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根本沒看手術，而是在和史密斯博士說有關于TIPS手術教學的事情。
而史密斯博士心不在焉，眼睛總是盯著這面的屏幕在看。
蘇云很不理解。
在他看來，鄭仁的手術做的的確是好，但也就那么回事。要不是因為自己對介入手術沒什么興趣，攆上他只是分分……一兩年的事兒。
還是TIPS手術的普及，拿到諾獎比較關鍵。
可是，一分鐘后，操作間的屏幕亮起來不到10秒鐘，史密斯博士的視線一不小心看到屏幕后，就再也挪不開了。
他忘記了正在和蘇云商量TIPS手術的事情，霍的一下站起來，紙片一般的上半身搖搖欲墜，差點就折了。
大步走到屏幕面前，他沉默無語。
蘇云覺得奇怪，鄭仁的手術做的是好，但也不至于讓梅奧醫療中心的大牛這么驚訝吧。
對于史密斯博士，蘇云是有了解的。
因為TIPS手術項目，評審的一個環節是需要介入學科的人進行評價、推薦。
當然，只是世界上介入學科頂尖的幾個人而已，其中就包括史密斯博士。
他的水平，還要比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高了那么一點點。
這是怎么了？蘇云疑惑的站起來，看著屏幕。
微導管正在進入，順暢的仿佛那些彎曲的小動脈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水平不錯啊，蘇云心里面想到。
比在912展現出來的水準還要高，這貨也知道藏私啊，蘇云心里沒有不高興，而是有些欣慰。
手把手教其他人做TIPS手術，有可能要面對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的下場。
這件事情，蘇云和鄭仁討論過。
鄭仁的觀點是別人的水平再高，也不過能達到蘇云的水準，沒什么大不了的。
蘇云很氣，但也無法反駁。一邊夸自己，一邊把鄭仁他抬的更高，蘇云認為這是一種裝逼的手段。
現在看……還真特么的是這樣。
這貨的極限到底在哪？蘇云也有些恍惚了。不過他隨即笑了笑。現在展現出來的手法，應該就是鄭仁的極限了。
這是被梅奧醫療中心逼出來的，偶爾靈光乍現。
他的猜測是對的，可是不經意的看了兩眼，也沉默下去。
鄭仁手里操控的微導管停到了一個詭異的位置，那里不前不后，看著特別荒唐。
而就在這里，教授開始往里打栓塞劑。
為什么呢？蘇云開始根據影像構建患者的肝臟立體結構。大腦瘋狂的運轉，額前黑發因為被無菌帽壓住，沒辦法幫助散熱，蘇云覺得有些苦惱。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云心中才有一絲明悟。
那里是最合適的點。
要是再往上，會栓塞住很多沒有受損的肝臟組織。而要是再往下，止血的范圍會小。
難道這是去帝都肝膽救臺，學到的經驗么？蘇云猛然發現自己在做構建的時候，鄭仁的手術操作并沒有停下來。自己對手術視而不見，全力以赴的在想明白到底為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鄭仁的手術已經開始收尾了。
我去……蘇云心中驚訝。
水平差了這么多么？不可能啊！
他疑惑的抬起頭，沒有繼續看手術，而是透過鉛化玻璃看著里面的鄭仁。
有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擋著，蘇云只能看到鄭仁一部分身影。
那么的專注、認真，一雙手幾乎沒有任何動作似得。他知道，這是操作微導絲、微導管到了極為細致的程度的一種體現。
原來差距真的這么大，蘇云吹了口氣，無菌帽壓住一半的頭發，額前黑發只能有氣無力的飄蕩幾下。
而整個操作間里，鴉雀無聲。
之前對鄭仁接手手術還有意見的一名醫生也目瞪口呆的看著屏幕，像是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這是學手術呢，蘇云知道。
老子想了那么久才能想明白，你們也能看懂？蘇云笑了笑，轉身找了一把椅子，大咧咧的坐上去。
手術做得好，以后的事情就好說了。
這里是梅奧，患者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患者源、什么床位、什么醫生、什么護理，各種因素都不用考慮。
人家能成為世界第一，是有深厚的底蘊的。每一個第一，都有必然的道理，而不是憑借幸運就能夠實現的。
一個梅奧的手術量，能趕上三五家帝都肝膽了。
想到這點，蘇云心中安穩。
原本認為是無法完成的任務一般的諾獎手術量，現在看，似乎有完成的可能。
真是幸運啊，他心里感慨了一句。
感慨過后，蘇云怔了一下。
