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量避開晚高峰，但到通州，還是將近七點了。
兩個鐵架子，木炭已經擺好，負責燒烤的師傅帶著口罩，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整裝待發。
旁邊冰塊、木桶，標準、嚴謹的像是到了德國的啤酒屋。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和小奧利弗已經樂開了花，天天在醫院泡著，教授早都要崩潰了。
要不是有諾獎這個內心的執念支撐著教授，要不是鄭仁身體力行，要不是……
看著教授躍躍欲試，蘇云笑著和鄭仁說到：“老板，你知道教授在德國一年看多少患者么？”
“估計很少。”鄭仁道。
“他社區門診的預約，已經排到3年以后去了。這回來到咱們這兒，估計得排的更久。”
“前幾天臉書上有個30多歲的加拿大女患者說，她覺得不舒服，預約，排了兩年。一檢查，已經癌癥晚期了。然后治療的話，還要重新排隊，大概需要一年半的時間。估計那面的醫生，和教授差不多。”鄭仁看著教授拿著一個大杯到了一杯啤酒，臉上寫滿了愉悅與開心，緩緩說道。
“是唄。”蘇云道：“好羨慕人家的日子啊。”
“有啥羨慕的，好好過你日子得了。話說，你當時非要把常悅弄過來，不會是只想找個酒友吧。這半年多的時間，光看妹子撩你了，也沒見你和哪個妹子走得近啊。”鄭仁馬上轉移話題。
蘇云嘿嘿一笑，根本懶得搭理鄭仁。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看到鄭仁和蘇云，高高舉起手中酒杯，啤酒在杯里逛了一下，漾起更多的白沫。
“走啦，喝酒去。”蘇云開開心心的說到。
“這酒桶挺別致啊。”鄭仁道。
“Slow Boat悠航的自釀啤酒不太貴，價錢適中。要是讓林姐自己選，我估計就是天價的東西了。”蘇云道：“林姐在你身上是要下大本錢的，老板，你準不準備接著？”
“就是帶人看看病，做做手術，讓你說的這個邪乎。”鄭仁攤手。
“這個渠道，無論是對醫生還是對地方上的土豪，可以說是雙贏。但對咱來說，卻有點雞肋了。”蘇云撇嘴，笑道：“按照你的規劃，今年可是要拿諾獎的。到時候一臺飛刀十萬都是少的，我建議還是在國外醫院做手術，會診也行，一次會診費3-5萬刀。”
“會診可以考慮，外面的東西吃不習慣。”鄭仁笑道。
“呦呵，你還考慮吃東西的事兒么？”蘇云道：“這可不像是你說的話啊。”
說著，幾人進了四合院，蘇云抄起一個透明的啤酒杯走了過去。
喝酒這種事兒到底有什么好的，鄭仁是真想不懂。
“鄭老板，這地兒還不錯吧。”林嬌嬌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鄭仁身邊，笑著問道。
“還好。”
院子有200平左右，中式四合院式的別墅建筑，門前就是古運河，雖然在通州，但價錢也不便宜。
可在鄭仁嘴里，就變成了還行。
他是心里沒有逼數，除了醫療之外的事情，幾乎都沒有什么興趣，只是隨口敷衍。
但林嬌嬌確認為鄭仁是有這個資格的。
找人看病，付出什么樣的人情，要有什么樣的回報，林嬌嬌門清。
以后還想和鄭老板有更多合作，她又怎么能不去摸摸底。
要不然什么時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朋友的房子，人在外面，沒日子回來。鑰匙在我這兒，回去的時候放伊人車上，有空過來轉悠轉悠，這里也算是清凈。”林嬌嬌很平淡的道。
要是自己和小伊人來這里，算是世外桃源了吧。鄭仁略有意動，可也就是動了一下心思而已。
直接甩一套中式別墅出來，林嬌嬌這也算是大手筆了。
鄭仁搖了搖頭，也沒問她要做什么，淡淡說到：“不了，最近忙，沒時間。等閑下來，想過來直接找林姐。”
林嬌嬌也沒有詫異，送禮送不出去，也是正常。看來鄭老板來帝都一段時間，已經對自己的價值有了新的評估。
不再是為了蘿卜丁找自己“代購”的那個小大夫了。
她笑了笑，沒有強行把鑰匙塞給鄭仁，而是找小伊人去說笑烤串去了。
關上門，就是一方自己的天地，這種地兒真心的不錯。
面積還挺大，空氣也還好，以后生幾個孩子，養點貓貓狗狗，就找這么個地兒養老，似乎也不錯。
鄭仁找了一個角落，安靜的坐下，從兜里拿出紫云。
還剩幾根，抽完了，要換大云么？鄭仁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到時候再說。
抽了小十年的紫云，換煙的話，會不會不習慣？
靜靜的抽著煙，看著院子里笑語歡聲，鄭仁無比安寧。不是不合群，而是靜靜的看著，鄭仁就覺得很開心了。
“鄭仁，吃什么？”小伊人坐在燒烤的爐邊，翻弄著串兒，玩的開心。臉蛋紅撲撲的，鼻尖幾點香汗。
蘇云拎著杯子，把鄭仁拉了過去。他總是嫌鄭仁太安靜，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
“老板，喝一杯呀，悠航的自釀啤酒，真心不錯。”蘇云比劃了一下。
“自釀的啊。”鄭仁看著蘇云遞過來的杯子，沒有接，有些出神。
“是啊。”
“我記得釀制啤酒后的酵母醬里，提取出了葉酸，是威爾斯女士研究的吧。蘇云，啤酒里面，葉酸含量是不是也很高？”鄭仁腦回路，似乎時時刻刻離不開醫院，離不開醫療。
“誰說的。”蘇云道，“就酵母醬里有，不過話說搞基礎研究的人，最后名垂青史的還是很多呢。像咱們搞臨床的人，就很少了。”
“沒事，很快你也能名留青史的。到時候拿諾獎的時候，你替我去吧，怎么樣？”鄭仁看著啤酒杯，已經把自己放空，隨口說到。
“切，小爺我這次是熟悉一下流程，要拿自己拿，還用頂著你的名兒？”蘇云大口的把啤酒喝光，爽利無比。
“老板，老板娘烤的串兒比海城那家好吃。”教授在一邊滿嘴流油的吃著串，夸獎著小伊人。
鄭仁笑了。
老板娘，這個稱呼會不會有點老？
兩個鐵架子，木炭已經擺好，負責燒烤的師傅帶著口罩，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整裝待發。
旁邊冰塊、木桶，標準、嚴謹的像是到了德國的啤酒屋。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和小奧利弗已經樂開了花，天天在醫院泡著，教授早都要崩潰了。
要不是有諾獎這個內心的執念支撐著教授，要不是鄭仁身體力行，要不是……
看著教授躍躍欲試，蘇云笑著和鄭仁說到：“老板，你知道教授在德國一年看多少患者么？”
“估計很少。”鄭仁道。
“他社區門診的預約，已經排到3年以后去了。這回來到咱們這兒，估計得排的更久。”
“前幾天臉書上有個30多歲的加拿大女患者說，她覺得不舒服，預約，排了兩年。一檢查，已經癌癥晚期了。然后治療的話，還要重新排隊，大概需要一年半的時間。估計那面的醫生，和教授差不多。”鄭仁看著教授拿著一個大杯到了一杯啤酒，臉上寫滿了愉悅與開心，緩緩說道。
“是唄。”蘇云道：“好羨慕人家的日子啊。”
“有啥羨慕的，好好過你日子得了。話說，你當時非要把常悅弄過來，不會是只想找個酒友吧。這半年多的時間，光看妹子撩你了，也沒見你和哪個妹子走得近啊。”鄭仁馬上轉移話題。
蘇云嘿嘿一笑，根本懶得搭理鄭仁。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看到鄭仁和蘇云，高高舉起手中酒杯，啤酒在杯里逛了一下，漾起更多的白沫。
