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職手續永遠比入職手續要快。
　　根本用不著等到中午，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電子合同和工資條便發到了每一名提出辭職的研究員手上。
　　從看完合同到簽字，總共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跟著周秘書一起來的那名法務部的律師，對部分關于離職協議的問題進行了簡單的回答之后，便催促著他們填完了表格和合同，然后帶著回執的那一份走掉了。
　　隨著兩人離開，大廳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一臉懵逼地看著全息界面中的離職協議，坐在大廳里抗議的研究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古怪的表情。
　　雖然揚言要辭職的確實是他們不假，但幾乎沒有人想到，最后居然真的發展到了這一步。
　　總感覺……
　　好像哪里有點不對勁？
　　不，應該說哪里都不對勁才是……
　　“聯系不上……”
　　看著視訊電話界面上那個無人接聽的標記，楊曉峰臉上的表情一片蒼白。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在這場罷工開始之前，他曾經考慮過很多種可能性，卻是唯獨沒有考慮過陸舟居然對他們的辭職無動于衷這種可能性。
　　緊緊的盯著面前的離職合同，一名研究員傻眼似的，視線投向了站在旁邊的楊曉峰。
　　“我們現在……怎么辦？”
　　你問我，我問誰去？
　　心煩意亂的楊曉峰原本是打算這么回答的，事實上他心里也確實是這么想的。
　　然而看到那一雙雙像是在看殺人父母一樣盯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的身上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放寬了語氣，打圓場說道。
　　“大家放心，咱們都是電磁體設計實驗室的技術骨干，今天那個老冰棍兒怎么敷衍咱們，明天他就得怎么客客氣氣地把咱們都請回去！”
　　“劉主任已經代表咱們去和董事會那邊交涉了，大家一定不要慌，這時候我們更要團結，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結果！”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楊曉峰并不知道，他的老板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哪里還顧得上他們這邊。
　　上千號人丟了飯碗……
　　楊曉峰現在是怕的一批。
　　如果陸舟最后仍然沒有妥協，他害怕自己會被這些憤怒的人們給活活撕碎。
　　畢竟當初站出來號召大家一起抗議的時候，他可是一再保證過了的，他們手中的飯碗不會有任何問題，以后盛的飯還會比現在更香……
　　……
　　長三角城市群。
　　富人區的某間別墅里。
　　一名年齡看著不小的中年婦女，抓著一位老人的胳膊，哭哭啼啼地說道。
　　“爸！您可得對四海的事兒做主啊！”
　　她的名字叫宋海洋，是楊威資本董事長宋楊威的女兒，而且還是獨女。
　　昨天晚上她老公一宿未歸，還以為自己的男人被哪個狐貍精給勾搭走了的她急的到處找人，最后才聽說原來是被警察帶走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的她，輾轉反側地哭了一整晚上都沒睡著，今天一大早她便跑來了父親這里，希望父親能幫她想想辦法。
　　到了現在這個份上，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老爹了。
　　看著哭哭啼啼的女兒，宋楊威的臉上寫滿了陰霾，忍不住怒罵了一句說道。
　　“這個混賬東西，我不是讓他老實點嗎！都這時候了還在想什么！”
　　火都快燒到屁股上，他想出來的主意居然是帶著自己那些狗腿子鬧罷工！
　　真虧他想得出來！
　　原本在董事會那邊還有不少同情他的人，現在這么一頓操作之后，誰還敢站在他這邊。
　　聽到老爹訓斥的聲音，宋海洋的哭聲更大了，淚水止不住的流著。
　　看著越哭越傷心的女兒，陰沉著臉的宋楊威原本還打算說些狠話，但最終還是心頭一軟，輕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先別哭了，爹心里有數，放心吧，區區一個百年前的老冰棍兒而已，想和我斗還嫩了點！”
　　哭聲停頓了些許，宋海洋抬起了頭，那眼神仿佛看到了希望。
　　“真……真的？”
　　給了女兒一個安慰的笑容，宋楊威扯了下嘴角。
　　“我有開過玩笑嗎？”
　　“既然事已至此，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在董事會里待了這么多年，他掌握的那些關于東亞電力的黑料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說出去連他自己都害怕。
　　如果陸舟打算把事情做得這么絕的話……
　　他哪怕是拼著自己的利益受損，也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當然，那是最后的手段，現在還遠遠不至于到了那一步。
　　如果真的使出了那樣的手段，那就等于是把董事會里的其他股東也給拖下水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宋楊威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從兜里掏出了手機，將電話打給了自己那位在電視臺工作的同學。
　　在向董事會施壓之前，他需要做一些準備。
　　至少，得讓他們感到害怕……
　　……
　　金陵大學。
　　校長辦公室。
　　上完了預科課程的陸舟，順路便來到了這里，拜訪了蔡明瑞校長。
　　見到上門拜訪的陸舟，蔡校長很客氣的將他請進了辦公室里，吩咐自己的秘書幫忙泡了兩杯咖啡端上來。
　　看著坐在沙發對面的陸舟，他熱情地寒暄了一句說道。
　　“陸院士啊，最近過的生活還習慣吧？”
　　聽到這聲問候，陸舟笑了笑說道。
　　“都挺習慣的。”
　　“習慣就好，之前我們還擔心您適應不了這里的生活，現在看來是我們多慮了，”笑了笑，蔡明瑞校長繼續說，“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幫上您的忙，請務必告訴我。”
