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劉旭之心里回蕩著這句話。35xs
手術全程,鄭仁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手術這就做完了?
是的,手術這就做完了!
劉旭之沒有傻乎乎站在這里,去思考到底是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強,還是眼前這個看著一身疲倦,眼角帶著淤青的術者更強。
這種問題,以后有大把的時間去想。
而現在,重要的是把術后傷者送下去,在把另外一個傷者抬上來。
他始終記著自己來這里的目的。
看著走路都有點晃悠的鄭醫生,劉旭之真的不敢相信,剛才那種手穩、動作精準的手術,出自這樣狀態下的一雙手。
很快,下一個患者被抬到手術臺上。
劉旭之抓緊時間去刷手,準備消毒。
最為一名從工作以來,一直都很透明的小人物,劉旭之是有自覺的。
雖然鄭仁看起來很年輕,年輕的就像是剛上班的孩子。但人家水平在那,劉旭之不敢輕忽,心里把鄭仁當成是以為帝都的教授。
那消毒這種小活,肯定是自己的了。
鄭仁也楞了一下,有人消毒,肯定是好的。
把片子插到閱片器上,鄭仁凝神看著片子。35xs
經過無休無止的手術,經過被埋在廢墟下的手術,就像是淬了一道火般,鄭仁再次勇猛精進,介入手術水平得到了巨大的進步。
只是一張最為“原始”的x光片子,可在此刻的鄭仁腦海里,卻有了別樣的想法。
最原始的數據,重新組合,鄭仁像是安裝了64排t的軟件一樣……
只是剛一想,鄭仁就覺得腦子忽悠一下,暈的他打了個晃。
不能現在想這些事兒,鄭仁馬上意識到。
劉旭之看到鄭仁站在原地都打晃,小心翼翼的說到:“鄭老師,您歇幾分鐘,我這面消完毒,做好動脈穿刺就叫您,您看怎么樣?”
鄭仁側頭,給了劉旭之一個微笑。
“不用,我還好。”鄭仁淡淡的說到。
此時,他甚至有些懷念在隔壁術間的蘇云了。
雖然無數次在系統手術室里,接受了不休不眠,長達幾天、十幾天、幾十天的手術訓練。但那時系統空間,沒有饑餓、沒有疲倦,只要能忍受寂寞、枯燥、單調也就夠了。
而現在,鄭仁是真的累了。
即便遏制住自己內心的被迫害妄想,把系統空間里庫存的精力藥劑都喝光,也扛不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涌上來的疲倦。閃舞小說網
蘇云在就好了,那個話癆,總是能找到各種話題。
或許說點什么,自己能精神些?
“鄭老師,我看您的手術做的真好。”鄭仁正在想著,劉旭之一邊消毒,一邊說起來。
這才是標準的手術室風氣,難道面對面也不說話啊。
“哦,還好。”鄭仁回答。
“鄭老師,您登陸杏林園么?”劉旭之問道,消毒已經進行了一半。
“剛畢業的時候,偶爾去看看。但最近工作忙,已經有兩年都沒上過了。”鄭仁道。
“那簡直太可惜了。”劉旭之道:“鄭老師,最近杏林園出了一個陌生的賬號,開了手術直播間,直播各種高難度的手術。”
鄭仁笑了笑,這種嘩眾取寵的事兒,他怎么會當真?
