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稿件漂洋過海地到克雷伯教授郵箱的時候,螺旋石7-x實驗室的會議室內,正在進行一場很嚴肅的會議。
坐在這里的有馬普學會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所長甘瑟·海辛格教授這樣的大牛,也有亥姆霍茲聯合會派來的負責人,也有來自ppp1實驗室、國際原子能機構(iear)、華科院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等等iter工程參與方的訪問學者。
如果拉澤爾松教授沒有從ppp1辭職的話,此時此刻坐在這里的人也應該有他。由于he-3原子探針技術在等離子體觀測方面扮演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到現在“he3項目組”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但現在,坐在這里的并非拉澤爾松,而是他的助手拉弗恩·布歇爾——一位年僅三十多歲的博士。坐在一群大佬們的旁邊,這位新人表情有些局促,在會上不怎么敢說話。
至于為什么會議氣氛如此嚴肅……
還得從上個月說起。
就在上個月,螺旋石7-x終于完成了水冷偏濾器的安裝。
原本根據馬普學會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的計劃,水冷偏濾器將徹底解決反應室溫度的問題。
然而結果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理想。
被加熱到一億度高溫的等離子體確實被約束在電磁場之內,水冷偏濾器也確實揮了作用,但第一壁溫度上升的度,還是過了現場工作人員的預期。
隨著大量來不及散失的熱能被堆積,第一壁材料溫度不斷升高,漸漸開始威脅到仿星器軌道的安全。
為了避免生重大安全事故,工作人員不得不關掉了設備,提前終止了這次試驗。
最終,完成水冷偏濾器安裝之后的仿星器,高溫壓等離子體的約束只維持了6分鐘。
比起國際主流研究方向托克馬克裝置的一百多秒來說,這個成績已經相當出色了。
但對于仿星器而言,這個成績毫無疑問是失敗的。
看著手中的研究報告,克雷伯面對著會議桌前的專家和學者們,做著簡短的報告。
“……水冷偏濾器已經安裝完成,但現在問題是,等離子體的約束情況并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根據反饋的數據顯示,從227秒開始,少量脫離束縛的等離子體與第一壁接觸成為熱量堆積的主要原因,最終導致第一壁材料上熱量的累積度過了水冷偏濾器的冷卻效率,也出了我們的預期。”
聽完了克雷伯的報告之后,來自亥姆霍茲聯合會的厄多爾教授忽然開口了。
“你的意思是,問題不是出在水冷偏濾器上,而是仿星器中的等離子體失控了?”
螺旋石7-x實驗室雖然馬普學會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的研究設施,但包括這臺仿星器在內的整個研究設施,卻是馬普學會與德國亥姆霍茲聯合會共建的。
作為德國境內僅次于馬普學會的第二大科研組織,亥姆霍茲聯合會在聚變能領域還是相當有言權的。
“不是失控,是等離子體的自然散,就算是恒星也不可能讓每一顆等離子體都規規矩矩的繞著軌道跑,總會有那么幾顆等離子體撞上第一壁,而這是可以接受的誤差,”對于來自亥姆霍茲聯合會的質問,克雷伯強調了一遍說道。
厄多爾教授眉毛挑了挑:“只是幾顆?”
克雷伯:“……這只是一種比喻,我當然沒法給你一個具體的數量。我只能告訴你,至少相比起主流的馬克托克裝置,我們在磁約束上做的已經很出色了。”
眼看著兩人要吵起來,海辛格教授輕咳了聲,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問題已經很清楚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繼續爭執。”
停頓了片刻,海辛格教授繼續說道。
“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更改現有的控制方案,一個是更改我們的冷卻系統。”
要么通過更精確的電磁場控制減少在第一壁上的等離子體,要么換一個性能更強的水冷偏濾器,提高冷卻性能。
“改進現有的控制方案恐怕很難,”克雷伯教授搖了搖頭,“如果有更好的控制方案可以替代,我們早就用上了。”
一直沒機會開口的布歇爾試圖插話道:“那更換水冷偏濾器呢?”
