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周的時間過去了。
TIPS手術按部就班的做著，中間鄭仁去帝都肝膽和鵬城開發區做了二期手術，周春勇和穆濤算是基本出師了。戈謝氏病導致的脾大也做了兩例，并且成功進行了手術直播。
而高少杰那面手術也在繼續進行，【名揚天下第二階段】完成的手術數量也在不斷的增長，距離完成任務已經不遠了。
但天下的事情，有人高興，就有人不高興。
這段時間，趙文華很不開心，也不甘心，但卻沒有任何辦法。
自從鄭仁來到912之后，他就因為病床的事情一直看這個年輕人不順眼。
最開始趙文華也沒想做什么，他的想法很簡單，這么年輕的醫生，肯定會犯錯。
只要犯錯，自己就有機會。雖然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把他給攆走，但可以嘗試一下，難道不是么？
況且鄭仁在作死的路上狂奔著，什么手術直播，什么跨科室手術，什么罕見病的手術，沒一樣落下的。
但趙文華就奇了怪了，這么多事兒，鄭仁竟然做的近乎于滴水不漏。
手術直播，趙文華最近場場不落的看。可是鄭仁的手術做的，那叫一個穩，是趙文華從醫幾十年來見過最穩的。
整個手術過程，沒有一絲破綻。即便趙文華已經是博士生導師了，親自做過的TIPS手術也有上百例，卻從來沒見過這種手術和這種術者。
趙文華感覺，做手術的根本就特么不像是一個人，而像是一臺機器。
無論是一兩臺直播的TIPS手術，還是六七臺TIPS手術，結果都是一樣，每一臺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似的。
別說因為患者病情輕重、局部解剖結構不同而導致手術出現波瀾，甚至就連最微不足道的一次穿刺失敗都沒發生過。
每次看直播的TIPS手術，趙文華都會有一種幻覺——鄭仁這貨壓根不是人類。
當鄭仁準備跨科室做戈謝氏病的巨脾半切除手術的時候，趙文華覺得這是一個破綻。
為此，趙文華找到在醫務處當副處長的老同學林格。可是林格告訴他，鄭仁有普外科執業證，只能從院方的角度來警告一下鄭仁。（注1）
但杏林園公司的工作做的極為踏實，醫務處的葉處長也對罕見病的診治很支持，最好別在這方面輕舉妄動。
于是趙文華只好期待著鄭仁手術失敗。
他也知道這樣不好，從醫幾十年，最基本的醫德在趙文華心里隱隱的告訴他，這么想違背了良知。
所以幾次戈謝氏病的直播手術，趙文華看的都很糾結。
但，
一切都沒有發生。
那么大的脾，說切就切了，手術術中出血少，手術做的那叫一個干凈。
和TIPS手術一樣，看直播，給趙文華加深了術者根本不是人的錯覺。
趙文華腹誹，有這本事，去肝膽外科啊，沒事兒來介入科和自己搶床位干個毛線！
但腹誹終歸是腹誹，這話趙文華可不敢當著鄭仁的面說。
在孔主任沒回來之前，趙文華臨時當家的時候，還敢在交班早會上說幾句閑話，諷刺一下鄭仁和他手下的醫生。
但當孔主任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趙文華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明面上和鄭仁針鋒相對，孔主任必然會撕破臉皮與自己硬抗。
雖然自己算是手眼通天，可是抗不過孔主任。912的大主任，那面無論哪方面資源都要比自己更強幾分。
人家畢竟是大主任。
不光是孔主任，甚至連崔老這么一個工程院的老院士也來搗亂，趙文華真心不敢輕舉妄動。
大的事情找不到借口，那就從小處著手，似乎也是一個辦法。
趙文華沒事兒的時候開始翻閱鄭仁組患者的病歷。
一份病歷，幾千字，各種檢查、病程記錄、大病歷、術前討論、手術記錄、病情改變，紛繁復雜。以趙文華的經驗，即便是他這樣的老大夫，找花了眼，也沒能在病歷里尋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這就奇怪了，趙文華想不懂這一點。
鄭仁手術做得好，那么病歷里的破綻就應該很多了。