“走啦，喝酒去。”蘇云開開心心的說到。
“這酒桶挺別致啊。”鄭仁道。
“Slow Boat悠航的自釀啤酒不太貴，價錢適中。要是讓林姐自己選，我估計就是天價的東西了。”蘇云道：“林姐在你身上是要下大本錢的，老板，你準不準備接著？”
“就是帶人看看病，做做手術，讓你說的這個邪乎。”鄭仁攤手。
“這個渠道，無論是對醫生還是對地方上的土豪，可以說是雙贏。但對咱來說，卻有點雞肋了。”蘇云撇嘴，笑道：“按照你的規劃，今年可是要拿諾獎的。到時候一臺飛刀十萬都是少的，我建議還是在國外醫院做手術，會診也行，一次會診費3-5萬刀。”
“會診可以考慮，外面的東西吃不習慣。”鄭仁笑道。
“呦呵，你還考慮吃東西的事兒么？”蘇云道：“這可不像是你說的話啊。”
說著，幾人進了四合院，蘇云抄起一個透明的啤酒杯走了過去。
喝酒這種事兒到底有什么好的，鄭仁是真想不懂。
“鄭老板，這地兒還不錯吧。”林嬌嬌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鄭仁身邊，笑著問道。
“還好。”
院子有200平左右，中式四合院式的別墅建筑，門前就是古運河，雖然在通州，但價錢也不便宜。
可在鄭仁嘴里，就變成了還行。
他是心里沒有逼數，除了醫療之外的事情，幾乎都沒有什么興趣，只是隨口敷衍。
但林嬌嬌確認為鄭仁是有這個資格的。
找人看病，付出什么樣的人情，要有什么樣的回報，林嬌嬌門清。
以后還想和鄭老板有更多合作，她又怎么能不去摸摸底。
要不然什么時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朋友的房子，人在外面，沒日子回來。鑰匙在我這兒，回去的時候放伊人車上，有空過來轉悠轉悠，這里也算是清凈。”林嬌嬌很平淡的道。
要是自己和小伊人來這里，算是世外桃源了吧。鄭仁略有意動，可也就是動了一下心思而已。
直接甩一套中式別墅出來，林嬌嬌這也算是大手筆了。
鄭仁搖了搖頭，也沒問她要做什么，淡淡說到：“不了，最近忙，沒時間。等閑下來，想過來直接找林姐。”
林嬌嬌也沒有詫異，送禮送不出去，也是正常。看來鄭老板來帝都一段時間，已經對自己的價值有了新的評估。
不再是為了蘿卜丁找自己“代購”的那個小大夫了。
她笑了笑，沒有強行把鑰匙塞給鄭仁，而是找小伊人去說笑烤串去了。
關上門，就是一方自己的天地，這種地兒真心的不錯。
面積還挺大，空氣也還好，以后生幾個孩子，養點貓貓狗狗，就找這么個地兒養老，似乎也不錯。
鄭仁找了一個角落，安靜的坐下，從兜里拿出紫云。
還剩幾根，抽完了，要換大云么？鄭仁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到時候再說。
抽了小十年的紫云，換煙的話，會不會不習慣？
靜靜的抽著煙，看著院子里笑語歡聲，鄭仁無比安寧。不是不合群，而是靜靜的看著，鄭仁就覺得很開心了。
“鄭仁，吃什么？”小伊人坐在燒烤的爐邊，翻弄著串兒，玩的開心。臉蛋紅撲撲的，鼻尖幾點香汗。
蘇云拎著杯子，把鄭仁拉了過去。他總是嫌鄭仁太安靜，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
“老板，喝一杯呀，悠航的自釀啤酒，真心不錯。”蘇云比劃了一下。
“自釀的啊。”鄭仁看著蘇云遞過來的杯子，沒有接，有些出神。
“是啊。”
“我記得釀制啤酒后的酵母醬里，提取出了葉酸，是威爾斯女士研究的吧。蘇云，啤酒里面，葉酸含量是不是也很高？”鄭仁腦回路，似乎時時刻刻離不開醫院，離不開醫療。
“誰說的。”蘇云道，“就酵母醬里有，不過話說搞基礎研究的人，最后名垂青史的還是很多呢。像咱們搞臨床的人，就很少了。”
“沒事，很快你也能名留青史的。到時候拿諾獎的時候，你替我去吧，怎么樣？”鄭仁看著啤酒杯，已經把自己放空，隨口說到。
“切，小爺我這次是熟悉一下流程，要拿自己拿，還用頂著你的名兒？”蘇云大口的把啤酒喝光，爽利無比。
“老板，老板娘烤的串兒比海城那家好吃。”教授在一邊滿嘴流油的吃著串，夸獎著小伊人。
鄭仁笑了。
老板娘，這個稱呼會不會有點老？
正吃著，手機響起來。
鄭仁習慣性的心率一快，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是在海城市一院急診科，隨時要趕回去搶救的時候了。
拿出手機，見是楊教授的電話，鄭仁把嘴里的烤肉咽了下去，拿著手機走到一邊。
“楊哥，什么事兒。”鄭仁問到。
“鄭老板，醫務處說是明兒開會，那個戈謝氏病的患者要做直播手術。”楊教授說話的語氣有些古怪。
鄭仁靜靜的拿著手機，雖然那面沉默，但他卻沒接話。
電話這面，是歡快的聚餐，載歌載舞，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真實的笑容。
電話那面，是楊教授猶豫、忐忑的心情，左右為難。
鄭仁了解。
過了幾秒鐘，楊教授才嘆了口氣，道：“不過好像不是從咱醫院的角度做直播……”
哦？那樣就意味著即便是出事兒，和912醫院也沒什么關系。鄭仁笑了下，天下只要有點責任心的醫務處的人，都有點奸滑呢。
“是以諾獎項目組的名義？”鄭仁試探著問了一句。
“據說是，明天醫務處還要找你和孔主任談話。事兒是好事兒，院里面也支持。但你也知道……”說著，楊教授又頓住了。
給患者費勁找資金來源，還不是那種真假難辨的所謂慈善捐款，鄭仁這事兒做的可以說是仁至義盡。
但自己和醫院卻不能給一個名義，在楊教授看來，這就是耍流氓啊。
“沒事的，楊哥。”鄭仁笑道：“手術安排到哪天做？”
“要是沒問題，準備后天。”楊教授回答道。
“行，那咱們明天見，一起做個術前討論。”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鄭仁手里拿著電話，看著熱熱鬧鬧的同事、朋友、戀人在那歡歌笑語，心里開心。
這才是人世間原本的樣子啊。
……
912附近的一家五星酒店里。
韓廣志正拿著一個肝臟的3D模型在冥思苦想，時不時的在身邊的小本上記錄下來自己的問題。
術后鄭仁講課，語言深入淺出，每每說中問題實質，讓他很快的對新TIPS手術有了深刻而具體的理解。
越是深入理解，他就越是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鄭仁鄭老板做手術，沒什么難度，幾個簡單的步驟而已。但一深入理解，才知道難點在哪。
即便是鄭老板手把手的教自己，似乎也不是一兩個下午能學會的。
“小志，怎么樣？”裴英杰問到。
“老師，最基本的東西，我理解了。”韓廣志看著肝臟模型，小聲說到：“但還有幾個點，始終無法貫穿。”
“不是你的問題。”裴英杰被強行填鴨式教育了一個中午加一個下午，整個腦子暈乎乎的。可是以他的水平，已經邁進了門檻。
“剩下的，要手術來磨練了。涉及到術中定位的一些經驗，再有就是手法問題。”裴英杰道。
“哦，那就好。”韓廣志長吁了一口氣，笑道：“比我想象中，要簡單。看《新英格蘭》里面的那篇論文，我覺得根本無從下手。”
“能把事情講明白，這是本事啊。”裴英杰輕輕揉著太陽穴，眼睛緩緩閉上。
韓廣志怔了一下，馬上想到自己女朋友。
有一天，自己夸女朋友好看，她很開心，告訴自己，這是裸妝。
當時可不知道什么是裸妝，便含含糊糊的把話題岔開了。
回去查了一下，又咨詢了幾個師姐，這才知道裸妝屬于濃妝的一種。必須要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鄭老板講課，是不是也一樣呢？