“鄭老師,消完毒了。”劉旭之手腳麻利,卵圓鉗子掐住彎盤的邊,金屬卡扣發出咔咔的響聲。
兩人去刷手,消毒,準備上手術。
“杏林園直播間里,偶爾也會直播介入手術。”劉旭之道。
“哦,水平高么?”鄭仁覺得說幾句話也挺好,自己的注意力似乎被分散了一些,不再那么疲倦。
“特別高。”劉旭之一邊刷手,一邊說道:“有一次,我們醫院遇到一個腸系膜動脈栓塞的患者,普外科沒辦法手術,我就是看杏林園直播間的手術示范,做了人為破壞性手術。”
“哦,是栓塞腸系膜動脈的一部分,導致腸道壞死,然后根據壞死邊緣的情況,做腸道切除手術吧。”鄭仁刷完手,拿起一塊碘伏紗布開始消毒。
“是啊,這種思路很少見。”
“嗯,但這是特殊情況,還是要盡量少用的。去年,我也做了一例。不過你是不是不會普外科手術?”鄭仁反問。
“是啊。”劉旭之怔了一下,介入科醫生不會普外手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有什么奇怪的?
“那你的確很有勇氣,你們醫院的普外科醫生也不錯。我是自己栓塞,自己切除腸道,心里有數。你能相信你們普外科醫生的水平,這還是很難得的。”
鄭仁的話說完,劉旭之像是被一桶涼水從頭上澆下來,整個人都精神了。
是被嚇的。
鄭仁的話里面提到了一個可能性——劉旭之做完介入栓塞后,普外科卻不敢切,或者水平有限,切不下來。
那樣的話,可是重大醫療事故了。
我去……劉旭之感覺自己當時有多興奮,事后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害怕。
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看劉旭之沉默,鄭仁回想了一下自己說過的話。
現在的鄭仁,基本是憑著身體本能,肌體記憶來說話、做事。要是平時,剛剛那句話,鄭仁是不會說的。
他意識到哪里出了問題,便笑著安慰劉旭之道:“沒事,我只是說一種可能性。腸道切除、吻合,只是最簡單的手術之一。雖然手術分級比較高,但小心點,一般的普外科主治醫師以上的人都能做下來。”
劉旭之淚流滿面。
自己還想顯擺一下,沒想到被鄭仁一個悶棍,當頭給抽的鼻青臉腫。
鄭仁穿上衣服,站在術者位置。
巡回護士飛快離開,把氣密鉛門關上。
“鄭老師,您做過椎體切除前,栓塞腰橫動脈的手術么?”劉旭之不死心的問道。
在他看來,杏林園直播間里的術者才是最厲害的。可是自己親眼看到鄭醫生手術水平比直播間的術者高,總是有些不服氣,想找出各種例子來證明一下……直播間的術者。
“做過呀,提前要做64排t三維重建。重建做好了,手術反而是次要的了。”
?“64排t三維重建?”劉旭之楞了一下,鄭仁那面已經穿刺完畢,左右手交叉操作,開始微導絲的盲操。35xs
“嗯,椎體的血供太豐富了,不栓塞直接切除,出血量在5000l左右。所以,必須要進行介入栓塞,才能保證手術成功,減少患者的術后并發癥。”鄭仁說著,開始踩線,微導絲、微導管已經擺到髂內動脈分支處。
“打藥。”鄭仁。
劉旭之恍惚的動了一下,高壓注射器推注造影劑,進行造影。
他腦海里迅速回憶,想起來那臺直播手術,的確也做了64排t三維重建。
只是劉旭之沒有特別重視64排t三維重建,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杏林園手術直播間術者的操作上。
按照鄭老師的說法,64排t三維重建才是關鍵?
鄭仁一邊超選,一邊說道:“64排t三維重建,找到要切除的椎體諸多小血管分支,然后進行細致的栓塞,可以保證手術出血量在1000l以下。要是術者水平高,可以到500-600l。”
“是么?”劉旭之完全沒有一點概念。
杏林園手術直播間,只直播了腰橫動脈的栓塞術,之后切除椎體的手術,卻沒有直播。
鄭醫生說的好肯定啊,可這是真的么?