“這不現實,哪怕是在現有的基礎上改裝,也不可能。”海辛格教授搖了搖頭:“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我們得在趕在2o2o年之前兌現我們做出的三十分鐘承諾……而我們最多只有兩年的時間。”
會議室內氣氛有些沉重,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正如海辛格教授所言,時間才是一切的關鍵。
水冷偏濾器可不是電冰箱,這種毫米甚至是微米級的工程,每一步的難度都高的夸張,想要重新組裝尚且不容易,更不要說重新設計裝置了。
從15年到現在,他們花了整整三年才將現在這臺水冷偏濾器裝到螺旋石7-x身上。
而現在距離2o2o年只剩下兩年的時間,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再花個三年,重新設計并組裝水冷偏濾器。
說實話,給科學劃定一個具體的時間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就算是某個領域的最權威者,也不可能提前預知,某個技術需要多久才能做出來。
它可能就誕生在明天,也可能根本上就是錯的。
但如果他們不這樣做,不繼續畫這塊餅,就不會有人在他們身上投錢……
……
時間到了12點,會議臨時解散,安排在下午兩點之后繼續進行。
坐在實驗室一樓的餐廳,克雷伯點了杯咖啡,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打開了工作用的筆記本電腦,習慣性的登錄郵箱看了眼未讀郵件。
“審稿邀請?”
看著躺在郵箱里的那封郵件,克雷伯的眉毛饒有興趣地挑了挑。
嚴格來講,他并不是一名等離子體物理學家,而是一名等離子體物理及聚變能方向的工程師。
再加上比起主流的托克馬克裝置,仿星器算是一個“冷門”的研究方向,國際上從事這方面研究的研究機構并不多。
美國物理學會旗下期刊的審稿邀請,他記得上一次還是五年前的事情。
原本是不打算將會議間歇的休息時間拿來審稿的,但克雷伯還是架不住心中的好奇,點開了論文。
雖說他不算等離子體物理學家,但在馬普學會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工作時間長了,理論上的東西他也不算陌生,審稿能力和資歷他還是有的。
等離子體湍流數學模型?
看到論文的摘要部分,克雷伯教授的眉毛挑了挑。
唯像模型?
但好像又有點不太像。
讀完了摘要部分之后,克雷伯教授繼續向正文部分看去,當他看到論文中大篇幅的公式時,眉頭頓時狠狠抽搐了一下。
身為一名工程師,數學方面的知識是必不可少的,然而論文中的這些算式,依舊是出了他知識儲備的范疇,看著讓他頭皮麻。
說起來,只是建一個唯像模型而已,需要用到這么深奧的數學方法嗎?
就在克雷伯教授困惑著這件事情的時候,這種描述性語言能省就省的“文風”,忽然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直接翻到了論文作者的位置,克雷伯的嘴角也跟著眉毛一起抽了下。
果然是這家伙……
笑著搖了搖頭,徹底放棄了的克雷伯,直接跳過了那些復雜的算式,看向了結論部分的數學模型。
他承認,一開始自己確實有些不以為然。
然而漸漸的,越是往下看去,他臉上的神色便越是凝重。
忽然,他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迫不及待地摸出兜里的電話。
“艾格,一會兒我一封郵件到你郵箱,替我將里面的論文打印出來!”
艾格是他的辦公室助理,一般日程安排、文印之類的雜務,他都是交給這位去做的。
原則上來講,還沒有正式登刊的論文是不好提前公開的,但如果只是內部交流的話,倒也不算違反原則。
畢竟對于不少審稿人而言,如果看到特別出色的稿子,又恰好涉及到自己所不了解的領域,與學術聲譽良好的同行交流意見也并非什么罕見的事情。
艾格:“好的先生,可以告訴您大概需要多少份嗎?”
“下午的會議有多少人,就給我打印多少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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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重新開始。
踩著點走到會議室內,克雷伯教授將一疊復印件拍在了桌子上,并且對他身后那名同樣抱著一摞論文的助理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將這些論文下去。
會議桌前的教授、工程師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克雷伯教授這是打算干什么。
拿起了論文,厄多爾簡單地掃了兩眼,微微皺眉。
“這是什么東西?”
雙手撐在了桌子上,克雷伯教授目光炯炯地說道。
“這就是我們一直在等的東西!”
被那狂熱的視線盯得有些不適應,厄多爾遲疑了下。
“你確定這東西靠譜嗎?”
