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愛好還真是從一而終,我很少來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我原來住在QV,我家邊上就是維多利亞州立圖書館,我回頭帶你去看看,圖書館就在墨爾本市最中心的位置。”顏滟給出了自己的提議。
“那我還想去你們學院看一看。”齊亦提出了新的要求。
“我們學院嗎?你不是不愿意做游客嗎?而且我本科修了兩個學位,我們MSD(Melbourne-School-of-Design,墨爾本大學設計學院)的樓特別現代,和學校的整體風格格格不入。
學校的LawSchool(法學院)和OldArtsBuilding(舊人文學院大樓)才是最著名的'到此一游'取景地呢。”顏滟嘴上這么說嗎,行動上還是帶著齊亦去了設計學院的樓。
“我就想在你們學院門口拍一張到此一游照,告訴我自己,我真的來過。”齊亦特別感慨的說。
“爺爺,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說這么有哲理的話都還是一樣煽情。”顏滟覺得有點適應不過來。
“年紀大了,感慨難免就多一點。”齊亦心情好,顏滟說什么,他都樂意接受。
“好吧,看在你年紀又大,今天又累的份上,我今天就帶你這個'游客',做最輕松最悠閑的墨爾本一日游。”顏滟終于想到了今天可以做什么。
“我不是來旅游的。”齊亦再一次強調。
“嗯,好,我知道,我帶你用最輕松最悠閑的方式,看看這座城市,體驗顏滟的一天。這么說總可以了吧。”顏滟問齊亦。
“可以,那你現在準備帶我去哪里?”齊亦拍完游客照之后就問顏滟。
“去我們學校邊上的LaygonStreet。這條街是墨爾本的美食街,也是意大利街,有很多特別好吃的意大利餐廳。”顏滟決定好了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沒有車的時候,墨大到LaygonStreet的距離,是最適合散步消食的。
“然后呢?”齊亦面帶憂慮。
他有點搞不明白,這才剛吃完早飯,顏滟又說起學校附近的美食街是要干什么。
“然后,我們學校就是因為有這條街的存在,才沒有好的食堂的。LaygoStreet有拿過全球披薩大賽金獎的,宇宙無敵超級好吃的Papa Gino's披薩店”,說道這里顏滟停頓了一下,“但是,你放心,我不打算打你去吃”。
“還好你沒有說要去吃,這才剛剛吃飽。”齊亦松了一口氣,他覺得剛剛那碗毫無特色的面,確實是已經能讓人吃飽了。
“嗯,我不帶你去PapaGino's,等下到了LaygonStreet,我要先帶你去岔路上的意大利甜品店吃個Brunch(早午餐)然后再去 Grill’d漢堡店吃超級無敵大漢堡做午餐。”顏滟說出了具體的計劃。
“現在去吃早午餐加午餐?”齊亦有點搞不明白,顏滟說的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是啊,每個人都應該有第二個胃,專門用來裝甜品的。”顏滟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那漢堡呢?”齊亦問。
“甜品吃多了,總得吃點咸的解解膩吧。”顏滟想都沒想就直接給出了解釋。
“哪有你這樣安排行程的?”齊亦還是不太相信。
“不是你說的,不要當游客嗎?我現在帶你過的就是'顏滟'的日常生活啊。”
“你真的能吃得下?你這么能吃,怎么還能瘦成一道閃電呢?”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都想聽。”
“假話是想你想的。”
“這難道不應該是真話嗎?”
“不應該,因為真話是需要有科學數據作為支撐的。”
“那你說說看真話。”
“吃不胖的人,大多都是胰島素水平異于常人。
世界上有一種,怎么吃都吃不胖,甚至越吃越瘦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和糖尿病人的成因相反。
我們這種人的胰島素水平會比一般人高一點,吃越多就越高。
所以,不論是脂肪也好,蛋白質也好,分解得都比一般人快很多。
墨爾本大學的醫學和生物學,這兩年有很多關于者方面的研究。”
“你是怎么才能夠做到,在吃這樣的事情和學術研究之間的無縫銜接的?”
