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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股份合作制
工業霸主全文閱讀作者:齊橙加入書架
漢華機械廠大禮堂里,旗幟飄揚,人頭攢動,幾百名工人擠在禮堂里,側耳傾聽著主席臺上廠長陳偉國宣布的重要消息:

  “同志們,今天,咱們召開漢華實業發展公司的成立大會。從今天開始,咱們漢華機械廠的勞動服務公司,正式改名為漢華實業發展公司,由林振華同志擔任公司經理,大家鼓掌!”

  “嘩……”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地響起來,其中巴掌拍得最響的,莫過于漢華實業的那些青年工人們,他們感覺到,自己的生活即將開始一個新的篇章了。

  “漢華實業發展公司,采取勞動群眾集體合作經營方式,資金來源,由漢華機械廠和漢華實業公司的工人干部集體籌措。其中,漢華機械廠以場地和設備入股,折價3萬元,占有30%的股權。公司職工按照自愿入股的原則,根據出資額的多少,分配另外70%的股權。在漢華實業公司內部,將繼續實行按勞分配的原則。同時,公司的利潤,根據各參股方出資的比例進行分配,上不封頂!”

  這一番話說出來,像是在油鍋里澆了一捧水一般,整個禮堂頓時躁動起來:

  “啊!”

  “太好了!”

  “這樣不是又變成公私合營了嗎?國家能允許嗎?”

  “別胡說,你沒看主席臺上還有北京來的中央領導嗎,還有輕化廳的領導,如果國家不允許,他們能坐著不說話?”

  “哎,你們知道林振華出資多少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他出了3萬塊錢呢,占了30%。”

  “30%啊?那他不是成了資本家了?”

  “他哪來那么多錢,不會是貪污了公司的錢吧?”

  “去你的,公司哪有3萬塊錢,總共都沒掙到那么多錢。他的錢啊,我聽說是從他的大款朋友那里借來的。”

  “楊欣,你當了老板娘了,快請客!”

  “……”

  陳偉國宣布完公司成立的消息,把話筒交給了輕化廳生產處的處長謝春艷。謝春艷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代表輕化廳對漢華實業公司的成立表示了祝賀,她這個祝賀,算是一種表態,意味著輕化廳已經認可了這種大膽的嘗試。

  謝春艷能夠做出這樣一個表態,自然是因為中央黨校的課題組帶來了中央的指示,省廳本來在這個問題上也有些拿不準主意,既然中央領導放了話,說不干預,那么省廳也就樂得開閘放水了。謝春艷在致賀辭的時候,字斟句酌,頗費了一些心思,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無論未來這種嘗試是對是錯,大家都抓不住她的把柄。

  謝春艷說完,中央黨校課題組的首席專家,北京大學經濟系的厲寧教授走到了話筒前。

  “各位工人師傅們,大家好!”厲寧向眾人微微點了一下頭,說道:

  “剛才,輕化廳的謝處長說請我來給大家做指示,我特此聲明,我這次到漢華機械廠來,不是來做指示的,我是來學習的。

  “我一到廠里,就去拜訪了你們的年輕經理林振華同志,一見面,林經理管我叫厲股份,弄得我很意外。我問他:‘林振華同志啊,你為什么叫我厲股份呢,我不叫這個名字啊。’

  “林振華同志對我說:‘厲老師,因為你在中國最早提出股份制問題啊,你是開山鼻祖啊。’”

  底下的工人們一齊鼓起掌來,對于開山鼻祖一類的人物,大家都是非常崇拜的。

  厲寧笑著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接著說道:

  “我當時就跟你們林經理說了:‘我可不是什么開山鼻祖,真正的開山鼻祖,是你小林同志,我們這些學者,只是在書齋里搞學問,虛構一個股份制的樣子,而你小林同志,已經走在我們前面了,你已經建立起了第一個現代意義上的股份公司了。’

  “我說:‘如果我叫厲股份,你小林就該叫作林股份了。’大家說,是不是啊!”

  “嘩……”下面又是一陣掌聲,為厲寧教授的風趣演講喝彩。

  厲寧接著從股份制的來源、模式、優勢等角度進行了介紹,讓禮堂里許多對于這種制度不甚了解的工人們有了一些基本的認識。厲老師還把中央領導對于“林振華現象”的批示,以一種間接的方式向大家做了通報,打消了眾人心中的疑慮,也讓那些手里攥著匿名信的心懷叵測者把被打落的牙齒默默地咽下。

  林振華坐在主席臺上,微微含笑,聽著厲老師侃侃而談,心里有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穿越過來至今已經兩年時間了,他終于聽到了來自于中央高層的肯定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邁出了第一步,當然,相比國家體制在未來幾十年的變化,這只是小小的一步而已。

  黨校課題組的到來,結束了廠里關于承包費和入股問題的討論。在厲寧和何海峰的大力推動下,漢華廠向輕化廳提交了關于把勞動服務公司改制為股份合作制公司的報告,當然,名義還只能是叫作勞動群眾集體合作制度。輕化廳此時也已經得到了來自于中央的指示,所以對于這份報告,直接就開綠燈放行了。

  在商討具體股份構成的時候,出現了一些爭議。本來,林振華希望自己擁有絕對的控股權,至少應當占有51%的股份。但漢華廠的領導們對此并不贊同,認為一個集體所有制的公司,不能這樣完全交給個人去控股。

  厲寧教授對林振華的要求是支持的,但何海峰表示了反對。他擔心,林振華這樣做會太過招搖,容易招致非議。雖然說有中央領導的指示作為護身符,但他如果走得太遠,恐怕中央領導也會擔心的。

  林振華接受了何海峰的意見,答應只占有30%的股份。漢華廠拿走了另外30%,留下40%的股份由公司里的工人們去分配。

  按照協議,每占有1%的股權,需要向公司交納1000塊錢,青工們很少有人能夠拿出這樣一筆巨款。最后,公司同意,愿意參股的工人,只需要簽一個合同就可以了,入股的錢,未來從工資里逐月扣出。即便是如此,青工們也沒有人會愿意去獲得1%的股份,一般也就是象征性地登記了幾百元錢,占有百分之零點幾的股份。

  沒有人知道漢華實業公司將會發展成什么樣子,公司里的青年工人們,心里也還是不踏實的。如果有招工進廠的機會,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都不會拒絕,不管怎么說,國企才是王道,這種大集體性質的企業,再發展,又能發展成什么樣子呢?許多人認購股份,也是出于給林振華面子的考慮,林振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們不好太不給面子了。