看著他毫不費力，誰知道背后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小志，我覺得差不多了。你總結一下問題，明天再找鄭老板給我們講解一下，就飛回去。”裴英杰緩緩說道。
“好的，不過我的問題似乎有點多。”韓廣志看著放在一邊的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十幾個疑問點。
“不耽誤事兒。”裴英杰道：“回去后，盡快收患者，找鄭老板來飛刀吧。”
“……”
“你師兄不想學，那你好好和鄭老板學。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留院的事兒就別操心了。只要能掌握TIPS手術，我去給你辦留院的所有事兒。”裴英杰緩緩說道。
韓廣志的手抖了一下。
像是做夢一般，少年老成的韓廣志本來以為自己能冷靜下來。可是拿著筆的手越抖越厲害，心跳也是這樣。
留在魔都，以全國知名的高級三甲醫院作為自己醫療生涯的開篇，舞臺寬廣。和自己出去找工作，在二、三線城市上班，是完全不同的。
真的找到這個機會了么？韓廣志歡喜過后，有些惘然。
這么多年的拼搏、奮斗，沒日沒夜的在醫院摸爬滾打，為的不就是這么一個機會么？
沒想到，機會就這么來了。
“好好和鄭老板學。”裴英杰閉著眼睛，完全沒去看韓廣志錯愕的樣子，緩聲說到：“去年我受邀到海城去做長風微創的推廣，那時候鄭老板還只是剛調到急診科的住院總。沒想到，半年左右的時間，就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韓廣志靜靜的聽著。
像是他這種年輕人，心中又怎么能沒一點傲氣。從小就是學霸級的人物，考試排一次第二都要傷心好幾天。
但這次，他收斂了自己的鋒芒。金耀武回去后，裴老師可是好幾天都沒和他說話。韓廣志能覺察到，裴老師和金耀武之間的關系出現了一絲裂隙。
“半年啊，只有半年啊。”裴英杰有些感慨，聲音略略顫抖，隨即恢復正常，“當時我記得我還問鄭老板，給他一個免試的博士機會。他當時沒選，我也沒在意。沒想到……”
說著，裴英杰嘆了口氣。
“還是孔主任的眼神更好。”說著，他睜開眼睛，嚴肅的說到，“TIPS手術，必須要學會。這是介入科最難的手術，要是從這里被人落下，以后再想追趕，就難了。”
韓廣志用力的點點頭，略顯稚嫩的臉上表情像是裴老師一樣的嚴肅。
鄭仁習慣性的心率一快，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是在海城市一院急診科，隨時要趕回去搶救的時候了。
拿出手機，見是楊教授的電話，鄭仁把嘴里的烤肉咽了下去，拿著手機走到一邊。
“楊哥，什么事兒。”鄭仁問到。
“鄭老板，醫務處說是明兒開會，那個戈謝氏病的患者要做直播手術。”楊教授說話的語氣有些古怪。
鄭仁靜靜的拿著手機，雖然那面沉默，但他卻沒接話。
電話這面，是歡快的聚餐，載歌載舞，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真實的笑容。
電話那面，是楊教授猶豫、忐忑的心情，左右為難。
鄭仁了解。
過了幾秒鐘，楊教授才嘆了口氣，道：“不過好像不是從咱醫院的角度做直播……”
哦？那樣就意味著即便是出事兒，和912醫院也沒什么關系。鄭仁笑了下，天下只要有點責任心的醫務處的人，都有點奸滑呢。
“是以諾獎項目組的名義？”鄭仁試探著問了一句。
“據說是，明天醫務處還要找你和孔主任談話。事兒是好事兒，院里面也支持。但你也知道……”說著，楊教授又頓住了。
給患者費勁找資金來源，還不是那種真假難辨的所謂慈善捐款，鄭仁這事兒做的可以說是仁至義盡。
但自己和醫院卻不能給一個名義，在楊教授看來，這就是耍流氓啊。
“沒事的，楊哥。”鄭仁笑道：“手術安排到哪天做？”
“要是沒問題，準備后天。”楊教授回答道。
“行，那咱們明天見，一起做個術前討論。”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鄭仁手里拿著電話，看著熱熱鬧鬧的同事、朋友、戀人在那歡歌笑語，心里開心。
這才是人世間原本的樣子啊。
……
912附近的一家五星酒店里。
韓廣志正拿著一個肝臟的3D模型在冥思苦想，時不時的在身邊的小本上記錄下來自己的問題。
術后鄭仁講課，語言深入淺出，每每說中問題實質，讓他很快的對新TIPS手術有了深刻而具體的理解。
越是深入理解，他就越是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鄭仁鄭老板做手術，沒什么難度，幾個簡單的步驟而已。但一深入理解，才知道難點在哪。
即便是鄭老板手把手的教自己，似乎也不是一兩個下午能學會的。
“小志，怎么樣？”裴英杰問到。
“老師，最基本的東西，我理解了。”韓廣志看著肝臟模型，小聲說到：“但還有幾個點，始終無法貫穿。”
“不是你的問題。”裴英杰被強行填鴨式教育了一個中午加一個下午，整個腦子暈乎乎的。可是以他的水平，已經邁進了門檻。
“剩下的，要手術來磨練了。涉及到術中定位的一些經驗，再有就是手法問題。”裴英杰道。
“哦，那就好。”韓廣志長吁了一口氣，笑道：“比我想象中，要簡單。看《新英格蘭》里面的那篇論文，我覺得根本無從下手。”
“能把事情講明白，這是本事啊。”裴英杰輕輕揉著太陽穴，眼睛緩緩閉上。
韓廣志怔了一下，馬上想到自己女朋友。
有一天，自己夸女朋友好看，她很開心，告訴自己，這是裸妝。
當時可不知道什么是裸妝，便含含糊糊的把話題岔開了。
回去查了一下，又咨詢了幾個師姐，這才知道裸妝屬于濃妝的一種。必須要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鄭老板講課，是不是也一樣呢？
看著他毫不費力，誰知道背后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小志，我覺得差不多了。你總結一下問題，明天再找鄭老板給我們講解一下，就飛回去。”裴英杰緩緩說道。
“好的，不過我的問題似乎有點多。”韓廣志看著放在一邊的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十幾個疑問點。
“不耽誤事兒。”裴英杰道：“回去后，盡快收患者，找鄭老板來飛刀吧。”
“……”
“你師兄不想學，那你好好和鄭老板學。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留院的事兒就別操心了。只要能掌握TIPS手術，我去給你辦留院的所有事兒。”裴英杰緩緩說道。
韓廣志的手抖了一下。
像是做夢一般，少年老成的韓廣志本來以為自己能冷靜下來。可是拿著筆的手越抖越厲害，心跳也是這樣。
留在魔都，以全國知名的高級三甲醫院作為自己醫療生涯的開篇，舞臺寬廣。和自己出去找工作，在二、三線城市上班，是完全不同的。
真的找到這個機會了么？韓廣志歡喜過后，有些惘然。
這么多年的拼搏、奮斗，沒日沒夜的在醫院摸爬滾打，為的不就是這么一個機會么？
沒想到，機會就這么來了。
“好好和鄭老板學。”裴英杰閉著眼睛，完全沒去看韓廣志錯愕的樣子，緩聲說到：“去年我受邀到海城去做長風微創的推廣，那時候鄭老板還只是剛調到急診科的住院總。沒想到，半年左右的時間，就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韓廣志靜靜的聽著。
