全淡忘了嗎?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么突然想到這些。
心中一直有點煩亂的她,不過走著走著,不過一個不經意地抬頭,就不由停下腳步,內心徒然充滿開闊的喜悅,并思緒越飄越遠,都沒注意到其他貴族學生正相繼避開自己。
極其罕見地,納斯塔西婭向來清冷凜冽的藍色眼眸里,慢慢浮現出了一絲溫柔的不忍。
那一點細微卻不容忽視的變化令迎面走來的伊曼內心分外欣喜。
過去,盡管知道納斯塔西婭處境可憐,可她過度鋒銳的氣質仍常常讓伊曼感到不適。
那鋒銳背后隱藏著的深沉黑暗更是讓直覺比較敏銳的伊曼一直暗暗心懷警惕。
只不過,由于堅信她是受環境所逼、本性不壞,伊曼才堅持和曾經所有人都刻意排斥的納斯塔西婭保持一種還算友好的關系,后來更是因不忍納斯塔西婭陷入更深的、無法救贖的黑暗而咬牙答應了她成為自己家臣的請求。
而納斯塔西婭如今這種十分可喜的轉變無疑就證明了伊曼當初的看法和堅持。
“果然,只要有陽光,任何種子都會開出明艷的花朵。西婭現在好漂亮啊!”
看著納斯塔西婭輕輕隨風揚起的流金般金發和調皮的裙角,看著她冰雕一般的絕色容顏在夕陽之光中溫柔化開,連伊曼都不由為納斯塔西婭超凡的姿容與內心的柔軟優美所傾倒。
哦,還有傲人的修長身材!
忍不住低頭掃一眼自己某個明顯相形見絀的地方,伊曼壓下內心微微郁悶,緩步上前,揚手打了個招呼:
“西婭,在想什么呢?”
納斯塔西婭這才回過神來,當即臉色就微微見紅,分外嬌美。
“沒什么!咦,你要去赴誰的約?穿得這么漂亮!”
伊曼現在身上穿的不是校服,而是一整套白色宮廷裙,不僅配有珠寶、禮帽、手套等精致配件,制式也相當復雜華麗,將伊曼映襯得如鮮花般美麗逼人。
伊曼大大方方地回道:
“是顧雷!”
納斯塔西婭微微一愣,就淡然說道:
“是他。”
伊曼稍稍點點頭,微微苦笑道:
“是的,他說有重要的事,非得請我去攬星酒店那種地方談一談,我也只能穿得這么正式了。”
這一套繁華的衣服要穿好可不簡單,她足足在機械女仆的幫助下穿了半個小時才穿好。
納斯塔西婭依舊表情平靜。
“那真不錯!攬星酒店的環境和菜品都很好,在那里談再苦惱的事情也不會太難受!”
“嗯,那倒是!”
之后,又簡單地隨便聊了幾句,伊曼才提著裙角和納斯塔西婭告辭。
納斯塔西婭抱著書本躬身回禮。
等伊曼彎腰走進一直等候著的加長轎車,納斯塔西婭臉上才有幽怨的表情一閃而過。
而那輛閃著黑亮光芒、造型古典的加長轎車則載著伊曼正式拐進車道,緩緩駛出校園,后不斷加速,最后收起四輪,高高飛起,飛向遠處那亮起漸漸五顏六色燈光的繁華市區。
……
當伊曼從拉開的車門中露出明媚笑靨時,顧雷也不免再次感到驚艷萬分,只覺得黑夜都被那如天使般純潔美麗的少女給映亮了。
不,她就是天使,曾給他,給他們,帶來過終身難忘的光明。
顧雷原就激動難耐的心,一下就更控制不住地劇烈跳動起來。
是的,在他心中,她一直如初見,背后有一對明亮的隱形翅膀。
顧雷趕忙壓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快步上前,牽著她套著潔白手套的柔荑走出車廂。
伊曼一邊優雅地走出車廂,一邊有點歉意地問道:
“顧雷,讓你久等了吧!”