克雷伯教授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道:“論文的作者是普林斯頓的6教授,今年的菲爾茲獎得主。如果連他的數學模型都不靠譜,我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的模型更值得我們信任。”
“等離子體湍流……湍流……看到湍流這兩個字我就頭疼,”將論文丟在了桌子上,坐在會議桌角落的等離子體物理專家捏了捏眉心,“我是等離子體物理專家,不是來和你們討論流體力學的。”
也有的教授沉默不語,眉頭緊鎖的盯著手中的論文,在研究著里面復雜地驗算過程。馬普學會的大牛很多,更遑論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訪問學者。
在這些人中,總有精通數學的大牛在。
不過就算不精通其實也無所謂。
就像克雷伯一樣。
雖然他看不懂論述的部分,但作為結論的數學模型以及貼在論文中的算模擬結果,不少人還是能看懂的。
盯著海辛格教授,克雷伯語氣認真地說道:“我知道這聽起來似乎有些匪夷所思,湍流問題不可解基本上已經是物理學界的共識。但如果這個模型真的可靠,我們完全可以基于它修改我們的控制方案,來達到減少等離子體與第一壁碰撞的目的。”
沉默了很久,海辛格教授最終做出的決定。
“那就試一試吧。”
檢驗真理的最好辦法,那便是實踐。
就像他們正在用的唯像模型一樣,也是根據無數次實驗的經驗總結出來的。
聽到了這句話,厄多爾微微動容,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海辛格教授,“你確定要更改等離子體的控制方案?就因為這篇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登刊的論文?”
海辛格教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更改控制方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這種程序性的修改,再怎么樣也比系統性的大改要容易的多……
……
論文投稿之后,6舟也沒再管它。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次他將預印本掛在了arxiv網站上,然而在獲得了同行的點擊之后,卻并沒有觸系統關于任務完成的判定。
看來,這類偏向應用的問題的判定規則,和數學猜想的證明還是不一樣,公開與否或許并不是判定任務完成的唯一標準。
仔細回憶任務的說明,6舟記得任務要求的原話是“為仿星器中等離子體湍流現象建立數學模型”。
難道任務的判定還包含了,必須有至少一臺仿星器使用了他的模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任務怕是有些難度了……
就算是prx這種頂刊級別的期刊,能夠被研究機構采納的可能性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世界上的仿星器實在是太少了……
當然了,也不排除他的研究存在問題這種可能性。
雖然6舟覺得,這種可能性很低……
總之,確認論文審稿的進度進入了同行評審環節之后,6舟便將工作的節奏稍微放慢了些許。
從ns方程到等離子體湍流問題的研究,這大半年來除了去巴西開大會的那幾天之外,他基本上就沒怎么閑下來過。
他畢竟不是機器,也是需要休息的……
卡內基湖旁的草坪上,一群讀本科的小伙子們正在測試著無人機。
馬上一年一度的秋賽又要開始了,現在正是訓練最關鍵的時刻。
身為俱樂部的顧問,6舟不忙的時候也會來這邊轉轉。
一方面是指點這些小伙子們一些技術上的問題,一方面也是借著這個機會在湖邊吹吹風,曬曬太陽。
坐在6舟的旁邊,俱樂部會長吉米,拔著鞋子旁邊的草,忽然開口說道。
“教授,我明年就畢業了。”
“哦?說不準我可以給你個好的建議,比如推薦你幾個靠譜的教授。”
對于這個雀斑臉的男孩,6舟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雖然他認識的工科教授不多,但找熟悉的人打聽下其他教授的情況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出乎了他的意料,吉米搖了搖頭。
“我不打算升學,我打算直接畢業。”
6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畢業?你想好做什么了嗎?”
“無人機!”盯著飛在天上的小家伙,吉米表情神往地說道,“我準備開一家無人機公司,這是我的夢想。”
6舟汗道:“這聽起來……是個很有意思的想法。可是吉米,你打算用無人機來干什么呢?”
吉米笑著回答:“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用來送快遞,再比如送披薩。”
無人機快遞?
突然聽到這個詞,這還真是懷念啊……
看著天上盤旋的小家伙,6舟不禁回憶起了自己的大學時代,以及大學時代的那幾篇論文。
記得當初,他還收到了順風的offer。
忽然之間,6舟不禁在想,如果當時的自己沒有拒絕那個offer,而是選擇暫停學業去順風的實驗室里研究無人機物流,現在又是一種這樣的境遇?
人生這東西,還真是奇妙……
吉米:“教授?”
6舟回過神來:“怎么了?”