  漢華公司剩余了大量沒人認購的股份。林振華私下里找幾個小兄弟聊了一次,次日,彭少哲、褚紅陽和趙勇群三個人先后向廠里遞交了申請,要求各認購6%的股權。他們用來入股的資金,一部分是由林振華提供的,另一部分則掛在公司的帳上,未來從他們的工資里扣除。

  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由楊欣提供的,她認購了3%的股份。這樣一來,林振華的小團體就總計占有了51%的股權,達到了控股的目的。

  對于小兄弟們的忠誠度,林振華是不擔心的。他堅信自己能夠讓漢華實業公司成為一家資產幾百萬的成功企業,屆時,彭少哲等人的投入都將獲得豐厚的回報。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吃獨食,這也許與他的性格有關,前世的他,就很樂于與人分享,到了這一世,他仍然是一個這樣的人。

  購買股份所需的那些資金,是林振華從欣欣商店的利潤中提取出來的。不管存在國外銀行里的不能見光的美元,林振華在國內的財產也已經有二十幾萬元,拿出幾萬塊錢來入股,實在是小意思。

  勞動服務公司作價僅為十萬元,每股1000元,這是林振華事先沒有想過的,他原來覺得,廠里怎么也得把出資算到十幾萬,按30%反推,勞動服務公司的總資產應當是在三四十萬的樣子。林振華的這種估計顯然是以己推人了,從廠里的角度來看,勞動服務公司就是一個空殼子,廠里提供了幾畝地,一些起家時的設備,值不了多少錢。

  對于入股資金的來路,林振華向廠里匯報說,這些錢是他向祁仲謀借的,彭少哲等人則自稱資金是從熊立軍那里借來的。大家都聽說過祁仲謀的故事,也知道熊立軍做生意賺了不少錢,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漢華廠的領導層中,也不是沒有人能夠看出這其中的貓膩,畢竟,林振華與這些人的關系,廠領導都是清楚的。不過,既然大面上看不出什么問題,廠領導何必去干涉呢。他們對于合股經營這種方式并沒有什么心理障礙,怕的只是政策上的問題。林振華愿意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大家還有什么可說的?

  “嘩……”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了起來,會議進入最后一項,由廠長陳偉國向林振華頒發漢華實業公司的木牌。這當然只是一個象征性的儀式,但它意味著漢華實業公司正式與漢華機械廠分家了,一個廠中之廠,就這樣閃亮登場了。

  漢華實業公司目前還沒有自己獨立的場地,它還使用著廠里劃撥的那四畝地。不過,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在公司的周圍,已經建起了一圈鐵欄桿,悄悄地與漢華廠劃清了界限。現在,誰要進入漢華實業公司,必須經過它的大門,雖然還不至于說要查證件、驗胸卡,但最起碼想從里面隨便拿點東西出來,是不那么容易了。

  漢華實業與漢華機械廠之間的業務聯系仍然會繼續保持下去,至少到目前為止,漢華實業公司的青年工人們技術水平還達不到機械廠里老工人們的水平,如果遇到要求較高的產品,林振華將不得不去請廠里的老工人來完成。關于這個問題,雙方也是有口頭協議的,畢竟漢華機械廠也是漢華實業的股東之一。

  林振華接過木牌,對著全禮堂的工人們說了一些感謝和激勵的話,算是就職演說。隨后,主席臺上的各位,紛紛走到林振華面前,與他親切握手,表示祝賀。

  林振華笑著向所有的人表示感謝,挨個地鞠著躬。沒辦法,所有的人年齡都比他大,官職也比他大,他是貨真價實的小字輩。

  

九十五 工業霸主
工業霸主全文閱讀作者:齊橙加入書架
“小林,你成立這樣一個漢華實業發展公司,到底是為了什么?”何海峰這樣對林振華問道。

  這是在漢華實業公司成立大會之后那個傍晚,剛剛在林振華家里享用過水煮魚大餐的何海峰和何嵐,在林振華、楊欣的陪同下,來到漢華廠北邊兩里開外的章江大堤上,散步消食,欣賞長河落日的美景。

  這一行人的隊形很有意思。何海峰和林振華走在一起,林振華的一只手,牽著十二歲的何嵐,而何嵐的另一只手,則由楊欣牽著。在散步的過程中,遇到堤壩上有一塊石頭或者一汪水的時候,林振華和楊欣就會一起用力,拎著何嵐從障礙上飛過去,引得何嵐格格地嬌笑。

  何嵐是隨著父親一起來的,湘平省與江南省相鄰,何嵐又正在放暑假,聽說父親要去林哥哥那里,她就哭著喊著非要跟來。過來之后,何海峰每天帶著老師和學員們考察漢華實業公司的各項事情,何嵐則住在林振華的家里,與楊欣和林芳華打得火熱。她與這兩個姐姐之間的年齡差就更小了,共同語言比和林振華的還要多。

  不過,這個暑假里,林芳華白天在家的日子并不多,自從高考結束之后,她就天天和同學們泡在一起,看電影、逛街、吃零食,玩得不亦樂乎。據她自己說,這是要把在高考復習中損失掉的青春再奪回來。

  黨校課題組在漢華廠的調研已經接近尾聲了。見證了漢華實業的合股經營,是他們此行最大的收獲。來漢華廠之前,有些學員懷疑林振華搞合股的目的是為了侵吞國家財產,到了之后才發現,漢華實業公司與漢華機械廠之間的產權關系,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清晰得多。

  在當年,各家國營企業都有用于安置家屬的勞動服務公司,幾乎所有的這類公司,都是依附在母廠身上吸血為生的,沒有人覺得這樣的方式有什么不對。

  然而,在漢華廠,學員們看到了另外的一種模式,漢華實業公司與母廠之間,建立起了嚴格的結算關系,甚至于領一盤鐵絲這樣的小帳,在漢華廠的保管室那里都有明確的記錄,到月底時,漢華實業公司需要從自己的收入里把這些成本劃進母廠的帳戶。

  對于這一點,林振華說得非常清楚。他認為,其他廠子里的那種依附模式,才是真正的挖社會主義墻角,而漢華實業與母廠之間劃定嚴格的產權界限,反而是避免國有資產流失的有效手段。

