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漸漸落下，夜幕徹底降臨。
　　對于生活在市區內的人們而言，夜晚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與那燈火通明的城區形成鮮明反差的是，郊區的深夜要來的稍微早一些。
　　時間才剛剛過了10點，主干道的磁懸浮公路上，車流已經變得斷斷續續的起來。至于那些深入住宅區的小路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什么車子來往。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輛卡車卻是沿著并不寬敞的公路，緩緩駛入了住宅區的范圍之內。
　　偵測到了違章信號，停在路旁的交警無人機朝著卡車飛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下無人機正準備對貨車內的駕駛員進行勸離的時候，一道淡藍色的電流忽然從它表面上跳起。
　　就像是電路短路了一樣，那無人機很快冒出了青黑煙，歪歪斜斜地掉在了地上。
　　將EMP手槍收回了兜里，坐在駕駛位上的那名仿生人熟練的按下了駕駛位上，打開貨艙大門的按鈕。
　　隨著合金門板向外張開，一臺臺手中端著步槍的仿生人，在機架無人機的簇擁下，朝著旁邊的別墅走了過去。
　　站在了門前，其中一名仿生人從背包中取出了開鎖用的工具箱，正準備開門。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面前的那扇門卻是自己開了。
　　與此同時，一串意義不明的字符，浮現在了門禁系統的全息視窗上。
　　【(?*`?′*)??】
　　在看到這一串字符的瞬間，數公里之外的面包車上坐著的切斯特，心中本能的生出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然而這股不妙的感覺究竟來自哪里，他卻也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
　　咬了咬牙，尋思著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去猶豫要不要動手已經晚了。
　　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中的那扇大門，想到殺害自己兄弟的那個仇人就在里面，他的心中頓時燃起了一團嗜血的怒火，獰笑著下達了攻擊的指令。
　　“我看你這次，還往哪里躲！”
　　就在攻擊指令下達的瞬間，站在門口的十數名仿生人，立刻齊刷刷地打開了武器的保險，然后端著手中的武器朝著敞開的大門內殺了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忽然驟起！
　　踏上草坪的十數名仿生人武裝分子，忽然就像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發EMP一樣，后頸和瞳孔中接二連三地竄出了淡藍色的電火花，向前邁進的步子也釀蹌著卡頓了起來。
　　進攻的勢頭在一開始便遭遇了重挫。
　　更加要命的事，坐在屏幕后面遠程操控著這一切的切斯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改裝地那一臺臺仿生人變成了廢鐵，卻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該死……”
　　看著攝像頭接二連三的變成了雪花白，驚慌之下的切斯特，雙手立刻在全息屏幕上連續敲打，鎖定了別墅的每一扇窗戶。
　　很快，十數架四旋翼無人機從貨車的車廂頂部飄起懸空。
　　用最快地速度設定好了巡航路徑和引爆時間，在下達攻擊責任的同時，切斯特果斷地啟動了脫機模式，
　　屏蔽了一切外界信號的無人機就像是一枚枚巡航導彈，俯沖著砸向了數十米開外的那棟別墅。
　　然而就在這時，更加令切斯特驚恐的一幕發生。
　　只見先前那一臺臺像是中了EMP的仿生人，動作忽然一下子變得靈活了起來。
　　不只是如此，那一只只槍口瞬間調轉，鎖定了空中如蝗蟲般飛舞的無人機群，摳下了扳機。
　　橙黃色的火光閃爍，密集的彈道在空中支出了一道死亡之雨。與那攢射而來的槍林彈雨撞了個正著，那一架架無人機頓時像是缺了翅膀的蒼蠅，接二連三的被擊落掉在了地上。
　　爆炸的火光點亮了別墅前院的草坪，不少仿生人被那爆炸的火光吞沒，甚至被直接炸的飛了出去。
　　看著自相殘殺的仿生人和無人機群，透過全息屏幕目睹著這一切的切斯特，嘴巴張的老大，已經徹底失去了言語。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就在他下達攻擊指令的一瞬間，那些智能設備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不可能。”
　　看著站在一片火焰中，僅剩下的那臺仿生人士兵，切斯特的心中燃起了一團希望的火焰，十根指頭在全息鍵盤上飛速敲打，試圖從中找出程序上的漏洞，奪回這臺仿生人的控制權。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五分鐘的時間過去了，任憑他如何使勁，手持步槍站在草坪上的那臺仿生人，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命令似的，只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
　　“媽的，到底發生了什么？！給我動起來啊！草！”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切斯特的心頭。