　　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的陸舟，思索了片刻說道，“說到幫忙……最近我還真有件事情，可能得麻煩您。”
　　蔡校長笑著說：“您太客氣了！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困難只管說出來就是，我們這邊一定幫您解決！”
　　陸舟：“在拜托您之前，其實我想打聽件事情。我聽聞金陵大學的核工程專業是世界第一，可為何大量的人才畢業之后都是輸送世界，卻沒有幾個入職東亞電力的？”
　　雖然不知道陸舟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但這確實是金陵大學的痛點之一。
　　嘆了口氣，蔡明瑞校長繼續說道。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一方面是東亞電力的入職門檻太高，另一方面可能是學術界和產業界的口徑不太一樣吧。”
　　“入職門檻太高？”陸舟微微皺了下眉頭，“還有比金大標準更高的學校？”
　　“這個門檻未必是在學術上，不知道我這么說您能否理解，”蔡校長隱晦的說道，“每年東亞電力都會在咱們這里舉辦校招，但錄取人數只有不到10人，而這十個人里面最后能夠通過入職培訓留下來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根據我從和工程院的老師那里了解到的情況，畢業之后去了東亞電力的學生，大多都過得不怎么如意，能夠干兩年的都算比較長的，不少人才工作一年又回學校里搞科研去了。”
　　陸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這東亞電力的問題還真不小。”
　　“問題肯定是存在的，但畢竟人家是私人企業，我們也管不著，希望以后能有所改善吧。不說咱們的麻煩了，說說您的麻煩吧。”拍了下自己的膝蓋，蔡明瑞笑著說道，“您不是有事情想麻煩我嗎，我都已經等好半天了。”
　　“我想拜托您的事情，和我先前咨詢的那個問題其實有點關系，”換上了認真的語氣，陸舟繼續說道，“近期我想在咱們金大這邊搞一次校招，大概就這幾天吧，反正越快越好。”
　　“校招？”
　　蔡明瑞校長愣了下，說道。
　　“至去年11月份的校招不才剛剛過去嗎？怎么又……”
　　陸舟：“不知道你聽說過了沒，我最近搞了個二代可控聚變的大項目，需要的人手有點多。”
　　蔡校長認真問道。
　　“您缺多少人？”
　　陸舟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數字。
　　“一兩千個吧。”
　　聽到一兩千這個數字，蔡校長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用不敢相信的語氣說道。
　　“一兩千個崗位？您這是……新辦了個研究院嗎？怎么需要這么多人？”
　　“倒不是新辦了個研究院，”陸舟干咳了一聲，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地說道，“只是原來那個研究院我不太滿意，就干脆把人都辭了。”
　　蔡明瑞：“……？”
　　陸舟：“總之我打算再招一些人，把留下的那些坑給填上。”
　　回過神來的蔡校長看著陸舟，哭笑不得地說道。
　　“校招倒是沒什么問題……我巴不得你們多招些金大的學生進去，只是這……全辭掉了是什么鬼？！至少留幾個人給新入職的員工做入職培訓吧？”
　　“沒那個必要，”陸舟擺了下手說，“我也不和你瞞著了，電磁體設計實驗室整個已經爛透了，不用這種休克治療的方法，根本沒得救。再好的苗子送進去，也得被污染成廢物，不如干脆全辭了，我重新組個隊伍出來。”
　　“校招的事到底行不行，如果不行的話我去別的地方再問問。”
　　“行！肯定行！”眼看陸舟要走，蔡校長哪里肯放過這個機會，連忙開口說道，“就這三天，哦不，最快的話后天，我這邊立刻開會將校招的工作安排下去，你們這邊只管派HR過來就行了！”
　　陸舟點了下頭，笑著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
　　

　　【東亞電力深陷權力斗爭漩渦，電磁體研究實驗室員工集體辭職！】
　　【科研改革？還是權利斗爭？】
　　【15s短片講述東亞電力的前世今生，帶你了解歷史背后的真相！】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警察帶走，想要不被人看到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這個人的身份，還是東亞電力在長三角城市群最大的研究單位的一把手，劉四海主任。
　　到了如今這個份上，雖然是東亞電力的內部事務，但關注著這件事情的，顯然不只是東亞電力的員工了。
　　作為全亞洲最大的電力公司，以及跨區域電網的推動者，這家企業無論是在經濟意義上還是歷史意義上都具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它的命運早就和泛亞地區的人民牢牢的捆綁在了一起。
　　隨著劉四海主任被帶走，關于陸院士就任董事長之后出臺的一系列科研口的改革措施，也都紛紛浮出了水面。
　　尤其是當看到那些據說是被陸舟本人砍掉的研究課題時，不少人的心中都生出了“這也可以？！”的感慨。
　　誰也沒想到，那個被揭開的蓋子下面，居然已經腐爛到了這種程度……
　　東亞電力的大廈。
　　頂樓的休息區。
　　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鐘子瑜，喝著咖啡的森永元忽然開口說道。
　　“最近東亞電力的股價跌的有點厲害啊。”
　　“那不是正好？”鐘子瑜淡淡笑了笑說，“趁這機會，我們泛亞合作剛好可以再增持點。”
　　眉毛抬了下，森永遠好奇地隨口問了句說。
　　“你這么自信？”
　　對于這個問題，鐘子瑜沒有給出任何回答，只是給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盯著這個笑容尋思了好一會兒，森永元的心中忽然一動，緊接著便試探的問了句說。
　　“難道你們那邊……打算出手了？”
　　“不用猜了，我們什么也不打算做，何況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不會告訴你，”淡淡笑了笑，鐘子瑜將視線投向了落地窗外的黃浦江出海口，繼續說道，“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嗎？”
　　“擴大亞投行在東亞電力權力的機會？”
　　“是也不是，”頓了頓，鐘子瑜用慢條斯理的語氣繼續說道，“相比之下，我們更想知道的是，陸院士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擺平這件事情。”