“因為我是顏滟啊。”顏滟特別自然地回答。
這樣的說法,齊亦從來沒有聽顏滟說過,而且,這樣的表達,原本就不可能會從一個一心想著要和大家一樣,不要有特點的人嘴里說出來。
像現在這么自信而肆意的顏滟,高中時期的齊亦,是完全沒有可能見到的。
齊亦覺得,此刻走在他身邊的顏滟,和過去,有著很大的不同。
“你高考的志愿不是報了新聞學院嗎?現在怎么來了設計學院?”齊亦在顏滟學院門口拍照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好奇現在學的專業了。
“我高中的時候傻嘛,我都不知道大學選了文理兼收的專業,就完全和理科沒有關系了。
而且我之前也以為我自己喜歡新聞,并且有一個成為記者的理想。
結果呢,我其實還是更喜歡動手做個模型,用電腦畫個圖什么的。
墨爾本大學的設計學院,說是設計學院,其實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建筑設計學院。
我一開始,是聽說墨爾本大學的建筑特別強就選了這個學院。(注1)
我本科申請墨爾本大學的時候,一開始還特地挑了MSD(墨爾本大學設計學院)里面特別理工科的MechanicalSystem(建筑機械系統)專業。
我一開始還以為,念了一年文科,再回頭念理科,肯定沒有辦法輕松過關了。
后來才發現,我天生就該是學建筑學設計的。
最后干脆修了DoubleMajor(雙學位)。
把我喜歡的GraphicDesign(視覺傳達設計)也一起修了。”說到自己喜歡的專業,顏滟話就多了起來。
“你以為你喜歡新聞,你還以為沒辦法輕松過關,你總是喜歡自以為是。
你也以為我想去北大,你又以為我在北大過得很好。
都是你自己一個人,一直不斷地在以為加以為,什么都是你以為。”齊亦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樣子。
“呃,難道我全都以為錯了?你在北大過得不好嗎?”顏滟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剛剛問出的問題,像齊亦這樣的人,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應該會過的很好,受人追捧。
…………………………
注1:
墨爾本大學的建筑設計學院,是澳洲排名第一,全球排名前二十的,也是比較昂貴的建筑學院。
“嗯,挺不好的。我大一的時候,得了嚴重的精神衰弱,一整個學期都睡不著覺,吃藥也沒有太大的幫助,后來還看了好幾次心理醫生。”齊亦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和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啊?怎么會這樣?”顏滟有點不太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雖然,齊亦到了北大之后,就和所有的同學“失聯”了,但關于齊亦的坊間傳說,也都是關于去斯坦福之類的“外星人”事跡。
顏滟確實也沒有辦法把她以為的齊亦,和齊亦剛剛自己說起的樣子聯系在一起。
“因為看不到你。”齊亦特別簡潔地回答了顏滟剛剛的驚訝。
“你又開始把假話說的和真話似的了。你到北大的時候,我們分手都一年多了,剛分手的時候你這么說,我可能還會信,一年之后,哪里會有可能忽然因為看不到我而睡不著覺?”顏滟不信。
“可就算是分手了,高三一整年,只要學校不放假,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啊。”齊亦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高三的時候,應該非常討厭我吧,我整天都裝的和中彩票似的。”顏滟還是沒有完全相信齊亦的話。
“是很討厭,但我更討厭我自己,明明看到你的樣子,就會想起你和我說從來就沒有愛過我的時候的樣子,但我就還是忍不住要看,完全就是一個自虐狂。”齊亦有點自嘲地說。
“那你現在好點沒有?還會一直睡不著覺嗎?”顏滟語帶關切。
“嗯,本來已經好了,看了你的《墓志銘》之后又開始反復。”齊亦說的是實話。
“珍愛睡眠,遠離顏滟。”顏滟笑著說出這句話,但心里面已經開始覺得特別內疚了。
這次在墨爾本再遇到齊亦的時候,顏滟就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感覺。
她眼前的齊亦,好像并不是真實的齊亦,而是當年只存在于信紙里面的那個齊亦。
以前的齊亦,只有在寫信的時候,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和她溝通。
顏滟不是那個顏滟。齊亦也不再是那個齊亦。
…………………………
一月,北半球最寒冷的冬季,卻是南半球最熱情似火的夏天。
到了意大利甜品店,選好位置坐下。