“你覺得用無人機送快遞這個idea怎么樣?”吉米認真的看著6舟,征詢意見道。
“非常出色的想法,怎么說呢?我也很看好這個項目,但我最近并沒有投資計劃——”
吉米不好意思一笑:“不,您誤會了,我不需要您的投資,我父親愿意借給我五百萬美元的創業資金,這筆起步資金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6舟:“……”
好吧,看來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么除了他自己的學生之外,他總感覺和自己關系不錯的幾個學生都是土豪……
“既然這樣的話,你的未來就自己好好把握吧。別的東西我也幫不到你,但我可以推薦你幾篇不錯的論文……雖然它只是勾勒了一個大體的框架,并沒有真正完成。”頓了頓,6舟繼續說道,“不過它們在普刊上,我不確定燧石圖書館的數據庫有沒有收錄,你找的時候可能得有點耐心……”
普刊的悲哀大概就在這里,即便你做出了一流的成果,最終也只能得到三流的待遇。
雖說是為了過任務用積分兌換出來的,但那畢竟也是系統出品的東西。
中肯的評價,6舟覺得那幾篇論文質量還是不錯的,雖然拆開來看水了點,但照著那個框架繼續做下去,應該能做出來不錯的成果。
不過吉米并沒有嫌棄,聽到6舟的話之后眼睛頓時一亮,立刻說道:“請務必推薦給我!”
6舟也不廢話,從兜里摸出了手抄本。
這個手抄本是從哪個學術會議上順手摸來的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平時主要用來記錄靈感,上面寫著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算式和符號。
撕下了一張白紙,6舟在上面寫下了期刊的名稱和大致的日期,然后將它遞給了吉米。
“拿去吧。”
“謝謝!”
從6舟的手中接過了紙條,吉米如獲至寶的將它收進了兜里。
看著他如此重視的樣子,6舟希望自己已經用不上的東西,多少能幫上他一點小忙。
就在這時,兜里的手機忽然震了兩下。
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6舟走到了湖邊小路旁,摸出了兜里的手機。
小艾:【主人,有新郵件!??】
掃了眼屏幕上的彈窗,6舟順手點開了鏈接,登錄了郵箱。
非常巧,郵箱里躺著兩封未讀郵件。
一封是prx來的,通知他同行評審已經結束,論文將刊登在最新一期的prx上。
至于另一封,則是來自馬普學會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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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6舟教授你好,我是螺旋石7-實驗室的克雷伯教授,我們在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有見過面,不知道你是否還有印象。】
【寫這封信沒有別的目的,我僅僅是想代表馬普學會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所有從事可控核聚變領域研究的學者、以及iter,對你說聲感謝。】
【事實上,就在上個月,我們便已經完成了水冷偏濾器的安裝,但最終的效果卻并不如我們預期中的理想。】
【好在當時收到了pr的審稿邀請,根據您提供的數學模型,我們重新設計了主控計算機的算法,調整了控制方案。然后,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
【你無法想象當時我們有多驚訝,沿著軌道運行的帶狀等離子體至少比以前穩定了5o%以上!】
【我相信,如果我們繼續改進控制方案,改進環形線圈的電流控制單元的靈敏度,這個數字還可以做到更大。你的數學模型中依舊有存在很大的利用空間,只是受限于有限的技術條件,我們暫時無法將其完全開出來。】
【關于那套改進之后的算法,我們會在下一屆iaea-de國際研討會上進行報告。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弄一份邀請函。當然,如果你沒有時間來參加,也可以留意一下官網上的論文信息。】
【無論如何,我必須對你說聲謝謝,而且我相信很多人,很多人都得對你說聲感謝……】
讀完了這封郵件之后,6舟的表情有些古怪。
竟然還有這么巧的事情。
審稿人正好就是克雷伯教授?
不過想想也是,可控核聚變這個圈子就這么大點,仿星器的研究又以螺旋石7-實驗室為主,除了克雷伯教授之外,他也想不出來更合適的審稿人。
只是聽說仿星器開一次機不容易,而且是按毫秒為單位在燒錢。
如此說來的話,這恐怕是pr創刊以來,代價最昂貴的審稿了……
這時候,吉米從旁邊的草坪上走來。
“怎么了教授?”