　　科研能力并不等同于管理能力，推舉陸舟擔任董事長是一個很冒險的決定。
　　事實上，亞投行的內部，一直都在評估這件事情可能給東亞電力帶來的正面與負面影響。
　　而作為亞投行派到東亞電力這邊擔任常務董事的經理，將陸舟推到董事長位置上的鐘子瑜自己，在亞投行那邊也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這次集體辭職與隨之暴露出來的科研腐敗的問題，雖然對于東亞電力而言是一場不小的麻煩，但反過來想也可以起到試金石的作用。
　　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擺不平，那別管什么二代可控核聚變了，干啥都是個笑話。
　　但如果他順利擺平了這件事……
　　毫無疑問將成為他在管理方面才能的最有力的證據。
　　……
　　輿論場上的事情還在不斷的發酵。
　　不斷的有知情人爆料，陸院士和劉四海主任的私人恩怨，以及他在性格上的缺陷云云，將電磁體研究實驗室。
　　不過說實話，這種論調無論怎么想都站不住腳。
　　一個來自100年前的休眠者，你說他老人家和你祖上有恩怨倒還說得過去，說和你一個生在21世紀末的人有恩怨……
　　這結仇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
　　至于性格上的缺陷什么的，說實話那已經是屬于史學家們研究的范疇了。
　　嗅到了新聞的味道，不少記者想要采訪當事人，但奈何陸舟這邊忙著招聘的事情沒空，劉四海那邊又忙著坐牢，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郊區的別墅。
　　一名穿著正裝的業務員站在院子的門口，在他的旁邊漂浮著一家園藝無人機，明晃晃的剪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請問你是？”
　　“我是華夏銀行的工作人員。”
　　面對著鐵門旁的門禁攝像頭，那個自稱是銀行工作人員的男人臉上帶著營業的笑容，禮貌地繼續說道。
　　“泛亞航空委托我們來為您辦理賠償后續手續，簡而言之，我是來送錢的。”
　　“所以……可以讓您家的園藝無人機，把剪刀稍微挪遠一點嗎？”
　　鐵門緩緩的打開，飄在一旁的無人機也晃晃悠悠的飛去了一邊。
　　朝著門禁攝像頭點了下頭，那名銀行業的業務員在小艾的監視下，穿過了前院實驗室旁的石磚路，來到了別墅主樓的門前。
　　門很快打開了，站在玄關處的陸舟，將他請進了屋里，并吩咐小艾為客人倒上了一杯茶。
　　“抱歉，前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就升級了別墅里的安保系統。”
　　“沒事，財富的本身也是一種壓力，雖然在下體會不到您的煩惱，但還是看過新聞的。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是華夏銀行的業務員，您可以稱呼馬經理。我今天前來拜訪您的主要原因是，泛亞航空那邊委托我們為您辦理賠償相關手續，并且將預付款打到您的賬戶上。”
　　作為泛亞合作境內規模較大的商業銀行，華夏銀行的名字陸舟還是有聽說過的。甚至于之前他拿到的那個保險箱，就是由他們負責保管的。
　　前段時間發生的N-177航班劫持事件中，泛亞航空那邊提出了向他支付1000萬信用點的賠償。這筆錢一方面是作為精神損失方面的補償，另一方面也算是對他拯救了整艘航班上數百名乘客的英勇行為的獎勵。
　　之前泛亞航空已經支付了100萬信用點的預付款給他，剩下的900萬將在一個月之內付清。
　　若不是銀行這邊主動找上門來，陸舟差點都快忘記這件事情了。
　　“拿到這筆錢需要辦理什么手續嗎？”
　　那位馬經理笑著說。
　　“不用，所有的手續我們都已經幫您處理好了，您只需要確認收款，以及在賠償協議書上簽字，剩下的錢就會打到你的賬戶上。”
　　一共900萬信用點。
　　雖然不多，但也相當的可觀了。
　　看著賬戶上的那一串零，陸舟心中忽然微微一動，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位銀行業務員說道。
　　“如果我想貸款的話，應該辦理哪些手續？”
　　“貸款？”那位馬經理微微愣了下，認真問道，“我可以問一下，您希望申請的這筆貸款，是打算用于投資還是用于消費嗎？”
　　陸舟皺了下眉頭說道。
　　“有什么區別嗎？”
　　“這個就算是在100年前也是有區別的吧……”看著對這些東西似乎一竅不通的陸舟，那銀行的業務員哭笑不得地說道，“不只是貸款的用途，還有抵押和無抵押的區別……總之不管是利率還是放款的額度，根據貸款種類的不同都是有變化的。”
　　“這么說的話……那應該算是投資？”
　　那位馬經理耐心地繼續說道，“可以說的更具體點嗎？比如投資的行業，以及您期望的額度。”
　　“額度就隨便來十幾個億吧，至于投資的領域……算是投資我自己吧。”
　　聽到這隨便的解釋，馬經理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這個……十幾個億已經超出了我業務的范疇，我會將這件事情向行長報告，無論有沒有結果，過后我都會和您回個電話。”
　　說到這里，那馬經理猶豫了一下，小聲補充了一句。
　　“我只是建議……如果您不是開玩笑的話，還是稍微嚴肅一點，把貸款的理由重新考慮考慮比較好。”
　　看著起身告辭的銀行業務員，陸舟微微愣了一下。
　　“……小艾。”
　　“嗯？(???)”
　　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陸舟一臉古怪地嘀咕了一句。
　　“我不夠嚴肅嗎？”
　　“可能是因為主人太帥氣了吧，讓人嚴肅不起來！(///ω///)”
　　原來如此。
　　聽到這個合理的解釋，陸舟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如此說來的話，就解釋的通了。
　　

　　金陵大學核工程院。
　　四名剛上完課的大四學生，隨著人潮從教室里涌了出來，正一邊聊著最近學校里發生的事情，一邊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我剛才上課的時候看了眼虛擬現實社群，看到校學生會外聯部的討論組里面有人說，這兩天東亞電力好像又要來咱們學校辦招聘會？你們聽說了沒？”
　　“東亞電力的招聘會？”走在中間的那名高個子男生微微愣了下，用奇怪的語氣說道，“真的假的？他們前段時間不是來過嗎？”
　　“不知道，可能是又缺苦力了吧。”
　　“能拿到報名表嗎？招聘的流程是什么？還是和上次一樣嗎？”