“差不多就是這個數字。”鄭仁一邊說,一邊道:“推栓塞劑。”
“哦哦。”劉旭之連忙拿起旁邊的注射器,抽栓塞劑,開始推注。
“64排t三維重建,是很重要的一種輔助檢查手段,要好好研究、學習一下。這種重建,對介入手術的幫助特別大。能夠明確入路,做到避免盲目手術。”
劉旭之推注栓塞劑后,鄭仁開始下一步超選。
“鄭老師,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還做了肝癌的介入治療。我看之前提供的資料,就有64排t三維重建,每一個給腫瘤供養的血管都有顯示。”劉旭之繼續回憶。
“嗯,所以說64排t三維重建很重要。”鄭仁超選完畢,吩咐劉旭之開始再次栓塞,然后說道:“我和帝都912醫院介入科孔主任搞了一個科研,就是有關于小結節肝癌的介入治療的。其中64排t三維重建,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
鄭仁又完成了一根血管的超選,劉旭之一邊推藥,一邊想,或許這些都太過于普通,真的沒辦法比較出高低。
就像是闌尾切除術,就算是做出花來,不也就是闌尾切除術么?還能有什么。
出于本能,劉旭之還是想要維護一下杏林園手術直播間術者的尊嚴。35xs
在潛意識里,劉旭之已經把他當成是自己從醫職業生涯的導師了。
這位鄭老師看著水平很高,不過他比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一定還是有差距,只是自己水平太低,說不出來差距到底在哪!
劉旭之恍惚了一下,一邊推藥一邊想著。
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最牛逼的手術術式,肯定是tips手術的診療新標準。
不過要說出來嗎?
這里是急診搶救,真要打擊到了鄭老師怎么辦?
不過或許能給鄭老師一個思路,等抗震救災結束,他也能去杏林園看看也說不定。
嗯,還是說吧。
劉旭之推完藥,把注射器放到手邊。他看著髂內動脈有四根出血的小分支已經被栓塞完畢三根,但是卻完全視而不見,機械的等著推藥,然后說道。
“鄭老師,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還對tips手術有了新的診斷、治療的創新。”
“哦?”鄭仁一邊超選,一邊說道:“是用特殊導管在門靜脈里做標記的那種么?”
劉旭之笑了。
終于有鄭老師不知道的事情,看來還是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水平更高一些。
開創一個嶄新的手術術式,那是多么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是。”
“哦?不是?那該不會是用核磁彌散來確定穿刺點的位置吧。”鄭仁淡淡說道。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像是一道炸雷般直接劈到劉旭之的頭頂。
他……他……他不是不去杏林園么?
那他為什么會知道用核磁彌散來確定tips手術的入路?
難道他只是隨便說說,其實他也是杏林園手術直播間術者的粉絲?
“鄭老師,您開玩笑了,您是不是也去杏林園?”劉旭之說的很溫和,沒必要和鄭仁發生爭執么。
“不去啊,準備推藥。”鄭仁道。
“那您怎么知道新的tips手術入路選擇,是用核磁彌散來確定的?”劉旭之問道。
“打藥。”鄭仁沒有回答,只是告訴劉旭之打藥。
劉旭之說的事兒,鄭仁一句都沒從心里走,全都是字面理解,然后用說話來緩解疲勞與困倦。
見劉旭之栓塞完最后一根髂內動脈分支,鄭仁撤管,然后說道:“因為這種方式是我首創的啊……后來富貴兒也給了一些意見。”
首創……劉旭之怔住了。
吹牛逼,帶這么吹的么?首創?!這位鄭老師可真敢說啊。
也就是當著自己面這么說吧,這話可不能傳出去。涉及學術上的事情,很可能引來世界級的大牛的不滿。
劉旭之也是想多了,但他還是盡力保持冷靜。這件事兒自己一定不能說出去,鄭醫生肯定是太累了,才順口胡說的。
“下一個!”鄭仁越過劉旭之,按住對話器的按鈕,吼道。
呃……這么快……
劉旭之直到這時候才注意,手術竟然在短短的閑聊中做完了。
“謝謝你啊,我精神點了。”鄭仁笑了笑,牽扯到眼睛旁的青紫位置,笑容之后就皺了一下眉,好疼。
“鄭老師,首創這些事兒可不敢胡說。”劉旭之認真的說到。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鄭醫生。
“呃……最新一期的《theneengndjoualofdie》有文獻,已經刊登了,你沒注意么?”鄭仁一邊招呼人進來抬傷員,一邊說道:“不過我都沒看見,好像是去年12月份的事兒,現在應該不是最新一期了。”
“……”劉旭之懵了,都出論文了?鄭醫生說的首創,難道是真的?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是跟他學的?