“你先在這邊等我一會兒,我去柜臺那邊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意大利蛋糕和餅干,然后我要去'釋放一下內存'。我負責選吃的,你先看看你想喝什么咖啡。”顏滟說完,就往一堆甜品的懷抱中走去。
有墨爾本最長的甜品展示柜。
齊亦這會兒一點都不關心喝什么,他最關心的事情,是自己可以什么時候回去。
昨天,在Eureka碰到顏滟之前,齊亦是準備今天早上就回去的。
他打電話去航空公司改簽,航空公司說,今天早上的飛機爆滿,WaitingList(候補名單)里面也已經有好幾個人了,最快也只有今天晚上的航班可能會有一個位置。
接線員說自己剛剛接到另外一位乘客的電話,那位乘客正好想要延期,改簽到齊亦手上的機票的時間。
所以,齊亦說自己還有個兩三天回去,不是因為說話不嚴謹,而是因為他不知道機票可以再改簽到什么時候。
齊亦昨天最后說的三天,是他機票改簽之前的時間。
昨天晚上,從Skydeck下來回酒店的時候,航空公司的客服都已經下班了。
齊亦沒有辦法再打電話改簽。
今天早上,他還沒有睡醒,就被顏滟給叫了出來。
所以,齊亦的機票問題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解決。
趁著顏滟去選甜品和去洗手間的空檔,齊亦決定先把正事給辦好了。
一月下旬,臨近年關,齊亦本來昨天就應該已經回到國內,在家準備過年了。
可是,看完《墓志銘》之后,齊亦就沒有辦法打消自己先來墨爾本看一看的沖動。
因為簽證下來得比較慢,所以齊亦就只好和家里人說,學校還有一點事情,要晚幾天回去。
反正,不管是從舊金山回去,還是從墨爾本回去,都需要到國內或者香港轉機才能到溫州。
家里人也不會知道,他到底是從哪里回來的。
改簽機票,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可這個時候,留學生要回國過年,海外華人華僑也要回國過年,再加上是旅游旺季。
齊亦再打電話去航空公司的時候,得到的回答是,從今天到過年之前,一張機票都沒有,而且如果他不要現在的這個位置的話,也已經有好幾個人在WaitingList上了。
齊亦手上的機票,是要從香港轉機回溫州的。改不了簽,原本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因為齊亦還可以選擇在北上廣或者從其他地方中轉。
從美國到澳洲的機票很好買,所以齊亦并沒有想到從墨爾本回國的機票會這么難買。
更讓齊亦沒有想到的是,他給票務公司打電話,最后得到的結果是:
一月,是到墨爾本旅游的最佳時節,又是國內放寒假的時候,從北京,上海,廣州往返墨爾本的航班,全都爆滿。
新加坡航空從新加坡轉的,馬來西亞航空,從吉隆坡轉的,迪拜航空從阿聯酋轉機的,甚至全日空,繞個圈從日本再轉機回國的,全都沒有票,一張都沒有。
齊亦昨天改簽的時候,國泰航空公司的人已經告訴過他最近機票很緊張,但齊亦怎么都想不到到機票會緊張成這樣。
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如果今天晚上不走,就等到過年都回不去了。
家里人要往他美國的住處打電話,很快就會發現他早就離開美國的事實。
而現在,完全就不是一個讓他媽知道他來找顏滟的好時機。
顏滟從WashingRoom(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一臉沮喪的齊亦。
把什么都寫在臉上的齊亦,放到以前,絕對是難得一見的。
可是在從早上出來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里面,顏滟卻見到了好幾次。
齊亦實在是太不想今天就走了。他怎么能就這么走了。
“我不就是去釋放了一下內存嗎?你至于一副千年等一回的樣子嗎?”顏滟忍不住打趣齊亦。
“我可能今天夜里就要回去了。”齊亦情緒低落。
“啊?你不是說,不算昨天,還有三天嗎?”顏滟對齊亦馬上就要走的感到意外。
如果齊亦昨天就說自己今天晚上就要走,那顏滟應該并沒有什么太不可接受的想法。
忽然之間,三天變成一天,顏滟心里好像忽然缺失了一塊。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總是很奇怪,有的人不相信一見鐘情。
尤其是對于理智和慢熱的人來說。
但是,忽然的離別,卻常常會讓一個慢熱的人,變得狂熱。
這種感覺很難解釋,有的時候,你剛剛喜歡上一個人,真的是只有一點點的喜歡的那種,然后這個人忽然之間就離開了。
原本那一點點的喜歡就會被無限放大,讓人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愛上了這個人。
見到的時候,是一種生活,見不到的時候,就是一種想象。
而顏滟和齊亦之間的感覺,原本也就不是只有一點點。
此刻,是兩個人在墨爾本相遇之后,心情最低落的時候。
誰都不知道應該說點什么。
齊亦知道無法改簽的消息的時間比顏滟要早一些,所以也比顏滟更早一點調整好心情。