  來進行調研的老師和學員們,都不是思想僵化的人。經歷了十年的動蕩,經濟戰線上的干部們都有一種想踏踏實實做事的愿望。他們看到了漢華實業公司的務實態度,也看到了青工們身上煥發出來的上進精神,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打動了。待業青年,在世俗的眼光里就是那種穿著喇叭褲、梳著大背頭的垮掉的一代,而在漢華實業公司那小小的工棚里,老師和學員們看到卻是揮汗如雨、眼睛里閃爍著希望的另外的一群人。

  現在,困擾何海峰的只剩下一個問題了:林振華這樣做,到底圖的是什么。

  “小林,你本來已經是勞動服務公司的經理了。據我猜測,熊立軍開的那個欣欣商店,應當也有你的股份,甚至于,有可能你還是大股東,這一點你瞞不過我的。論地位,你一個20歲的小年輕,能夠有一個以工代干的正科級位置,已經非常不錯了。論收入,你一手拿工資,一手拿承包費,還有一只手在私下里拿商店的分紅,生活水平早就達到四化了。”

  “爸爸說林哥哥是三只手嗎?”何嵐笑著問道,按何海峰的算法,林振華的確是有三只手了,而三只手,似乎不是一個褒義詞哦。

  楊欣知道何海峰與林振華談的,是很嚴肅的正事。她輕輕拉了何嵐一把,說道:“讓他們大人談正事,我給你講怎么做水煮魚吧。”

  何海峰沒有在意女兒的打岔,他繼續說道:“有這樣好的條件,你又何必再去橫生事端,搞什么股份制經營呢?要知道,這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萬一政策有些變化,你這樣做是有可能會有牢獄之災的。”

  林振華道:“老何,我不瞞你,你算的三只手,我都有。至于說為什么非要搞股份制,我的理由可能會有些冒犯,說實話,我對于各級主管部門的指揮能力不信任,我希望自己能夠有更大的自主權。”

  “難怪你非要拿到控股權不可。”何海峰說道。

  “老何,你可不能亂說,我哪有控股權?”林振華半開玩笑地否認著。

  何海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表面上自己只占了30%的股份,背地里讓彭少哲他們三個人各購買了6%的股份,你以為我不知道?彭少哲他們三個,怎么可能拿出6000塊錢來買股份?”

  “他們不是說找熊立軍借的嗎?”林振華解釋道。

  “我會相信嗎?”何海峰反問道。

  林振華也笑了,他在解釋的時候,就沒指望何海峰會相信的。他笑過之后,說道:“就算少哲他們的錢是我幫他們借的,可是我們加起來也只有48%呀,到不了控股的程度。”

  何海峰一指楊欣:“你不會告訴我說,楊欣不是你家的人吧?她那3%,不算數嗎?”

  何嵐聽到此話,又開始搞怪了,她對楊欣問道:“楊姐姐,你也是林哥哥家里的人嗎?”

  楊欣紅著臉說:“你爸爸是亂說的。”

  何嵐道:“你才是亂說的,我知道,你是林哥哥的愛人,對不對?”

  楊欣捏了一下何嵐的手,說道:“你可別亂說,現在還不是呢。”

  那頭,林振華終于不再兜圈子了,他說道:“老何,其實,這件事也是公開的秘密。陳廠長、鄒書記他們,對此應當都是很清楚的。謝處長也許不知道,不過,她只是不想知道,因為一旦知道了,日后如果出了事,她就要負責任了。沒錯,我的確是拿到了漢華實業的控股權,有了這個權力,我就可以放手地做事了。”

  “我的問題就在這里,你在漢華勞動服務公司也能做事,還能不冒風險地拿錢,你為什么非要搞這樣一個股份公司呢?你一下子投入了幾萬塊錢去認購股份,你就不擔心有朝一日這些錢都被國家收走了嗎?”

  林振華道:“我這樣做,的確有些風險。但是,一個人生于天地之間,總不能不冒風險吧?其實,我生性是一個不太敢冒風險的人,但是,時勢逼人,我不能再這樣安安穩穩地坐下去了。”

  “為什么?誰逼你了?”何海峰好奇地問道。

  “危機感啊!”林振華說道,“老何,上次我從廣州回來的時候,給小芳帶回來一個索尼的小型單放機,小芳高興得都哭了。說真的,那一刻,我也想哭。這么大一個國家啊,工業水平讓一個小小的日本拉出去半個世紀,我們都是搞工業的,走出去有何臉面啊?”

  “這都是因為十年浩劫……”何海峰用當時流行的說法解釋道。

  “沒錯,十年浩劫。整整十年時間,8億人忙著斗私批修,而別人呢?日本就不說了,韓國、新加坡,還有咱們的香港、臺灣,一夜之間就成了亞洲四小龍。我從廣州帶回來的一個電飯煲,就是香港產的,連我們江南日報的記者都覺得稀罕。我的天啊,一個電飯煲而已,有什么技術含量,我們居然還要進口,居然還成為家庭是否富裕的標志。老何,你說說,咱們是不是都該找把車刀把脖子抹了,以謝國人?”

  何海峰苦笑道:“現在整個國家百廢待興,你說的這些,都是歷史原因造成的。事已至此,也不能怪我們這些人吧?”

  林振華道:“歷史已經成為歷史了,十年浩劫已經過去了。機遇就在我們面前,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我這個人沒什么大的本事,但既然歷史讓我來到了這個時代,我就要不辜負歷史給我的這個機會。能夠早一點起步,讓國家早一點振興,我個人冒點風險算得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發展工業,我想讓中國的工業產品享譽全球。無論是高端的衛星、飛機、高速鐵路、高精密機床,還是最低端的襯衫、自行車、電飯煲,甚至于遠在南非的運動會賽場上觀眾吹的小號,我都要讓它們的身上印著Made_in_China。沒錯,就是中國制造!我的理想就是,要讓‘中國制造’橫掃六合,讓中國成為全球的工業霸主!”

  “工業霸主!”何海峰喃喃地念叨著這個詞匯,他的心里一根埋藏多年的心弦被撥動了。

  沒錯,工業霸主,這是每一個中國的工業人心中的夢想。

  20多年前,為了在鋼鐵產量上超英趕美,一個民族付出了血的代價,而最終只能鎩羽而歸。幾年前,國家領導人也曾提出了建設“十個鞍鋼、十個大慶”的宏偉構想,但事與愿違,一個積弱多年的國家根本無力承擔這樣大的建設工程,最終一場洋躍進只能草草收場。

  經歷了太多的挫折,有些人灰心了,覺得中國就是一個落后國家,就算再追趕100年,也仍然是遠遠地落后。在那個年代,即使是想象力最豐富的人,也不敢設想有朝一日中國的鋼鐵產量會超過全世界其他所有國家的總和,更想不到“中國制造”這樣一個詞匯會成讓各國政要談之色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然而,在這個小小的漢華機械廠,在密布中國的小鄉鎮、小縣城里,有著無數像林振華這樣人微言輕的普通工人,他們從手工敲打做起,從一個個小作坊、小企業做起,日積月累,默默地、頑強地追逐著一個工業強國的夢想!