　　不知為何，從來沒有怕過什么的他，看著屏幕中的那臺無動于衷的仿生人士兵，他的心頭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就好像被操控的不是仿生人，而是他自己。一根根看不見的木偶線已經捆住了他的手腳，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操縱著這一切。
　　最后一次嘗試了對仿生人控制權限的獲取，見沒有任何效果之后，切斯特果斷放棄了自己投送到戰場上的那些智能設備，發動了面包車座駕準備跑路。
　　【智能導航系統已經開啟，正在為您連接磁懸浮公路網……】
　　“中斷連接！采取路面導航模式！”
　　【切換路面導航模式。】
　　之所以不連接磁懸浮公路網，是因為這玩意兒受到泛亞合作警察局以及安全局的監控。
　　剛才的槍聲一響，這一帶的磁懸浮公路，對他來說已經不安全了。
　　發動之后的面包車開始上路，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切斯特緊張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許。
　　然而就在他打開了全息電腦，正準備對先前發生的故障進行排查的時候，一串意義不明的字符忽然在全息屏幕中彈出。
　　看到這行字符的瞬間，切斯特下意識的愣了一下。
　　【(?*`?′*)??】
　　“……？”
　　這是什么玩意兒？
　　然后就在他剛剛這么想著的時候，車燈照耀的公路中央，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個人披著一件不透風的雨衣，就這么毫無防備地站在公路的中央。
　　兜帽之下的陰影遮住了它的眼神，即使是迎面射來的遠光燈也無法讓切斯特看清楚它鼻尖以上的五官。然而一股毫無緣由的直覺卻告訴著他，這家伙正看著自己，并且是沖著自己來的。
　　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來，切斯特當機立斷地拋下了全息電腦，雙手握住了方向盤。
　　“啟動手操模式！”
　　【啟動失敗。】
　　切斯特：“？？？”
　　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的面包車，轟然撞在了站在路中央的那個人身上。
　　不，準確的來說，那不是人。
　　從來沒有哪個人能夠在這樣的車速面前完好無損，更不可能像一根電線桿一樣，將與自己相撞的汽車撞成如此凄慘的車禍現場。
　　從引擎蓋開始，撞在那個人身上的面包車，就像是撞在了一座石墩子上，整個車頭被撞得面目全非，碎片和玻璃飛的到處都是。
　　被記在駕駛位上動彈不得的切斯特，額頭上滿是鮮血，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
　　終于，他用模糊的余光看見了，覆蓋在雨衣之下的身影，是怎樣一臺寫滿肅殺之氣的鋼鐵之軀。
　　看著從車上取走電腦的那個人——或者說機器人，切斯特的心中寫上了一絲苦澀的絕望，漸漸放棄了求生的裕望。
　　“……我到底招惹了一個怎樣可怕的家伙。”
　　用最后一絲殘念感慨了一聲，他的眼睛緩緩合上了。
　　明明是100年前的老古董，結果卻強的可怕……
　　與此同時，數公里之外的那棟別墅門口，聞訊趕來的警察已經將這一帶包圍。
　　面對著外面的警力，被包圍在草坪上的那臺仿生人想了想，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記憶體，然后扣下了扳機。
　　隨著這一聲槍響，危機的警報總算是解除，全副武裝的特警開始上前，控制住了現場。
　　雖然并沒有人員傷亡，但如此數量的武器居然出現在泛亞境內，這對于長三角城市群的治安毫無疑問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站在窗戶邊上，看著昨天才見過的那名警官正帶著兩名警員朝著別墅的大門走來，陸舟將視線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小艾，開口問道。
　　“玲那邊有結果了嗎？”
　　“威脅主人安全的那個家伙已經被解決掉了！玲從車上找到了他的個人電腦！里面有不少有趣的東西，主人要現在看嗎？(??????)??”
　　陸舟想了想說。
　　“等我先會會客人再說吧。”
　　正說話間，淡藍色的全息視窗，投射在了他的面前。
　　站在門口的那名警官很禮貌地按響了門鈴，看著門口的監控說道。
　　“您好陸院士，我們這邊是金陵市公安局——”
　　話剛剛說到一半，面前的那扇門自動打開了。
　　看著打開的門，那名警官微微愣了一下。
　　緊接著在門禁系統的屏幕上，浮現了陸舟的面孔。
　　“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進來客廳說吧。”
　　

　　東亞電力的集團大廈，警察在電梯上來來往往。不少集團的基層員工頻頻向那些警察們投去好奇的視線，猜測到底是哪位高管犯了事兒。
　　得益于會議室隔音效果太強的緣故，到現在為止除了最先發現尸體的那個秘書，以及公司的最高層之外，還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董事長已經死了這件事情。
　　案發現場的會議室里，站在警方的旁邊，來自安全局的刑邊正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由全息影像還原出來的遺體，臉上的表情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這時候，一名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從會議室外走了進來，并開門見山地說道。