“沒什么,”搖了搖頭,站在湖邊的6舟收起了手機,“我有點事,就先回去了。這是你大學生涯的最后一次比賽了,好好加油。”
“那是肯定的!”吉米陽光地笑了笑,用開玩笑的語氣繼續說道,“我還打算在畢業之前,再捧個獎杯回來。”
無人機俱樂部的訓練繼續進行,和俱樂部的部員們告別之后,6舟便徑直返回到了高等研究院辦公室。
就在他剛剛抵達辦公室的時候,薇拉正抱著一疊文件從外面進來。
當看到6舟也在這里,小姑娘頓時眼睛一亮,向他匯報道。
“教授,這是明年春季入學的學生簡歷,我已經幫你打印出來了。”
6舟點了點頭:“辛苦了,就放在我桌上吧。”
說起來再過幾個月又要到年底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時候他應該正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挑肥揀瘦地從這堆a4紙里選出幾份看起來不錯的簡歷,然后抽個下午茶的時間進行視頻面試,最終決定誰是那個能夠收到他ffer的“幸運兒”。
不過今年,他不打算再招新生了。
一是忙不過來了。
二是等這批學生畢業之后,他也差不多該考慮回國的事情了。
薇拉不好意思地說道:“需要幫您整理出來嗎?”
6舟笑了笑說:“不用了,我自己抽時間看兩眼吧。”
“那好吧。”
見6舟不需要幫忙,薇拉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坐在不遠處,魏文看了眼那疊6舟根本沒有去碰的簡歷,忽然開口問道:“今年不招新生嗎?”
6舟:“不招了,帶不過來了。”
魏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里卻是懂了些什么。
看來,自己這畢業論文得加緊了……
搖了搖頭,魏文拋開了雜念,將精力重新放回到了手上的工作中。
……
最新登刊在pr上的論文,在等離子體物理學界引起了轟動。
準確來說,不只是等離子體物理學界。就這篇論文所涉及到的內容而言,其影響力已經擴散到了應用數學、流體力學、甚至是水文、氣象等多個領域中。
在此之前,湍流是公認的混沌系統,而等離子體湍流更是諸多湍流問題中,最為復雜的問題之一。
對于6舟的論文,絕大多數從事相關領域研究的學者,均表示了相當程度的驚訝。
因為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或者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6舟解決了ns方程的千禧難題,如果不是因為宣稱這一現的是一位聲譽良好的知名學者,大多數人甚至都更愿意相信這只是一句愚人節玩笑。
由于論文中包含了大量復雜的數學方法,對于沒有微分幾何、偏微分方程基礎的人來說,想要看懂論文存在一定的難度,而即便有著不錯的數學基礎,也得參考此前6舟表在《數學年刊》上的1流形的論文進行閱讀。..
然而當那些感興趣的人看完了論文,并且真正讀懂了其中的內涵之后,立刻被其中所運用到的數學方法給震撼了。
就像半個世紀前羅伯特·克拉里南(rbert·kraihnan)運用量子場論方法對滿足kes方程的湍流脈動場能量方程進行統計封閉研究時,完成了迄今為止唯一自洽的基于動量守恒第一原理的脈動結構能譜方程(dia理論),從而創造了“現代湍流分析理論”一樣。
6舟的工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與他類似的,甚至在程度上更進一步。
而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湍流問題還能這么解!
論文刊登之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便在學術界引了相當程度的轟動。
在最新一期的《物理評論快報》(pr1)上,國際著名等離子體物理專家,德國達姆工業大學核物理與科學學院前院長迪特·霍夫曼(dieter·hffann)教授受邀撰寫了一篇評論性文章,表達了自己對這篇引起業界震動的論文的看法。
“……他在建立數學模型時運用到思路很獨特,但運用到的理論工具并非什么創新性的東西,畢竟早數個月之前,他所創造的1流形便已經刊登在《數學年刊》上,并且在后來被用于研究ns方程的解。”
“一般情況下而言,將數學方法推廣到物理領域是物理學家的工作。而當一項可靠的工具誕生之后,被用于正確的地方也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沒有這篇論文的話,五年或者十年之內,大概也會出現類似的方法。而同樣的一幕,也本應該生在五年,或者是十年之后。”