因為手術做得好，很多文字工作糊弄一下，偷懶省力就可以了，犯不上每一份病歷都寫的跟要打官司的病歷一樣。
然而，當趙文華看了所有鄭仁組患者的病歷后，他憤怒的想要掀桌子。
有這么寫病歷的么？！
好多年前，有一本病歷書寫規范，現在早都沒了。
眼前的病歷，就像是從書寫規范上扒下來的一樣，標準、整齊，連一個標點符號的錯誤都沒有。
查體、檢查等各種容易出錯的地兒，也嚴絲合縫，滴水不漏。
趙文華在每年全院病歷書寫大賽的評審中，都沒看到這么完美的病歷文件。卻沒想到在鄭仁組里，每個患者的病歷都是能拿一等獎的、無可挑剔的優秀病歷。
要寫出這么一份病歷，需要花費多大心血，趙文華是知道的。其實寫病歷也需要天賦，很多人就算是一遍遍審查，總是能找出錯誤來。
但眼前六份“完美”級別的病歷，讓趙文華欲哭無淚。
那個帶著眼鏡，平時只會和患者、患者家屬說說笑笑，回到辦公室就板著臉的女孩兒，真的強到這種程度了么？
真是特么的一窩妖孽！
趙文華恨恨的在心里罵了無數天。
手術做得好，患者管的好，病歷還和手術一樣，寫的滴水不漏。
趙文華就不信了，他拿著放大鏡，天天盯著鄭仁組的工作。
終于，十多天前在鄭仁去帝都肝膽做手術的時候，趙文華找到了一絲破綻。
出門飛刀，醫生是要在醫務處備案的。即便是現在流行的多點執業，也要有備案。
他問了林副處長，得知鄭仁忘記備案這回事兒，是私自去的。
趙文華終于笑了。
這種事兒，可大可小。只是在自己看來，這就是大事，是天大的事兒。
涉及違規、非法行醫，這是要吊銷醫師執照的！
這次，就算是翻臉，也要和孔主任硬剛到底。好不容易抓到破綻，要是錯過，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去。
趙文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邪，為什么每次看到鄭仁都會從心里不高興。
其實，像是飛刀不在醫院備案的這種事兒只要不出醫療事故，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和氣氣的過去就算了。
但趙文華做不到，他看不慣鄭仁“囂張跋扈”的樣子。
普外科的腸梗阻自己不做，鄭仁這狗日的憑什么去做？這不是打自己的臉么？！從那之后，普外科的大夫看自己眼神都不對。
趙文華恨恨的想到。
而什么TIPS手術，還要拿諾獎，簡直就是在做夢。
胸中一團火兇猛燃燒著，但趙文華沒有沖動。他的頭腦很冷靜，仔細分析，決定不去招惹帝都肝膽的周春勇。
畢竟在家門口，抬頭不見低頭見。況且周春勇這人可不是一般人，當年年輕的時候，在帝都某大型三甲醫院競爭主任失敗，拎著菜刀追新上任的主任跑遍整個醫院。
后來那主任跳窗逃走，成了全院的笑話。
周春勇則瀟灑的去了剛成立的帝都肝膽，并且在三年之內業務全面碾壓原先的醫院，出了一口惡氣。（注2）
……
……
注1：林格液，也稱為林格氏液、復方氯化鈉。
林格除了含有氯化鈉成分，還含鈉離子、鉀離子、鈣離子、鎂離子、氯離子及乳酸根離子。
我們醫院的一位老大哥，已經退休了。上班的時候知道他叫林格，每次給患者用林格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注2：真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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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翻臉就抄刀的狠人，是自己能得罪的？
即便自己的目標不是他，只要牽扯到了，誰知道周春勇會不會發瘋。
雖說現在打黑活動這么嚴，周春勇也老了，沒勇氣抄刀追自己。但人家后面的人無論是能量還是數量都不遜自……肯定比自己強。
而且趙文華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下手的話，周春勇會用一種兩敗俱傷的手段來和自己拼命。