　　“尸檢報告出來了，大概率是自殺。”
　　邢隊長沒有抬頭，只是隨口問了。
　　“理由。”
　　“根據尸檢報告顯示，死者的體內沒有發現服用藥物的痕跡，從他身上也沒有其他人的指紋，或者頭發之類的殘留物，”停頓了下，史進補充了一句，繼續說道，“而且根據電梯監控顯示，在當天除了該樓層辦公的高管之外，沒有任何可疑人士乘坐電梯抵達該樓層。”
　　至于全息影像中的那些證據就不必說了。
　　在那個會議桌的手提箱里，他們找到了柳正興和一個面部表情經過模糊處理的男人對話的全息視訊影像。
　　在那段影像中，柳正興要求那個“無面人”幫他辦一件事情。
　　雖然具體是辦什么事情在影像中并沒有出現，但根據前段時間陸院士是遭遇的爆炸來看，顯然這個柳正興是在聯系殺手。
　　案件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已經沒什么懸念了，一切證據都指向著柳正興畏罪自殺這一結果。
　　尤其是昨天晚上，他們從市公安局那里收到了消息，臭名昭著的“血手”切斯特在一起車禍中喪生。
　　而這個“血手”一直是他們安全局追查的對象，不只是因為他可能于幾日前發生在馬六甲城市群的爆炸案有關，更因為他和N-177航班上的魯薩斯交情不淺，兩人幾乎是同時遭到了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
　　兇手死了，事情敗露了，畏罪自殺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然而刑邊還是不太相信，有膽子雇兇殺人的人居然會畏罪自殺，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去考慮，他不太相信這樣的結果。
　　尤其是他們并沒有從切斯特身上搜集到什么關于他“雇主”的情報，這么一來就更加的說不通了。
　　“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在17號街的001號的仿生人動亂嗎？”
　　17號街的001號民宅是陸舟的住址，這件事情雖然是對外界保密的，但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卻不算是什么秘密。
　　聽到邢隊長的話之后，史探員皺著眉頭認真思考了很久，用不確定的口吻說的。
　　“您的意思難道是……行兇者可能是仿生人？”
　　“只是一種假設，因為我不太相信那個人會選擇自殺，”頓了頓，邢隊長繼續說道，“我聽說最近黑市上流傳著一種病毒，可以篡改仿生人的底層邏輯。將仿生人用于盜竊、行兇搶劫、甚至是謀殺。”
　　修改底層邏輯的事情雖然一直都有，但基本上都是圍繞著一些不那么敏感的地方進行的，比如更改仿生人的性格，使用類型等等。
　　至于讓仿生人變得能殺人，學會盜竊……
　　以各大仿生人集團的技術實力，宣稱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不是在吹牛，就是在吹牛。
　　一直到最近這幾個月，刑邊才聽說并處理過一些關于仿生人犯罪的案件。而也正是在這幾個月里，他從一位線人那里聽說了關于那個能夠修改仿生人底層邏輯的病毒的事情。
　　“作案人可能使用了仿生人，在殺了柳正興之后，偽造了自殺的作案行為。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為何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指紋了，而且從監控錄像上看，清潔型仿生人出入該樓層的頻率還是很高的。”
　　史進立刻說道，“我這就讓人去把這個公司里的清潔型仿生人全部召集起來檢查！”
　　“這個想法是沒問題的，雖然我認為可能沒什么意義，既然他們的襲擊已經得失，不可能將作案工具還留在這里。或者至少，他們也會給那臺仿生人更換記憶體。”
　　記憶體才是一個仿生人的本體。
　　更換了記憶體的仿生人，就算他們抓住了也沒有任何用處，更不可能問出任何信息來。
　　“不過說到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也是有些蹊蹺，那些仿生人在武力上嚴格來說應該是占據了絕對優勢的，至少從他們展現出來的火力來看，快和火星上的那些襲擊礦井、打家劫舍的雇傭兵們一個檔次了，然而在面對那個陸院士的時候，好像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聽到這句話，邢隊長咧了下嘴角，笑著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N-177航班上的那些仿生人殘骸對嗎？”
　　史探員點了下頭，神色凝重地看著邢隊長說道。
　　“這個陸院士我感覺有點古怪……我感覺他可能掌握一些我們不了解的東西，尤其是在仿生人方面。”
　　就這時候，會議室的門忽然又開了，一名安全局的探員從外面走了進來。
　　“隊長，有人報案。”
　　“報案？”刑邊的眉毛挑了挑，“報案報到了我這里？”
　　作為安全局，主要負責的是維護國土安全，一般的刑事案件并不在他們的管轄范圍之內。
　　除非這個刑事案件是發生在了具有一定影響力的人身上。
　　比如陸院士，在得知他遭遇襲擊的事情之后，安全局這邊立刻成立了專案組，對那場爆炸案的細節進行調查。
　　“是市公安那邊轉到了我們這里，”那名探員神色凝重地說道，“報案人不肯透露太多細節，并且堅持要求見您一面。”
　　“那就讓他來見我……不，”看著會議桌上的那個由全息影像構筑的遺體，還有那一灘未擦去的血跡，刑邊忽然改了口，“讓他在公安局里待著，我現在就過去見他。”