　　“這我哪清楚，”先前爆料這小道消息的那個學生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不過我聽說，這次好像分成筆試和面試兩個部分。”
　　“可以！到時候我去湊湊熱鬧，要是選上了請你們吃飯。”
　　“哈哈，一起一起，我也湊熱鬧報個名好了。”
　　聽著旁邊室友們的興奮討論，戴著眼鏡的男生斜了三人一眼，興趣缺缺地說道。
　　“你們去吧，我打算考研，就不浪費那個時間了。”
　　意外地看著寢室里的學霸，高個子男生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詫異地說道。
　　“這可是去東亞電力的好機會，你真的不試試？”
　　整個核工程院居然有人不想去東亞電力？
　　那當初報這門專業是為了啥？
　　旁邊另一名學生也是點頭附和，勸說道。
　　“就是啊，你可是咱寢室里頭績點最有希望被看上的啊，兄弟！進了東亞電力，不比讀研香多了？”
　　那眼鏡男淡淡一笑，呵呵了聲說道。
　　“那可未必。”
　　先前爆料的那個男生皺了下眉頭問道。
　　“你是知道什么內幕消息嗎？”
　　“內幕消息談不上，我只是聽一個去那里實習了半年的學長說，那里根本不是外面描述的那么美好。企業大是大，福利也沒話說，畢竟人家的營業額擺在那里。但整個實驗室，根本就沒點搞學術的氛圍，更沒有什么工程師文化，整天除了忙寫不完的報告，就是開不完的會。別說什么人才了，是個普通人進去，泡在那個大染缸里呆兩年，出來也得廢了！”
　　那高個子男生愣愣道：“不至于這么夸張吧。”
　　眼鏡男搖搖頭，也不打算多做解釋的樣子。
　　“夸不夸張你自己進去就知道了。哦對了，我還聽說，在那里關系比能力更重要，升職不看論文看領導的評價，認真做事兒不聽話的還得受打壓。你們誰愛受那個氣誰受去，反正我是不去。”
　　“可是，我聽說陸院士好像當上了董事長，而且還很裁了一批人！這次應該會不一樣吧。”
　　“陸院士？呵呵，陸院士又怎樣？”那戴著眼鏡的男生搖了搖頭，幽幽嘆了口氣，“現在的東亞電力，早就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那個東亞電力了。”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沒人知道。
　　只是在他們意識到的時候，那個令所有人向往的能源巨頭，已經不再如同他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了。
　　即便在絕大多數人的心目中，東亞電力仍然是他們引以為豪的驕傲。但其在高校圈的口碑，尤其是對于那些曾經去那里實習過的學生們而言，那里早已經不是第一選擇。
　　不過，或許是心中還懷揣著一絲尚未泯滅的期待，也或許是因為期待著陸院士的回歸能夠給它帶來一絲不一樣的改變。
　　絕大多數人即便沒抱太多的期望，但仍然報名參加了招聘會的筆試。
　　不只是金陵大學的學生。
　　甚至不只是長三角城市群的學校。
　　陸院士親自主持招聘會的事情傳開之后，立刻在整個泛亞合作的高校圈都鬧得沸沸揚揚了起來。因為報名參加筆試對地區并沒有限制，整個泛亞洲但凡和可控聚變相關研究沾點邊的高校，都盯上了這場招聘。
　　以至于隔著招聘會開始還有一個星期，當天從京津冀城市群和珠江三角洲城市群到金陵的磁懸浮列車的車票就已經被搶的一干二凈，連附近的酒店也被訂了個光。
　　不只是因為陸院士的緣故。
　　不少人都從小道消息中聽到了些風聲，在招聘會開始之前，陸舟不但用雷霆手段將電磁體研究實驗室的一把手劉主任送進了局子里，更是大開殺戒地裁了兩千多號人。
　　雖然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現實就是，現在整個電磁體研究實驗室幾乎被裁成了個空架子。
　　而那些空出來的位子，就相當的讓人眼熱了……
　　……
　　這幾天陸舟除了偶爾去學校那邊上個預科課程之外，基本上都待在家里哪也沒去。
　　一方面是出門確實存在風險，另一方面則是招聘會的事情還有的他夠忙。
　　為了避免重組的電磁體研究實驗室再次陷入歷史的輪回，這次招聘會他打算全部由他自己負責，完全沒有讓其他實驗室插手的意思。
　　畢竟現在東亞電力研發口的混亂，遠遠不只是電磁體研究實驗室這一家研究單位的問題，而是普遍存在于所有研究所的頑疾。
　　他打算將重獲新生的電磁體研究實驗室作為一個突破口，當成科研改革的示范單位，等到這邊取得一定成績之后再向其他研究所推廣。
　　而除了招聘會的事情，還有便是二代可控聚變的研究課題了。
　　身為該項目的總負責人，他必須為各個研究單位制定出一個具體的研究方案，至少將每個部門該干什么事兒，在這個項目中扮演什么角色，得明確的規定出來。
　　本來這些人就不怎么自覺。
　　自己要是再在這種事情上模棱兩可，只怕他們磨洋工又得磨出新境界了。
　　然而就在陸舟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卻是忽然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電話是宋楊威打來的。
　　也就是那個被他取代的董事會科學技術委員會的宋理事。作為東亞電力股東之一，這位宋理事同時也是揚威資本的董事長，以及那個劉四海的老丈人。
　　接到這個電話的瞬間，陸舟其實已經猜到了，這家伙大概是來給自己的女婿求情的。
　　結果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年輕了。
　　似乎是料到了自己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中，壓根就沒有半點兒求情的意思。
　　反而聽起來，像是在威脅？
　　“……我警告你，立刻撤銷對劉四海的訴訟！”
　　陸舟：“……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我不是再和你開玩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慍怒，電話那頭的宋楊威，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威脅，開口說道，“如果你一意孤行下去，我這邊會立刻開始做空東亞電力！想搞二代可控聚變？呵呵，那就走著瞧好了。等東亞電力的市值蒸發個幾千億，你可以看看董事會還會不會站在你這邊。”
　　說完，他也不給陸舟開口的機會，扔下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看著全息屏幕中，那個中斷的視訊通話界面，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不禁啞然失笑。
　　真是稀奇了。