“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今年會回國過年嗎?”齊亦問顏滟。
這是一個讓人充滿期待的問題。
如果顏滟要回國過年,那么他們兩個很快就又能見面了。
“今年不回去,我爸爸媽媽說,我本科那兩年他們都沒有空過來,趁著今年過年不忙剛好過來墨爾本。不然等到我今年碩士畢業了,他們都沒來過墨爾本。”顏滟調整情緒,回答齊亦的問題。
“你今年碩士畢業?”齊亦有點意外。
“嗯,我們澳洲學制短,本科就三年,碩士的話看專業,一年一年半和兩年都有,我念的Master-of-本來是兩年的碩士課程,但是因為本科的時候,已經去那邊修了好幾門先修課程,所以一年就可以修滿學分了。美國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吧,學分修滿就能畢業。”顏滟給齊亦解釋自己的學習進程。
“碩士啊。”齊亦若有所思的說。
“嗯,想不到吧,我智商這么一般的人,也有成為學霸的潛力。”顏滟也努力調試自己的心情。
“你的智商哪里一般了?”齊亦反問道。
“高中的時候每天都被你碾壓的啊。”顏滟笑著回答。
“你那是沒有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你要是稍微認真一點成績從來都是很好的。”
“瞎說,我再怎么認真也考不上北大。”
“你沒試過你怎么知道呢?”齊亦說這句話的語氣有點生氣。
“我怎么可能?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你怎么不可能?
你高二的成績已經很接近北大了。
而且,我們是先考試才填志愿。
你為什么不能找我商量一下?
你從來都是臨場發揮型的不是嗎?
每一次重要考試都考得比平時好,不是嗎?
退一萬步說,我真的想要考北大,而你又沒有辦法的話,我們也可以一起到北京去的啊。
你寫《墓志銘》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偉大?
你是不是都被你自己感動了?
我媽讓你勸我考北大,那你勸我不就好了嘛!
你和我分手做什么?
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你就不擔心我經受不住打擊,哪兒也考不上嗎?”
這一番話,齊亦說的有點激動。
就是這些問題,讓齊亦“很生氣”地得作出了來墨爾本的決定。
對,他原本就是被顏滟氣來的。
只是,再一次相遇的時候,齊亦一直都還沒有找到機會“生氣”。
顏滟無言以對,齊亦這最佳辯手的氣場,顏滟根本就無處遁形。
事情明明有很多種更好的解決辦法,顏滟偏偏選擇了最殘忍的一種。
其實顏滟的口才也很好,經常能把歪的說成是正的。
齊亦以前也從來不會拿自己的辯才和顏滟爭論個誰對誰錯。
每次都是任由顏滟拿歪理來碾壓自己。
齊亦從來都不會把和自己的女朋友說話,當成是一場需要準備、需要總結的辯論賽。
可馬上就要回國的現實,讓齊亦心煩意亂。
這一次的分別,又要多久才能見面?他和顏滟之間還有未來嗎?
“齊亦,我明天晚上還讓鮑鮑幫忙訂了很難訂到的TramRestaurant,我們墨爾本超級有名的電車餐廳呢。
雖然,世界上有很多國家都有電車餐廳,但是只有墨爾本的這一家,是在正常運行的城市電車軌道上,和其他電車一起奔跑在路上的。
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墨爾本市中心的夜景。
本來這么短的時間是訂不到的,昨天是我運氣好,剛好鮑鮑撿到一個漏。
哎,大概也不是因為我的運氣,是你的運氣才對。”
顏滟嘗試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因為齊亦剛剛的那些問題,她一個都沒有辦法回答。
齊亦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顏滟。
坐在顏滟對面的齊亦,依然在用非常罕見的、生氣的眼神看著她。
“齊亦,你為什么忽然晚上就要走?”顏滟再度嘗試岔開話題。
“你應該知道,如果你不回答我剛剛的那些問題,我是不會被你帶到新的的話題上去的。”齊亦的語氣很嚴肅。
顏滟很清楚,如果齊亦不愿意,沒有人能在他面前,用語言蒙混過關。
“齊亦,你說的都對,但是,你不能拿二十幾歲的思維,去拷問十九歲的時候寫下的文字,以及文字里面描述的那個都還沒有成年的我。
你問的這些問題,我自己也想過,每一個,我自己聽起來也都覺得很幼稚。
我確實有很多別的做法,很多別的選擇。
可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次,當時的我,一定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我在那篇《墓志銘》里面寫,你媽言辭激烈地勸我和你分手。
怎么說呢,如果你媽媽和我說,她反對你高中時期談戀愛。
那我會直接告訴你,不就是一個地上轉地下的工作而已嗎?