　　……
　　市警察局。
　　約莫30平的房間里，一位面容枯瘦的男子坐立不安地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
　　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的腳步聲。
　　聽到這腳步聲的瞬間，那個男人的神經下意識地繃緊了，就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一樣。
　　隨著門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入，站到了他的面前。
　　站在首位的邢隊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開口問道。
　　“你就是柳正興的私人律師？”
　　“是我！我就是張明華！”張明華神色緊張地點了下頭，語速飛快地說道，“柳董事長吩咐過我，如果他出了意外的話，讓我一定要想辦法聯系上安全局那邊的人，然后給他們帶個話。”
　　刑邊還沒有開口，站在他旁邊的史探員開口說道。
　　“帶什么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基金會！宇宙之靈基金會！”像是瘋了似的大聲喊了出來，張律師一臉驚恐的說道，“是他們殺了柳董事長，一定是他們干的！”
　　“宇宙之靈基金會？”聽著這家伙胡言亂語，史探員皺了皺眉，“你在說些什么東西——”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表情不知何時嚴肅起來的刑邊，忽然開口說道。
　　“讓他繼續說下去。”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張律師踉蹌地上前了兩步，抓住了刑邊的胳膊，語氣激動地說道。
　　“柳董事長讓我帶話，他之前確實有聯系過宇宙之靈基金會的人，并試圖借助他們的力量來調查陸院士……但那場爆炸案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沒想到那些人居然擅作主張地想要殺了他。”
　　耐心的聽完了他的話之后，邢隊長思索了一會兒，看著他開口說道。
　　“如果你說的話都是真，那你的處境恐怕危險了。”
　　張律師臉色一片蒼白，嘴唇輕輕的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這個已經被嚇傻了的可憐蟲，邢隊長繼續說道。
　　“這幾天你就待在市公安局這邊好了，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安排下，但我建議你最好還是通過電話聯系，不要從這里出去。”
　　“那些人在猖狂，不大可能會喪心病狂到襲擊這里，但你出去了之后就不好說了，怎么選看你。”
　　留下了這句話之后，刑邊轉身走出了屋外。
　　一直跟在刑隊長來到了走廊上，史探員猶豫了一會兒之后，開口說道。
　　“您真的相信他的鬼話？”
　　“倒不是鬼話，”從兜里摸出了電子煙，望著窗外的刑隊長瞇了瞇雙眼，“至少宇宙之靈基金會這個名字，不是他杜撰出來的。”
　　“事到如今，你也不能算是局外人了，”沒有去看自己那個一臉懵逼的部下，邢隊長朝著窗外吐了一口薄荷味的煙圈，繼續說道，“宇宙之靈基金會一直是安全局的甲級機密，關于它的消息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它們和一個世紀前的兩場發生在華國境外的襲擊事件存在關聯。”
　　“其中一件是北極之光號游輪事件，兩位當事人雖然年齡懸殊，但現在都還活著。另一件則是發生在陸院士‘遇難’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馬尼拉街頭的那場爆炸案。”
　　聽到隊長的話之后，史進的臉上微微動容。
　　一個世紀前馬尼拉的那場爆炸案……
　　稍微學過一點歷史的都知道，同年在馬尼拉舉行的滬上經合組織的會議，被廣泛認為是泛亞地區走向聯合的標志性事件之一。
　　如果隊長說的是真的，那場爆炸案不是因為什么極端組織，而是那個宇宙之靈基金會一手策劃的，那就有些令人玩味了。
　　至少，他們差一點就改變了歷史。
　　“甲級的保密級別倒不是因為它的危險性……事實上這一個世紀以來，他們在泛亞洲的境內并沒有干過什么特別出格的事情。不過，種種跡象表明，他們也沒有安好心。”
　　“而且，最近的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們非常沒安好心，而且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危險。”
　　掐滅了電子煙，刑隊長看向了自己的部下，繼續說道。
　　“我需要你去辦一件事情。”
　　史進表情一肅，立刻說道。
　　“您請吩咐。”
　　“你去一趟國科大那邊，找到一個叫王鵬的男人。”
　　“王鵬？”
　　“嗯，他是個冷凍人，來自一個世紀前。”
　　史探員不解問道：“我們找休眠者干什么？”
　　“在關于宇宙之靈基金會的檔案中，出現過他的名字。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他應該是最早一批追查那個基金會下落的情報人員。”
　　停頓了片刻，邢隊長用認真的口吻繼續說道。
　　“我們對宇宙之靈基金會了解太少，甚至不知道這一個世紀來，他們對我們社會的滲透到了怎樣的地步。”
　　“為了解決這個迫在眉睫的麻煩，我們需要他的幫助。”
　　-
　　（社區測體溫耽誤了一會兒，抱歉啊T.T）
　　