這是怎么回事?
?“哦,對了,您貴姓?”術后傷者被抬下去,下一名傷者抬上來,鄭仁用間歇期問劉旭之。
劉旭之大汗,做了一臺手術,自己都沒做自我介紹。
是因為鄭老師看著年輕,自己疏忽了么?劉旭之馬上遏制住內心的驚訝,歉意的說到“鄭老師,就別稱呼您了,我叫劉旭之,請問您是在912工作么?”
“嗯,剛去。”鄭仁轉身去刷手,“你去另外一個術間,看看能不能配臺吧,我聊了一會,覺得精神多了。”
“呃……”劉旭之很無奈,可是聽鄭仁這么說,他習慣性的尊重鄭仁的意見,轉身離開。
反正知道了他在912工作,這可是好機會啊,有時間去那面進修。
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神龍見首不見尾,已經好久不開直播了。況且按照鄭老師的說法,他的水平比直播間的術者只高不低。
自己國外去不了,但是去912醫院進修,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自從在杏林園看了手術直播后,劉旭之就動了要去進修的念頭。只是見過手術直播間術者的水平后,他也不想隨便找個地兒學習。
那樣的話,還不如在家看直播呢。
但是現在……
劉旭之心里盤算著,轉身和護士一起出了手術室,氣密鉛門關閉,手術又一次開始了。35xs
來到另外一個術間,劉旭之看到了別樣的情景。
穆濤躺在沙發上,半睡半醒,手術室里,蘇云正在一個人做著手術。
劉旭之知道,所有人都特別累了,能睡就睡一會,要不然也沒辦法手術。
至于鄭老師,那是一個妖孽。
只配臺做了一次手術,聊了幾句閑天,劉旭之已經給鄭仁打上了妖孽的標簽。
“喂,那個誰,你是新來的醫生么?”手術室里的對講器忽然打開,蘇云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是在問自己?劉旭之整了下,馬上對著麥說到“老師您好,我是從前線下來的介入醫生,我能進去給您配臺么?”
“呦?挺客氣啊。進來陪我聊會天,困死了。”蘇云正在對著屏幕進行超選,斷斷續續睡了幾覺,人精神多了。
這位老師看起來似乎很好說話,劉旭之做了一個“作死”的判斷。
他見里面沒踩線,馬上打開氣密鉛門,從操作間進入手術室,喊巡回護士,在另外走廊里的洗手池前洗手。
穿好衣服,劉旭之自覺的站到助手位置。
想要幫蘇云扶一下導絲,可是見這位老師的手法和隔壁鄭老師的手法一樣,左右手交叉操作。閃舞小說網
這種操作手法,讓劉旭之好孤單,想幫忙都幫不上。
難道要自己充當護士,繼續推藥么?還是說自己只是一個陪聊,讓這位術者精神一點?
“你叫什么?”蘇云問道。
話比較直接,聽起來挺沒禮貌。但劉旭之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交流起來都很直接。面對人間地獄一般的場面,誰都沒耐心去寒暄、敷衍。
而這位,上來就問自己,似乎要比隔壁的鄭老師好一點。那位鄭老師,一直到最后才想起來問自己。
“老師,您好,我叫劉旭之。”
“哦,我叫蘇云,別叫我老師,就叫我云哥兒吧。”蘇云大咧咧的說到。
劉旭之啞然。
這位看著也不怎么樣啊,哪有上來就讓自己叫哥的。而且他看起來年紀也不怎么大的樣子,就這么叫哥,真的好么?