我從小被人針對,我的心理,怎么說都練的要比一般人成熟一些。
可是,你媽媽和我說的方式,并不太像是反對我們兩個人談戀愛。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我是拆散你們家庭的第三者一樣。
確切地說,我當時應該是嚇到了。
我知道我后來的處理方式很過激,很過分,很傻。
我很抱歉。”
顏滟不想讓齊亦就這么生氣地離開,所以她最終還是選擇直面而不是逃避齊亦的問題。
齊亦聽完,沒有開口說話,他的眼睛還是看著顏滟,里面裝的不再是生氣,而是另外一種很難說得清楚的情緒。
“齊亦,對不起,我想你大概不會明白那種奇怪的感覺。”顏滟再次真誠地向齊亦道歉。
那種感覺,齊亦怎么可能會不明白?
還有誰能比他更明白?
此刻的顏滟,讓齊亦感到心疼。
顏滟叫他“爺爺”,是因為他總是想得太多。
歸根到底,是因為他那個時候太幼稚,幼稚到每天都在裝成熟。
小的時候,人總會因為學習好,而受到優待,齊亦就是得到了太多的優待,才會變得患得患失。
這樣的優待是一把雙刃劍。
被優待的人會因此變得虛榮。
如果被優待的人的優秀,可以一直延續下去,那其實,這種虛榮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
但如果這樣的人,到了一個更優秀的群體,發現自己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或者發現別人在某一方面比自己更優秀的時候,就難免會產生一些心理壓力。
這就是為什么,小學的時候,你認識的品學兼優的校花,到了初中的時候,就有可能是一個攻于心計的人。
一開始,校花可能依然非常優秀,她可能只是在某一個小小的方面被人超越了而已,但她就是不能接受,以至于最終變成一個自己都不太認識的人。
這是一個典型的虛榮無處安放,導致心理出現問題的例子。
這也是顏滟大學被人針對的最根本的原因。
齊亦,當然也是虛榮的,這種虛榮不是他天生的,而是從小到大,身邊的人一直不斷地強加給他的。
對于齊亦自己來說,他其實特別不喜歡這樣的虛榮帶來的壓力。
正因為如此,齊亦不是一個愿意直接表達自己想法的人。
這也是為什么,他得在誤會顏滟一直不斷地“鼓勵他表白”的前提下,足足過了快一年,才愿意走出那一步。
不然,他就算是再喜歡也拉不下臉。
高中時期的齊亦,擔不起被拒絕的丟臉。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
只是,有些人的煩惱很容易被人看到,另外一些人的煩惱,即便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
比如,高中時代,齊亦那不想要虛榮的煩惱,就是大多同齡人沒有辦法理解的。
齊亦人雖然來了墨爾本,可有太多的現實問題,他都沒有考慮過。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那個時候,顏滟總是能很輕易地化解齊亦所有的心理問題。
可顏滟的心理問題,又要由誰來解決呢?