  “小林,謝謝你。”何海峰鄭重地說道,“大膽地去闖吧,世界是你們的!”

  “哥!”

  遠處傳來了林芳華尖銳的聲音,話音剛剛落下,人就已經騎著自行車飚到了眾人的面前。她跳下來車來,都顧不上支起腳架,只是把自行車往楊欣懷里一送,讓她幫忙扶著,自己便一頭扎進了林振華的懷里。

  “出什么事了,小芳?”林振華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哥!”小芳抬起頭來,滿臉通紅,眼睛里噙滿淚水。她從隨身的書包里掏出一封信,高高地舉了起來:

  “哥!我考上了,我考上華青大學了!”

  

九十六 新齋有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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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青,我又回來了!

  林振華站在華青大學的南門口,只覺得百感交集。

  華青大學的南門,似乎從來就沒有變過。30年前的樣子,與2011年的樣子似乎沒有什么區別。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那就是南門外那條狹窄的馬路,比30年后還要平坦得多。

  當然,林振華也知道,沒有改變的僅僅是南門而已。現在還是一片稻田的東門,在30年后將會崛起一片樓群,許多鼎鼎大名的網絡公司,都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那些建筑物的頂上,并以此為榮。而這里的房價,也會飚升到3萬塊錢每平米的水平,一套三居室的價格,就相當于今天漢華廠的全部資產價值。

  剛剛從北京站被接回來的新生們一個個拎著自己的行李,從大客車上走下來,用興奮和膽怯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熱情的老生們紛紛迎上前去,詢問著新生們所屬的系,然后幫本系的師弟師妹們拎著行李,帶他們去各自的報道處報道。

  林芳華和楊欣手挽著手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頓時產生了一種驚艷的效果。兩個姑娘長相都算中等偏上的水平,加之在林振華的“富養女兒”思想指導下,兩個姑娘的衣著都比較入時,與周圍那些土里土氣的農村孩子們形成一些差距,這就更加吸引眾人的眼球了。要知道,華青可是一個男女生比例高達20比1的學校。千年之前,少林寺武術系招收13棍僧,外加一個白無瑕妹妹,人家的男女比才13比1。

  所有正在迎新的老生們都沖上去了,紛紛擾擾地喊道:

  “同學,你們是哪個系的!”

  “同學,汽車工程系歡迎你!”

  “同學,你一定是建筑系的吧!”

  “……”

  林芳華被這個陣勢給嚇倒了,她此時才明白過來林振華在火車上對她說的三項原則:防火防盜防師兄。這些師兄們眼睛里噴射出來的火焰,實在是讓這個剛剛從充滿著男女大防思想的中學里走出來的大姑娘有些吃不住了。

  楊欣當了一段時間的工人,在與男性接觸方面,膽子要更大一些。她鼓起勇氣對眾人說道:“我不是學生,我是送我妹妹過來的,她是機械系的。”

  “是我們系的!”一名老生舉起手大聲地宣布道,滿臉是得意和激動的樣子。其他的老生都悻悻然地退開了,極個別不死心的,還站在那里,用眼睛瞟著這兩個姑娘,幻想著她們會多看自己一眼。

  那名機械系的老生擠上前來,伸手去接林芳華手上的包,同時殷勤地介紹道:“我叫杜向陽,是零字班的,你就是林芳華吧?”

  林芳華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叫林芳華?”

  杜向陽道:“林同學,你可不知道,咱們機械系,從七字班開始,就沒有招過一個女生,你是第一個,也是這一屆唯一的一個。大家都等你很久了。”

  “呃……怎么會這樣?”林芳華好懸沒給噎死。

  在杜向陽的帶領下,林芳華等一行人走進了華青的南門。在進門的時候,楊欣偷偷地向林振華問道:“小華,這里就是華青大學啊,我怎么覺得……比咱們廠還破啊。”

  林振華憋住了沒敢笑出來,華青的這個南門,還真是不如漢華廠的廠門。不過,人家門口的這塊木頭牌子值錢啊,哪怕掛到一個破廟門口,這個廟的香火也會旺上十倍的。

  “小華,你看,華青大學還在用鐵柵欄門呢。”楊欣向林振華提醒道。

  林振華暴汗:“楊欣,你不會是讓我來華青大學推銷電動門吧?”

  “我怕你忍不住就去找人家的行政科了。”楊欣小聲地調侃道。

  進了南門,眼前就是一片旗幟的海洋了。在林蔭大道的兩側,排開了兩路課桌,每兩三張課桌構成一組,就是一個系的接待攤位。每一個攤位背后,都插著鮮紅的系旗,前面擺著大展板,寫著一些歡迎新生的詞句。不過,當年的學生似乎缺乏一些幽默感,歡迎辭都寫得木木訥訥的,不外乎是什么“獻身四化”、“報效國家”之類的套話,哪像后世那樣精彩。

  “林芳華同學,歡迎你加入機械工程系,我是你們的輔導員金亞東。”在機械系的桌子后面,一名年輕老師模樣的人接過林芳華的錄取通知書,然后熱情地向她做著自我介紹。

  “金老師,你好。”林芳華乖乖地問候道。

  金亞東抬眼看見了跟在林芳華身后的林振華和楊欣,他詫異地問道:“后面兩位同學,和你是一起的嗎?”

  “是的。他是我哥,叫林振華。她是……我的朋友,叫楊欣。他們兩個人是送我來的。”林芳華介紹道,在介紹到楊欣的時候,她本來想說是嫂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改了口。在這種嚴肅的場合,再和楊欣打鬧一番,就不合適了。

  “哦,歡迎歡迎。”金亞東伸出手和林振華握了一下,然后問道:“林振華同志,你是在北京哪個單位工作的?”

  “不是啊。”林振華道,“我在江南省漢華機械廠工作,這次是專程送我妹妹來上學的。”

  “專程送妹妹上學?”周圍的學生們都震驚了。

  在這個年代里,出一趟門是多難的事情啊,從江南省到北京,火車硬座要30多塊錢,往返一趟就要70多塊,這家人一下子來了兩個送行的,光路費就得150塊錢了,什么樣的一個妹妹,竟然能夠得到如此的重視?