還是等等吧。
機會很快就來了。
鄭仁竟然飛刀去了鵬城。
吳海石吳老在業內名氣很大，但是為人謙遜老實，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自己徒弟被逼，遠走鵬城。
就是他了！去鵬城飛刀，沒有在醫務處備案，眼睛里還有領導嗎？！還有法律么？！
趙文華說做就做。
林格是趙文華的同學，因為某些事情欠了趙文華一些人情，這一次他準備把這些都用掉。
再說，違規的事情，說破大天也是自己占理。
把事兒鬧大，最少給他添點堵，趙文華心里是這么想的。
找林格吃了兩頓飯，商量一下細節。趙文華不準備親自出面，一切都從醫務處的角度來做，至少要敲打一下鄭仁，這樣完全沒有破綻。
趙文華和林格推杯換盞，林格也很煩惱，卻又不得不虛與委蛇。
最近鄭仁這個新調來的小大夫做了什么，醫務處都知道。
開始聽說手術直播的時候，林格也很奇怪，還有人敢直播手術？還不是一臺，而是常態化，這不是扯淡呢么。
然而，事情最后的詭異走向告訴林格，人家是有大本事的。
林格從朋友、同學的角度來看，趙文華已經開始鉆牛角尖，開始作死了。
他想要勸勸趙文華，這樣下去，怕是以后很危險啊。
四十歲的帶組教授，手術做的不如不到三十的年輕醫生，人家還是諾獎候選人。無論手術還是科研，各種角度全方位碾壓，無懈可擊。
這種人，也是你老趙能得罪的？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六十了，人家還不到五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以后業內的名聲，你還要不要了？就算是不想退休之后的事情，人家手術做的是真好，不是假好，光是拼手術就拼不過人家啊。
當醫生的，不拼手術，那不是沒正事兒么。
林格從側面勸了兩次，趙文華都像是沒聽出來一樣。這就讓林格坐蠟了……
算了，小幫他一把看看情況吧。
不過林格從內心深處是不想這么做的，戈謝氏病的小男孩，家里窮成什么樣、病重成什么樣！這要是換個地兒，沒人給做手術。
那可是一條性命啊。
可人家鄭老板聯系杏林園，直接免費給做了，聽說事后還給了家里三萬塊錢。
這是大慈悲的事情，林格現在一想起趙文華，心里就塞塞的。
要怎么做，林格也很糾結。
這種事兒，最好是拖一拖，老趙自己能想明白是最好的。
于是，林格決定先了解一下情況，從帝都肝膽了解。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林格嚇了一跳。
帝都肝膽，周春勇，那可是兇名在外的主。
可人家周春勇怎么做的？請鄭老板手術，早晨屁顛屁顛的開車親自來接。鄭老板用長風的耗材，周春勇幾個小時就提完單子，臨采進來。
據說手術的時候，被鄭老板拿止血鉗子生生敲了一天，周春勇還得滿臉賠笑。
這特么都是什么事兒！
而且帝都肝膽醫務處那面，周春勇早就備了案，各種手續齊全。即便是鄭老板年輕，不經事，周春勇可是老江湖。
越查越覺得這事兒自己沾不得。
林格已經開始想要放棄了，不過趙文華鬼迷心竅，一天幾個電話的催著。
他很苦惱，看著桌子上一摞子的文件，輕輕嘆了口氣。
再拖幾天吧，希望這幾天里，能發生什么事情，讓趙文華這廝想明白自己是在作死。
算了，還是整理一下文件，讓辦公桌看起來清爽一點吧。
這是林格的習慣，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愿意打掃屋子。以至于在家里，只要有家務，老婆就會找茬和他吵架。
一邊收拾桌子，一邊想那個鄭老板，林格感嘆。年少卻又不輕狂，水平高人品好，這樣的人不是應該拉攏站隊的么？這個趙文華，真是特么自己作死啊。
要不是很多年的老關系，林格真心想要把一摞子垃圾文件摔到他的臉上，告訴他你特么自己作死，別拉著老子。
收拾著，幾乎在最底下，林格猛然看到一份材料。
格式很眼熟，是跑飛刀的教授遞交的備案資料。這是自己什么時候放到這里的？
林格有些詫異，打開一看，全身的血都凝了。
證件照上，面帶微笑的鄭仁是那么的憨厚。