“我本來是還想再待幾天,只要能趕回去過年就好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墨爾本回國的機票會這么難買,而且根本就沒有辦法改簽機票。”齊亦回答了顏滟之前提出的另外一個問題。
“原來是這樣啊,所有的航空公司都沒有嗎?”顏滟努力地調試好自己的情緒。
有些話,放在心里很沉,說出來,也只是一句而已。
“嗯,剛剛打電話問過,都沒有。”齊亦的心情比顏滟還要糟糕。
“唯有甜食才能拯救人的人類的心情。我剛剛點了十個Mignon,十個,還有十個。”顏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就先換了個話題。
“你點甜品的單位是用'十'來計算的?”齊亦被顏滟話里面那夸張的量詞給轉移了一些注意力。
“這有什么奇怪的?Mignon是那種一口一個的小蛋糕,也是一口一個的巧克力,還有更是一口一塊的餅干。
這里的每一類別都有好幾十種,我每個類別都才只挑了最有特色的五種,每種兩份。
一份他們等下給我們送過來,兩外一份打包給你帶走,你先放冰箱,到時候帶回國也是沒有問題的。”顏滟解釋她點甜品數量的理由。
之所以會有墨爾本最長的甜品陳列柜,是因為里面的意大利甜品種類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除了顏滟點的這些,還可以定制生日蛋糕,甚至可以上門做Catering(承辦宴會)。
閑暇的時候,顏滟最喜歡來喝下午茶,除了因為這里的意大利糕點之外,咖啡也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
“齊亦,我去了這么久,你怎么什么喝的都還沒有點呢?我和你說,雖然很多人覺得是甜品店,但這里的咖啡,真的是宇宙無敵超級好喝的。”顏滟嘗試換個比較輕松的話題。
“我不知道哪個好喝,等你來點幫我點呢。”齊亦很自然地又接了這個話題。
“這樣啊,其實這家的咖啡都很有特色,我自己的話,我就會點Affogato。
把熱的Espresso(意大利特濃咖啡)淋到特制的意大利冰淇淋上面,冷熱交融,看起來很矛盾,口感卻非常統一。
每次喝這個咖啡,就感覺是把一整個矛盾又統一的顏滟喝到了肚子里面。
簡直就是我的專屬咖啡。
嗯~你喝的話呢,如果是在平時,我會推薦你試試這家店最有意大利黑手黨特色的烈酒咖啡Corretto。
但是鑒于你昨天沒有怎么睡覺,我覺得只有DoubleExpresso的咖啡因才能夠拯救你。”顏滟很快就給出了建議。(注1)
“Correto?”齊亦看著DrinksMenu(飲料單)上的咖啡,“這個你為什么要叫黑手黨咖啡,就因為加了烈酒?還有,你為什么覺得黑手黨咖啡適合我?難道我看起來像黑手黨?”齊亦有點疑惑地問。
“呃,這條街所在的區是Carlton,這條街早年的時候,是著名的意大利黑手黨'CarltonCrew'的聚集地。
不過呢~把Corretto命名為黑手黨特色咖啡,純屬我的個人愛好,完全沒有什么歷史可查。
哈哈,怎么了,你是對這'黑手黨咖啡'感興趣?”顏滟笑著問齊亦。
“并沒有。”齊亦回答。
“那我叫人來點單咯,就給你點個DoubleExpresso好了。”顏滟抬手示意服務員過來。
“How-can-I-help-you-Miss?”(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服務員很快就走過來問顏滟。
“Can-I-have-an-Affogato?”(能給我來一杯Affogato嗎?)
顏滟本來想直接幫齊亦也點了,不過今天的服務生動作特別快,直接自己問齊亦要點點什么:
“Good-Morning-Sir-What-can-I-get-for-you-today?”(早上好先生,請問您今天要幫您點什么?)服務生問齊亦。
“Make-it-two.“(我要一杯一樣的。)齊亦“簡單粗暴”地點完了自己要喝的咖啡。(注2)
“你不是要喝DoubleExpresso嗎?怎么也點了Affogato,你不困啊?”顏滟很好奇,齊亦為什么要點和她一樣的咖啡,因為通常女孩子才會比較喜歡Affogato。
“困啊,但我更想體驗一下,把'顏滟喝到了肚子里面'的感覺。”齊亦學著顏滟剛才說話的樣子。
“呃,您老人家口味真重。其實呢,這家店的才是最多人吃也最好吃的。”顏滟有點心虛地說。
“?早餐?”齊亦略帶疑惑地問。
“嗯,不愧是超級學霸,連意大利語的早餐都能聽得懂。”顏滟滿臉的恭維。
“因為我在斯坦福的舍友是意大利的。你現在臉上這個表情,怎么讓我覺得我好像剛剛不經意間,在哪里吃了虧呢?”齊亦的疑惑又多了幾分。
…………………………
注1:
DoubleExpresso(雙倍特濃)就是簡單的Double(雙倍)+Expresso(意大利特濃咖啡)的組合。
就是用兩份的特濃咖啡粉,做出一杯特濃咖啡。
特別夸張的地方還有TripleExpresso(三倍特濃)的。
不常喝咖啡的人,這樣的咖啡一杯喝下去,基本上一天一夜都不用睡了。
注2:
我要一杯一樣的,很多人會說成Make-it-double.