  “也許她哥是正好來北京出差吧?”有人這樣善意地猜測道。

  “說不定這個女生家里真的很有錢呢,你看她的衣服,是的確涼的。”另一個人說道。

  “沒準家里是個體戶呢。”

  “不可能,你沒聽她哥哥說嗎,是工廠的工人。”

  “這個廠子肯定特別有錢。”

  “……”

  這些竊竊私語,零零星星地鉆進了林芳華的耳朵里,讓她覺得尷尬無限。一開始,哥哥說要送她來學校報道的時候,她還沒想太多,覺得自己非常幸福。現在,她開始有些懊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要哥哥送了,現在弄得自己成為大家議論的對象,多丟人啊。

  金亞東看出了林芳華的局促,他用目光制止了周圍的學生們,然后交代杜向陽道:“杜向陽,你帶林芳華同學去總務處買飯菜票,然后再帶她去宿舍。回來的時候,給林芳華同學的哥哥和姐姐安排一下住宿。……對了,林振華同志,你們在招待所住可以嗎?”最后一句,他是向林振華說的。

  林振華連連點頭:“沒有問題,實在沒地方住,我們在體育館打地鋪也行。”

  金亞東笑了起來:“這怎么可能,學校怎么能讓家長在體育館打地鋪呢。”

  林振華笑而不語,這是穿越眾的悲哀之處,他本來是認真說出來的話,別人卻非要當成笑話去聽。

  一行人來到總務處,林振華要幫妹妹去買飯菜票,林芳華死活不同意,非要自己去買不可。她看到其他的新人都是自己跑來跑去的,只有自己還讓哥哥以及準嫂子陪著,實在是沒面子。

  林振華愣了一秒鐘就明白了林芳華的心思,他不再堅持,讓林芳華一個人跑進了總務處的小樓,自己和楊欣一起,站在外面等著。

  “華青大學好大呀!”楊欣這會才有空和林振華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

  林振華道:“我們才剛走了一點點呢,華青的占地是3200畝,后面還有一大片目前沒有開發出來的。”

  “小華,我怎么覺得你對北京和對華青都很熟悉的樣子啊?”

  “呃……”林振華有些語塞了,剛才這一路上,楊欣和林芳華都是帶著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的好奇心,只有林振華表現得風清云淡的樣子,這實在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主要是因為我是當偵察兵的嘛,偵察兵就要這樣,不管看什么新鮮的東西,都不能表現出驚奇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楊欣對于男友有著盲目的信任。不過,這也難怪,她畢竟也是與林振華青梅竹馬一起走過來的,知道林振華絕不可能到達北京。

  “楊欣,明天我帶你到處玩一玩去,看看什么頤和園啊,香山啊,長城啊,好不容易來一趟北京,咱們就權當提前度蜜月了。”

  “說什么呢!”楊欣白了林振華一眼,然后口是心非地問道:“玩這些地方,會不會花很多錢啊?”

  “錢不是問題。”林振華道,“你不知道你男朋友是個大款嗎?”

  楊欣笑道:“你還大款呢,你做生意掙的錢,不是交股份的時候都交完了嗎?”

  “我還剩了點。”林振華坦白道,“我的老排長教導我說,作為一個男人,必須有點私房錢。”

  “咱們如果結了婚,我就不許你藏私房錢!”楊欣壓低了聲音說道。在林振華的不斷啟發下,她現在也慢慢地接受這種調笑了,只不過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是不敢那樣張揚。

  “哥!楊欣,快看,這是我買的飯菜票!還有我剛領的工業券。”林芳華歡天喜地地從樓里跑出來,把一堆紙片遞給林振華和楊欣看。所謂工業券,就是買火柴、肥皂、衛生紙等工業品的憑證,每個月能買多少,都有限量的。這種東西,在江南省也有,林芳華當過管家婆,對這東西倒不陌生。

  楊欣接過那堆東西,饒有興趣地翻看著:“這是菜票,這是糧票,這是面票,這是米票……小芳,怎么這么亂啊?”

  “我看看,我看看。”林芳華湊過去,隨即也皺起了眉頭:“我光說買飯票了,怎么會有這么多,又是糧又是米的,什么意思啊?”

  林振華有心給妹妹指導一番,無奈他也不懂得這其中的玄機。倒是站在一旁的杜向陽發揮了作用:“林同學,你們都是南方來的吧,所以不了解這個也很正常,我們班的南方同學剛來的時候,也不懂的。”

  “那是什么意思呢?”林芳華虛心求教。

  “我跟你解釋一下。這個糧票,是用來買粗糧的,比如玉米面窩頭呀,棒碴子粥啊。這個面票,就是平常買饅頭、面條、包子之類吃的。還有米票呢,當然就是買大米飯吃的。”

  “是這樣啊。”林芳華明白了,她抱怨道,“賣飯票的老師也不說清楚,我喜歡吃米飯的,我不要這么多糧票和面票。”

  杜向陽道:“林同學,這是國家的規定,不是老師能改變的。咱們學生有國家補助的糧食,一個月是36斤的定量。對了,你們女生少一點,是……32斤吧。這32斤里面呢,包括8斤糧、18斤面和6斤米。你不愿意要米票的話,可以換成面票。但如果不要面票,卻不能換成米票。因為咱們北方缺米,這6斤米的定量,都是有國家的照顧,咱們老師的定量里都沒有這么多米呢。”

  “可是,我就喜歡吃米,怎么辦啊?”林芳華發愁了。在南方,面食只是偶爾換換口味的東西,哪有以面食為主的?如果中午飯必須吃饅頭,這日子可怎么過呀。

  “林同學,你不用發愁,你如果實在吃不慣,以后就來找我吧。我讓北方的同學拿米票和你換面票就是了。”杜向陽終于顯示出了自己的作用。

  “那就謝謝杜同學了。”林芳華忸怩地說道。

  杜向陽一時間覺得自己幸福到靈魂出竅的程度了,他咧著大嘴笑道:“沒什么的,這是我應該做的,應該的嘛。”

  各項手續都辦完了,杜向陽領著他們,來到了華青大學唯一的女生宿舍樓前。這座名叫新齋的建筑,據說還是出自于梁思成之手。不過,林振華從來也沒從中看出有什么特別之處。相比他在后世住的紫荊公寓,新齋的住宿條件,實在是太寒酸了。