愣了足足有五分鐘，林格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份資料什么時候出現在自己辦公桌上，而自己卻毫無所知的？
他馬上叫手下科員，拿來備案的文件夾，一頓亂翻，找到了鄭仁外出會診的備案資料。
這份資料沒有按照時間順序放在上面，而是壓在最底下，和十年前的文件放在一起，像是什么珍貴的寶貝一樣，生怕被人發現。
“這是什么時候送來的？”林格雖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說話的聲音干巴巴的，有些走音了。
“很早就送來了，有小一個月了。”小科員茫然無知的回答道。
林格在她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得意與忐忑交織的情緒。
在醫務處工作，沒人能陽光的起來。林格瞬間便想到了某種可能，要人命的可能。
如果自己不知死活的和趙文華一起因為這事兒把鄭老板給告了，到時候孔主任帶著鄭老板興師問罪，從文件里取出這個，摔在自己臉上……
趙文華，你個龜孫子！
林格心里大罵，隨后出了一身冷汗。
這種事兒其實不會要人命的，只會丟臉。可是丟臉，說丟也就丟了，林格害怕的是這種手段后面跟著的無數變化。
能無聲無息的把東西送來，還不放到明面上，這種陰損的手段，是特么自己找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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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會發生什么……
林格搖了搖頭，反正趙文華認為的破綻，就是人家設計的一個小手段。你鉆進來，人家就正面剛一下。不鉆進來，人家正常去飛刀，毫無影響。
這得內心多陰暗的人才能做出這種事情。
“林處長，還有事兒么？”女科員問到。
“沒事，是副處長，下次別錯了。”林格小心謹慎起來，“對了，葉處長在么？”
“好像在。”女科員笑道：“孔主任剛走。”
“孔主任？他來做什么？”林格詫異，難道這些事兒是孔主任做的？不能夠啊，這些手段太小，太瑣碎，只能惡心人，卻不致命，不是大主任的手法。
大主任想要搞人，還用這些陰損的小手段么？肯定是雷霆一擊，讓對手萬劫不得翻身。
不是，肯定不會是孔主任，林格瞬間做出正確的判斷。
“說是鄭老板要去梅奧診所跑飛刀，來咱們這兒做備案。”女科員道。
“孔主任走了么？”林格馬上確認到。
“剛走。”
林格馬上站起來，快步走到葉處長的辦公室前。他沒有急著敲門，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趙文華，這個龜孫！幸好自己謹慎，要不然怕是自己都得跟著吃鍋烙。
就說鄭老板不能得罪，人家都要去梅奧……梅奧……林格一陣恍惚。
912在國內算是頂級的三甲醫院，可是請梅奧的人來做手術，都跟過年一樣。院領導最起碼得有一個人出面去機場迎接，拉紅條幅，歡迎梅奧診所某某教授蒞臨我院手術。
鄭老板真的能去梅奧跑飛刀？
這不科學啊！
不過林格還是瞬間冷靜下來，不去想這件事情的合理性，而是把整個事情拋在一邊，抬手敲了敲門。
進了葉處長的辦公室，林格見葉處長滿臉笑容的看著一份文件。那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像是他兒子考上清北的時候一樣。
“葉處長，我聽說孔主任來了？”林格問到。
“老林啊，坐，坐。”葉處長笑瞇瞇的說到：“孔主任剛走，這不是么，給我出了一道難題。”
“鄭老板要去梅奧，是真的假的？”林格也不掩飾，在葉處長面前，他不愿意做這些無用功。
“這就是梅奧邀請函。可惜，不是發給院里的，而是發給鄭老板私人的。”葉處長有些惋惜。
“年輕人，有前途。”林格稱贊道：“要不我找鄭老板聊聊，反正也是邀請函，下次直接發院里面唄，也不是什么麻煩事兒。”
“嗯，你的建議很中肯啊。”葉處長微笑，點了點頭。