　　咋一個二個都喜歡和我一個搞科研的放狠話。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向黑惡勢力低頭的人嗎？
　　搖了搖頭，陸舟隨手關掉了視訊通話的窗口，轉頭便將宋楊威的威脅拋在了腦后。
　　做空？
　　那就來試試好了。
　　

　　事實證明，宋楊威這廝確實沒有開玩笑。
　　或許是因為自己裁空了整個實驗室的做法確實有些出格了，即便在他看來這是唯一能夠挽救東亞電力的辦法，但顯然資本市場有他們自己的想法。
　　就在宋楊威的那個電話打來之后的第二天，東亞電力的負面新聞似乎是集中爆發了一樣，頻頻在各大傳媒頻道上刷存在感。
　　雖然這種新聞不至于干擾東亞電力的正常經營，但卻令其在證券市場的表現陷入了萎靡，原本因為自己的回歸還漲了一小截的股價，此刻又像是被打回了原型一樣。
　　甚至于，還比不上之前了……
　　盯著東亞電力那上上下下的股價看了一會兒，陸舟忽然有些感慨地輕嘆了一聲。
　　“我能算得出天體運動的軌跡，也難以預料人性的瘋狂。”
　　小艾：“主人？0.0”
　　陸舟：“沒什么，只是有點感慨。”
　　這句話其實是牛頓說的。
　　晚年牛爵爺覺得欺負胡克沒什么挑戰，于是就跑去大英帝國的造幣局謀了個央行行長的位置，開始涉足金融領域。
　　雖然這家伙確實是個天才，幫大英帝國完成了從銀本位向金本位過度的改革，但自己卻是在股市上虧了一屁.股血。
　　尤其是遭遇了歐洲金融史上可以與荷蘭的郁金香并駕齊驅的“南海公司”事件，讓牛頓一次虧掉了兩萬英鎊。
　　以至于最后他發出了如斯的感慨，從此再也不管股票的事情，潛心研究起了神學和煉金術。
　　其實陸舟倒是沒有虧本。
　　一百年前他買東亞電力股票花的那些錢，放到現在那根本都不叫錢，而是紙。想要他虧本已經不是難不難的問題了，而是基本上不可能。
　　只不過，一想到那家伙在視訊電話中對自己的威脅，心里就是一陣不爽。
　　自己這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這么看著他在那兒蹦跶，做空自己的公司，豈不是顯得自己慫了？
　　實在是氣不過，陸舟二話不說讓小艾替自己在證券市場上掛了幾百手買單，反手就將泛亞航空剛剛賠給自己的九百萬信用點砸了進去。
　　不過，這九百萬信用點的買單剛剛成交，陸舟就有些后悔了。
　　冷靜下來想想，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太沖動了。
　　九百萬信用點，在東亞電力這種級別的池子里，根本砸不出半點水花，甚至連個響都聽不到就沒了。
　　就算要增持，也不應該是現在。
　　至少也得等招聘會完了再說。
　　“我有點后悔了。”
　　“……w(?Д?)w”
　　“沒什么，我也沒怪你，”看著小艾瞳孔里夸張的字符串，陸舟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道，“可惜現金沒多少，幾百萬砸進去一點兒響都聽不到。”
　　也就他剛剛從休眠艙里醒來沒多久。
　　這要是擱到一百年前，他哪里還用得著辦什么貸款。
　　將股市上的事情放在了一邊，坐在書房里的陸舟關掉了面前的懸浮窗，將視線繼續放在了手上那個未完成的模型上。
　　這玩意兒是東亞電力的最新型可控聚變堆的全息模型。
　　相比起他一個世紀前的設計，可以明顯看出來還是進步了不少的。許多以前他沒考慮到的地方，在這一個世紀的不斷改進中，已經基本上趨于完善。
　　一代可控聚變技術的能源利用效率，已經沒有多少繼續提升的空間了，而在了解到了這一點之后，也更加地堅定了陸舟心中的想法。
　　二代可控聚變——也就是氘氦三聚變，才是能源行業的未來！
　　想要攻克二代可控聚變技術的難關，亟待解決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反應堆的點火，另一個便是將火裝起來。
　　說的更詳細點兒，就是找到一個能夠容納并壓縮幾十億度高溫等離子體的容器。
　　指望一般材料能夠承受這種級別的能量顯然是不現實的，因此對于這個“容器”，陸舟的選擇仍然是磁場。
　　雖然10000T的理論計算結果聽起來有些嚇人……
　　但相比起其他技術路線而言，勉強還算是比較靠譜的那種了。
　　“然而問題就在于，上哪兒找這么大的磁場去。”
　　輕輕挪動著食指，陸舟將電磁體部件從反應堆的全息模型上拆了下來，放大之后挪到近處，擺在面前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個時代無論是辦公還是科研，基本上已經做到了無紙化。
　　立體的全息構圖能夠更加直觀的反應出設計中的每一個細節，并能夠允許設計者很方便地對其中需要改進的部分進行修改。
　　稍微試用了幾次之后，陸舟很快便體會到了這種科研工具的優秀之處。
　　尤其是關于線上合作的部分，這種工具可以允許多個人對同一件作品進行合作。對于那些一個項目組里的研究員來說，能夠一邊討論一邊設計，效率顯然要比以往的合作模式高的多。
　　不過，再強大的科研工具，也脫離不了科研本身難題。
　　就在陸舟苦思冥想也想不到答案的時候，一篇很久以前看過的論文，忽然在他的腦海中浮出了水面。
　　“……磁暴壓縮。”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莫斯科大學的研究團隊，通過在磁感線圈旁邊設置炸藥，用爆炸擠壓磁場的方法，對磁場強度進行了加強。
　　從實驗結果上來看，他們毫無疑問是成功的，在那個將磁場強度提升到100T以上都要了老命的年代，他們甚至將磁場強度做到了恐怖的700T！
　　雖然這個研究成果只存在了幾十微秒，但后來東京大學的嶽山正二郎教授帶領的研究團隊，確實重復了這一實驗。并且以犧牲整套實驗設備和一扇鐵門為代價，在短暫的100微妙的時間里，將磁場強度提升到了1300T。
　　這種暴力的實驗思路雖然聽起來不太靠譜，但目前來看似乎是最有希望的選擇了。
　　如果能夠用一種穩定的方法，藉由可控聚變本身的能量來達成磁暴壓縮的條件，產生一個在頻率上與聚變反應同步的高強度磁場……
　　整個裝置未必就不能實現！
　　想到這里，陸舟的眼睛愈發的明亮了，心里頭被撓的直癢癢。
　　要是他的團隊還在就好了。
　　憑借22世紀的技術實力，哪怕是拉著盛憲富、李健綱所長他們，他都有至少八成以上的信心，能夠先能夠弄個“實驗堆一號”出來。
　　“主人，外面有人找您。(′?ω?｀)?”
　　收斂了遐想的思緒，陸舟看向了趴在桌角的小型無人機上的電子屏。
　　“誰？”
　　“他自稱是華夏銀行的行長。0.0”
　　華夏銀行行長？
　　陸舟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來昨天自己和那個銀行經理聊過的貸款問題。
　　估摸著這位行長大概就是奔著這件事情來的，于是他立刻開口說道。
　　“讓他進來吧。”
　　“好的主人。(??????)??”