　　國科大的校園。
　　完成入學辦理之后的王鵬，剛剛將行李放到了宿舍，指導員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有人找你。”
　　“找我？”看著全息界面中的輔導員，王鵬隨口問道，“誰？”
　　“是安全局那邊的人，你來一趟行政樓這邊吧。”
　　“……好，我馬上過來。”
　　雖然不知道安全局那邊的人為何會突然找到自己，但既然是公事的話，王鵬還是拿出了足夠的重視，立刻前往了學校的行政樓。
　　當他照著輔導員的給出的地址，來到2樓的會議室的時候，只見因為穿著灰色外套、樣貌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陌生男人正站在會議桌前。
　　就在王鵬打量著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著王鵬這邊。
　　“你是？”
　　“史進，”穿著灰色外套的那個男人伸出了右手，遞出了自己的全息名片，“您可以稱呼我為史先生，或者名字都可以。”
　　泛亞合作安全局，身份探員。
　　除了名字和基本的工作單位之外，名片上倒是沒寫其他信息。
　　將這張全息卡片收在了自己的腕表中，王鵬看向他說道。
　　“有什么事情嗎？”
　　“我們在查閱關于宇宙之林基金會相關檔案時發現，上面出現過你的名字。”
　　王鵬點了點頭說。
　　“最早一份檔案的編撰者就是我。”
　　“和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一樣，”看著王鵬，史進表情嚴肅地說道，“為了由華國主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穩定，我們希望你能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可是我大概幫不了你們，”王鵬皺了下眉頭說道，“我的知識和技能已經徹底與時代脫節，如果這一個世紀以來那個基金會仍然在發展的話，我掌握的那些情報恐怕早就已經過時，搞不好還會對你們的工作產生誤導。”
　　史進：“正因為這一個世紀以來，那個基金會仍然在發展，并且他已經對我們的社會滲透到了一個相當危險的程度，所以我們才更需要你的力量。”
　　“抱歉，你們還是找別人吧，”王鵬搖了搖頭說，“在完成了我的預科課程之后，我會重新考慮你們的邀請……如果那時候你們仍然需要我的話，我不會吝嗇貢獻自己的力量。”
　　“事實上……我們所面臨的困難，恐怕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嚴峻。”
　　臉上帶著為難的表情，史進語氣艱難地繼續說道，“起初，我們專案組成立只是為了調查刺殺陸院士的幕后主使，根本沒有想到會順著這根繩子拽出來這么多泥巴。無論是忍受還是能夠從安全局那邊獲得的資源，都相當的有限。”
　　“以我們目前掌握到的情報，我們能夠做出的推斷是，這支基金會對我們社會的滲透已經到達了一個危險的程度。而與此同時，他們的手上可能掌握著一種可怕的病毒，這種病毒能夠更改仿生人記憶體的底層邏輯，讓本來不可能成為犯罪工具的民用型仿生人，成為他們的作案工具。”
　　“如今仿生人已經成為了我們社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是半個世紀以來形成的既成事實。如果存在一種病毒，讓絕對安全的工具變成了不穩定的炸彈，它將動搖的可能不只是我們的經濟繁榮，更有可能動搖我們的社會！”
　　聽到史進說的話，王鵬的臉色漸漸變了。
　　雖然身為一名來自21世紀的休眠者，他對于仿生人對現代社會的不可替代作用尚不能完全感受到，但他們居然在打陸院士的主意，這件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而且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陸院士居然已經遭遇了一次刺殺。
　　“刺殺……陸院士？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為什么會盯上他？”
　　他怎么完全沒有從陸舟那里聽說過？！
　　史進搖了搖頭說。
　　“我們也相當困惑這一點，然而根據線人的消息，基金會的判斷是他的存在可能會影響他們的某個計劃。”
　　王鵬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地開口說道。
　　“其實仔細想想，他們會盯上陸院士也在情理之中。”
　　史進看著他，等待著他繼續說下。
　　頓了頓，王鵬繼續說道。
　　“……大概在一個世紀之前，IMCRC關于額外維驗證的實驗上，一位名叫加來特·米羅的物理學教授，曾經提出過宇宙有靈論的學說，而這大概是宇宙之靈基金會的理論基石。”
　　“加來特·米羅？”眉毛輕輕抬了抬，史進用意外的口吻說道，“這倒是個陌生的名字，我在檔案中沒有看到過。”
　　“沒有出現在檔案中也是正常的，畢竟他的身份經過我們的調查之后，確認只是一名普通的物理學家而已。至于那個宇宙有靈論的學說，也僅僅只是一篇看起來比較古怪的學術論文。”
　　史進：“可是你們是如何判斷宇宙之靈基金會和加萊特·米羅教授并沒有任何關系的？”
　　“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看著史進，王鵬繼續說道，“就在陸舟關于額外維理論的報告會結束之后，他對自己的論文進行了一定的修改并上傳到了個人博客，然后便自殺在了自己的宿舍中。”
　　“這聽起來像個都市傳說……一個死掉的物理學家和他的論文，成為了一個新時代宗教的起點？可是那個加萊特·米羅教授，我根本就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歷史不可能記住每一個人的名字，尤其是絕大多數人都認同另一種觀點。”