林格知道，就算是自己不主動請纓，這活怕也是自己的。
“什么手術啊，梅奧那面都做不下來，找鄭醫生做。戈謝氏病么？還是別的？”
“誰知道，我都搞不清是怎么分科的。”葉處長道：“梅奧診所的一個實驗組做腎源性高血壓的研究工作，射頻消融腎交感神經后出現并發的腎動脈狹窄。算是跨科室合作？不過這和咱們沒什么關系，能走出去，就證明咱們912的工作做的好！”
林格見葉處長興致高，便也賠笑起來。
而他心里面，早就把趙文華罵了個狗血噴頭，也順便把背后使小手段的那個人罵了一遍。
都特么去梅奧醫療中心做飛刀了，還耍這些小手段干什么。
這是降維打擊，何必睚眥必報呢。
冤冤相報何時了，幸好自己發現的還算早。
不過趙文華這廝，這回可欠了自己一個大人情。要不是自己堅持立場，采取拖延戰術，把鄭老板拎過來，怕是這事兒就沒什么好的解決辦法了。
“老林，這事兒交給你了，你抓緊時間去辦。按照流程，給鄭醫生做備案。而且我聽說鄭老板這次要先飛梅奧，然后去海德堡做教學手術。”
“……”林格無語。
教學手術，去海德堡。那是什么地兒？是馬克思畢業的母校啊。
雖然醫療界，海德堡大學附屬醫院不如梅奧診所，但人家畢竟是世界一流的院校、研究中心。
唉，你說說，趙文華啊，你給自己選什么人去鬧不好，選這么一個主。
林格內力想著，卻站起來，笑容里充滿了堅定，道：“葉處長，那我現在就去。不過這個去國外飛刀，示范手術，和外國頂尖醫院、科研機構攜手的事情，咱們沒弄過啊。”
“這面我再琢磨一下，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好事兒。”葉處長笑道：“抗震救災的表彰大會一直都沒辦呢，等鄭老板飛回來，怕是也有結果了。倆好合一好，到時候一起說。”
林格知道，點了點頭，馬上轉身走出葉處長的辦公室。
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但卻沒有給趙文華發信息，而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小王，跟我走。”林格心念一動，叫著女科員。
“林處長，什么事兒？”
“是副處長，再這么不嚴謹，我就要批評你了。”林格強調了一句，“去介入科，找鄭老板談話。”
“啊？”
“我們機關科室，是要服務臨床科室的，這種事情怎么能讓鄭老板耽誤寶貴的時間總來跑手續呢。”林格嚴肅的說到：“去問問鄭老板有什么需要，咱們醫務處，職能可不是只處理醫療糾紛。然后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去跑了。”
小王臉上猛然間泛起一層光華，晶瑩剔透，喜悅溢于言表。
這是怎么回事？林格察言觀色，知道事情多半出在她身上，卻百思不得其解。
但這都是小事兒，抓緊時間去站隊，至于趙文華的感受，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大不了晚上去他家，好好聊聊。
人家都去梅奧診所、海德堡大學跑飛刀了，你區區一個趙文華，想壓住鄭老板？
這不是癡人說夢么。
林格又想了想，帶著相關的文件與醫務處的公章，擺出一副現場辦公的做派，帶著小王，直接來到介入科。
剛進介入科，迎面碰到下手術的趙文華。
“林處長，你這可是稀客啊。”趙文華很開心，卻不咸不淡的打著哈哈。
在人前，表現的太親熱了不好。
這是來找鄭仁麻煩的么？趙文華心里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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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板，您好。”林格走到辦公室，見鄭仁在里面坐著，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大步走了進去。
趙文華一愣，這是要欲揚先抑么？可是這個笑容也太夸張了吧。