想,是這么想。但是劉旭之慫慣了,別人讓他叫什么就叫什么唄。叫聲哥,也不會少塊肉。
“你什么時候上來的?”蘇云一邊操作,一邊問道。
“知道消息后,馬上就趕來了。來的稍微晚了一點,接到任務,已經是16小時后了。”劉旭之很客氣的說到。
16小時就能接到任務,這種人已經屬于鳳毛麟角了。
“哦,那時候……我們已經快進南川鎮了。”蘇云算了一下,開始回憶起來。
雖然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但卻像是過了好多年一樣,有些事情被有意無意的忘記,需要很努力的回憶,才能想起來點。
“……”劉旭之再一次接受到了暴擊。
“你來的挺快的,在哪救援?”蘇云道。
可是這貨只是拉一個木偶,陪著自己說話,根本沒想得到劉旭之的回復,便又說到“算了,在哪都無所謂,能活下來就好。我們進山的時候,看到上萬只蜻蜓,像是烏云一樣撲過來。你們在外面看見了么?”
劉旭之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外面?自己在最前線好不好。
但是和南川鎮相比,自己的確是在外面。
這人說話還真是不中聽啊,滿滿的傲氣,直接俯視自己。劉旭之很快糾正了自己對蘇云的看法,漸漸回到應該有的印象上。
“我在外面遇到了很多大蚊子,攆都攆不走,咬的全身都是包。有一天,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夢到蚊子像人那么大,烏泱泱的飛過來。”劉旭之還是很憨厚,沒懟蘇云,而是講了自己的一個夢。
“我要有你這么無知就好了。”蘇云感慨了一句,習慣性的噴道“有時候,無知是那么的幸福。要是我做這樣的夢,第一個念頭就是昆蟲是不可能長這么大的。”
劉旭之愕然,這人怎么這樣,這么直接的說自己無知?他還有沒有一點最基本的禮貌了?
“昆蟲沒有哺乳動物那樣的心臟結構,也不會通過血氧交換給身體供血。它們的血液無法載氧,氧循環只能靠空氣在體內自然擴散。”蘇云看著面前的屏幕,認真的做著超選,嘴里正經或是不正經的嘮叨著。
這些事兒,對蘇云來講,是記在腦海里的某些碎片知識。尋找到它們,根本不用腦子,隨口就說了出來。
“昆蟲要是能長這么大,直接就死了。老劉,我跟你講,咱都是唯物主義者,下次你再做這種夢,一定要睜大眼睛看看這些蚊子是怎么死的。”
劉旭之再一次的淚流滿面。
這種夢,自己可不想做了。還要睜大眼睛,看著大蚊子是怎么死的?
這不是扯淡呢么?
“哦,對了,忘了你常識匱乏,壓根不知道這事兒。”蘇云超選成功,右手握拳,給自己打氣,“推藥,栓塞!”