　　在隔壁的衣帽間換了件休閑的衣服，陸舟下樓走到了客廳。
　　當他走下樓梯的時候，玄關的門也正好打開，只見一位穿著正裝，模樣看起來儒雅隨和的老人，臉上帶著友好的笑容站在門口。
　　“方便我進來嗎？”
　　對老人友好的笑了笑，陸舟說道。
　　“請進吧，不用客氣。”
　　讓小艾幫忙給客人倒上了一杯茶水，邀請他在沙發上坐下的陸舟，也借著寒暄的功夫抽空打量了這位老人幾眼。
　　從他兩鬢的斑白來看，他的年齡應該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由于這個時代的人們平均壽命都比較長的緣故，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和過去三十歲的人差不多。
　　如此說來的話，這位老人可能已經八十多歲了。
　　不過，這和他并沒有什么關系。
　　就在陸舟尋思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孫行長，忽然用感慨的語氣說道。
　　“實在是太年輕了。”
　　陸舟：“……？”
　　“抱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有些感慨，”用一句玩笑話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孫行長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聽說過關于您的歷史，史書上常稱贊，您是一位年輕而富有遠見的學者。一直以來我對于這種說辭都感到很困惑，但如今見到您，我心中的困惑倒是少了不少。”
　　陸舟向他投去了意外的視線，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么。
　　停頓了片刻，孫行長繼續說道。
　　“創新是一家企業的生命源泉，我看過很多人寫的分析報告，只有徹底的休克療法，才有可能挽救在創新上逐漸走向下坡路的東亞電力。只不過我怎么也沒想到，偌大的董事會沒一個人拿出這樣的魄力，反倒是您一位來自一百年前的休眠者，做出了這樣的決斷。”
　　聽到這句話，陸舟心里頭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他認為這位孫行長說的沒毛病，但當面這么夸自己……
　　他的臉皮太薄，實在是消受不起。
　　“過獎了，”陸舟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只是單純的看那些不思進取的蛀蟲們不順眼罷了。”
　　“畢竟那是您留給泛亞人民的遺產……我的意思是禮物，我能夠理解，”孫行長笑了笑，繼續說道，“不說這些了，我聽我的經理說，您想借一筆錢，投資自己？”
　　陸舟點了下頭。
　　“算是吧。”
　　孫行長奇怪說道：“可是我不太明白……如果是為了二代可控聚變的話，這個錢不是應該由東亞電力那邊出馬？怎么會需要您親自借錢。”
　　陸舟：“和實驗上的事情其實沒太大關系。”
　　孫行長：“那您是為了什么？”
　　“為了擴大自己在董事會的話語權，”頓了頓，陸舟繼續說道，“我希望辦理抵押貸款，就用東亞電力的股票好了，能否幫我估個價？”
　　“東亞電力的股票是優質資產，辦理抵押沒什么問題，關鍵還是在于你希望解多少。”
　　“先來個一百億吧。”
　　“噗——咳咳！”
　　正在喝茶的孫行長，差點沒被嗆到。
　　干咳著平復了呼吸，他一臉狼狽地看著陸舟，傻眼似的說道。
　　“什么叫……先來個一百億？”
　　陸舟皺了下眉頭。
　　“連一百億都貸不到嗎？”
　　“不是，以您手上的那些股票，貸個一千億都沒什么問題，但問題在于你對自己需要用多少錢，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準數嗎——”
　　就在孫行長正吐槽著陸舟的金錢觀的時候，戴在他左手腕上的腕表，忽然微微閃爍了一下。
　　看到那跳動在全息屏幕上的來電人，老人微微愣了下，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抱歉，我接個電話。”
　　略帶歉意地看了陸舟一眼，孫行長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客廳的一邊，按下了接通的按鈕。
　　陸舟也不著急，一邊喝茶一邊安靜地等待他將電話打完。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不遠處打電話的孫行長臉上的表情忽然一變，就像是聽到了什么驚人的消息一樣，整個人的血壓都升高了幾分。
　　“什么？！”
　　“揚威資本發布了做空報告？你確定沒有看錯？”
　　“好的，我知道了……”
　　電話很快打完了。
　　關掉了視訊通話的窗口，孫行長深呼吸了一口氣，回到了沙發旁邊坐下。
　　猶豫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
　　“那個……陸院士。”
　　陸舟：“怎么了？”
　　“如果您想辦抵押貸款的話，我實在不推薦您用東亞電力的股票，”臉上帶著歉意的表情，孫行長語氣誠懇的繼續說道，“如果您一定要這么做的話，我們這邊恐怕很難給您一個合適的價格。”
　　陸舟：“為什么？”
　　“風險問題……您還是去證券市場上看一下吧。”
　　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陸舟食指在空中虛點了一下，打開全息界面，切到了證券市場的窗口。
　　也幾乎就在他剛剛登上賬號程序的一瞬間，一條重大利空的消息跳出在了他的面前。
　　【揚威資本發布關于東亞電力最新研報，給出賣出評級。】
　　看了眼瞬間跳水5%的股價，陸舟一臉古怪地看著坐在茶幾對面的孫行長。
　　“研報是什么？”
　　“研報本身沒什么，關鍵是他們在研報中披露了關于東亞電力管理混亂的調查材料，”哭笑不得地看著陸舟，孫行長繼續說道，“總之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推薦您使用其他資產進行抵押。額，那個……您還需要貸款嗎？”
　　“貸，為什么不貸，”陸舟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就先貸個五百億好了。”
　　聽到這個數字，孫行長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愣愣地看著陸舟說道。
　　“五，五百億？”
　　“嗯，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這個是需要抵押的……”
　　“我知道，而且不能用東亞電力的股票對吧？”陸舟淡淡笑了笑，食指在空中輕輕劃了下，從自己的賬戶上分離出了一張可以截屏圖片，輕輕推到了孫行長的面前，“誰說我只有東亞電力一家公司？”
　　看著那張漸漸寫滿震撼的表情，他繼續說道，
　　“哪個合適，你隨便挑。”
　　

　　自從陸舟將東亞電力的電磁體研究實驗室整個裁掉了之后，關于東亞電力的新聞就沒有停過。