他感覺到劇本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設計。
鄭仁站起來，一臉懵逼，很無奈的看著林格。趙文華心里一陣鄙視，來912都多長時間了，機關各個科室長都不認識。這情商，得有多低？就這種人，不死都沒有天理了。
“林處長，您今兒得閑啊。”蘇云在一邊笑著說到。
“林處長，您好。”鄭仁隨即伸出手，臉上的表情鮮活了幾分。
“別處長處長的，我是副處長，就叫我林哥就行。”林格笑道。
他這個名字，很是占便宜，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不過這種諧音梗的玩笑，在這種場合開起來有些太不嚴肅了。
林格重新審視鄭仁，順口說個笑話，拉進一下關系。
“這不是孔主任去找葉處長，對您要去梅奧診所跑飛刀的事兒做備案么，我就來看看有什么能做的。”林格道。
“您知會一聲就行，我去多好，還勞您駕跑一趟。”蘇云在一邊說到。
趙文華愣住了。
這是怎么個情況？
事實就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一騎絕塵。馬蹄子甩在趙文華的臉上，差點沒把他給抽懵了。
要去梅奧診所做手術？孔主任親自去醫務處備案？不對，梅奧診所怎么會邀請鄭仁去做手術呢？
那幫人鼻孔朝天，同行之間的蔑視已經到了極點。別說國內，就算是國際知名的醫院，梅奧也很少請人去做手術的。
世界第一，可不是白叫的。
而林格這貨，是來上趕著拍馬屁的，而不是……趙文華胸口一陣憋悶，老血在胸中翻涌。
“現在院里要求機關是服務型機關，要為臨床服務，解決臨床的實際困難與需求。鄭老板這兒的事務上的事兒，肯定不能讓您親自跑么。”林格笑道。
他不知道蘇云是誰，所以說話的對象始終圍繞鄭仁。可是林格注意到自從進了屋子，身邊科員小王的臉上就洋溢著一股子春心蕩漾的神色。
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扭捏的味道充滿了酸甜，像極了初戀。
林格心里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想，內鬼是小王！可是這個重要么？一點都不重要。
幸虧了小王，自己才沒有做錯事情。
不過這個小伙子，長的可真是俊俏啊，留在醫院可惜了。隨便參加個男團，都是當紅流量明星。
怎么想的，留在醫院干嘛，就為了坑人的？
林格笑瞇瞇的和鄭仁交流了幾句，然后就被推到蘇云這面。
所有事務性工作都交給蘇云去做，鄭仁省心省力。
蘇云和林格說話也很客氣，但越是這樣，林格就越是覺得后脖頸子冒涼風。
那份被壓在底下的文件，應該是出自這個俊俏的小伙子的手筆。真是陰損啊，和他打交道可得小心，林格心里暗自想到。
趙文華站在門口，聽清楚了所有事情。
原來真的是梅奧診所找鄭仁做手術，醫務處真的是來現場辦公，為鄭仁“排憂解難”的。
這一切，和自己的設想完全不一樣。
趙文華一陣氣苦，干脆轉頭離開。
他轉過頭的剎那，似乎看到了蘇云也在看著自己，臉上有一種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在和自己說——這次算你運氣好。
……
……
葉處長翻看著打印出來的文件，若有所思。
看著窗外，今兒天氣真好，藍天白云的，怕是天很快就要熱起來了吧。自己的英文扔下很久了，看這么一份文件，還真是有點吃力。找時間，應該補一補了。
良久之后，葉處長起身，出了辦公室，上樓來到袁副院長的辦公室前。
等著和袁副院長匯報工作的科室主任還有兩個，葉處長微笑著打招呼。
“葉處長，您來匯報工作啊，來來，您先。”神經內科的主任笑呵呵的說到。
對于醫務處，所有臨床科室都有一顆敬畏而遠之的心。
“沒事，一起排隊。”葉處長心情大好。
“這是有喜事兒？”平時見葉處長陰沉著臉的時候比較多，畢竟臨床科室和醫務處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醫療糾紛，葉處長的臉色能好看才怪呢。