像是他這種年輕人，心中又怎么能沒一點傲氣。從小就是學霸級的人物，考試排一次第二都要傷心好幾天。
但這次，他收斂了自己的鋒芒。金耀武回去后，裴老師可是好幾天都沒和他說話。韓廣志能覺察到，裴老師和金耀武之間的關系出現了一絲裂隙。
“半年啊，只有半年啊。”裴英杰有些感慨，聲音略略顫抖，隨即恢復正常，“當時我記得我還問鄭老板，給他一個免試的博士機會。他當時沒選，我也沒在意。沒想到……”
說著，裴英杰嘆了口氣。
“還是孔主任的眼神更好。”說著，他睜開眼睛，嚴肅的說到，“TIPS手術，必須要學會。這是介入科最難的手術，要是從這里被人落下，以后再想追趕，就難了。”
韓廣志用力的點點頭，略顯稚嫩的臉上表情像是裴老師一樣的嚴肅。
燒烤活動，最后玩到凌晨，這才因為酒喝光了才散伙。
回到家，鄭仁見蘇云滿臉興奮，心事全無。心里感嘆，喝酒這種事兒看樣子還真是不錯。只可惜自己代謝酒精的酶天生就少，沒辦法開懷暢飲。
人生少了這種感覺，倒是很遺憾。
洗漱，躺到床上，鄭仁拿起手機。他先給小伊人留言，互道晚安，隨后翻開手機QQ，習慣性的看那個小男孩的說說。
【吐了十五次，很難受啊。好想像小鳥一樣，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飛翔，沒有煩惱。】
鄭仁拿著手機，有些失神。
這是在化療么？
那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的身影出現在鄭仁的腦海里。
他已經記不清楚小男孩長什么樣子了，只記得在角落里玩游戲，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片段。
腦子里亂糟糟的，想了很久，但到最后自己想了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他剛準備關上手機，好好睡一覺，忽然馮旭輝的微信發了進來。
【鄭總，可吸收編織脾網膜授權已經拿到，明天麻煩您提臨采單。】
速度真快啊，鄭仁微微一笑，回了馮旭輝一條微信后關上手機。
戈謝氏病的患者，手術的問題不大，尤其是有可吸收的脾網膜的情況下。手術完成度，自己在系統空間訓練的時候，就能達到98%以上。有了新的耗材，很有可能達到99%~100%。
鄭仁想了想，還是先去系統手術室看了一眼。
點選購買手術時間，卻沒見到有脾網膜的存在。
大豬蹄子還是太嚴謹了一些吧，外界的環境模擬的一絲不茍。這種可吸收脾網膜912現在沒有，系統手術室里也從來不出現。
看樣子最后一次適應新耗材，還是要等馮旭輝把可吸收脾網膜弄進來之后再說。
不過已經購買了手術時間，不做一次就太浪費了。
34分鐘，手術結束，手術完成度96%。
鄭仁對這個完成度是很滿意的，畢竟這種手術要是保留脾臟的話，難度還是很大的。雖然沒有達到98%，卻也能接受。
在海城的時候，做個脾修補術，都要擔驚受怕的，生怕術后出血。這次可是有巨大的切面，想要完全不出血，無異于天方夜譚。
如果有副脾的情況下，倒是可以選擇把巨脾完全切除。但是眼前的小患者沒有副脾，所以還是盡量保留一些脾臟好一些。
畢竟他的身體狀態很差，免疫功能和正常人沒法相提并論。
冒險保留一部分脾臟，術后恢復起來還是要快一些，避免很多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
第二天一早，一樣的洗漱，上樓吃早飯，趕奔醫院。
按部就班的生活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會枯燥而乏味。但對于鄭仁來講，這是一種幸福。
沒有任何意外，沒有人半夜打電話，把自己拉到手術臺上，可以睡到自然醒。
這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今天都是瑣事，鄭仁也沒什么好辦法，又不能把所有事兒都扔給蘇云他們去做。
只能硬著頭皮，一件一件的去辦。
查房，看一早急查的化驗單，評估患者病情。交班，帶著馮旭輝去找楊教授，讓他提臨采的單子，把可吸收脾網膜采購進醫院。
講課，解答疑問。后來還被醫務處給叫去，確定手術直播的模式。
作為一個獨立單元，以研究諾獎項目的小組的名義進行手術直播。
對院方的態度，鄭仁沒有意外。
本來想找時間去系統圖書館看看書，鄭仁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抽不出時間來。
沒辦法，這還是很多活甩給蘇云、教授他們干的情況。
而且患者有沈博士與常悅負責，自己除了查房之外，完全不操心。
正忙著，接到孔主任的電話。
“鄭老板，地下車庫，抓緊時間來。”孔主任很嚴肅的說到。
鄭仁楞了一下，但孔主任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情緒，讓鄭仁心頭一緊，知道大概率是有急事兒，或許是急診。
可是不去急診科，怎么去地下車庫呢？
他應了一聲，馬上飛奔下去。
有什么疑問，見面再說，這樣最節省時間。
很快，找到孔主任的車，鄭仁還穿著白服，也沒顧得上脫，直接上車。
“怎么了？”
“朱老五自己做二期TIPS手術，患者肝臟出血，止了三個小時，沒止住。”孔主任一邊說著，一邊發動車子，開出地庫。
“……”鄭仁無語。
不是說第一次的二期手術，要自己去做么？朱良辰怎么今天就弄了呢？而且時間也不對，現在取出支架，勉強可以，但鄭仁認為還是略有點早。
鄭仁見孔主任的臉色不好看，也沒說話，而是默默的脫下白服，扎上安全帶。
這是去救臺，可是朱良辰……鄭仁在心里嘆了口氣。
水平是不差的，要比省城的高少杰強一些。但是他怎么就自己瞎特么捅咕呢，鄭仁有些不開心了。
孔主任臉色鐵青，開車直奔帝都肝膽醫院。進了大門，他沒去找停車位，而是和看門的門衛招呼了一聲，就把車停在門衛附近。
鄭仁好奇，帝都寸土寸金，想找個停車位，尤其是現在這個時間段，可是好難的。
“孔主任，這是什么情況？”跟在孔主任身后，鄭仁問到。
“醫院的門衛這面，有自己的停車位，和門衛混熟了就好了。”孔主任勉強笑了笑，大步流星的趕奔介入手術室。
真是世事洞明皆學問，光是個停車，就有這么多說法。
鄭仁把這件事情記下來，心里想到，改天自己也要試一試。
路上，孔主任打了一個電話，聯系朱良辰。
畢竟是外院的人，直接報名闖手術室太不現實了。
很快，來到手術室門口，朱良辰穿著無菌衣，垂頭喪氣的等候著。
“什么情況？”孔主任問到。
“肝臟有撕裂、出血。我沒敢把帶膜支架直接取出來，先頂上了。”朱良辰把孔主任讓了進去，小聲說到。
門口是患者家屬，遇到這種事情，要是在門口大吵大鬧的話，怕是患者家屬先毛了。
“試過栓塞了么？”
“試過，血管很細，超選不進去。要是主干栓塞，對患者肝功能影響太大，怕術后出現肝衰。”朱良辰躲避著鄭仁的目光，頭微微低著，和孔主任說到。
回到家，鄭仁見蘇云滿臉興奮，心事全無。心里感嘆，喝酒這種事兒看樣子還真是不錯。只可惜自己代謝酒精的酶天生就少，沒辦法開懷暢飲。
人生少了這種感覺，倒是很遺憾。
洗漱，躺到床上，鄭仁拿起手機。他先給小伊人留言，互道晚安，隨后翻開手機QQ，習慣性的看那個小男孩的說說。