顧雷連忙松開手,那如光般輕軟的觸感讓他一秒也不敢多握著,有點慌亂地否認道:
“哪有,現在才6點50,離預定時間還有10分鐘呢!”
接著,顧雷鎮定心神,走在前面。領著伊曼一起走進高大巍峨的大門,走過富麗堂皇的大廳,來到了電梯前。
酒店所有大門都有人臉識別系統,會提前錄入預約者和赴宴者的身份信息,他不用帶著伊曼去前臺做進一步登記,電梯一來就和伊曼一起進去。
而且,別看剛剛陽臺上風很柔和就以為他們目前所在樓層不高。
實際上,他們剛剛所在的位置是200層,而接下來還要再上100層。
寬敞的電梯里,踩著奢華綿軟、藝術品一般的華美地毯,顧雷內心依舊有點緊張,站在伊曼斜前方沒說話。
第一次請女孩子來這么昂貴的地方吃飯,請的還是這么一個美麗高貴、早悄然走入他心扉的龍人少女,他也難免有點怯場。
倒是伊曼善解人意,上前一步,微笑地側頭看著他。
“顧雷,何必一定來這種地方呢?這里真太奢侈了,真沒必要的!”
攬星酒店的消費本就很高,何況是他們現在要去的,位于第300層的旋轉餐廳——觀云樓,那里的一間包間,僅一個小時就要收費5萬賈比。
家風不喜奢靡的伊曼本就少去,家里連遭大難后更是罕有。
顧雷淡淡笑著,總算徹底鎮定下來。
“是嘛!”
他沒多解釋。
其實,他本來是想要帶她去消費更驚人的、位于301層的摘星殿的,那里要50萬賈比一個小時。
在他看來,對救了他和其他兄弟姐妹們的她,他怎么感激都不為過。
何況她和她父親到今天仍一直對第一分團頗多無私關照。
后想起光那1000多在達克研究所攻防戰中逝去的市民就有上千萬的撫恤金需要發,他才克制住。
就算不發工資,幾萬人的組織,那每天的開銷也是天文數字,再多的戰利品也不一定夠,以后肯定少不得得拿他自己的錢去貼,現在必需省一點是一點。
顧雷只玩笑似地說道:
“因為接下來要說的事真太苦悶,我怕你太難受!”
伊曼不由掩嘴輕笑,愈發覺得有這樣一個能力出眾、品行忠實、說話幽默的家臣真是太好了,也愈發美得驚心動魄。
這一刻,能這樣閑適自在地站在她身邊,看她那樣開心地笑著,顧雷就非常非常滿足了。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顧雷和伊曼就已經來到了云海之上,正有清新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不遠處的黑暗云海之上,還有一片被怒雷和烈火籠罩的巨大空間。
在那里,正有一只雷光四射的三目巨狼和一個纏繞數條火龍的惡面巨人激烈廝殺。
金色巨人一拳就打瞎灰色巨狼的左眼,而巨狼也一口就咬掉巨人右臂。
二者周身的怒雷和火舌亦就像兩軍廝殺一樣在激烈交鋒,寸步不讓。
不過,仔細看就能發現,這神話般無比震撼的一幕其實是立體影像,并正隨著301層和周圍圓形云海的旋轉而旋轉。
他們腳下那一片半徑數千米的人造圓形云海,可以說是一個大銀幕,且播放的影像東南西北各不同。
而見今天影像的主題里面正好有冥神教會的,還是關于雷神的,顧雷就訂了個正對著雷神傳說的包廂,想給自己加個主場優勢。
雖冥神教會的神話傳說都有點血腥,但卡繆拉貴族可沒其它星域的嬌貴,何況伊曼還是名副其實的將門虎女。
果然,伊曼馬上就露出饒有興趣的目光,上前數步,走到欄桿前細看。
電梯外直接就是一圈圓形的露天陽臺,整體比下面的樓層都要小不少,再往上才繼續往外凸出,好像是一個扁扁的橢球體,正是第301層的摘星殿。
可是,第300層觀的云樓竟貌似比下面的樓層都小,就是一圈圓形的陽臺,上面的一些小桌椅也顯然只是臨時休息用的,燈光昏暗,附近只有幾個圓桶狀的機械侍者。
有“邪神主場”的加持,顧雷勇氣倍增,沒去問機械侍者路該怎么走,大大方方走到伊曼身邊,朝伊曼伸出右手,示意她把手搭上來。
“伊曼,走,我帶你去包廂!”