可今天，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洋溢著開心與喜悅。
“這不是介入科的鄭老板受到梅奧診所的邀請，要去做手術，我來和領導匯報一下。”葉處長輕輕抖了抖手里的打印紙，滿滿的英文字樣，彰顯著另外一種氣質。
“梅奧診所？”神經內科的主任怔了一下。
這屬于聽說過，沒見過的類型。
誰都知道梅奧診所，但梅奧診所肯定不知道他們。
去梅奧做手術？葉處長，您確定不是開玩笑吧。
不過這話，神經內科的主任可是不敢說出口，只能笑道：“您這是大事，先來先來。”
葉處長也不客氣了，站到前面，笑呵呵的說到：“老孔的眼睛真亮啊，挖來了一個寶貝。”
“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鄭老板是咱912的人，抗震救災的時候人家可是穿軍裝沖到了最前線的。流了血，付出犧牲。”神經內科主任說到，“為什么在別的醫院沒得到梅奧的邀請，來咱912就被邀請了，還不是葉處長和院領導的重視么。”
這話說的有些虛假，但比較符合葉處長的心境，他們聊了一會，里面匯報工作的主任出來，葉處長便笑呵呵的走了進去。
看葉處長嘴都咧到了耳根，里面的剛出來的主任有些疑惑，怎么一直冷著臉的葉處長今天這么高興？
太陽從西面出來了不成？
見葉處長走進去，門關上，剛出來的主任問到：“怎么回事？”
“介入科老孔挖來的那個鄭老板，要去梅奧跑飛刀，這不是葉處長來和院里面匯報一下。”神經內科的主任說到。
語氣里，嫉妒、羨慕交織，他的內心并不像是表面一樣平靜。
“我去……梅奧診所？真的假的？那個鄭老板我在食堂見過一次，挺年輕的小伙子啊。我還以為老孔這是收個徒弟，要好好培養呢，沒想到真的是挖來一顆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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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有個喜事兒。”葉處長站的筆直，雙手拿著那份打印出來的文件說到。
“哦？”主管臨床工作的袁副院長抬頭看了葉處長一眼，也覺得奇怪，“什么事兒？”
“梅奧醫療中心向鄭仁醫生發來信函，邀請鄭仁醫生去手術。”葉處長干凈利落的說到。
“……”袁副院長眼睛猛然一亮。
辦公室里很安靜，袁副院長不說話，葉處長也沒有說話。雖然翻看了這份英文的邀請很多遍，但葉處長現在還是有一種無法相信的感覺。
世界第一的醫療中心，邀請鄭仁醫生去做手術，這事兒就像是做夢一樣。
“消息確實么？”袁副院長慎重的問到。
“孔主任帶來的文件，暫時還沒有備案，我讓林處長去現場辦公，抓緊時間完善手續。”葉處長說到。
“我問的梅奧那面的事兒，確不確實！”袁副院長有些急，聲音高了幾分。
“就手頭的文件來看，確實！”葉處長下意識的雙腿并攏，像是當年還是新兵蛋子面對老班長的呵斥一樣，目視前方，直接回答問題。
“鄭仁，鄭仁……”袁副院長嘴里輕輕的念叨著這個名字，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他才注意到葉處長還站著。
“坐下說吧。”袁副院長道：“你對這件事兒怎么看？”
“我認為這是一件大事，要是手術成功，可以宣傳一下。”葉處長說到。
“宣傳，嫌麻煩還不夠多么？！”袁副院長冷冰冰的說到。
葉處長怔了一下，這是怎么個說法？
“東腫瘤，已經過來挖人來了！”袁副院長的口吻越來越冷，哼了一句，道：“手伸的是真長啊，鼻子比狗都靈，這才一個多月的功夫。”
東腫瘤……葉處長愣住了。
能堂而皇之的跑到912來挖人，這得多大面子？那面是華清系的醫院，估計袁副院長面臨的壓力不小。
“他……他們為什么要來挖人？”葉處長一個問題問出口，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
為什么，這還用多說么？
因為鄭醫生牛逼唄，還能因為什么。