蘇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細想,一旦想進去,就會陷入一個死循環中,越想越復雜,難以自拔。
這就是平時說的,絕對不能和傻逼對話的理由?他會把你智商拉低,然后用經驗打敗……劉旭之覺得這么形容是不對的,很明顯,這位云哥兒的智商超高,是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
幸好,做完一臺手術,蘇云把穆濤叫了起來,自己躺下去睡了。
他們倆,就你一臺我一臺的做著手術。
反正都習慣于左右手交叉操作,兩人做手術,雖然能快一點,但是絕對快不了多少。
穆濤要比蘇云溫文儒雅了很多,這讓劉旭之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蓬溪鄉醫院簡直太可怕了,一個是不知名的學霸,一個是啰嗦、懟人的助手。
還是這位穆教授好一些。
劉旭之依舊先刷手,然后穿衣服。
只是他感覺那位云哥兒躺下睡了,巡回護士倒水刷手的動作都不像是之前那么溫柔。
或許是錯覺也說不定。
上臺,劉旭之多少還沒從蘇云的嘴炮中緩過勁兒來。
穆濤見他的樣子,已經猜到發生了什么,便笑著說到:“以后蘇云跟你說話,你就當沒聽到就可以了。我就是受不了他的絮叨,才建議輪換休息的。”
“啊?”劉旭之怔了一下。
“他只要一張嘴,到處都是陷阱,隨時可能被他抓住一個破綻,說到天亮去。”穆濤專心操作導絲,他的技術水平在蘇云的敲打下,飛快的成熟起來。
只是他看了一臺蘇云的手術后,馬上知道這貨也就是眼力高,真實水平和自己差不多。
但穆濤知道,蘇云胸外出身,平時基本不做介入手術。
這樣的話,壓力就很大了。
被一個外行攆上,穆濤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反復看蘇云的手術,他只能承認這一點。
雖然蘇云水平高,但和他一起做手術,特別累,心累。
穆濤嘆了口氣,道:“十二臺手術之前,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劉旭之好奇。
“腺嘌呤和尿嘧啶在一起,能出現什么生化反應?”穆濤操作微導絲,成功超選。
“呃……”劉旭之一臉懵逼。
腺嘌呤和尿嘧啶?他只知道五氟尿嘧啶是一種化療藥物,具體尿嘧啶能和腺嘌呤產生什么反應……這特么誰知道。
不過這個問題看起來,很普通啊,屬于生物化學的范疇吧。
穆濤見劉旭之沉默,知道他不懂,便解釋道。
“首先,我們要確定腺嘌呤和尿嘧啶能產生什么樣的生物化學反應。它們能配對,產生氫鍵。而尿嘧啶之后形成RNA,堿基對合在一起,插入核糖核苷酸鏈,形成……”
穆濤的話,像是天書一樣,讓劉旭之產生一種困惑。
自己上學的時候,學的生物化學,都特么是假的……
“所以,我干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穆濤鄙夷說到:“這就是個流氓。”
“呃……穆老師,怎么說呢?我沒聽懂。”
“估計他是對女孩子耍流氓耍慣了。剛才說的話里面,有配對的意思,而且RNA的縮寫是U,意味著我雖然是一條單身鏈,但是身體里有你。嗯,這就是現在年輕人約么的一種復雜的表述說法。”穆濤又超選了一根血管,說到:“推藥。”
劉旭之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還能這樣問女孩子約不約?是穆老師解讀過度了吧。
“不過我知道,他跟我說的,不是這些意思。這句話,還有一個含義。”穆濤一邊冷笑,一邊超選。
這特么是個學霸的世界,劉旭之走不進去,一輩子都走不進去。
“腺嘌呤和尿嘧啶遇到一起,會產生氫鍵,這貨在罵我輕賤。所以,你別跟他說話就對了。”穆濤道。
劉旭之再一次淚流滿面,一瞬間,他覺得還是鄭老師那面比較溫暖,只默默的做這手術,沒有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兒。
穆濤、蘇云的手術水平,也是不錯的。要是在從前,劉旭之看到,肯定會驚為天人。
然而誰讓他一進來,先進的鄭仁的術間幫忙,看到了他這個水平不應該看的手術水準。
穆濤超選一根髂內動脈的分支,竟然要三五次才能成功,水平這么差么?
劉旭之已經迷迷糊糊的忘記了,自己平時要超選這種難度的血管,至少需要碰二三十次的運氣。
運氣好,很快就能超選成功。
運氣不好,估計得一兩個小時才能做到。
劉旭之對穆濤和蘇云的印象漸漸固定——水平還行,就是話多,把腦子都用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務正業是潛臺詞。
還是那面的鄭老師水平高,人品好。只是他真的開創了TIPS手術的新標準么?