“好!”
伊曼理所應當地點點頭,因為離包廂還有一段有點危險的路。
包廂正是陽臺之外的半空中!
這一層不光是露天的,吃飯的包廂還都是懸浮在陽臺外,是一個個漂浮在半空中的菱形水晶閣樓,也被云海、被從云海中冒出的電光托舉著,懸浮在上千米的高空中,都僅分別靠一段上百米長的索橋連著。
非常駭人的人,索橋的護欄還都僅是幾根簡單的鐵索,而那些水晶閣樓又當然是都隨下方云海旋轉,不免晃晃悠悠的,真有失足跌落云海、從上千米高空墜落的危險,讓人望之生畏。
伊曼微笑著就把手搭上去,任顧雷牽著上了索橋,一路上沒什么意外。
卡繆拉貴族,無論男女老少,血脈里總多少有幾分悍勇。何況兩人都是預備役軍人,不光會過索橋,還會搭索橋。
到包廂后,顧雷就體貼地幫伊曼把帽子掛好,接著來到自己位置坐下,開口就感謝道:
“伊曼,謝謝你答應我那么無禮的請求,把那么寶貴的家仆名額給了林宏!”
伊曼身為一個剛成年的貴族,爵位只是最低的男爵,只有一個家臣名額和一個家仆名額。
納斯塔西婭的家臣名額是掛在日耳曼侯爵名下的,還已經被侯爵收為義女。
伊曼搖搖頭,有些不以為然、又有些感慨地說道:
“沒什么,林宏才那么小的年紀,就那么懂事,還那么孝順,居然敢為母親犧牲自己的性命,如此優秀的一個孩子,能收他當家仆,或許是我的幸運才對!”
有父親差點被前管家背叛害死的經歷,伊曼在挑選家仆家臣時,其實對品德要求更高,對能力這塊反而不是那么看重。
是故,一看到顧雷的短信息求助,一看到林宏舍身救母的描述,伊曼就感動不已,馬上同意了顧雷的請求。
可顧雷仍感到非常過意不去。
不管是成為貴族的家臣還是家仆,都會給猿人帶來巨大的利益,也就會帶來巨大的誘惑,很多人為此不惜鋌而走險。
每年,為順利攀上貴族的大樹,別說吹噓、賣慘、撒謊什么的,更泯滅人性的事都有可能。
因此,貴族們按理是不可能一聽說什么人非常有能力或非常忠誠就立馬收其為家仆或家臣的。
在正常流程里,短則一年、長則五六年的漫長考察期必不可少。
伊曼能那么迅速地做出決議,且流程到日耳曼侯爵那一關也沒任何卡頓,除他們父女的真誠、善良外,無疑也有他們父女對他能力、品德的極大信賴。
這一份信賴,還有之前那一次次恩情,實令顧雷感動至深,只想盡快報答。
顧雷有點迫不及待地遞給伊曼一個條壯的小禮盒。
“伊曼,無論怎么說,無論是之前的事還是現在的事,我都要好好謝謝你,這點心意請你務必手下。”
而伊曼見禮盒有點小,就沒怎么推辭。珠寶首飾對貴族來說可算不上奢侈品。
只是,一拿到手里,她就感覺有點不對勁,發現禮盒實在太輕,不可能是什么珠寶首飾。
伊曼瞬間明白,這份輕飄飄的禮物,或將有著極沉重的分量。
以她對顧雷的印象,顧雷能帶給她的,總不是極輕,就是極重,總不會如顧雷的外表那般平凡。
她猶豫一下,就干脆當場打開了禮盒。
果不其然,里面其實是一卷合約,是顧雷把光正影視150萬股的股票轉讓給克林斯曼家族的合約,當即就震到了她。
說來,家仆或家臣要按年把手中部分凈資產上繳給主家很正常,畢竟他們也將從主家那得到各種資源,比如因主家關系才能享受到的各種特權,特別是在稅收上能享受到巨大的優惠。
就比如說,普通人全年經營收入若在100萬以上的話,按卡繆拉共和國的稅法,就要納稅40%,即賺100萬就要把40萬上交國家,而貴族家仆就只要交20%,家臣更只10%。
但家仆也只需要上繳15%凈資產給主家啊,家臣更是只要10%!