“只是現在,他告訴了我們,并且將這一切提前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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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要去醫院檢查身體,提前更新,今天只能一更了……在寫下這句話的瞬間,我已經預感到肯定有人會說我短了,但沒辦法,我也很絕望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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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學術界如何轟動,對于陸舟來說,這個獎勵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相比起NS方程解的存在性與光滑性研究來說,這種炒冷飯性質的任務確實稱得上是“送分題”。
站在一片純白的系統空間中,湛藍色的文字浮現在半透明的全息屏幕上。
【恭喜宿主,完成獎勵任務!】
【任務完成情況如下:為仿星器中等離子體湍流現象建立數學模型。】
【任務最終評價:無(獎勵任務無評價)】
【任務獎勵:10萬數學經驗,10萬物理學經驗。一次抽獎機會(100%特殊)。】
總共20萬的經驗,加上一次抽獎,雖然沒有積分,但也算是個不錯的獎勵任務了。
確認了任務獎勵之后,陸舟一如既往地下令道。
“系統,打開屬性面板。”
淡藍色的光芒掃過屏幕。
很快,更新之后的屬性面板浮現在陸舟的面前。
【
A.數學:LV7(14.4萬/120萬)
B.物理學:LV5(33215/30萬)
C.生化學:LV3(24000/10萬)
D.工程學:LV2(0/5萬)
E.材料學:LV4(13000/20萬)
F.能源學:LV2(0/5萬)
G.信息學:LV1(3000/10000)
積分:3975(一次抽獎機會)
】
緊跟數學的腳步,物理學終于也突破LV5。
至于數學拿120萬的經驗上限……
陸舟也只能看看,不想說話。
關掉了屬性面板,接下來又到了抽獎環節。
100%特殊……
但愿別特么地再抽個“彩蛋”出來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陸舟在心中正著反著分別奶了自己幾口,然后伸手選中了屏幕。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等等。
除了彩蛋之外,好像還有個“謝謝惠顧”?!
然而想把手收回去重新奶一遍已經來不及了,當指尖觸碰外流的瞬間,輪盤便飛快地轉動了起來……
再次按下按鈕。
就在陸舟緊張的等待中,系統宣布了獎品。
【恭喜宿主,抽中特殊。】
【獲得,特殊任務卡!】
任務卡?
看到這個道具的瞬間,陸舟微微愣了下,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這玩意兒……
該不會和“彩蛋”是一個畫風的東西吧。
比如就只是張卡什么的。
鑒于幾次不堪回首的獲獎經歷,陸舟實在無法相信這破系統的人品。
萬一這任務卡還真就只是一張卡片,那才叫嗶了狗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陸舟點開了任務欄。
值得慶幸的是,他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特殊任務卡:可在領取普通任務之前使用,使用之后取代普通任務,開啟特殊事件任務鏈。任務鏈開啟之后,除非任務失敗,否則不可用通常方式中斷。】
不可用通常方式中斷,這意思大概是在說不能花費積分主動取消任務吧?
越過了道具說明,陸舟猶豫了下,伸手在那張金色卡片的圖標上點了一下。
【特殊事件任務鏈:聚變之光】
【任務說明:當兩顆原子核撞擊的瞬間,文明的火種終于在這片星海中綻放了微弱的光芒。然而在這茫茫寒夜之中,比起仰望星空,更重要的是學會如何在襁褓中取暖……】
【目標:在2025年之前完成“DEMO”聚變示范反應堆的設計與建設。】
【任務獎勵:由任務評分最終決定。獎勵包含不限于經驗、積分、樣品、圖紙、特殊物品……】
雖然前面的描述充滿了槽點,但也都還好,然而在看到這行字的瞬間,陸舟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到屏幕上。
2025年前?!
這破系統的日歷算法是不是和他所理解的不太一樣?