手術直播，就是最好的方式。病毒式傳播，哪里要一個月的時間，有幾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果然袁副院長很不滿意的瞪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看袁副院長沉思，葉處長小聲問到：“那宣傳的事情，就暫時壓一下？手術直播的事情，我也和鄭老板招呼一下，能緩就盡量緩一緩？”
“緩一緩？憑什么！”袁副院長拍案而起，“來我這兒挖人，他想得美！”
“……”葉處長怔了一下。
“你盯著點那面的進度，不要影響鄭仁醫生的工作，但也要了解所有細節情況。手術要是成功，看看能不能和梅奧診所拉近一下關系，經常走動一下。”袁副院長心思極快。
葉處長點了點頭，這事兒好像越來越大了。
“對了，去梅奧做完手術，鄭仁醫生還要去海德堡大學附屬醫療中心做教學手術。”葉處長小聲的說到。
“去吧，你那面注意動向就好。”袁副院長道：“宣傳的事情，等鄭仁回來之后再說。具體，先不著急。”
“東腫瘤那面怎么辦？”葉處長有些猶豫。
“怎么辦，涼拌！”袁副院長道：“想從我手底下挖人，也的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下次再有人來，我直接把人給踹出去。”
這是動了無名真火了，葉處長判斷。
“鄭仁在海城當住院總的時候，怎么不見他們下手？為了挖鄭仁過來，912下了多大心思？自己沒那個眼力，還非要來坐享其成。你說這世界上，怎么就有這么多不知趣的人呢。”袁副院長冷森森的說到。
這事兒葉處長是知道的，因為派人去海城支援，是他一手操作的。
當時以為這件事情很難做，誰愿意放棄912的工作，去海城那種鳥不拉屎的地兒耽誤半年時間。
可是不管找誰談話，都出奇的順利，葉處長到現在還想不想白，到底是為什么。
是因為搶救方林么？
有可能，誰知道呢。眼前要抓緊時間完成袁副院長的安排的工作，這事兒……交給老林去做吧。
“對鄭仁那面，政策要有一定的傾斜，并且注意提醒鄭仁，不要太積極冒進了。”袁副院長叮囑，“不過很多漏洞，還是需要你們醫務處來彌補。”
“是。”葉處長沉穩答應下來。
“把鄭仁給我看好了，他有多大本事，我就給他多大的舞臺。”袁副院長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道：“對待人才，不能壓制，尤其是鄭仁這種。讓他信馬由韁的去跑，我倒要看看能跑出多大的一塊地界。”
“是。”
“行了，你去吧，琢磨個具體的章程，然后上會討論一下。”袁副院長道。
“章程？”
“你就不能多動動腦子！”袁副院長道：“你知道東腫瘤開出什么價錢么？”
“……”
“給鄭仁開一個新病區。”袁副院長道：“好大的手筆。葉慶秋，我問你鄭仁在咱們這兒有多少張病床？”
“六張。”
“要你是鄭仁，你去不去東腫瘤？”
葉處長無語。
東腫瘤這手筆可是太大了，一個病區，他們從哪淘弄出來？現在帝都所有大型三甲醫院都是可丁可卯的。
912當時能擠牙膏一樣擠出六張床位，都是孔主任強力壓制的結果。
一個病區……這無異于癡人說夢。
“去抓緊時間像個辦法，給你一周的時間，我不問過程，只要結果！”袁副院長斬釘截鐵的說到。
葉處長猛然站起來，敬禮，堅定說到：“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嗯。”袁副院長沉吟道：“抓緊時間吧，估計等鄭仁回來，那面就會找鄭仁做工作。這件事情，最后打官司打到上面，還是要聽鄭仁本人的意見的。”
葉處長點了點頭。
“這個小伙子仁義，從海城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但咱912也不能虧待他，去抓緊時間想辦法，只要你有辦法，我就敢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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