顧雷卻一下就把過50%的手中股票全給了伊曼,這又怎能不讓伊曼感到吃驚。
作為一個貴族,她當然有權查看自己家臣手上到底有多少股股票,哪怕該家臣通過一些手段借他人之手買入也難以躲過。
接著,再一查光正影視的股價,伊曼更是不由微微張開小嘴,愈發感到手中合約沉甸甸的,有點拿捏不住。
今時不同往日,光正影視的股價每天都在漲,今天又到了21賈比每股,即伊曼手中合約價值3150萬賈比,對現元氣大傷的克林斯曼家族來說不可謂不是一筆巨款。
不過,伊曼還是堅決地要把合約還給顧雷。
“顧雷,按照規定,你給我26.7萬股就行了。”
而顧雷當然說什么也不會拿回去,有點強勢地把她手推了回去。
“伊曼,你幫了我,幫了我們那么多,這點心意,請你一定要收下。”
伊曼好笑道:
“顧雷,這只是一點心意的話,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顧雷手上力道不減,只笑道:
“很大很大!”
伊曼真心地勸道:
“顧雷,真不行!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治療你那些殘疾的兄弟姐妹們嗎?”
顧雷內心愈發為她的細致體貼感到感動,推拒的手不由就轉而捏住伊曼的手,后在伊曼發愣的目光中把另一只手也合了上去,用力雙手握住。
“伊曼,不要拒絕我,收下它好嘛!”
看著顧雷真誠的臉,感受著顧雷雙手不斷加大的強硬力道,伊曼不由有點慌亂,不小心就把合約給捏皺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反應過來后還是先用力地推,要先把合約還給顧雷。
無奈一只手實在推不過兩只手,還不知該不該用兩只手,害怕兩只手一起被顧雷給死死抓住,偏偏再想收那已伸出的一只手亦不可能。
伊曼越來越慌亂,臉也不禁越來越紅,這才不得不有點驚慌地叫道:
“好,好了,顧雷,我收下還不行嘛!你,請你快放手吧!”
顧雷這才笑嘻嘻地松開了手,內心暗暗有些不舍。
經過這一番有點放肆的打鬧,他愈發放松,就開始給伊曼講起一些在下面的所見所聞。
而伊曼也漸漸想明白,不再推辭,暗暗決定把那筆巨額財產的超額部分當成第一分團的公共財產來管理。
她心思磊落,就順其自然地把合約收好。
接下來,伊曼美麗的眸光就不免越來越悲傷黯淡。
就算顧雷盡量撿有意思的說,可遍地白骨的修羅地界又能有多少開心的事情好說的,總不免透露出一些底層人民的極度艱辛。
而伊曼一點逃避或轉移話題的意思都沒,反不斷挑起、詢問、引導,要盡可能地深入了解下層的真實,盡到她認為的,自己身為貴族的責任。
顧雷稍一猶豫,就越來越多地把隱藏在贊巴魯克的光輝和繁華下的殘酷真相一一告知。
在這難得的和伊曼獨處的機會里,他自然也很想盡自己所能地討眼前佳人歡心,偏偏下面的一幕幕就像深深烙印在他心里一樣揮之不去。
一個個枯瘦的身影,一雙雙灰暗的、絕望的、無法哭泣的眼睛,一個個燃燒的、不屈的靈魂,時不時地就會晃過他腦海。
他有些無奈地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和底區、和整個贊巴魯克的關系,早變得密不可分。
這或許才是心界最重要的功能吧!