【吐了十五次，很難受啊。好想像小鳥一樣，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飛翔，沒有煩惱。】
鄭仁拿著手機，有些失神。
這是在化療么？
那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的身影出現在鄭仁的腦海里。
他已經記不清楚小男孩長什么樣子了，只記得在角落里玩游戲，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片段。
腦子里亂糟糟的，想了很久，但到最后自己想了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他剛準備關上手機，好好睡一覺，忽然馮旭輝的微信發了進來。
【鄭總，可吸收編織脾網膜授權已經拿到，明天麻煩您提臨采單。】
速度真快啊，鄭仁微微一笑，回了馮旭輝一條微信后關上手機。
戈謝氏病的患者，手術的問題不大，尤其是有可吸收的脾網膜的情況下。手術完成度，自己在系統空間訓練的時候，就能達到98%以上。有了新的耗材，很有可能達到99%~100%。
鄭仁想了想，還是先去系統手術室看了一眼。
點選購買手術時間，卻沒見到有脾網膜的存在。
大豬蹄子還是太嚴謹了一些吧，外界的環境模擬的一絲不茍。這種可吸收脾網膜912現在沒有，系統手術室里也從來不出現。
看樣子最后一次適應新耗材，還是要等馮旭輝把可吸收脾網膜弄進來之后再說。
不過已經購買了手術時間，不做一次就太浪費了。
34分鐘，手術結束，手術完成度96%。
鄭仁對這個完成度是很滿意的，畢竟這種手術要是保留脾臟的話，難度還是很大的。雖然沒有達到98%，卻也能接受。
在海城的時候，做個脾修補術，都要擔驚受怕的，生怕術后出血。這次可是有巨大的切面，想要完全不出血，無異于天方夜譚。
如果有副脾的情況下，倒是可以選擇把巨脾完全切除。但是眼前的小患者沒有副脾，所以還是盡量保留一些脾臟好一些。
畢竟他的身體狀態很差，免疫功能和正常人沒法相提并論。
冒險保留一部分脾臟，術后恢復起來還是要快一些，避免很多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
第二天一早，一樣的洗漱，上樓吃早飯，趕奔醫院。
按部就班的生活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會枯燥而乏味。但對于鄭仁來講，這是一種幸福。
沒有任何意外，沒有人半夜打電話，把自己拉到手術臺上，可以睡到自然醒。
這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今天都是瑣事，鄭仁也沒什么好辦法，又不能把所有事兒都扔給蘇云他們去做。
只能硬著頭皮，一件一件的去辦。
查房，看一早急查的化驗單，評估患者病情。交班，帶著馮旭輝去找楊教授，讓他提臨采的單子，把可吸收脾網膜采購進醫院。
講課，解答疑問。后來還被醫務處給叫去，確定手術直播的模式。
作為一個獨立單元，以研究諾獎項目的小組的名義進行手術直播。
對院方的態度，鄭仁沒有意外。
本來想找時間去系統圖書館看看書，鄭仁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抽不出時間來。
沒辦法，這還是很多活甩給蘇云、教授他們干的情況。
而且患者有沈博士與常悅負責，自己除了查房之外，完全不操心。
正忙著，接到孔主任的電話。
“鄭老板，地下車庫，抓緊時間來。”孔主任很嚴肅的說到。
鄭仁楞了一下，但孔主任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情緒，讓鄭仁心頭一緊，知道大概率是有急事兒，或許是急診。
可是不去急診科，怎么去地下車庫呢？
他應了一聲，馬上飛奔下去。
有什么疑問，見面再說，這樣最節省時間。
很快，找到孔主任的車，鄭仁還穿著白服，也沒顧得上脫，直接上車。
“怎么了？”
“朱老五自己做二期TIPS手術，患者肝臟出血，止了三個小時，沒止住。”孔主任一邊說著，一邊發動車子，開出地庫。
“……”鄭仁無語。
不是說第一次的二期手術，要自己去做么？朱良辰怎么今天就弄了呢？而且時間也不對，現在取出支架，勉強可以，但鄭仁認為還是略有點早。
鄭仁見孔主任的臉色不好看，也沒說話，而是默默的脫下白服，扎上安全帶。
這是去救臺，可是朱良辰……鄭仁在心里嘆了口氣。
水平是不差的，要比省城的高少杰強一些。但是他怎么就自己瞎特么捅咕呢，鄭仁有些不開心了。
孔主任臉色鐵青，開車直奔帝都肝膽醫院。進了大門，他沒去找停車位，而是和看門的門衛招呼了一聲，就把車停在門衛附近。
鄭仁好奇，帝都寸土寸金，想找個停車位，尤其是現在這個時間段，可是好難的。
“孔主任，這是什么情況？”跟在孔主任身后，鄭仁問到。
“醫院的門衛這面，有自己的停車位，和門衛混熟了就好了。”孔主任勉強笑了笑，大步流星的趕奔介入手術室。
真是世事洞明皆學問，光是個停車，就有這么多說法。
鄭仁把這件事情記下來，心里想到，改天自己也要試一試。
路上，孔主任打了一個電話，聯系朱良辰。
畢竟是外院的人，直接報名闖手術室太不現實了。
很快，來到手術室門口，朱良辰穿著無菌衣，垂頭喪氣的等候著。
“什么情況？”孔主任問到。
“肝臟有撕裂、出血。我沒敢把帶膜支架直接取出來，先頂上了。”朱良辰把孔主任讓了進去，小聲說到。
門口是患者家屬，遇到這種事情，要是在門口大吵大鬧的話，怕是患者家屬先毛了。
“試過栓塞了么？”
“試過，血管很細，超選不進去。要是主干栓塞，對患者肝功能影響太大，怕術后出現肝衰。”朱良辰躲避著鄭仁的目光，頭微微低著，和孔主任說到。
鄭仁沒說什么，只是沉默的換衣服。
“走，去看看情況。”孔主任也抓緊時間換了衣服，戴上無菌帽，快步走了進去。
先來到操作臺前，孔主任開始調閱手術過程的影像。
取支架的過程中，角度略有偏差，碰到肝臟實質，導致一根小動脈破裂出血。
這也是為什么從前的TIPS手術只下一枚支架，從來不做回收的原因。
下第二枚可回收支架，等待患者適應了血氨情況，然后再取出，擴大流出道的確是很完美的設想。但取出第二枚可回收支架的過程，卻有很多困難的點。
鄭仁是介入手術技能樹已經到了巨匠級別，才敢這么做。可是很多細節性的東西，還沒等教給朱良辰，他就嘗試去自己做。
這事兒……
其實，倒也不能說是朱良辰完全錯了。
只是，這種失誤，完全沒必要么。
他站在孔主任身后，看著朱良辰做手術的影像，人卻來到系統空間，點選手術訓練。
系統手術室拔地而起，鄭仁毫不猶豫進去。
他的心，在滴血。
雖然現在手術訓練時間還有富余，可這完全是沒必要的“消費”啊。朱良辰這廝！
鄭仁心里恨恨的想到。
心已經在滴血了，他也不浪費手術訓練時間，直接開始手術。
其實以鄭仁的介入手術水準，完全可以直接上臺。但這畢竟是意外情況，自己接手朱良辰的手術，和自己做，是兩個概念。
鄭仁還是選擇了穩妥的購買手術訓練時間，要是有什么問題，還是在系統手術室，讓實驗體承受吧。
對于這種并發癥，鄭仁早就有過研究。栓塞，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先讓支架癟了一點，造影，馬上看到有血流出現。
穿刺的工作朱良辰都已經做完了，鄭仁開始超選動脈。
肝硬化晚期的患者肝臟有萎縮，動脈更是因為各種原因出現解剖結構異常。再加上脾大，凝血機制不好，所以一兩個小時的帶膜支架壓迫止血，并沒有什么效果。