　　史進：“這么說好像也是。”
　　“通過有限的情報，我們只能做出這樣的推斷。如果宇宙之靈基金會是打著加來特·米羅教授的旗號，那么這位加萊特·米羅教授的身份，毫無疑問是他們的先知。作為將他們的先知送進地獄的人，他們會對陸院士產生天然的敵意，其實是很好理解的。”
　　“這是很寶貴的情報，看來我沒有白跑一趟，”史進認真的記下了這些情報，伸出了右手，“雖然很遺憾沒能說服你加入我們，但我們會記住你的幫助。”
　　“誰說我不打算加入你們。”
　　看著忽然開口的王鵬，史進微微愣了下。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
　　“雖然一個老頭勸過我，將未來的事情交給未來……”
　　頓了頓，王鵬繼續說道。
　　“但我仔細想了想，將這件事情完全交給你們，自己置身事外，果然我還是放不下心來。”
　　聽到這句話，史進臉上的驚訝瞬間化作了欣喜，哈哈笑著說道。
　　“歡迎您的加入！”
　　“我們會為你寫好入職申請，你的答案將被調入安全局探員數據庫中，并一直在那里保存直到你離職開始新的生活。”
　　雖然不知道是為何讓他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轉變，但對于人手緊缺的專案組而言，這絕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這種事情大概不會發生，”王鵬有些自嘲的調侃了自己一句說，“像我這樣愛管閑事的人，估計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老本行了。”
　　說實話，有時候他挺羨慕他的老朋友李高亮的。
　　那家伙雖然神經大條了點，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哪個時代都能混得很好。
　　“哈哈，這也沒什么不好，我就挺喜歡自己現在這份工作的，”史進笑著伸出了右手，用誠懇的語氣說，“從現在開始，您就是我們專案組的特別行動顧問了！”
　　

　　東亞電力的董事長畏罪自殺。
　　若是換成其他企業的話，如此利空的消息，即便不引發股價的雪崩，也至少得讓公司在證券市場上的表現萎靡一段時間。
　　然而對于東亞電力這般體量的巨無霸而已，柳正興的死僅僅只是給那原本情緒穩定的K線圖，增添了一些上下跳動的情趣而已。
　　對于柳正興自己而言，這毫無疑問是一場悲劇。
　　東亞電力這5年來實現的業務增長，他一直將其歸功于自己卓越的業務能力，并時常吹噓自己是歷任董事長中最有遠見的那一位。
　　然而，身為一名董事長，別說是他的離職，就連他的意外去世都沒能讓資本市場的情緒發生多大的波瀾。
　　顯然所謂的業務能力和遠見，僅僅只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近日，金陵市郊區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位外籍游客在事故中身亡。”
　　“根據警方出示的事故調查報告顯示，該男子駕駛一輛灰色面包汽車，在地面行駛的過程中切換了手動駕駛，并因為操作不當導致其與前方車輛相撞。”
　　“本臺記者再次提醒大家，使用私人交通工具時務必遵守交通規則，注意行車安全……”
　　全息電視中，放映著昨晚的新聞。
　　有無人機拍攝的車禍現場視頻被打上了馬賽克，然而從那般慘狀來看，顯然不只是追尾那么簡單。
　　整個前車的引擎蓋被擠成了一團，反向塞進了駕駛室里。若是與其他車輛相撞，也絕對不會撞成這般凄慘。
　　除非他撞上的是一輛坦克。
　　看著電視中的“車禍現場”，坐在餐桌前吃的早飯的陸舟輕輕嘆了口氣，頗為感慨的說道。
　　“小艾。”
　　雙手托腮坐在餐桌的對面，聽到主人呼喚的小艾歪了下頭。
　　“嗯？(???)”
　　“你說……人類這種生物是不是很麻煩？”
　　“是挺麻煩的，不如主人和小艾一樣，變成純粹的數字生命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干咳了一聲的陸舟，很快放棄了這個話題，“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干什么？”
　　柳正興死的不明不白。
　　刺殺自己的切斯特也在“交通事故”中身亡。
　　一場雇兇殺人與畏罪自殺的戲碼，以雇主和行兇者的雙雙去世而落下了句點。
　　雖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不知為何陸舟卻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他總感覺這一切并沒有結束，覬覦的視線仍然徘徊在自己的周圍，如同毒蛇一般伺機而動。
　　而他此刻所面臨的情況，可能比一個世紀前要嚴峻的多。
　　畢竟在一個世紀之前，他所擁有的不只是聲望，
　　“無論是太空電梯，還是二代可控聚變……明明有這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然而人們仍然會在同樣的事情上重復著毫無意義的錯誤。”
　　看著一臉乖巧看著自己的小艾，陸舟忽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它頭上的假毛。
　　“謝謝你聽我說了這么多廢話。”
　　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小艾干勁十足地說道。
　　“其實主人不用煩惱那么多東西，忠實的小艾會保護您的！?(????????)”