  “這就是新齋啊?”林芳華驚奇地問道,她的看法與哥哥不同,在她眼里,這幢樓實在是太雄偉了,整個漢華廠也沒有一幢這樣漂亮而壯觀的大樓。新齋這個名字,她也是從哥哥那里早就聽說過的,哥哥還說過一句名言,叫作華青多才子,新齋無佳人。走進華青校園,看到滿目和尚頭,林芳華開始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杜同學,女生宿舍,我們也可以進去吧?”林振華向杜向陽請教道。

  “當然可以。”杜向陽道。

  “小芳,走吧,我們送你去宿舍。”林振華說道。

  林芳華道:“不用啦,你們去開招待所住下吧,我自己去宿舍就行了。”

  楊欣道:“小芳,我們去幫你鋪下床什么的。”

  林芳華臉脹得通紅:“不用嘛,你們這樣什么都幫我,好像我是個嬌小姐一樣。”

  林振華點點頭:“也罷,反正我知道你是哪個宿舍了。這樣吧,我和楊欣先去招待所辦住宿手續,你自己去宿舍住下。一會我們再過來帶你去吃飯。”

  “我不要,我自己去吃飯。”林芳華道,“你們就出去玩吧,明天再來找我就行。”

  林振華和楊欣面面相覷,楊欣道:“好吧,要不,我和小華先走了,你一個人去宿舍,有什么事,就到招待所來找我們吧。”

  “好的好的。”林芳華急不可耐地說道。

  林振華和楊欣要去找招待所,杜向陽自然只好帶著他們。雖然他也很想送林芳華去宿舍,但人家連哥哥都轟走了,自然更不會讓他這個師兄去幫忙了。

  三個人轉過身走了幾步,林振華不經意地回過頭看了一眼,發現林芳華并沒有走進新齋去,而是依然站在馬路上,正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

  “怎么啦,小芳?”林振華大聲地問道。

  “哥!”林芳華裝出來的堅強一下子蕩然無存,她撇下腳邊的行李,向著林振華奔過來,沒羞沒臊地抱著哥哥哭了起來:“哥,我不要你們走!”

  

九十七 相見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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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華一臉無奈,他一只手摟著妹妹的肩,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好了,好了,小芳,別哭了,我們只是去招待所,我們過幾天才走呢。”

  “小芳,要不,我們還是跟你一起去宿舍吧。”楊欣在一旁說道。

  “不要。”林芳華哭了一鼻子,終于緩過來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于失態了,要讀書,就必然要離開家,這是早就想過許多次的事情,怎么這一刻竟然會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呢?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邊的杜向陽,杜向陽連忙說道:

  “林同學和哥哥有感情,我是非常能理解的。其實嘛,我們男生也一樣,新生剛來的時候,也想家的。”

  林芳華擦了擦眼淚,對林振華說道:“沒事了,你們去吧,今天不許再來找我了,明天我去招待所看你們。”

  林振華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用手糊魯了一下妹妹的頭發,笑著說道:“去吧,和室友們搞好關系。”

  沒等林芳華說什么,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提醒:“那兩位同學,你們注意點影響!”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一位老師模樣的中年人正從他們身邊走過。也許是看到了林芳華撲到林振華懷里哭泣的場面,又見到林振華的手很不雅地在林芳華的頭上糊魯,中年老師覺得看不慣了,于是出言警告。

  “老師,不是的,他是我哥。”林芳華當然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那老師的警告是針對什么,連忙進行著解釋。

  而林振華呢,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石化”二字來形容,這個石化可不是石油化工的意思,而是指變成了石頭。

  “姚……姚……”林振華的聲音顫抖起來,他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忍住了自己的沖動,沒有脫口而出一聲“姚老師”。

  杜向陽走上前,向那老師微微鞠了一躬,說道:“姚老師,您誤會了,這位林同學是咱們系壹字班的新生,這位林同志是她哥哥。”

  說完,他又回過頭向林振華介紹道:“林大哥,這位是我們機械系的姚鶴良老師。”

  姚鶴良!林振華只覺得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無法平靜。他當然認識眼前這位老師,因為他就是林振華前世的碩士導師姚鶴良。是他,戴著老花鏡一字一句地在電腦上幫林振華批改過論文;是他,在西服上套著袖套,手把手地指導過林振華做機械實驗;是他,在林振華的論文第一次發表SCI檢索期刊上時,明明酒量不行卻還是歡喜得要拉林振華去喝酒慶祝。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就是林振華的授業恩師啊。

  “姚老師好!”林振華向姚鶴良深鞠一躬,眼睛里隱隱有些潮濕。

  “哦,那是我誤會了,對不起啊。”姚鶴良當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小伙子竟然會是自己幾十年后的學生,他知道自己誤會了林家兄弟,連忙道歉,隨后又轉頭對林芳華問道:“小姑娘,你也是機械系的?”

  林芳華連忙答道:“是的,老師。”

  “你一個女生,為什么要學機械啊?”

  “因為我喜歡機械。”

  “喜歡機械?好,好!”姚鶴良喜道,“不過,學機械的學生,要像鋼鐵一樣堅強,剛才那樣哭鼻子,可不行哦。”

  林振華在一旁笑道:“姚老師,您這個觀點,我可不認同。切削加工的時候,也必須有冷卻液的,剛才我妹妹只是要冷卻一下工件而已。”

  “冷卻液?哈哈,這個比喻好,這個比喻好。”姚鶴良大笑起來。

  林振華心里暗暗得意。他是姚鶴良在晚年時候收的弟子,老爺子對他有一種像對待孫輩一般的嬌寵,所以他與老爺子開玩笑的時候挺多。他知道,老爺子對于學術的要求很高,但同時也并不是一個沒有幽默感的人。適時地和老爺子開個玩笑,是很容易得到他的青睞的。

  “這位林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國營江南省漢華機械廠技術科副科長,數控銑床技師。”林振華把自己的頭銜全亮出來了,數控銑床一項,是他有意說出來的,他知道這個詞對姚鶴良的殺傷力。

  “數控銑床?”姚鶴良果然來了興致,他接連向林振華拋出了一串問題:“你們廠多大的規模,怎么會有數控銑床?是什么型號的?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嘛,怎么會懂數控銑床?”