造影結果顯示，出血的小動脈是一根四級、五級交界的動脈。很細，超選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對于鄭仁來講，這種超選的難度，不會比前列腺介入栓塞更有難度的。
左右手交叉操作，鄭仁超選的很熟練、很細致。
因為肝硬化晚期的患者肝功能都很差，加上肝臟萎縮，所以能少栓塞，就少栓塞，以免導致患者出現肝衰竭。
導絲進入，一層一層超選，最后來到出血的動脈里。
幾乎是對著出血點進行栓塞了，鄭仁確定，即便自己介入手術水平達到巔峰級別，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手術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考驗超選的手法。
栓塞，重新造影。
鄭仁把握十足，可是系統卻只給出了85%的手術完成度。
奇怪，為什么會是這樣？
觀察了幾分鐘，鄭仁發現除了一根小動脈外，穿刺放置支架的通道里，在不斷的滲血。
這是反復摩擦后，導致肝實質大面積挫傷的結果。
鄭仁也很無奈。
朱良辰手法不對，造成了更大的手術副損傷。
這要怎么辦？鄭仁一時之間也有些無奈了。栓塞小動脈，能解決很大的問題。患者就這么下臺，倒也沒事。滲血的問題，可能會很快就好起來，但也有可能不斷滲血，導致狀態惡化，最后出現失血性休克。
不能等患者自愈，要解決這個問題！鄭仁馬上做了自己的選擇。
碰運氣的事情，還是不要去做。雖然鄭仁有幸運加成，但卻在內心深處很是反感這樣。
再超選，找到滲血的挫傷位置的幾根供血動脈，超選，栓塞。
鄭仁面對一個難題，超選的越是細致，能止血的范圍就越小。這樣的話，還要做更多的超選、栓塞。
怎么能取得一個最大收益，最小損傷的點，是很難的。
不過好在有很多手術訓練時間，鄭仁干脆一點點的試探，一點點的去做。
幸好這是系統手術室，可以犯錯。
隨著時間的推移，鄭仁也漸漸的摸索出來一個平衡點。栓塞什么位置的3、4級小動脈，能避免給患者帶來更大的損傷，卻又可以順利止血。
只是手術訓練時間浪費的讓鄭仁有些心疼。
十五個小時后，鄭仁終于看到手術完成度達到97%。
就這樣吧，再多，估計很難能達到。
畢竟患者血小板比正常人少了一半還要多，這種情況下，能達到97%的手術完成度，已經幾乎到了極限。
他看了一眼實驗體，有些遺憾。
轉身出了系統手術室，回到現實。
孔主任翻閱完了手術的過程，沉聲道：“老五，我和鄭老板上，你歇歇。”
鄭仁連忙去刷手。
和孔主任一起上臺，他可不能像是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樣，等著教授做完準備，自己再上。
對老主任，還是要表達出尊重的。
看鄭仁跑去刷手，做準備，孔主任深深的看了朱良辰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朱良辰覺得口干舌燥，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對鄭仁的到來有些不滿。
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他低著頭，不去看孔主任。
孔主任也沒什么，刷手，上臺。
“鄭老板，你來做。”孔主任上去之后，直接站到鄭仁的下手，把他擠到術者位置上。
鄭仁也沒有繼續客氣，直接把微導絲塞了進去，開始進行超選擇動脈造影+動脈栓塞。
操作間里，朱良辰愣愣的透過鉛化玻璃看著手術臺上的一老一小。
自己做錯了么？他不這么認為。
肯定是手術設計的問題，原本就不應該下兩個帶膜支架！
二期手術，難度很大，完全違背了這么多年來做TIPS手術的準則。
朱良辰嘗試了很久，沒有太過于暴力的操作。都是老大夫，都是做過上百臺TIPS手術的人，心里都清楚，暴力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或許能暴力取出帶膜支架，卻絕對會伴隨大出血。一直到最后，朱良辰才萬般無奈的給孔主任打了電話，請求幫助。
他能止血成功吧，朱良辰心里開始期盼著。
至于以后，TIPS手術，還是不要碰了。即便是改良過的，這風險也太大了。
“走，去看看情況。”孔主任也抓緊時間換了衣服，戴上無菌帽，快步走了進去。
先來到操作臺前，孔主任開始調閱手術過程的影像。
取支架的過程中，角度略有偏差，碰到肝臟實質，導致一根小動脈破裂出血。
這也是為什么從前的TIPS手術只下一枚支架，從來不做回收的原因。
下第二枚可回收支架，等待患者適應了血氨情況，然后再取出，擴大流出道的確是很完美的設想。但取出第二枚可回收支架的過程，卻有很多困難的點。
鄭仁是介入手術技能樹已經到了巨匠級別，才敢這么做。可是很多細節性的東西，還沒等教給朱良辰，他就嘗試去自己做。
這事兒……
其實，倒也不能說是朱良辰完全錯了。
只是，這種失誤，完全沒必要么。
他站在孔主任身后，看著朱良辰做手術的影像，人卻來到系統空間，點選手術訓練。
系統手術室拔地而起，鄭仁毫不猶豫進去。
他的心，在滴血。
雖然現在手術訓練時間還有富余，可這完全是沒必要的“消費”啊。朱良辰這廝！
鄭仁心里恨恨的想到。
心已經在滴血了，他也不浪費手術訓練時間，直接開始手術。
其實以鄭仁的介入手術水準，完全可以直接上臺。但這畢竟是意外情況，自己接手朱良辰的手術，和自己做，是兩個概念。
鄭仁還是選擇了穩妥的購買手術訓練時間，要是有什么問題，還是在系統手術室，讓實驗體承受吧。
對于這種并發癥，鄭仁早就有過研究。栓塞，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先讓支架癟了一點，造影，馬上看到有血流出現。
穿刺的工作朱良辰都已經做完了，鄭仁開始超選動脈。
肝硬化晚期的患者肝臟有萎縮，動脈更是因為各種原因出現解剖結構異常。再加上脾大，凝血機制不好，所以一兩個小時的帶膜支架壓迫止血，并沒有什么效果。
造影結果顯示，出血的小動脈是一根四級、五級交界的動脈。很細，超選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對于鄭仁來講，這種超選的難度，不會比前列腺介入栓塞更有難度的。
左右手交叉操作，鄭仁超選的很熟練、很細致。
因為肝硬化晚期的患者肝功能都很差，加上肝臟萎縮，所以能少栓塞，就少栓塞，以免導致患者出現肝衰竭。
導絲進入，一層一層超選，最后來到出血的動脈里。
幾乎是對著出血點進行栓塞了，鄭仁確定，即便自己介入手術水平達到巔峰級別，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手術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考驗超選的手法。
栓塞，重新造影。
鄭仁把握十足，可是系統卻只給出了85%的手術完成度。
奇怪，為什么會是這樣？
觀察了幾分鐘，鄭仁發現除了一根小動脈外，穿刺放置支架的通道里，在不斷的滲血。
這是反復摩擦后，導致肝實質大面積挫傷的結果。
鄭仁也很無奈。
朱良辰手法不對，造成了更大的手術副損傷。
這要怎么辦？鄭仁一時之間也有些無奈了。栓塞小動脈，能解決很大的問題。患者就這么下臺，倒也沒事。滲血的問題，可能會很快就好起來，但也有可能不斷滲血，導致狀態惡化，最后出現失血性休克。