幸運，鄭仁這貨真的這么幸運么？一路順風順水，連點稍大的波折都沒有。
他自嘲的笑了笑，或許是吧，或許也不是，誰知道呢。反正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諾獎的手術量，推廣TIPS手術，其他都可以放到以后再去想。
14分23秒，手術結束。
就像是做骨盆骨折栓塞止血手術一樣，消耗時間最長的操作不是鄭仁的超選，而是教授的栓塞。
推注栓塞藥物，是沒有什么手法可言的，想要縮短時間基本不可能。
換句話說，這臺手術，已經到達了人類的極限。
止血、栓塞手術結束，鄭仁把帶膜支架取出來，輕巧無比，沒有誘發肝臟副損傷。
他隨后轉身下臺，教授負責最后的所有工作。
走出術間，鄭仁發現那一道道的目光根本沒有看向自己，而是盯著屏幕在看。
是被巔峰級的介入手術給震撼了吧，鄭仁心里想到。不光是他們，即便是自己，也被震撼到了。
原來巨匠水準和巔峰水準，差距之大，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要不是靠著巔峰卡片，而是自己真的擁有這種水平，那該有多好。
鄭仁也有感慨。
時間還有一些，鄭仁干脆找了個地兒坐下，閉上眼睛開始回憶之間手術的各種細節。
隱約中，距離巔峰的那一層透明的天花板開始松動。
但鄭仁沒有感覺，他抓緊時間把巔峰狀態的記憶留在腦海里，留在身體中。讓肌肉形成記憶，看看能不能對自己的介入手術有幫助。
系統空間里，介入手術的技能樹瘋狂生長，半空中隱約傳來破碎的聲音。
嘎吱嘎吱的聲音，讓人牙酸耳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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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結束很久，操作間里依舊一片安靜。像是時間被某位神奇的法師施展魔法，被靜止了一樣。
“喂，按壓止血結束，你們不是準備要讓我上去送患者吧。”蘇云不耐煩的說到。
于是，時間靜止被終結。
史密斯博士讓手下的醫生去送患者，來到鄭仁身邊，一臉茫然與驚訝。
“史密斯博士，我們在梅奧停留的時間很短，要抓緊時間收患者，做檢查。”蘇云見鄭仁眼睛微微閉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便出來解圍。
“這一點請放心，最遲12個小時，就可以開始手術了。”
“這么快？”蘇云皺眉，這個速度，堪稱可怕。
由此可見梅奧診所一旦認真起來，到底能發揮出多大的能量。即便以蘇云的挑剔，也沒什么好說的。
估計都不用挨個患者打電話，在梅奧外面排隊等待治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要這面同意住院，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過來。
“手術你看了，覺得怎么樣？”蘇云的后背靠在靠背上，這樣才能看見史密斯博士的眼睛。
略帶著點慵懶的話語，讓史密斯博士有些憤怒。但他隨即想到剛剛那臺手術，怒火升起，隨即被熄滅。
“完美。”史密斯博士小聲的說到。
他不想贊美，可是卻又挑不出來任何毛病，只能盡量簡短的用一個詞來說明。
“手術，等老板的耗材到了再做。”蘇云微微一笑，道：“另外，這里的手術，需要直播。”
史密斯博士愕然。
直播？手術直播？
“這是老板和國內一家醫療傳播的公司簽訂的協議，你這面要是沒什么意見的話，我通知直播人員馬上過來了。”蘇云道。
“為什么要直播？”
“完美的手術，被上蒼親吻了雙手的術者通過冥冥之中某種神秘的指引，拯救被病痛折磨的人們，難道不是這樣么，史密斯博士？”蘇云的尾音拉的極長，略帶著點德州腔調。
語言天賦體現在這里，只聽一遍，就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只要他愿意的話。
鄭仁的手術，激發起蘇云的好勝心。當然，在手術上短時間內是無法超越的，所以他暫時把天賦用到了語言上。
那種桀驁不馴的腔調，比德州牛仔還要德州。
史密斯博士聳了聳肩膀，雖然不愿意，卻無法反駁。
此時，巔峰體驗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鄭仁睜開眼睛，感受到那股未知的能量從身體里緩緩離去，悵然若失。
他嘆了口氣，終究這種巔峰級別的手術技巧不屬于自己，看樣子要更努力才行。
“老板，你是不是也認為他們太過于傲慢了。”蘇云說到。