  林振華沒有急于回答,他先向妹妹說了一聲:“小芳,你去宿舍吧,明天到招待所來找我們。”

  打發走了妹妹,林振華才笑著對姚鶴良說道:“姚老師,剛才那些問題,您不問我,我還想找個機會專門去向您請教呢。我這次到華青大學來,除了送妹妹上學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向您請教問題的。”

  “哦?你原來就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知道,您是鼎鼎大名的機床專家,我們漢華廠也是一個機械廠,誰不知道您的大名呢。”

  “過譽了,過譽了。”姚鶴良連忙擺手,他知道,雖然自己在機械行業里有點小名氣,但也不到家喻戶曉的地步,林振華這番吹捧,可是有些過頭了。

  林振華看了看姚鶴良手上拿著的飯盒,問道:“怎么,姚老師,您是要去吃飯嗎?”

  “對,我這是去食堂吃飯。林同志,要不,一塊去吧?”姚鶴良熱情地邀請道。

  林振華道:“姚老師,我請您喝酒吧。正好,杜同學一直跟著我們跑前跑后的,我也沒表示一下。杜同學,華青園里,有什么地方能夠點菜吃飯的嗎?”

  姚鶴良和杜向陽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紛紛表示了推辭之意。最后,不知道是感動于林振華堅決的態度,還是由于想聽林振華說數控機床的事情,姚鶴良終于點頭答應了。杜向陽見老師點了頭,也就不再堅持了,他訥訥地說道:“照瀾院那邊,倒是有一家小飯館,聽說口味還不錯,不過,我從來也沒去過。”

  姚鶴良道:“我去過兩次,的確還不錯。”

  “那就照瀾院吧。”林振華說道。

  照瀾院是華青大學家屬區里的一個地名,算是一個小市場的樣子。林振華前世的時候,也是知道這個地方的,偶爾也會到這里來找家小館子吃吃飯。不過,時下的照瀾院遠沒有后世那樣繁華,只有一個臨時的小菜場和幾家小店鋪,杜向陽說的那家小館子也在其中。

  在姚鶴良和杜向陽眼里,林振華是一個外地來的工人,照常理來說,應當是比較拘束的。但林振華自己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從走進華青園的那一刻起,他就找回了前世當學生時的感覺。

  在飯館里坐下后,林振華點了四個菜,又要了兩扎啤酒,弄得姚鶴良和杜向陽都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了。其實這里的酒菜都是非常便宜的,一扎啤酒的價格才5分錢,整個一頓飯算下來,也就是幾塊錢的事。

  “來,姚老師,我先敬您一杯。”林振華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向姚鶴良說道。

  “謝謝,謝謝。”姚鶴良連忙雙手捧杯,和林振華碰了一下。

  林振華又敬了杜向陽一杯酒,向他表示感謝。杜向陽也就是在林芳華面前還能擺擺師兄的資格,在林振華這樣的老手面前,他不過是一個二年級的本科生而已,面對著林振華的敬酒,他連話都答不周全。

  一桌四個人中間,楊欣是文化水平最低的,不過作為桌上唯一的女性,又是女主人的身份,她還是擔當起了給大家勸菜的責任。三個男人觥籌交錯地喝了幾杯之后,林振華逐漸把話頭引入了正題。

  在介紹了漢華機械廠各項創新的事跡之后,林振華說道:“姚老師,我們廠的工人和技術人員,都是非常有志于開展自主創新的。我們國家的裝備制造能力不如國外,加上目前國家外匯短缺,像我們這樣一個小機械廠,也很難有引進國外先進設備的機會。但是,我們的想法是,不等不靠,立足現有基礎,大膽進行技術革新,既要讓老裝備發揮出新作用,也要不斷地開發出新的裝備,提高全廠的裝備水平。”

  “太好了!”姚鶴良拍手叫好,“小林,你剛才說的這些,包括自制滾齒機、自己設計埋弧焊機,還有那個四軸仿五軸的龍門銑床加工,聽起來太讓人激動了。毛主席說過,真正的英雄,是人民群眾。如果不是現在手邊的任務比較重,我真想到你們廠去親眼看一看。你們那個自學成才的木模工師傅,叫胡什么的……”

  “胡楊。”林振華提示道,同時細細地觀察著姚鶴良的表情。

  “對,胡楊師傅,非常了不起。像這樣的人才,真的應該調到大學里來搞研究,光做一個木模工,實在是太浪費了。”

  “姚老師,您從前沒聽說過胡楊這個名字嗎?”林振華追問道。他記得有一次自己與胡楊聊天的時候,胡楊說起了姚鶴良的名字,從那之后,林振華一直都在想著,這兩個人之間,是否有什么聯系呢?

  “從前?沒有啊。”姚鶴良道,“這個名字很有特色,像是新疆那種的一種樹的名字。我如果聽說過,應當會有印象的。”

  林振華點點頭:“哦,也許是我搞錯了吧。”

  “對了,林同志,你剛才說你到華青大學來,想去找我,有什么事情嗎?”姚鶴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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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一句,對不起昨天投更新票的書友,今天沒有更新12000字的正文,但因為貼了一些書友觀點,估計網站會自動算成更新字數。實在不是有意的,見諒,見諒。

  橙子每天寫書的時間有限,一天更新差不多就是6000字的樣子,請大家不必催更。

  

九十八 產學研1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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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姚鶴良的問話,林振華說道:“沒錯,姚老師。剛才我已經向您介紹過了,我們廠是一家追求自主創新的企業。為了更好地進行技術創新,我們首先在機制上進行了創新,通過勞動群眾集體合作的方式,成立了一家股份合作制試點企業,叫作漢華實業發展公司。我們這家公司打算以產學研一體的方式,來推進技術創新,以技術促發展。”

  “股份合作制?”姚鶴良有些意外,這種體制的含義他當然能夠猜出來,但他想不到國內還能允許這樣的體制存在。

  林振華道:“是的,我們這家公司,是得到了中央領導批準的,是試點企業。北京大學的厲寧教授,曾經參加了公司的成立大會。”

  “哦,看來我的思想有些跟不上時代了。”姚鶴良點頭道,他與厲寧雖然隔行如隔山,但在教育部的會議上,也曾打過照面。他知道,厲寧能夠出席成立大會的公司,應當是比較靠譜的。

  “那么,你剛才說的產學研一體,又是指什么呢?”姚鶴良繼續問道。

  “產學研一體,就是把高校里的教學、科研活動,與我們工廠里的生產活動聯系起來,形成一個互相促進的機制。具體地說吧,我們公司想出錢資助一些高校開展科研活動,當然,科研的內容應當是與我們公司的發展相關的。這些科研成果,將在我們公司轉化為實際的生產力,為我們公司創造利潤。而這些利潤中間的一部分,我們又會把它重新投入到科研中去。這樣就可以形成相互促進的關系了。”

  “你們這是想無償占有高校的科研成果,為小集體謀私利吧?”姚鶴良直言不諱地說道。

  林振華哭笑不得,也難怪,這種在后世非常普遍的合作方式,在當年還是非常敏感的,姚鶴良第一時間作出這樣的反應,也是情理之中。

  “姚老師,我們沒打算和國家去搶科研成果,我們只是希望獲得一些國家不屑于采用的科研成果而已。國家不要,我們拿去轉化為產品,同樣還是服務于國家建設,有什么不對嗎?”