不能等患者自愈，要解決這個問題！鄭仁馬上做了自己的選擇。
碰運氣的事情，還是不要去做。雖然鄭仁有幸運加成，但卻在內心深處很是反感這樣。
再超選，找到滲血的挫傷位置的幾根供血動脈，超選，栓塞。
鄭仁面對一個難題，超選的越是細致，能止血的范圍就越小。這樣的話，還要做更多的超選、栓塞。
怎么能取得一個最大收益，最小損傷的點，是很難的。
不過好在有很多手術訓練時間，鄭仁干脆一點點的試探，一點點的去做。
幸好這是系統手術室，可以犯錯。
隨著時間的推移，鄭仁也漸漸的摸索出來一個平衡點。栓塞什么位置的3、4級小動脈，能避免給患者帶來更大的損傷，卻又可以順利止血。
只是手術訓練時間浪費的讓鄭仁有些心疼。
十五個小時后，鄭仁終于看到手術完成度達到97%。
就這樣吧，再多，估計很難能達到。
畢竟患者血小板比正常人少了一半還要多，這種情況下，能達到97%的手術完成度，已經幾乎到了極限。
他看了一眼實驗體，有些遺憾。
轉身出了系統手術室，回到現實。
孔主任翻閱完了手術的過程，沉聲道：“老五，我和鄭老板上，你歇歇。”
鄭仁連忙去刷手。
和孔主任一起上臺，他可不能像是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樣，等著教授做完準備，自己再上。
對老主任，還是要表達出尊重的。
看鄭仁跑去刷手，做準備，孔主任深深的看了朱良辰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朱良辰覺得口干舌燥，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對鄭仁的到來有些不滿。
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他低著頭，不去看孔主任。
孔主任也沒什么，刷手，上臺。
“鄭老板，你來做。”孔主任上去之后，直接站到鄭仁的下手，把他擠到術者位置上。
鄭仁也沒有繼續客氣，直接把微導絲塞了進去，開始進行超選擇動脈造影+動脈栓塞。
操作間里，朱良辰愣愣的透過鉛化玻璃看著手術臺上的一老一小。
自己做錯了么？他不這么認為。
肯定是手術設計的問題，原本就不應該下兩個帶膜支架！
二期手術，難度很大，完全違背了這么多年來做TIPS手術的準則。
朱良辰嘗試了很久，沒有太過于暴力的操作。都是老大夫，都是做過上百臺TIPS手術的人，心里都清楚，暴力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或許能暴力取出帶膜支架，卻絕對會伴隨大出血。一直到最后，朱良辰才萬般無奈的給孔主任打了電話，請求幫助。
他能止血成功吧，朱良辰心里開始期盼著。
至于以后，TIPS手術，還是不要碰了。即便是改良過的，這風險也太大了。
氣密鉛門早都關上了，隨著鄭仁盲選結束，屏幕隨后亮起來。
微導絲已經盲選到很深的位置，朱良辰知道，要是換做自己做盲選的話，肯定到不了這里。
不經意之間，他已經認可了鄭仁的手術水準。要是連超選都做不好，能被推薦成諾獎項目么？
然后的超選，就要看技術水平了。
微導絲不疾不徐的進入下一級肝動脈，不管角度有多詭異，不管管腔有多細，都沒有阻礙到微導絲的進入。
水平真高啊，朱良辰看著微導絲的超選過程，心中愕然。
鄭老板真的不光是TIPS手術做得好，整體的介入水準，都要超出自己的水平很多。
或許他能順利止血吧，朱良辰也無法確定，只能期盼著鄭仁成功。
每一個醫生，正常情況下從來都不會希望手術失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沒人會這么去想。
只是朱良辰心里暗暗的琢磨，二期手術的風險太高了，要不只下一個支架就行。反正一期TIPS手術選點自己已經掌握了，以后不再做這種冒險的嘗試，總可以了吧。
雖然要面對患者血氨升高，肝性腦病的風險，但總要比二期手術出血好得多。
正看著，朱良辰忽然見到微導絲停到某個點，微導管順了進去。
這里……
位置好像有點淺啊。
雖然對于絕大多數的介入醫生，包括自己來講，能超選到這里，都算是很幸運的了，要手感大爆才行。
可是之前鄭仁這小子的超選，沒有一絲的困難，朱良辰覺得他肯定能再做進一步的超選。
猶豫了一下，見微導管已經到了位置，要是再不提出疑問，馬上就要栓塞了。
朱良辰雖然格外的不想和鄭仁說話，就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兒，不愿去直接面對，但還是一狠心，按下對講器的按鈕。
“鄭老板，麻煩出來一下。”朱良辰沉聲說到。
鄭仁知道朱良辰的意思，這種話，是沒辦法大聲說出來的。患者處于局麻狀態，說什么都能聽清楚。
雖然狀態沒什么改變，肝臟出血點被支架壓著，也沒出多少血，距離失血性休克還很遠。只是躺了幾個小時，但患者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尤其是又更換了術者。
局麻手術，這點是最不好的。
鄭仁停止踩線，看了孔主任一眼，小聲道：“我去和朱老師說明一下情況。”
孔主任點了點頭。
用腳打開氣密鉛門，鄭仁雙手舉在胸前，來到操作間。
“鄭老板，超選的位置有點淺吧。”
“朱老師，不能再往下超選了。”鄭仁道。
“為什么？”朱良辰的疑問脫口而出。
“因為你剛剛做的操作，對肝實質造成大面積的挫傷，有毛細血管滲血。”鄭仁的話語聲很平和，只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
沒有憤怒，沒有指責。
但即便是這樣，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只無形的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朱良辰的臉上。
朱良辰臉上紅白交替，雙手握拳，想要反駁，卻找不到該說什么。
真特么的！為什么要學TIPS手術？！他心里怒吼著，可是卻無法對鄭仁吼出來。
“沒事兒的話，我就去做手術了。”鄭仁安然說到。
朱良辰沒說什么，而是扭過身，看著屏幕。
鄭仁回到手術室，關上氣密鉛門，手術繼續進行。
孔主任沒有對鄭仁的操作有質疑，多年豐富的臨床經驗，已經隱約猜到了鄭仁的意思。尤其是他對鄭仁有一種信任，鄭仁的做法都是有道理的，只要不太出格，由他去做好了。
四十二分鐘，六根小動脈的細致栓塞終于全部結束。
鄭仁把二期TIPS手術做完，等待了十分鐘，再次造影。
肝實質內，沒有大量出血的征象，手術宣告結束。
“辛苦。”孔主任道。
“應該的。”鄭仁笑了笑，撕掉無菌手術衣，扔到醫療廢物垃圾桶里，轉身去脫鉛衣。
兩人脫了鉛衣，回到操作間。
此時，朱良辰手下的小大夫正在做按壓止血，隨后送患者的問題，也不用鄭仁操心。
“謝謝。”朱良辰看著孔主任道：“到飯時了，出去吃口飯吧。”
孔主任沒說話，看了一眼鄭仁。
“您去吧，我回去要看一眼可吸收脾網膜，明兒有直播手術，慎重一點。”鄭仁微笑，拒絕了朱良辰的邀請。
雖然這份邀請朱良辰也是捏著鼻子說的，他心里對和鄭仁一起吃飯很是膩歪，但畢竟人家是來救火的，連頓飯都不吃就這么回去，太不像話了。
聽鄭仁拒絕，朱良辰心里百味陳雜。
憤怒于一個年輕醫生竟然拒絕自己的邀請，
輕松于不用面對這個人，不用面對自己的失誤。
鄭仁轉身，道：“孔主任，我去換衣服了。”