DEMO聚變反應堆,算是國際熱核聚變實驗堆計劃的“五十年計劃”之一。
計劃具體是什么樣的陸舟不太清楚,等離子體物理畢竟不是什么熱門方向,他認識的物理學家中,還是以研究理論物理的學者居多。
上次去德國的時候,他記得克利青教授和他提過一句,
根據歐盟聚變聯盟所管理的經費,七成左右與ITER計劃相關,三成左右與DEMO項目相關……大概就是這樣的比例。
雖然ITER項目與DEMO項目之間并不沖突,兩者是平行進行的,但稍有常識的人都看得出來,基礎的“可控核聚變”問題若是無法解決,更別提基于可控核聚變技術建造示范反應堆了。
簡而言之,在完成DEMO堆之前,ITER工程中的大大小小的零件必須完成。
能在2025年之前不跳票地把ITER項目搞定,那都得謝天謝地了。
當然,對于這種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系統一如既往地很人性化地給他提供了選擇的權力。
在任務要求的最下方,閃爍著兩個可選的按鈕。
【接受/放棄】
放棄的意思是整張卡就作廢了吧……
然后,他依然可以從三個隨機任務中,選擇適合自己的任務進行。
盯著這兩個按鈕,陸舟沉思了很久。
雖然需要面對的選項從三個變成了兩個,但總感覺作出選擇的難度,卻是比以前大了兩倍不止。
搖了搖頭,陸舟甩掉了心中的雜念,最終作出了決定,伸手按在了接受的按鈕上。
雖然想要在2025年之前實現著實困難了點,但若是僅僅因為困難就拒絕挑戰,那也未免太不像他的作風了。
可控核聚變是個很有意思的課題,也是人類在通往未來之路上必須得邁過的坎。
就算沒有這個任務,他也會繼續朝著這個方向研究下去。
仿佛是為了慶祝他做出正確的選擇一樣,在他選擇接受的瞬間,這次從全息屏幕上掃過的是淡金色的光芒。
【“聚變之光”任務鏈開啟!】
任務列表刷新之后,三個普通任務的選擇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關于聚變之光任務鏈的描述。
除了作為終極目標的“聚變之光”任務鏈本身之外,在任務鏈的下方還列著長長一串的清單。
在這份清單上面,羅列著實現可控核聚變技術的前置條件,或者說子任務。
其中有“超導材料”、“量子計算機or更強的傳統超級計算機”這種繞不開的主線,也有類似于“哄騙國家投個一百億”、“哄騙企業再投一百億”、“組建核聚變科研中心”、“在國際足球賽事上完成一百次進球”等等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可選完成的支線任務。
除了最終完成任務鏈之外,無論是主線任務還是支線任務,完成之后都可以獲得可觀的任務獎勵。
看到這一長串的任務清單,陸舟頭皮發麻之余,心中也是不禁松了一口氣。
階段性成果也是有獎勵的。
至少,他不用擔心投了近十年的時間進去,最終的結果卻是顆粒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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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6舟艱難地做出了選擇的同時,遠在地球另一邊的華國廬陽,一架飛機降落在機場。
從德國螺旋石7-x實驗室訪問交流回來,盛憲富下了飛機之后,沒有停留,坐車上了環湖大道,一路直奔科學島上的物質科學研究所。
看到火急火燎往研究所里趕的盛教授,正巧在走廊上的任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這么著急?”
盛教授會有回答,只說了一句話。
“三十分鐘。”
任勇微微愣了下,一開始還沒聽明白他說的是啥,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不敢相信道。
“三十分鐘?他們……還真做到了?”
盛教授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
“其實最初他們差點失敗了,水冷偏濾器的降溫效果沒有達到預期。但最近表在prx上的論文幫了他們一把,通過改進控制方案他們成功減少了第一壁材料的熱負荷。雖然距離3o分鐘可能有幾秒的差距,但這些微小的誤差都可以忽略。”
仿星器雖然是一個很新穎的研究思路,但對于它真的能否達到理論預期中的效果,學術界依然存在爭議。
因為即便仿星器在設計上能夠比馬克托克更輕松地對等離子體進行約束,但長時間脈沖放電造成的過高熱負荷依舊是核聚變工程中的公開問題。
但如果螺旋石7-x真能實現3o分鐘的長時間脈沖放電,或許這將改變整個國際核聚變工程的格局。
畢竟馬克托克裝置研究到現在,越是深入進去,便越能感覺到到天花板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反思,這條研究思路究竟是否行得通了。
“就因為一篇論文?”
愣愣地看著盛教授,任勇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
到不是輕視理論工作的用處。
只是這理論轉化成果的度,也太快了點吧?!
過了一會兒,他換上了認真的語氣,開口說道,“哪篇?我去瞧瞧。”
“prx最新一期,6舟的那篇。至于馬普學會的論文,就在iaea-demo國際研討會的官網,現在應該已經掛上去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扔下了這句話,盛教授沒有停留,繼續流星大步地向樓上走去。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有兩件。
第一件便是向組織匯報這次學術訪問的結果。
第二件事情便是向組織報告這個人才的重要性。
無論開出怎樣的價碼,也得想辦法把他請回來。
別人或許不了解那篇論文的重要性,但他卻了解。
看了盛教授的背影一眼,任勇也沒在走廊上停留,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中。
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從數據庫上找到了盛教授推薦的那幾篇論文,下載下來之后,他便一行一行看了起來。
雖然并沒有完全看懂,但大體上他還是明白了。
簡單來說,6教授針對仿星器中等離子體湍流現象建立了一個理論模型,然后馬普學會的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針對他的理論模型,重新編寫了控制算法,通過更精確的控制方案,減少了從帶狀等離子體中脫離撞擊第一壁材料的粒子,從而減少了第一壁材料的升溫……
粗略地掃讀完了屏幕中的論文,任勇靠在了辦公椅上,盯著屏幕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更看好仿星器嗎?”