鄭仁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碾壓】任務，似乎是自己完成最快的一個任務，鄭仁沒有回答蘇云的話，先看了一眼系統模板。
【緊急任務：碾壓，完成
任務內容：展現出強大的手術水準，碾壓梅奧醫療中心的研究小組內所有醫生。
任務獎勵：經驗值10000點，幸運+2。
任務時間：2小時，剩余時間，1小時41分12秒。】
和手術時間不相符，是因為還有刷手的時間等等。自己已經幸運+18了么？鄭仁微微笑了一下。
“老板，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吧。”蘇云繼續嘮叨著，鄭仁想要去系統空間看一眼技能樹，都做不到。
能感覺出來技能樹有變化，但是鄭仁卻沒時間，這很苦惱啊。
他暫時把這事兒放在一邊，看了蘇云一眼，笑道：“還好吧。”
“什么叫還好！”蘇云學著史密斯博士的模樣聳肩、攤手，做了一副很遺憾的表情，說到：“為了細節，還要糾纏很久，這樣是學習的態度么？”
“史密斯博士，手術做完了，我覺得你們研究的TIPS手術，從最開始就出現了一些問題。”鄭仁道。
“哪里？”
“有核磁彌散的片子吧。”鄭仁問到。
因為已經簽署了協議，所以蘇云也沒制止鄭仁，而是做到一邊，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用東北話交流起來。
果然，連教授都覺得鄭仁的手術不對勁兒了，不光是自己一個人有這種感覺。
蘇云在教授身上找到了佐證。
不過這種佐證似乎沒什么意義，只能證明鄭仁的強悍，再有就是自己……自己的水平還不夠看啊。
聽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夸張的贊美，東北話飚出來，蘇云都要想一想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有些無奈。
側頭看去，鄭仁正在給史密斯博士等人講課。
真是只爭朝夕啊，蘇云看著鄭仁和一群金發碧眼的醫生一起交流，心中有些恍惚。
當時在海城的時候，一搭眼就知道這人不簡單，可那時候也沒想到他能用這么短的時間就做到了這一步。
還真是厲害啊，蘇云猛然感覺自己的手指在輕輕揉搓，那是往血管里順微導絲的標準動作。
他皺眉，停住了這個動作。
自己是心胸外科的醫生，怎么能沉迷于介入這種“不入流”的手術操作呢！
“富貴兒，你認為你的水平和老板比起來，還差多少？”蘇云問到。
“云哥兒，怎么能說還呢？”教授詫異的看著蘇云，道：“老板的雙手可是被上蒼親吻過的，我原本以為已經要追趕上了，至少能知道差距在哪。可是今天這臺手術，整個浪都沒看懂啊，真是太打擊人了。”
蘇云搖了搖頭。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描述，點燃了他心中的火焰，追不上么？小爺我就不信了。
“不說這個，你們那面已經開始聯系患者了吧。”
“嗯吶，收了22個了，正在做術前檢查。”教授開心的說到。
“準備收多少？”
“基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教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去海德堡，教學手術能不能由我來做？”
“嗯？”瞬間，蘇云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有一兩個從前技術和我差不多的人，我想用止血鉗子敲他們。”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興致盎然的說到，要不是戴著無菌口罩，怕是這個時候連口水都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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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仁拿著片子，講了二十多分鐘，總是覺得缺了點什么，便問道，“新鮮的肝臟，有么？”
“小白鼠？”史密斯博士問道。
“最好大一點。”鄭仁沉吟后，說到。
“不管什么動物的肝臟，要新鮮的，然后先拿到核磁室做一個核磁彌散。”蘇云在一邊說到。
鄭仁“……”
這都是什么鬼？把動物的肝臟組織拿到核磁室做檢查？核磁室難道不是應該給患者做核磁的么？