　　而最近，因為揚威資本的一則關于東亞電力的調研報告，再次將關于東亞電力的話題推向了熱度的高峰。
　　簡而言之，這是一份做空報告。
　　在報告中，揚威資本對東亞電力在管理上的混亂以及董事長對業務的不熟悉進行了著重分析，給出了“未來兩年營收將環比降低11%-15%”、“二代可控聚變工程恐將無法實現”等一系列的悲觀預期。
　　上一次東亞電力遭遇做空，還是半個世紀前的事情了。
　　如今歷史似乎再次重演，東亞電力再一次因為不同的原因而深陷危機，不少人都從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和上次不太一樣。
　　上次是因為經濟危機而導致的大環境動蕩。
　　然而這一次，即使是連一些投行的實習生都能感覺到，這其中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但無論怎么說，做空報告已經發布了，并且在關于東亞電力的負面消息層出不窮的當下，很成功地引發了市場的悲觀情緒。
　　就在報告發出之后的第二天，十幾億的空單便掛在了東亞電力的頭頂上，直接將前段時間因為陸舟剛剛就任董事長、并宣布二代可控聚變立項所引發的漲幅，給直接打回了原點。
　　其實說實話，陸舟倒是不怎么在意股價這玩意兒的。
　　作為原始大股東，他的成本是這個時代的人們根本無法想象的。
　　這揚威資本就是再能耐，再能蹦跶，也不可能把他手上這些股票的市值，給打回到一百年前的水平去。
　　他僅僅只是單純的有些生氣。
　　當年為了盤古堆的點火成功，他和那些奮斗在科研陣線上的戰友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個日夜的心血，才在霸權的封鎖之下完成了最后的點火。
　　如今才過去了一百年，他給后人們留下的這筆遺產，就已經被啃的千瘡百孔了。
　　這也得虧他不是真的死了，否則的話，他估摸著自己就是真的躺進了棺材里，也得被這些家伙給氣活過來。
　　看著那根在動蕩不安中向下的K線，陸舟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掛多少空單，你就買多少。”
　　小艾：“好的主人，可是……這些錢是您借來的，到時候是得還的呀。w(?Д?)w”
　　“我知道，”陸舟隨口說道，“我是借的，未必他就不是，比燒錢我還沒怕過誰。”
　　雖然是現學現賣的知識，但他還是有認真了解過一些金融工具的。
　　所謂做空大概就是先借入標的資產，比如東亞電力的股票，賣出獲得現金之后，過一段時間再花錢邁入標的資產，將借來的資產歸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對預期的對賭，如果未來東亞電力的股價下跌的話，做空東亞電力股票的揚威資本是有利可圖的。
　　但如果正好相反，股價在未來非但沒有下跌，反而漲了。
　　那么他們就不得不以更高的價格，將賣出的標的資產再買回來。
　　對于這種空頭勢力，和他們對抗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要么用消息穩定市場的情緒，要么拿出真金白銀和他們對著砸。
　　陸舟選擇的是后者，也是最簡單粗暴的做法。
　　雖然比起東亞電力的市值而言，五百億算不了什么，但也等于好幾個交易日的總成交量了。何況他也沒想過將東亞電力整個買下來，只需要將揚威資本那邊掛出的空單全部吃掉就好。
　　嚴格意義上來講，陸舟的思路雖然沒錯，但其實做法是相當胡來的。一般而言就算是要和揚威資本對著干，也沒必要直接掏錢和他們的空單對著砸。
　　按照經濟學的一般規律，市場是存在情緒的。
　　在如此眾多的利空消息的打壓下，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上賣出的絕對不只是揚威資本一家投資公司，一定還有其他跟風操作的人或者企業。
　　非要給那些“空頭勢力”迎頭痛擊的話，也應該等到好消息快出來的時候在動手，才能將利益最大化。何況直接這么對著砸，不給對方半點兒撤退的機會，在將對方逼上絕路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后路斷掉了。
　　如果是陳玉珊的話，一定不會這么操作。
　　然而……
　　操作的畢竟不是她，而是一個從來都不把錢當錢的男人。
　　尤其是對這個時代的錢本來就沒什么概念，陸舟完全是把借來的一百億當成牌桌上的籌碼在用了。
　　一百年前，不管是在普林斯頓還是在金陵大學，打牌這件事兒他就沒有怕過誰，如今到了一百年后也是一樣。
　　不過說實話。
　　他的操作雖然充滿了胡來，但著實把某些人給嚇到了。
　　揚威資本集團大廈。
　　盯著全息圖像上那根波瀾不驚的K線，負責操作的那個投資經理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臥槽，到底是哪個沙比在和我們對著干！就算是看多，哪有這么和空單對著砸的？！”
　　看著剛剛砸出去的兩個億空單瞬間就被吃掉了，他的心里痛的就像是在滴血。
　　活了這二三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耿直的人！
　　站在那名投資經理的身后，宋楊威臉上的表情同樣是一片鐵青，渾濁的瞳孔中寫滿了看得見的陰霾。
　　這種魔幻的操作別說是他的投資經理沒見過，活了這么久的他同樣沒見過。
　　他這邊剛剛把賣單掛上去，對面瞬間就是等量的買單砸過來，中間連一秒鐘的時間間隔都沒有。
　　雙方就這么僵持了快半個小時，他這邊已經打出去了五十億信用點的子彈，結果東亞電力的股價還是一根直線掛在那，一丁點兒動彈都沒有的。
　　他哪來的這么多錢？
　　難道是亞投行……
　　臉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宋楊威便否定了這個猜測。
　　亞投行不可能借錢給他，幫他增持東亞電力的股票，這一來不合規矩，二來存在法律的風險。而亞投行自己的話，增持任何企業的股票，都是得提前至少一個星期發布公告的，不可能在自己剛剛出手的瞬間就開始救市。
　　如此說來，可能性只剩下一種了。
　　那便是那家伙抵押了自己手上的股票，借錢來和他對著刷……
　　“這個瘋子……”從嘴縫里擠出了這句話，宋楊威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就不怕爆倉賠的一干二凈，被董事會的其他人掃地出門嗎？”
　　如此耿直的操作模式，多半還是那家伙親自動的手。
　　不過，也正是因為陸舟的“耿直”，宋楊威這邊漸漸感到了一絲棘手。
　　五十億的空單砸了下去，連點水花都沒有掀起來。就算是他們揚威資本，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拿出五十億來打水漂打著玩。
　　原本蓄勢待發、準備跟著揚威資本搶劫一波的金融大鱷們，在看到這根骨頭這么難啃了之后，這會兒也紛紛開始謹慎了起來，準備觀望一下情況再考慮是否動手。
　　畢竟，許多人在金融領域廝殺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硬碰硬的較量。空單和買單對著刷，連一秒鐘的彈性空間都不給，直接照價全部吃掉的。