Double(雙倍)。
齊亦說Make-it-two.
Two(兩份)。
雖然,在特殊的語境下面,大多數服務員還是可以理解,或者找點單的人確認。
但齊亦的說法,才是具有學霸屬性的。
Make-it-double.通常的意思是指,我要雙倍的分量。就像剛剛注1里面的DoubleExpresso,并不會因為多加了一份咖啡粉而使用兩個杯子。
或者說你覺得早餐里面的一個雞蛋不夠你吃,要求兩個蛋。
總之,Double是要增加你自己那份餐或者飲料的分量的說法。
如果想要表達,“我和剛剛點單的人要一樣的東西”的意思,Make-it-two.才是地地道道的表達。
不過,語言嘛,就是一種溝通的工具而已,只要聽得懂就行。
從語言的角度來說,沒有絕對的語法不正確,用的人多了,常常就變成正確的。
比如中文里面,知道“埋單”這個正確的說話的人,可能還沒有知道“買單”這個錯誤的說法的人多,所以現在,買單也變成了正確的說法。
再比如,原本被認為非常的Chinglish(中式英語)的Long-time-no-see.(好久不見)因為用的人多了,多到老外都覺得這個見面打招呼的方式很不錯,比說天氣什么的要好得多。
Long-time-no-see.現在已經成為正式、時尚又地道的英文打招呼的方式了。
“沒有啊,我還以為你會問,明明有好吃的早餐店,為什么要帶你去墨大面館吃不太好吃的早餐呢。”顏滟完全是一副剛剛做了壞事,被抓個正著的表情。
“這有什么好問的?是我自己說要體驗一下你的日常生活,而你,顯然是沒有來這里吃早餐的日常生活習慣,所以,自然就不會帶我來這里吃,'最多人吃也最好吃'的了。”齊亦一本正經地回答。
可能只有顏滟才會因為明明有更好吃的早餐,卻不帶她去而郁悶吧。
如果不是特別關注吃的話,也就是一頓早餐而已。
剛剛那碗,既不太好吃,又毫無特色的面,對于齊亦來說,要比的有意義的多。
更何況,還有“把一個顏滟喝到了肚子里面”的感覺在前面等著他。
在吃這件事情上,今天的齊亦除了擔心自己的胃容量,不夠接下來還要面對的漢堡之外,并沒有什么需要郁悶的地方。
“齊亦同學,電車餐廳吃不成,等下吃完漢堡,我帶你去坐免費電車吧。”顏滟又恢復了先前古靈精怪的樣子。
“你特別喜歡電車嗎?”齊亦的情緒,總是很容易被顏滟感染。
“不,我特別喜歡免費。”顏滟笑著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這個免費送上門的男人,你要嗎?”齊亦換了一副痞痞的樣子。
“要啊,怎么能不要,像你這樣的,必須給我來一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什么的,顏滟最擅長了。
“原來一個免費的我,在你眼里,完全就不夠看啊。”齊亦有點失落的說。
“怎么會,免費的就是最好的。
我和你說,墨爾本的CityCricleTram(環市中心電車),不僅免費,而且市中心的每一個重要的景點,都會停下來,想去哪里都行。
免費電車繞城區走的這一圈,基本上就是我日常生活的整個區域。
我來了墨爾本好幾年,除了去過一次GreatOceanRoad(大洋路),其實也基本沒有當過游客。
要知道,風景不能促使我遠行,只有美食可以。
就算是唯一的那一次當游客的經歷,主要也只是為了去吃一個漢堡而已,結果卻發現還沒有我們接下來要吃的那家漢堡好吃,害得我大老遠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去GreatOceanRoad.
顏滟是一個段位很高的食客,對于她來說,開幾個小時的車,去追一個漢堡,也并不能算是什么特別夸張的行為。
“你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們現在就要去吃漢堡?”