  “林大哥,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國家怎么會不屑于采用科研成果呢?”杜向陽在一旁插嘴道。

  林振華微微一笑,看著姚鶴良道:“這個問題,我想姚老師會有答案吧?”

  姚鶴良有些尷尬,他支支吾吾地說道:“目前國家各方面事情也比較多,有些科研成果,一時找不到應用的機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振華心中偷笑,他知道姚鶴良的尷尬源于何事。

  原來,姚鶴良曾經帶著他的一個團隊開發過一套機床上的自動換刀系統,這套系統在當時全球的機床界都是屬于領先的水平。結果,這項技術開發出來之后,沒有任何一家機床企業愿意采用,技術被白白地擱置起來。幾年之后,日本的一家機床企業研發出了相同的技術,并且申請了專利,直到林振華讀研究生的時代,中國的機床企業在使用這項技術時,還要向日本人交納專利費。

  這件事,對老爺子的打擊非常大。時隔多年,他說起此事時,還是一臉的沮喪。據說,他當年曾經為了推銷這套技術而跑過幾個機械工業部,人家都以各種原因把他打發回來了。如果林振華沒記錯的話,目前正是老爺子在“跑部”的階段,而日本的那家機床企業,還沒拿出這個設計來呢。

  “姚老師,據我了解,您本人就有一些科研成果,目前還趴在您辦公室的抽屜里,無人問津。我擔心,像這樣的成果,如果再放上幾年,說不定就被外國人搶了先了。”林振華直接挑破了窗戶紙。

  此言一出,正打中姚鶴良最脆弱的心結,他長嘆了一聲:“唉!我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啊!可是,沒辦法,國家現在百廢待興,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完全盡如人意的。”

  林振華知道姚鶴良不愿意在學生面前批評部委的官僚作風,他也沒有去反駁,只是順著話頭說下去道:“姚老師,我們漢華實業,有30%是國營企業的股份,另外70%屬于公司職工集體所有,也是屬于公有制的企業。退一步說,就算我們只是一個小集體,畢竟也是中國人自己的企業吧?你真的忍心你的成果被日本人搶先應用了?”

  “小林,你詳細地說說看,你這個產學研一體,打算怎么操作?”姚鶴良的態度松動了。老爺子不是個木訥的人,莊子說過,人用機巧,則生機心。老爺子一輩子和機械打交道,心眼也像機械一樣活絡。

  “我們希望和華青大學機械系簽一個合作協議,當然,目前合作的范圍可以僅限于您的團隊。我們每年向您提供一部分研究資金,目前嘛,按1萬元計算吧,未來隨著我們公司規模的擴大,再逐步提高。您的研究成果,我們拿去轉化為產品,我承諾,這些產品銷售利潤的10%,我們將作為追加投入,返還給華青大學。此外,我們愿意作為華青大學機械系的學生實習基地,歡迎包括小杜等華青學子,去我們公司指導工作。”

  “那么,我們需要做些什么事情呢?”

  “第一,我希望您和您的團隊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技術方面的指導,如果我們在生產中遇到了技術難題,可以向你們請教。”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姚鶴良說道,“我們搞科研的,本來也需要為生產一線提供技術服務。此外,通過幫助你們解決實踐中遇到的問題,也能給我們的科研帶來一些啟示的。這一條我完全可以答應。”

  林振華在心里說,我就知道你會答應。他面上沒有表露出來,還是繼續說道:“第二,我們會提出一些待發展的方向,供你們參考,如果你們覺得有意思,就投入精力進行研究,我們則提供所需的資金和其他條件。這樣研究所產生出來的成果,由我們雙方共同所有。”

  姚鶴良想了想,說道:“這個條件也可以答應,其實,你說的條件非常寬厚了,我們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可以不做,這樣的條件,我還有什么可挑剔的。”

  “第三,各位老師自主研發的技術,如果找不到應用的機會,而又不嫌棄我們企業太小的話,我們雙方可以合作應用。技術應用產生的收益,在雙方之間分配,具體的比例,可以一事一議。”

  姚鶴良沉吟道:“這一條,甚至不能算是你們開出的條件,反而像是為我們著想的事情。按照這一條,你們對我們沒有任何約束力,完全是被動的嘛。”

  “正是如此。”林振華說道。

  “不過,小林,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事實上,有了這樣一條,你隨時可以以金錢為誘餌,吸引我們老師主動地把自己的成果轉讓給你們。從我和你接觸的這一會工夫來看,我相信你肯定是有這樣的想法的。”姚鶴良笑著揭穿了林振華的真實用意。

  杜向陽聽到姚鶴良這樣說,轉過臉對林振華說道:“林大哥,你這樣做,未免太不道德了,這不是企圖用金錢和利益引誘我們的老師嗎?”

  林振華搖搖頭:“小杜,你問問姚老師,看看他想不想被我引誘?”

  杜向陽又扭回頭去看姚鶴良,姚鶴良緩緩地說道:“小杜,這不能算是引誘。中央也提倡過,科技工作者應當五子登科,就是房子、車子、爐子、孩子、帽子,不解決這些問題,科技工作者就很難安心工作。現在國家還很窮,如果小林能夠在符合原則的前提下幫助咱們的老師解決這些問題,讓老師們解除后顧之憂,心情愉快地投入科研,對于國家來說,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林振華翹起大拇指,道:“老爺子圣明。”

  “老爺子?”姚鶴良被林振華這個稱呼弄糊涂了,他當時剛滿50歲,還到不了被稱老爺子的程度呢。

  林振華笑著不吱聲,姚鶴良看了林振華半天,終于自己也哈哈地笑了起來:“你這個小林,當真挺對我的脾氣。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來讀我的研究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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