　　這得有多看好自己企業的未來？
　　尤其是掛買單的還是陸院士本人……
　　許多人甚至都開始猜測，是不是這二代可控聚變技術已經有眉目了，所以他才這么自信。畢竟從邏輯上來講，他們實在是想不通陸舟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轉眼間，又是二十億砸了出去。
　　看著高出昨日四倍的那根代表著成交量的柱子，坐在辦公桌前的投資經理終于開始感到害怕了，咽了口唾沫之后，轉頭看向了董事長，緊張地說道。
　　“董，董事長……”
　　宋楊威表情陰沉地說道。
　　“怎么了？”
　　“我們……”投資經理咽了口唾沫，小聲問道，“還繼續砸嗎？我感覺，會不會是咱們的調研報告有些問題，要不怎么會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慌什么，我沒讓你停，你就不要停，”盯著全息屏幕上那根不但沒有半點兒波動，甚至開始上揚的K線，宋楊威臉上的表情愈發的陰沉了，停頓了片刻之后繼續下令道，“等到下午，再掛十個億的賣單砸上去。剩下的子彈留到過了這個周末再打。別怕，我手上還有張底牌沒用，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就是。”
　　“是……”
　　那投資經理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地盯著全息屏幕。
　　其實他想說的是，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真有什么“殺手锏”的話還是直接用上比較好。要是等把子彈全打光了才用，搞不好被動的就是他們這邊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全息屏幕，宋楊威的臉上帶著陰晴不定的表情，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
　　在東亞電力董事會科學技術委員會的一把手位置上坐了這么久，他確實知道一些東亞電力的黑料，而且這個黑料還不小。
　　只不過，真要把這玩意兒給爆出去了，到時候引發了市場的恐慌性拋售，他這邊雖然能夠大賺一筆是不假，但最后究竟是福是禍還真不好說。
　　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就好了……
　　只要在科學技術委員會理事的位置上再坐半年，說不準他都能夠將自己從那件事情中完全摘出去，而且還是沒有半點風險的那種。
　　看著僵持不下的K線圖的，他的心中閃過了一絲掙扎，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走到了交易辦公室的外面，食指在腕表上輕輕點了一下。
　　淡藍色的光影交織，半透明的全息圖像很快呈現在了面前。
　　翻開通訊錄選中了那個討厭的名字，等待了幾秒鐘之后，他看著打開的視訊電話窗口，表情陰沉地開口說道。
　　“我們休戰吧。”
　　聽到這直截了當的發言，陸舟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笑道。
　　“休戰？宋先生，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別裝了，我現在是用商量的語氣和你說話，下次未必就是了，”死死地盯著視訊窗口中的陸舟，宋楊威繼續說道，“鄙人不得不佩服，陸院士手段高明。我那個不成器的女婿，就當是給你賠罪好了。”
　　“從今往后，研發那邊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絕不再插手。相對的，這場做空計劃我也會終止，就當我虧個手續費，等我將資金撤出，這次就事情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聽到這句話，陸舟差點沒被他給逗樂了，笑著說道。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你別欺人太甚！”宋楊威頓時怒了，“話和你挑明了，我進去的幾十億資金要是出不來，咱們大家一起完蛋！”
　　“哦？”好奇地抬了下眉毛，陸舟繼續說道，“你倒是說說怎么個完蛋法。”
　　“東亞電力的池子，遠比你想象中的要深，你才在董事長的位置上坐了幾天，你以為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全部嗎？”宋楊威冷冷一笑說道，“我在科學技術委員會的位置上坐了十幾年，你看不到的東西，我全都看過。”
　　陸舟若有所思地說道：“也就是說，你手上還握著更大黑料咯。”
　　“你可以這么理解，”宋楊威瞇著眼睛說道，“只不過這個黑料爆出來的話，后果恐怕就不是你我能夠控制的了的了。”
　　陸舟笑著說：“那你說說看唄，我聽聽是什么黑料，搞不好我就怕了呢？”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無視了陸舟的話，宋楊威合上了雙眼，平靜地說道，“周末過后，股市開盤，如果你繼續出手和我作對，那我就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陸舟被這句話氣的差點沒笑出聲來。
　　人怎么可以這么無恥？
　　到底是誰特么先動手的！
　　“我不出手，難道看著你繼續在我頭頂上拉屎？”
　　“我承諾，只拿回我的那一部分本金，三天之后不管你想增持還是減持都隨便你。”
　　也不知道是自知理虧還是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在辯解上，宋楊威根本不等陸舟給出明確的答復，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時候，坐在沙發上“冥想”的小艾忽然睜開了雙眸，看著陸舟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主人，好像已經沒有大額空單掛出了。(??????)??”
　　“我知道了。”
　　思忖了一會兒之后，陸舟忽然開口說道。
　　“對了，小艾，剛才和我打電話的那個人……你有辦法黑進他的個人終端里嗎？”
　　小艾：“問題應該不大，需要小艾出手嗎？(?*`?′*)??”
　　陸舟點了點頭說道。
　　“嗯，他剛才說的那個黑料，我有點在意是什么。”
　　“沒問題！包在小艾身上好了！(??????)??”
　　能夠動搖東亞電力根基的黑料……
　　陸舟實在想象不到，那個黑料可能是什么。
　　偷稅漏稅？
　　財務造假？
　　他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這些東西，但這些罪名無論是哪一個，放到東亞電力的面前好像都不值一提。
　　“沒想到這一百年過去了，二代可控聚變反倒是越來越難了。”
　　看著桌上那張未完成的全息構圖，陸舟搖了搖頭，伸手觸碰了操作界面，將精力重新投入到了那些真正令他感興趣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