因此,顧雷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屬于自己的寶貴的、美好的時間,一點點地,越來越多地,分出給那些在等待他的人。
他和他們,都需要獲得來自頂區、來自國家的更多支持。而伊曼也越來越感到震驚和痛苦。
她臉色越來越蒼白,拳頭上的青筋也越來越明顯,終于不得不開始相信人民內務委員會關于阿畢列的各種負面報道。
她原本能地傾向于那不過是有目的的惡意抹黑。
當聽到那可憐父親不得不推著自己的孩子沖進毒霧,并只為換取一點果腹的龍食時,伊曼眼里終于控制不住地浮現出顫抖的淚光。
再看著眼前琳瑯滿目、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她竟一時全無胃口,只覺得喉間有什么東西堵在那,既吐不出也咽不下。
伊曼掩飾性地轉頭看向身側不遠處依舊在和火山之神亡命互斗的雷神,內心愈發不是滋味。
在冥神教會的傳說里,宇宙,其余眾神,還有天地萬物,都是由最初的神——冥神創造的,自也該由冥神統治。
可冥神自己卻選擇居于黃泉之下的冥土,承擔起托舉黃泉、大地和天空的重任,把最辛苦的重擔負在肩頭,以創世神之軀托舉整個世界,而把最榮耀的天空與最繁華的大地都交由手下眾神。
眾神居于彩虹宮、管理大地,而冥神僅僅留下掌管生死輪回之權責,以鞭撻眾神眾生,更是為引導世界走向繁榮昌盛。
后來,世界的確一步步走向繁榮昌盛,但越繁榮昌盛的世界就越沉重,冥神也無奈地一年年走向衰老和死亡。
在冥神教會的神曲中,舊神紀末期,宇宙急需一個新的托負者。
奈何舊有眾神不僅無人愿意承擔如此重任,都寧愿在世界滅亡前盡情享樂,連累大地災難頻發、生靈涂炭,還欺冥神年老無力,把冥神之子——雷神暴力趕出彩虹宮。
這樣,重傷的雷神才墜入大地,并被感恩冥神托負之恩的人類救助供奉,與大地萬物結下愈發深厚的情誼。
接下來,想要回報人類、驅散瘴氣的雷神才前往隱藏世界真相的“迷幻之森”,并在森林魔女的幫助下打開能看破、驅散任何虛妄的“真實之眼”。
而再接下來,就到了眼前這一幕。
由于供奉自己的部落被火山之神故意用巖漿吞沒,歸來的雷神怒回九天,和火山之神展開決一死戰。
可惜的是,雷神終究是年輕,開始被火山之神打得節節敗退。
現在,三眼巨狼下面的兩只眼睛都已經被打瞎,都留下泊泊鮮血,浸透了腳下的大片云海。
而火山之神的右臂卻又長了回來,正抓著巨狼的嘴把巨狼按在身下,左拳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巨狼倔強不肯閉上的第三只眼上。
看著火山之神愈發興奮暴虐的猙獰惡臉和身上愈發黯淡的金色神光,伊曼徒然覺得,她們龍人或許不是帶領人類反抗舊神的雷神,而該是為一己私欲而給普通民眾帶來無盡災禍的舊神,正不斷走向墮落。
伊曼不由秀眉緊皺,久久無語,收到桌面下的手已緊緊地絞在一起,異常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