孔主任點點頭，道：“鄭老板，你自己叫個車回去吧，我有點低血糖，吃口飯再走。”
“好的。”鄭仁直接去更衣室，換衣服。
當鄭仁離開，孔主任才看著朱良辰，良久無語。低血糖什么的，只是借口，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朱良辰被孔主任看的手足無措。
過了很久，患者被送回去，孔主任才嘆了口氣，拍了拍朱良辰的肩膀，道：“看眼患者去吧。”
“嗯。”朱良辰點頭說到。
“老五啊，唉。”無盡言語，都在一聲長嘆之中。
……
鄭仁換了衣服，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帝都肝膽醫院的大門。
周春勇主任已經對自己發出邀請，他這幾天出門診，把精力放到肝硬化、門脈高壓的患者身上。
據說已經收了一些患者，具體數字，鄭仁沒主動和周春勇接觸，并不知道。
這種帝都三甲專科醫院，要是敞開了收，一天十臺、二十臺手術，跟玩一樣。
不過鄭仁沒去找周春勇，畢竟自己是來救臺的，沒法和周春勇解釋。
雖然覺得朱良辰這人一般，但鄭仁也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走出醫院，鄭仁才拿起手機。
本來準備給小伊人發信息，問問晚上吃什么，自己是要坐地鐵回家還是等伊人來接自己。
沒想到手機上竟然顯示有七八條未接來電。
微導絲已經盲選到很深的位置，朱良辰知道，要是換做自己做盲選的話，肯定到不了這里。
不經意之間，他已經認可了鄭仁的手術水準。要是連超選都做不好，能被推薦成諾獎項目么？
然后的超選，就要看技術水平了。
微導絲不疾不徐的進入下一級肝動脈，不管角度有多詭異，不管管腔有多細，都沒有阻礙到微導絲的進入。
水平真高啊，朱良辰看著微導絲的超選過程，心中愕然。
鄭老板真的不光是TIPS手術做得好，整體的介入水準，都要超出自己的水平很多。
或許他能順利止血吧，朱良辰也無法確定，只能期盼著鄭仁成功。
每一個醫生，正常情況下從來都不會希望手術失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沒人會這么去想。
只是朱良辰心里暗暗的琢磨，二期手術的風險太高了，要不只下一個支架就行。反正一期TIPS手術選點自己已經掌握了，以后不再做這種冒險的嘗試，總可以了吧。
雖然要面對患者血氨升高，肝性腦病的風險，但總要比二期手術出血好得多。
正看著，朱良辰忽然見到微導絲停到某個點，微導管順了進去。
這里……
位置好像有點淺啊。
雖然對于絕大多數的介入醫生，包括自己來講，能超選到這里，都算是很幸運的了，要手感大爆才行。
可是之前鄭仁這小子的超選，沒有一絲的困難，朱良辰覺得他肯定能再做進一步的超選。
猶豫了一下，見微導管已經到了位置，要是再不提出疑問，馬上就要栓塞了。
朱良辰雖然格外的不想和鄭仁說話，就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兒，不愿去直接面對，但還是一狠心，按下對講器的按鈕。
“鄭老板，麻煩出來一下。”朱良辰沉聲說到。
鄭仁知道朱良辰的意思，這種話，是沒辦法大聲說出來的。患者處于局麻狀態，說什么都能聽清楚。
雖然狀態沒什么改變，肝臟出血點被支架壓著，也沒出多少血，距離失血性休克還很遠。只是躺了幾個小時，但患者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尤其是又更換了術者。
局麻手術，這點是最不好的。
鄭仁停止踩線，看了孔主任一眼，小聲道：“我去和朱老師說明一下情況。”
孔主任點了點頭。
用腳打開氣密鉛門，鄭仁雙手舉在胸前，來到操作間。
“鄭老板，超選的位置有點淺吧。”
“朱老師，不能再往下超選了。”鄭仁道。
“為什么？”朱良辰的疑問脫口而出。
“因為你剛剛做的操作，對肝實質造成大面積的挫傷，有毛細血管滲血。”鄭仁的話語聲很平和，只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
沒有憤怒，沒有指責。
但即便是這樣，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只無形的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朱良辰的臉上。
朱良辰臉上紅白交替，雙手握拳，想要反駁，卻找不到該說什么。
真特么的！為什么要學TIPS手術？！他心里怒吼著，可是卻無法對鄭仁吼出來。
“沒事兒的話，我就去做手術了。”鄭仁安然說到。
朱良辰沒說什么，而是扭過身，看著屏幕。
鄭仁回到手術室，關上氣密鉛門，手術繼續進行。
孔主任沒有對鄭仁的操作有質疑，多年豐富的臨床經驗，已經隱約猜到了鄭仁的意思。尤其是他對鄭仁有一種信任，鄭仁的做法都是有道理的，只要不太出格，由他去做好了。
四十二分鐘，六根小動脈的細致栓塞終于全部結束。
鄭仁把二期TIPS手術做完，等待了十分鐘，再次造影。
肝實質內，沒有大量出血的征象，手術宣告結束。
“辛苦。”孔主任道。
“應該的。”鄭仁笑了笑，撕掉無菌手術衣，扔到醫療廢物垃圾桶里，轉身去脫鉛衣。
兩人脫了鉛衣，回到操作間。
此時，朱良辰手下的小大夫正在做按壓止血，隨后送患者的問題，也不用鄭仁操心。
“謝謝。”朱良辰看著孔主任道：“到飯時了，出去吃口飯吧。”
孔主任沒說話，看了一眼鄭仁。
“您去吧，我回去要看一眼可吸收脾網膜，明兒有直播手術，慎重一點。”鄭仁微笑，拒絕了朱良辰的邀請。
雖然這份邀請朱良辰也是捏著鼻子說的，他心里對和鄭仁一起吃飯很是膩歪，但畢竟人家是來救火的，連頓飯都不吃就這么回去，太不像話了。
聽鄭仁拒絕，朱良辰心里百味陳雜。
憤怒于一個年輕醫生竟然拒絕自己的邀請，
輕松于不用面對這個人，不用面對自己的失誤。
鄭仁轉身，道：“孔主任，我去換衣服了。”
孔主任點點頭，道：“鄭老板，你自己叫個車回去吧，我有點低血糖，吃口飯再走。”
“好的。”鄭仁直接去更衣室，換衣服。
當鄭仁離開，孔主任才看著朱良辰，良久無語。低血糖什么的，只是借口，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朱良辰被孔主任看的手足無措。
過了很久，患者被送回去，孔主任才嘆了口氣，拍了拍朱良辰的肩膀，道：“看眼患者去吧。”
“嗯。”朱良辰點頭說到。
“老五啊，唉。”無盡言語，都在一聲長嘆之中。
……
鄭仁換了衣服，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帝都肝膽醫院的大門。
周春勇主任已經對自己發出邀請，他這幾天出門診，把精力放到肝硬化、門脈高壓的患者身上。
據說已經收了一些患者，具體數字，鄭仁沒主動和周春勇接觸，并不知道。
這種帝都三甲專科醫院，要是敞開了收，一天十臺、二十臺手術，跟玩一樣。
不過鄭仁沒去找周春勇，畢竟自己是來救臺的，沒法和周春勇解釋。
雖然覺得朱良辰這人一般，但鄭仁也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走出醫院，鄭仁才拿起手機。
本來準備給小伊人發信息，問問晚上吃什么，自己是要坐地鐵回家還是等伊人來接自己。
沒想到手機上竟然顯示有七八條未接來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