事實上,華國對于仿星器并非毫無研究。
最早七十年代初,受到美國人的影響,585所就嘗試過設計一臺名為“凌云”的仿星器,只是受限于時代條件,這個項目最終并沒有進行下去。
畢竟后來美國人自己都搞不下去了,將仿星器c改成了托克馬克st,開始學著蘇聯人搞起了t3裝置的技術路線。
在到了后來,托克馬克逐漸成為了各國研究機構的主流選擇,為了集中有限的力量辦成大事,再考慮到老大哥的影響,國內相關科研單位最終也選擇了托克馬克作為技術路線。
然而時代總是在變化的,五十年前是一個樣,五十年后又是另一幅樣子。托克馬克雖然一直有取得不錯的成果,但最關鍵的脈沖放電時間卻陷入了瓶頸。
逐漸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之后,最近華國也在重啟仿星器相關項目,比如從澳大利亞國立大學向華國湳華大學交付的h1-he1iac仿星器,再到西湳交大與日國核融合科學研究所共建的華國第一臺準環對稱仿星器……
不過,即便重啟了仿星器的研究,以華科院為主的國內科研單位對可控核聚變技術路線的主流選擇,依舊集中在托克馬克上。
畢竟科研本來就不存在標答這種東西,各種研究思路能夠百花齊放,才是一個健康的科研環境。
對于一名學者而言,堅持自己的研究思路繼續做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誰是正確的,誰有是錯誤的。
那都是交給歷史去判斷的事情。
這時候,坐他旁邊辦公桌喝茶的劉長樂,瞟了一眼他的屏幕:“這啥論文?咋這么多我沒見過的公式。”
“6教授寫的,”任勇笑了笑,“看不懂很正常,我也只看得懂摘要。”
“6教授?”劉長樂微微愣了下,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國內等離子體物理學界,有哪個姓6的大牛。
任勇:“普林斯頓的6舟,不然還能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劉長樂愣住了。
6舟他當然知道。
可是這個人……
“他一個搞數學的,還懂核聚變?”
一聽這話,任勇頓時樂了。
“他是ppp1實驗室he-3項目組的技術顧問,甚至有傳言他是項目的實際負責人。更不要說這篇論文,他針對等離子體湍流問題建立了數學模型。在這個領域如果連他都沒有言權,那恐怕只有反應堆里的那些等離子體更有言權了。”
劉長樂臉色變了。
“he-3原子探針技術?”
對于6舟做過哪些工作他可能不了解,但對于在業界引轟動的he-3原子探針技術,他卻是怎么也不可能沒聽說過。
遠的不說,單就說他們科學島上的實驗反應堆,最近便在設計一個類似的he-3粒子射槍,準備用來觀測反應堆內部高溫壓等離子體的宏觀、微觀參數。
理論上這玩意兒仿星器用的了,托克馬克裝置也用的了,甚至是除了核聚變工程之外,很多涉及到等離子體的研究都能用的上。
相關的論文在iter的會議文集和很多文獻數據庫中都能下載到,算是公開的資料,并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與公眾幻想中的世界剛好相反,在現實中整個核聚變工程,能被稱得上機密的,其實也只有涉及到核試驗的激光點火技術而已……
看著這位同僚,任勇無語道:“你多久沒關注學術界動向了?”
劉長樂干咳了一聲,岔開了話題。
“你說這要是哪天華科院把這尊大神給請回來了,咱們會不會都被趕去陪著他搗鼓仿星器那玩意兒。”
任勇:“得了吧,你都說是大神了,別人看得起咱們的小廟?不管能不能把人家請回來,到時候也不可能來我們這兒。”
劉長樂皺眉道:“不來我們這兒還能去哪?”
畢竟是“未來科學”,國內搞可控核聚變的研究單位就那么幾個,不去華科院,難道還跑去西湳交大不成?
那廟就更小了。
任勇笑著說道:“再蓋一棟研究所唄,多簡單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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