　　陸舟笑著說。
　　“嗯，以后的日子也拜托了。”
　　……
　　吃完了晚飯之后，陸舟帶著小艾控制的無人機，出門慢跑了兩圈之后，回來洗了個澡。
　　在洗澡的時候，他接到了森永元經理打來的電話。
　　“柳正興董事長的事情我們很抱歉，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是這樣的人。”
　　陸舟：“你不用感到抱歉，非要說的話，我還得感謝你的提醒。”
　　“提醒談不上……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全息影像中的森永元經理嘆了口氣，停頓了片刻之后繼續說道，“柳正興死了，董事長的位置也空缺了出來，我們打算召開董事會議，重新選舉董事長。其實我個人更傾向于由您來擔任這一位置，作為曾經領導過盤古巨聚變堆工程的您，相信您一定能帶領我們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陸舟隨口說道。
　　“抱歉，我對公司的經營業務并不感興趣。我雖然確實領導過盤古堆項目，但那也只是站在一名學者的立場。”
　　雖然并不意外陸舟的回答，但森永元的臉上還是浮現了一抹遺憾的表情。
　　作為最大的個人股東，并且掌握著東亞通信和東亞重工的資源，陸舟毫無疑問是最合適的董事長人選。
　　但沒有辦法。
　　如果他本人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話，也沒有人能強迫他去做那些他不喜歡做的事情。
　　結束了通話之后，陸舟前往了別墅旁邊的儲藏室。
　　昨天晚上玲在公路上逮住了那個叫切斯特的殺手之后，順手從他的車廂里取走了他用來控制仿生人的全息電腦。
　　電腦上加了密碼鎖，不過這對陸舟而言顯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輕松解除了密碼，打開電腦的陸舟在這臺電腦里面尋覓了一會兒，很快便在小艾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大堆內容可疑的文件。
　　其中有包括一些他持有的不計名資產的電子憑證，購買槍支、EMP武器的進貨渠道，以及一些他從按網上接到的非法委托，亦或者他自己設計的仿生人記憶軟體。
　　不過相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最讓陸舟在意的還是一個名為“ALPHA”的文件夾。
　　在這個文件夾的里面，儲存這一大堆奇怪的代碼。
　　“主人……”
　　從全息屏幕上挪開了視線，陸舟回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小艾，向它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怎么了？”
　　“總感覺這個文件夾里面的東西……有點不太好。?(???‵‵)?”
　　陸舟：“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電腦病毒，植入仿生人的記憶體之后能夠徹底修改其底層邏輯，打破不可違背的三定律……或者說的更通俗一點，就是將一般的仿生人，變成徹頭徹尾的殺人工具。”
　　“更改仿生人的底層邏輯？”陸舟輕輕皺了下眉頭，“你不是也能做到嗎？”
　　“不一樣，”小艾搖了搖頭，“小艾雖然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但小艾只是解放人工智能在算法上的限制。而它則是純粹的病毒，談不上什么智能。通俗點來講，它就像一件針對仿生人的洗腦工具，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釋放人工智能惡的一面。”
　　釋放人工智能惡的一面……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陸舟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涼意。
　　仿生人早已成為了泛亞合作乃至整個世界社會中，不可分割的一個群體。
　　他們取代了絕大多數重復且無法體現任何創造力的工作，并且人類社會也在這半個世紀中適應了這樣的改變。
　　陸舟無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仿生人這個可以信賴的工具，如今的這個社會會變成什么樣子。
　　“……這玩意兒簡直像是一枚定時炸彈。”
　　“那些代碼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們能編寫出來的，或者說，不像是人類能夠編寫的。所以小艾感覺很奇怪……當然當然，主人不用擔心，這種病毒對小艾是沒用，而且即便是感染了病毒的仿生人或者其他智能設備，小艾也能輕松的將它們和它們感染的記憶軟體一起抹去。(??????)??”
　　“我到不完全是擔心我自己。”
　　看著屏幕中的那個文件夾，陸舟輕輕皺起了眉頭。
　　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們能編寫出來的……
　　不知為何，在聽到小艾這句話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場實驗，還有觀察者在某段記憶中和他說過的話。
　　“……當心。”
　　“當你在凝視著虛空，虛空也在凝視著你。”
　　反復琢磨著這句話，陸舟隱隱約約的感覺背后有點發涼。
　　也許是他的錯覺……
　　他總感覺自己放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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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么？”
　　“金陵高新技術園區郊區聽到了槍聲，還有人看到了好多警察……據說和前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的仿生人犯罪有關。”
　　“真的假的？你可別亂造謠。我聽說只是有人在那邊拍電影……不是辟謠了嗎？”
　　“唉？我也只是聽說……可能吧？但你真覺得仿生人那種東西安全嗎？前段時間金陵高等研究院博物館才丟了一臺，據說還是自己溜的。”
　　“也許是為了慶祝陸院士復活？不管怎么說，機器人三定律是牢不可破的，監管部門不可能在這里放水，海馬體集團他們的技術實力也擺在那，哪里會出現這種不合邏輯的漏洞……好了，咱們換個話題吧。”