海城市一院30核磁，患者要排三五天。912的核磁，排隊時間更長。給動物肝臟做核磁？鄭仁怕自己剛提出這個要求，就會被核磁室的褚主任給一腳踹出去。
關系好是好，但這種無理要求……也特么只有蘇云能提出來吧。
史密斯博士一臉恍然大悟，接連說了幾個好，然后讓手下的一名醫生去做。
“老板，和他們說話要直接。而且很多國內不能做的事情，在這里是可以做的。”蘇云道“另外，這面的研究環境要好很多，一定不能把國內的情況照搬過來。”
鄭仁參照史密斯博士的表情，覺得蘇云說的有道理。
這里的交流方式，偏直接一些。最主要的是自己剛剛展現出來的巔峰級別的手術水準，震撼場，即便是這里的oss史密斯博士也下意識的選擇了服從。
應該是這樣，或許這就是大豬蹄子的意思？
但這么做，真是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啊，還是交給蘇云來做比較好，鄭仁心里想到。
講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天色已經大亮，外面也漸漸傳來人聲。
“史密斯博士，準備好了。”那名被史密斯派走的醫生比對瞳孔，打開門。手里捧著一個裝了東西的塑料袋，一只手拎著一個黑色的急救箱，袖口沾著血跡，一進門便匆忙說到。
“鄭醫生，我們去階梯會議室吧。”史密斯博士邀請到。
“博士，我剛問過，會議室今天有人預約了。”那名助手辦事很是靠譜，連這個都打聽了。
史密斯博士有些猶豫，但看著塑料袋，知道鄭仁是準備現場解剖加上比對核磁彌散。
雖然還沒開始，他已經忍耐不住了。
干巴巴的講片子，有什么意思？很多事情還是要通過實踐來熟悉才能盡快掌握。
而解剖+對比核磁彌散，這是最好的辦法。
“咱們先去，他們要是來了再讓么。”史密斯博士一邊說，一邊用眼角注意鄭仁的表情。
他生怕鄭仁覺得不夠重視，有些輕慢。
當見到鄭仁開始收拾片子，史密斯博士大喜，搶過鄭仁的片子，恭恭敬敬的把鄭仁請出去。
“這人傲慢的很。”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和蘇云跟著一起出去，小聲和蘇云交流著。
“看不出來啊。”蘇云鄙夷的笑道。
“被老板給嚇到了唄。”教授道“只要懂介入手術的，看到剛才的過程，誰還能在老板面前直起腰？”
說著，教授的目光飄到走在鄭仁身邊的史密斯教授身上。他紙片一樣的身子被折了一下，彎著腰湊到鄭仁的身邊，交流著什么。
這么快就搞定了么？完沒難度啊，蘇云搖了搖頭。
還以為梅奧醫療中心是最后的副本，沒想到像是新手村一樣，一臺手術就被老板給征服了。
很快，來到一間可以容納百十來人的階梯教室。等蘇云和教授進去的時候，鄭仁已經打開了黑色的急救箱，里面排的整整齊齊的手術器械。
回想起來最開始用這套手段的時候，是在那家做熘肝尖的飯店，蘇云就有些感慨。
用菜刀，肯定不如用專業的醫療設備啊。
那一箱子的刀、剪、鑷、止血鉗，估計價值能把熘肝尖的小店給兌下來……當然不算地皮。
史密斯博士親自連接到網絡上，找到核磁彌散的影像，用大投影放出來。
沒有什么寒暄，鄭仁便開始解剖，并且按照解剖來與核磁彌散相互對照。
史密斯博士身后跟著的一名助手從手里的箱子里拿出來一堆介入專門的耗材，有導絲導管、射頻針、穿刺針，并且怕鄭仁麻煩，一樣給打開了兩個。
蘇云看到這一幕，眼皮猛然跳了幾下。
這特么是得多奢侈，無菌的耗材就這么直接廢掉了，一節課的成本大約在20萬美元左右。
真是小家子氣啊，蘇云隨即醒悟。這里是梅奧診所，可不是護士長一直跟在身邊，拎著耳朵強調成本的海城市一院。
鄭仁最開始也明顯有些不適應，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嶄新的教學模式中。
果然，把現實的耗材用在教學里，的確好，通俗易懂。
“云哥兒，效果真是剛剛的啊。”教授很快感慨道“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太小氣了。”
蘇云笑了笑，沒說話。
無論海城市一院還是912，能和梅奧比么？
扯淡。
不過去海德堡，倒是可以用。看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樣子，在海德堡不知道是個怎么囂張的家伙，指著他省錢？
這是只有華夏的醫生才會考慮的問題好不好。
鄭仁把穿刺套件從門脈順了進去，并且一路走，一路解剖。手術刀很薄，很亮，鄭仁的手很穩，他很顯然也十分興奮。
畢竟這種大手大腳用一套、扔一套的做示教的機會，從來都沒想過。
簡直是……
太特么爽了！
示教一點一點進行著，鄭仁不光是要讓史密斯博士聽懂，其他醫生也是一樣要懂才可以。