“當然啦,吃完甜食不去吃點咸的,怎么解膩呢?再說了,你等下就要走了,此時不吃更待何時?”
“我們可以晚上來這里吃。”
“你晚上不是要去趕飛機嗎?”
“我夜里11:40的飛機,肯定有時間吃晚飯。”
“23:40啊~離現在還有14個小時零三分鐘,要提前三個小時去機場的話,就還剩下11個小時……零二分鐘,剛又過去了一分鐘。”顏滟看著表說。
“算那么清楚,要設個倒計時嗎?”
“不用啊,我就是要想想,11個小時的時間,都可以安排吃些什么。”
“你在墨爾本的生活里面就只有吃嗎?”
“當然不是啦,還有上課,喝茶,考試,逛街,寫報告,看電影。”
“你還真是勞逸結合的典范啊,每一項娛樂前面都加上了一件'正事'。”
“哪有,你說反了,上課考試寫報告是娛樂,喝茶逛街看電影,那些才是正事。”
“那我們不吃漢堡了,去干點別的正事吧?”
“什么正事?”
“看電影。”
“啊?我昨天才剛在賭場看過電影。”
“但你從來就沒有和我干過這樣的正事。”
“這能怪我嗎?是你自己一天到晚拉我去圖書館的好嗎?!”顏滟有一種被齊亦惡人先告狀的感覺。
“誰讓那個時候的我也是個未成年呢,你不能拿二十幾歲的思維,去拷問那個都還沒有成年的我。”齊亦又學顏滟說話。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記性這么好?”顏滟還是有點不太習慣這個動不動就學她說話的齊亦。
“可以啊,你帶我去看電影就行。”
“最近也沒有什么好看的大電影啊,(《青蜂俠》)要下個月才上映呢,你想看哪一部?”顏滟問齊亦。
“隨便哪一部啊,墨爾本有沒有座位比較特別的電影院?”齊亦其實想問有沒有情侶座的。
“座位比較特別啊,還真沒有注意過,賭場那邊好像也就普通的廳和的廳,那邊,除了座位大一點,可以放倒,然后有香檳什么的,座位還真的是沒有哪里有特別的。”顏滟沒想那么多,還特別認真的回答了齊亦的問題。(注1)
齊亦有點失望。
“哦,對了,(墨爾本中央車站)上面的電影院,有一個特別二的HalfPipe放映廳。
廳里面沒有椅子,就放了十幾個特別大的懶人沙發,一坨一坨的那種。
然后每個人都跟CouchPotato一樣,躺在懶人沙發上看電影。(注2)
最關鍵的是,那個懶人沙發,還不是一人一坨,而是兩人一坨。
兩個人如果體重差特別多的話,躺在上面就很搞笑。
還有就是,看完之后起來還特別費勁。
我搬到Eureka之前,是住在QV的。
QV對面就是,以前看電影也都是去中央車站上面的那個電影院。
有一次只看時間沒看廳,一不小心,就買到了奇怪的HalfPipe電影票。
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喜歡躺在那一坨一坨的東西上面看電影。”
齊亦不問,顏滟都快想不起來,那個她自己也只去過一次的、特別搞笑的HalfPipe了。
“我覺得我應該就會喜歡。”齊亦一本正經地發表自己的觀點。
顏滟描述的這個放映廳的座位,比齊亦想要的“特別”還要更加特別一點。
齊亦甚是滿意。
…………………………
注1:
,黃金級,說起來應該和國內的VIP廳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剛開始談戀愛的話,VIP廳其實是一個特別不好的選擇,座位大雖然是好事,可以躺平也是好事。
但是座位和座位之間的間隔也很大,拉個手什么的都不太方便。
注2:
Couch是那種像躺椅的沙發,類似于貴妃椅,Potato是土豆,這兩個單詞加在一起CouchPotato(沙發土豆)是一個形容人的專有名詞。
這個詞的來源特別形象。
在電視機剛有遙控器的時候,有很多喜歡躺在躺椅上看電視的人,一看就是一整天。
因為有了遙控器,連起來按電視的動作都省了,每天動也不動,然后手里抱著包薯片吃。
最后人就胖的和土豆似的,因此一直躺著看電視的人,就擁有了一個“專有名詞”——沙發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