劉旭之配合穆濤手術,一直到手術要做完的時候,劉旭之問道:“穆老師,您知道隔壁術間的鄭老師水平怎么樣么?”
穆濤沉默了一下。
幾秒鐘后,他透過鉛化玻璃,看著外面躺在沙發上的蘇云,沉聲說道:“那人,是鄭醫生的助手,從來不敢這么懟鄭醫生。”
呃……
穆濤舉的例子,簡單而實際,沒有什么晦澀難懂的詞語描述,劉旭之按照字面意思,直接就聽懂了。
水平很高的這么一個學霸,竟然只是鄭醫生的助手,而且都不敢懟鄭醫生,這證明他很怕鄭醫生啊。
這……這還真是……
“穆老師,鄭醫生說他研究了新的TIPS手術的術式,還在《The New ;Journal of Medicine》上發表。可是我最早是在幾個月前,杏林園直播間看到這種手術的。”劉旭之疑惑的問道。
“嗯?你也看杏林園的手術直播間?”穆濤好奇。
“是呀,您也看啊。”劉旭之問道:“穆老師,您知道怎么回事么?”
“不知道。”穆濤搖了搖頭,道:“不過我相信,鄭醫生是研發人。”
“為什么?”劉旭之還是不愿意輕易相信。
杏林園手術直播間的術者,那可是他的偶像,難道就這么輕易破碎了?
“因為……因為鄭醫生的水平,實在太高了,我想不到還有誰的水平比他更高。”
每次手術完成,大聲吼叫,才能讓自己沉悶的神情、疲倦的身體舒爽一點點。
氣密鉛門打開,蔣主任走進來,臉上終于掛著一絲發自內心的笑容。
“鄭醫生,沒有新患者了。”蔣主任開心的說到。
“是重度骨盆骨折的患者都做完了么?”鄭仁問到。
“是!”蔣主任提高音量,眼神筆直的看著鄭仁,很認真的回答,隨后道:“鄭醫生,您吃口飯,歇會,歇會。”
“還好。之前說,需要截肢的患者送來了么?”鄭仁問到。
“……”蔣主任真想告訴鄭仁,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手術,而是睡一會。
隔壁,鄭醫生的那個助手和穆教授交替做手術,能間歇躺一會,這在蔣主任看來是常態。
而鄭仁這種一個人,連續不斷的手術,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才是不正常的。
人不是鐵打的,就這么做手術,能熬多久?
“蔣主任,大外手術室有骨科的醫生么?找個主刀的骨科醫生來一下好不好。再有,給我一瓶10的糖。”鄭仁趁著和蔣主任交流的過程,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壁,全身放松,抓緊每一分鐘的時間恢復自己的精力。
“啊?”蔣主任沒想到鄭仁把話題扯到骨科醫生上,怔了一下。
但是他馬上意識到鄭仁最后一句話的意思,這是饑渴交家,要喝糖水補充能量。他連忙起開一瓶10%的葡萄糖溶液,遞給鄭仁。
“最好是水平夠高的,要不然我還要解釋很多,也未必能聽得懂。”鄭仁小口抿著糖水,仿佛下一秒鐘就能睡著,有氣無力的說著。
要聽清楚他的話,蔣主任覺得很難,生怕漏掉哪一句,他連忙走到鄭仁身邊。
“鄭醫生,您是需要一名厲害的骨科醫生,要交代事情么?”蔣主任問出了一句很古怪的話。
自己說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蔣主任心里在自責。
“嗯,大概是這個意思。要和介入科配合過,知道取栓術后骨科做什么的醫生。要是沒有……”鄭仁沉默了一下,這種醫生,只能來自很厲害的三甲醫院,估計蓉城都只有三五家醫院做過。
經常做的,也就一兩家而已。
“呃……我去問問,大外手術室有華西的醫生,不過他們也在忙。”
“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放心。”鄭仁道:“那我瞇一會,你回來叫我。”