已經講到這種程度了，要是還聽不懂的話，就不配坐在這里。
畢竟，鄭仁腳下踩的，是梅奧診所的地面。
正講到興致盎然，聽的神采飛揚的時候，示教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年紀很大、穿著西裝的老人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蘇云只是看了一眼，知道這應該是今天預約了示教室的人。
正主來了，估計得被攆走，今兒的課也就上到這里了。
老人見示教室里有人，明顯很不高興。而且這幫強盜竟然沒人和自己解釋，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看過來，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樣。
他眉毛一挑，看向站在講臺上的鄭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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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站在門口，身后堆滿了人。
人雖然多，卻沒一個敢擁擠的。
蘇云看老人有些眼熟，便用手肘碰了碰教授，問道：“那人是誰，怎么看著這么眼熟？”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本來正在專心致志看鄭仁講課，雖然他已經掌握了新TIPS手術的方式，但鄭仁的課講的天花亂墜，只要聽幾句便再也挪不開眼了。
象蘇云這種鐵心不聽鄭仁講課、只是玩手機的人，如同鳳毛麟角……只有他一個。
“我的天啊！！！”教授看了一眼，驚呼出聲。
壓抑的驚叫聲就像是一道閃電般在蘇云心里劃過，他馬上想起來了。
查爾斯·摩爾，梅奧診所中一位還健在的諾貝爾醫學及生物學獎得主！主要成就是核酸傳遞生命信息的研究。
據說這位老人家年輕的時候是一名外科醫生，在四十歲左右的時候，忽然從臨床轉到研究，并且很快在對核酸的研究上有了突破，并且在十二年后因為這項研究得到了諾貝爾獎。
這是一段往事，蘇云對諾獎那么上心，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畫像里面的查爾斯·摩爾是五十多歲拿到諾獎時候的模樣。
眼前的查爾斯·摩爾，已經老態龍鐘，歲月流逝，帶走了他身上幾乎所有的精力。
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名行將就木的老者。
怎么會是他！蘇云眼中極少的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只一瞬間，他已經坐不住，躍躍欲試，準備管查爾斯·摩爾要簽名去。
面對偶像，蘇云所有的年少輕狂、所有的桀驁不馴都被放下。他就像是一個追星的孩子一樣，迫不及待。
“查爾斯·摩爾博士，我八年前見過他，這幾年他的變化好大啊。”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喃喃的說到。
蘇云還是忍住了。
明顯人家是來要場地的，就這么上去，不正好撞到槍口上，等著被查爾斯·摩爾博士打臉么？
蘇云可沒有這么傻。
粘上毛，他比猴都要精。
“博士年輕的時候據說手術做的特別好，是真的么？”蘇云問道。
“肯定啊。”教授一瞪眼睛，似乎忘記了一切，憤怒于蘇云竟然敢質疑自己的偶像，“博士的神經外科、普外科手術，當時可是世界頂級的。”
“他為什么要搞研究？”蘇云看著查爾斯·摩爾博士，嘴里喃喃自語道。
“我聽人說，那時候查爾斯·摩爾博士的手術已經達到了世界巔峰水準。可是云哥兒你也知道，諾獎對臨床又歧視么，所以他就憤然放棄臨床去搞基礎研究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羨慕的說到。
“從臨床轉基礎，只用十二年就能拿諾獎，真是牛逼啊。”蘇云贊嘆道，心里微微異樣。
“牛逼閃閃！”教授一同贊道：“我之前也考慮過從事基礎研究的事兒，可是我了解了一下，發現要學的東西太多了。而且基礎研究特別看命，大多數都是在試錯。要是找一個錯誤的方向，就算是研究一輩子都不可能拿諾獎。”
“那是眼力，不是命。”蘇云冷冷的說到。
“查爾斯·摩爾博士在干什么呢？”教授顧不得看鄭仁做解剖、講課，而是觀察起來，疑惑的問道。
“他……”蘇云也遲疑了一下，想說什么卻又在最后憋了回去。
蘇云覺得查爾斯·摩爾博士在看鄭仁講課。