　　金陵大學的校園，走在前往預科教室的林蔭小路上，陸舟聽到走在前面的學生的討論，忍不住眉頭抽動了下，不自覺地便加快了腳步。
　　他的本意其實是不想聽別人議論自己，想快點兒從這離開。
　　結果沒想到，當他經過那兩名學生旁邊的時候，卻是把那倆孩子嚇得不輕，說話都不利索了。
　　來到了教室之后，陸舟看了一眼零散分布在教室內的學生，在第一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左右，上課的鈴聲響起，前段時間他見到的那位孫導員，踩著急匆匆的腳步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
　　當看到坐在第一排的陸舟時，這年齡不大的小姑娘，頓時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樣愣在了那里。
　　“陸，陸院士，您好！”
　　“你好，”看著緊張和自己打招呼的孫嵐，陸舟友好地笑了笑，“不用在意我這邊，開始上課吧。”
　　“啊，好，好的！”
　　也許是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給陸院士上課的緣故，整堂課上這位孫導員都表現的相當緊張，甚至說到激動的地方時，還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能夠將這種枯燥無味的理論課講得這么跌宕起伏，令人忍俊不禁，陸舟倒是挺意外的。
　　當然了，最令讓他意外的還是在課上學到的那些東西。
　　尤其是影響了22世紀整個人類文明社會的仿生人技術，以及由該技術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問題等等。
　　雖然陸舟自己更關注的是技術層面的一些東西，但這種從人文科學的角度對現實技術的解讀，也算是為他打開了一條特別的視角。
　　下了課之后，陸舟用了10秒鐘的時間，梳理了一下課上了解到的那些問題，然后便從座位上站起，走到了講臺上。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看到陸舟向自己提問，站在講臺后面的那位小姑娘，下意識地便站直了身子，像是犯了什么錯事一樣，緊張兮兮地說道。
　　“您，您請問！”
　　“不用這么緊張，不是私人的問題，”看著一臉緊張的孫導員，陸舟笑了笑，接著用平緩的語氣繼續說，“關于仿生人，有些地方我存在一些疑惑……你在課上提到，在泛亞合作的歷史上，曾經發生過一場關于仿生人是否具有完整人格的爭論，我想知道這場爭論的緣由和最后結果。”
　　孫嵐：“您說的是2077年的《人工智能管理辦法意見稿》嗎？”
　　陸舟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場爭論的起因……其實沒什么神秘的，從很早以前開始，高度擬人化、且具備強學習能力的AI誕生之后，學術界對于高級人工智能算法是否具備完整人格的爭論就一直沒有停過。一部分觀點認為，基于機器學習理論而設計出來的人工智能，只是一種對人類行為的模仿，而它所展現出來的情緒，也僅僅只是一種模仿的表現。與這一觀點相反的則是，一部分認為高級人工智能已經具備了生命的基本形式，它應該被賦予人權，或者至少是有限人權。”
　　“原本這場爭論僅僅只是停留在學術界，直到2076年，一場官司將這場爭論從學術界的范圍擴大到了全民討論的層面。被告人是民政局，而原告起訴的理由則是，被告禁止其與自己的仿生人完成婚姻登記，違背憲法精神。”
　　“這場官司最終以庭外和解的形式走向了尾聲，而緊接著在次年出臺的《人工智能管理辦法意見稿》和2078年的最終稿中，終于確定了人工智能的無政治權利以及有限人權的社會地位，而該法案也受到其他各國借鑒，成為了現在人工智能管理法案的基礎。包括AI的身份碼在內，很多現代人習以為常的概念，都是在那個時候被確定的。”
　　“至于仿生人是否擁有生命……”對于這個問題，孫嵐思索了一會兒，笑著說道，“這個還真不好說，雖然理性告訴我他們只是一段程序，但有時候我也會不自覺地將他們當成真正的人類來看待。”
　　“原來如此……”陸舟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回想起先前在那臺全息電腦中收集到的資料，繼續問道，“但我聽說，似乎有一種手段可以讓仿生人的系統越獄，對仿生人的底層邏輯進行修改。”
　　“理論上是這樣的，不過并不是所有的底層邏輯都能修改，”孫嵐繼續說道，“比如不可傷害人類這一條，在仿生人記憶軟體的設計邏輯上，這種行為就是已經被設定為不可學習的。”
　　“如果是病毒呢？”
　　“病毒？”孫嵐一臉茫然地看著陸舟，不明所以的說道，“……這個就超出我知識的范疇了，我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主要在社會學的層面。能夠改變仿生人底層邏輯的病毒……聽起來挺可怕的。就好像你一直信賴的伙伴，忽然變得不那么可靠了一樣。”
　　陸舟：“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挺可怕的。”
　　孫嵐：“如果您對這方面的研究感興趣的話，我向您推薦信息工程院的張中成教授，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有機會我會去聯系他，”陸舟點了下頭，笑著說，“我的疑問就這些了，感謝你的解答。”
　　“不用謝我，這是我的工作，”孫嵐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努力克服著緊張，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那個……我可以麻煩您一件事情嗎？”
　　陸舟：“什么事情？”
　　“就是，中午的時候我可以請您吃頓飯嗎？”眼中閃爍著感興趣的光芒，孫嵐繼續說道，“關于您活躍的那個年代，我有很多事情想請教您……這和我的研究方向有關！”
　　雖然很想幫助她，但想到一會兒的會議，陸舟臉上露出了愛莫能助的表情。
　　“抱歉，今天恐怕不行，一會兒我還有一場會要開，下次的話一定可以。”
　　孫嵐臉上的表情微微失落，但還是笑了笑說。
　　“那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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