“去沙發上睡,這里涼。”蔣主任剛要把鄭仁扶起來,耳邊已經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鼾聲很輕,若有若無,說話中,鄭仁已經不知不覺的睡去。
蔣主任看著鄭仁一塊青、一塊紫的臉,沒來由的鼻子一酸。
悄悄站起來,打了一個手勢,讓搬運患者的醫生、志愿者小點聲,然后躡手躡腳的走出手術室,把氣密鉛門關上。
“主任,手術做完了,讓鄭醫生去值班室睡會吧。”一名小大夫說到。
蔣主任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暫時還轉運不走的需要截肢的傷者,硬著心腸走出介入導管室。
大外手術室,有來自華西的骨科醫生,蔣主任知道。
他們都是第一時間,在華西本部被一車拉到前線的值班人員與手術人員。
這些醫生,說是華西醫院急診急救的最骨干的力量也不為過。
而他們在大外手術室,和鄭仁一樣,也是鏖戰了幾日幾夜,全部都筋疲力竭。
去看一眼吧,鄭醫生交代了,自己要是不做的話,總是說不過去。雖然,蔣主任也不知道鄭仁想要做什么。
正想著,蔣主任打了一個趔趄。
平地走路,左腳絆了右腳一下,差點沒摔倒。
MD!蔣主任心里罵了一句,使勁用手在臉上揉搓了幾下,讓自己精神點。
手術上不去,跑腿的活兒再干不了,簡直就沒有天理了。
來到大外手術室,蔣主任看到謝寧正拿著一個本,和一名穿著隔離服、帶著一次性藍色無菌帽的醫生交流著什么。
“寧叔,你也在呀。”蔣主任很認可這位志愿者。
他不知道其他地兒怎么樣,反正蓬溪鄉醫院在這位志愿者充當大管家的前提下,一切都井井有條。雖然受到一次又一次傷員匯合成的洪峰沖擊,卻始終巋然不倒。
該手術手術,該轉運轉運,有條不紊。
“蔣主任,你怎么來了?”謝寧側頭,微笑,溫和問到。
在他的臉上不管什么時候,看到的始終都是春天一般的微笑,讓人覺得溫暖。
“寧叔,鄭醫生讓我來找個水平高點的骨科醫生商量事兒。”蔣主任說到。
“什么事兒?”正在和謝寧說話的那名醫生問到。
“我估計是想要介入取栓,然后骨科再進行截肢手術。”蔣主任道。
“嗯?”骨科醫生怔了一下。
介入取栓后進行截肢手術,需要不同科室之間的配合。骨科的手術難度倒是不大,可介入取栓的難度,那可是相當大的。
在蓉城,這種術式也不多,因為長時間重物碾壓傷的患者數量是如此少,根本沒必要做取栓手術。
只是這種術式在現在的情況下,派上了大用場。
那名醫生好奇,說到:“正好輪到我休息一臺手術,我跟去看看好了。”
蔣主任想問,你的手術水平怎么樣。但這種話,要怎么問出口呢?
想了想,蔣主任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點了點頭。
謝寧也很感興趣,和骨科醫生做完某些交接事宜之后,也跟在兩人身后,奔著介入手術室走去。
“這位是省院的孫振興孫總,這位是鄉醫院介入科的蔣主任。”雖然是一名外來者,但謝寧對醫院的情況了若指掌,介紹到。
沒有虛假的客套,三人大步走著。
“介入手術,都做什么了?”孫總一邊走一邊問到。
“最近兩天,主要做的是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術。”蔣主任回答道。
孫總點了點頭,這是介入手術在這次急診急救中,最大的作用。
而重度骨盆骨折,持續不斷的出血,外科手段根本沒辦法解決,也只有介入手術才能解決這個大問題。
“做了多少臺?”孫總隨口問道。
“送去了一百六十二名患者,應該都做完了。”各種數據在謝寧心里,他直接回答。
“……”孫總腳步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