但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倒也正常。可是，眼前這位，可是幾十年前就攀登到外科手術最高峰的至強者。而且人家基礎理論的研究水平也是諾獎級的，強的一塌糊涂。
他能看鄭老板的課，還看的那么認真？
雖然極度自信，可是這種想法依舊被蘇云認為是一種幻覺。
肯定是幻覺，
一定是幻覺，
不可能的。
整個階梯教室里，一片詭異的安靜，只有鄭仁用流利的紐約腔的美式英語在滔滔不絕的一邊做著解剖，一邊用特別直觀的介入手法在講課。
場面愈發詭異。
查爾斯·摩爾博士身后一名助手想要去交涉一下，可是他剛剛邁步，就被博士攔了下來。
蘇云注意到查爾斯·摩爾博士的這個動作，怔了一下。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幻覺”是真的。
這種詭異的場面只持續了不到3分鐘，史密斯博士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視線離開鄭仁的手，猛然看到查爾斯·摩爾博士站在門口。
他頭上的汗立馬流下來，心中暗罵自己的助手，怎么不告訴自己今天竟然是查爾斯·摩爾博士要用示教室？！
要是知道的話，哪怕在實驗室里講課都可以啊！
雖然感覺要比示教室差了很多，那也要比……一邊想著，史密斯馬上彎著腰，走到查爾斯·摩爾博士的身邊，臉上滿滿的笑容。
蘇云坐在座位上，專心致志的看著查爾斯·摩爾博士，見史密斯來和他交流幾句。
本來以為應該馬上灰溜溜的被攆走，可是查爾斯·摩爾博士卻擺了擺手，和史密斯說了幾句話后，找了一個位置靜靜的坐下。
史密斯也有些迷茫，一下子找不到北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這一點……除了鄭仁。
這貨已經沉浸在用一套、扔一套的爽點之中，難以自拔。而且不怕浪費的直接用耗材來做演示，效果要比給穆濤他們講課的時候強了許多。
臺下發生的所有事情，鄭仁完全沒有注意。
他還在一絲不茍的講著用核磁彌散判斷TIPS手術的穿刺點，講解著門靜脈與肝靜脈之間的解剖關系，如何用核磁彌散來判斷，如何找到那個點，并且穿刺成功。
蘇云徹底無語了。
自家的這位老板，有時候精明無比，有時候卻又傻乎乎的像是……一個傻逼。
這樣，真的好么？
不過蘇云沒有提醒鄭仁，而是靜靜的看著。他心里對自己的那個猜想，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查爾斯·摩爾博士似乎對鄭仁講的解剖很感興趣，他饒有興致的看著。
示教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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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鄭仁終于把左半肝的解剖做完，結合核磁彌散，找準了定位的位置。
穿刺套件在門脈里，那個曾經讓人疑惑、遍尋不著的點，如今清晰明了，一眼就能看明白到底在哪，今后如何尋找。
“基本就這樣，如果對二期手術還有問題的話，可以只下一枚支架，只要多注意術后患者肝性腦病的問題也就可以了。”鄭仁補充道。
“啪啪啪~~~”掌聲響起來。
開始，只有一人鼓掌，像是一場稀稀落落的小雨打在房頂發出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秋意。
但隨后，越來越多的掌聲響起來。
鄭仁站在講臺上，開始有些不解，他沒想象到會有人給自己掌聲。他微微一笑，有些羞赧，仿若鄰家的大男孩。
查爾斯·摩爾博士是最早鼓掌的那個人，他隨后站起來，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眼神中充滿了淡淡的欣賞。
他不是搞介入的醫生，但解剖卻能看得懂。
講臺上，白色無菌盤里的動物肝臟左半已經被一絲一絲的剔除，只留下動脈、靜脈的纖維條索一般的結構。
查爾斯·摩爾博士知道，解剖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手術也是極強的。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天才，聰穎，雙手像是得到了上蒼的祝福一般充滿了靈性。
示教室里的掌聲持續了一分鐘，隨著查爾斯·摩爾博士走上講臺，漸漸的消失。
包括史密斯博士在內的研究TIPS手術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手術應該怎么做。
距離成功，只有一張紙，捅破了也就明白了。
此刻，甚至有人已經開始躍躍欲試，準備手術了。
“史密斯博士，等器械送來，我會做教學手術。”鄭仁輕輕說道：“還有幾個關鍵點需要了解，之后就可以了。”
史密斯博士連連點頭。
“年輕人，這是我見過最精彩的一場解剖之一。”查爾斯·摩爾博士微笑說到：“你是華夏的醫生？”
“是。”
“介入手術，局限性很大，沒有前途，我認為以你的水平，把所有注意力放到肝膽外科更好一些。”查爾斯·摩爾博士道。
整個示教室里，一片默然。
查爾斯·摩爾博士對介入手術，是有歧視的，這件事情梅奧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在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史密斯博士一頭大汗，生怕老人家會把自己罵走。
果然，在鼓掌贊美之后，查爾斯·摩爾博士真的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看好的是鄭仁解剖的水平，而不是什么TIPS手術的技巧。
鄭仁看了一眼查爾斯·摩爾博士，系統面板微微發紅，紅色并不濃重，但診斷卻是極少見的——冠狀動脈擴張癥。
一般情況下，冠心病是冠狀動脈狹窄、心肌供血不足所導致的一種疾病。
但冠狀動脈擴張，也會出現持續性的心絞痛癥狀，而且極為容易并發動脈瘤，導致患者猝死。
不過不是很重，鄭仁笑了笑，沒有理會查爾斯·摩爾博士的話。
“你的解剖，有幾個小問題。”查爾斯·摩爾博士走到鄭仁身邊，拿起手術刀，刀鋒銳利，直指肝靜脈。
“在這里，你的手向左側動了一下。要是正常手術的話，這里有……”
鄭仁隨即做了解釋，拿起一把止血鉗子，和查爾斯·摩爾博士開始復盤剛剛的解剖。
旁若無人，或許可以形容一老一少兩人。
蘇云坐在示教室的椅子上，心神不寧。
自家老板真的這么強么？這種事情，他曾經無數次的問過自己，但出于各種原因，答案都是自己只要努力起來，很快就能追上他。
可是，在梅奧，在傳奇的查爾斯·摩爾博士面前，老板依舊不落下風的聊著解剖上的事情。
三維立體的肝臟解剖結構出現在蘇云的腦海里，兩人探討的問題他能聽明白。可是隨著解剖的愈發深入，加上查爾斯·摩爾博士對肝臟八段的分法并不認可，研討變成了激烈的爭吵。
肝八段的理論起源于肝膽外科的創始人吳老，當時他提出的理論是五葉四段，后來完善、細分為五葉八段。
鄭仁從接觸普外開始，學的就是肝臟五葉八段，這也算是他對肝膽的基本認知之一，就連大豬蹄子都沒有提出異議。
所以面對查爾斯·摩爾博士的質疑與交流上的分歧，鄭仁沒有忍耐與退縮，而是直接反擊。
看著兩人開始動手解剖右半肝，那種極具有震撼力的手法，一半肝臟、兩雙手、兩柄刀，一邊解剖，一邊激烈討論、爭吵，蘇云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來少有的認真。
解剖水平可以看做手術水平的基礎，當年吳老是親手制作了100多個肝臟局部解剖的標本后才創立的五葉四段學說。
而現在……
他沒有興奮，沒有嘆息，只是靜靜的看著。
鄭仁剛剛平息的心情，卻又漸漸的興奮起來。
之前講的TIPS手術的方式，有奢侈的耗材配合，已經把他的興奮度提升。而隨即查爾斯·摩爾博士開始提出疑問，鄭仁逐一解答。
查爾斯·摩爾博士的水平之高，令人側目。尤其是解剖的手法上，和鄭仁學習的手法有很大的區別。
不是誰好誰差，而是兩種不同流派的解剖、手術的手段。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鄭仁一邊用解剖回答查爾斯·摩爾博士的疑問，一邊拼命的學習著。
在系統空間里，只能自己琢磨。
鄭仁跌跌撞撞的晉級到普外科巨匠水準，再往前走的路極為坎坷，正好需要一個巔峰外科手術醫生的指點與思想對撞。
這種對撞的火花，是很寶貴的，照亮了前方的路。
查爾斯·摩爾博士也覺得酣暢，好多年沒動刀了，握著手術刀的感覺真是很開心啊。
正做著解剖，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他嘆了口氣，只好放下手術刀，一伸手。身邊的助理拿出藥和一瓶水，遞給他。
怔了一下，鄭仁溫和問到：“您服用的是華法林和止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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