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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板，我怎么感受不到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氣息？”嚴師傅關注的是這件事情，“古語言，奇人有奇像，今天是我看走眼了。”
“老板，確定么？我摸摸看。”蘇云好奇，走過來說到。
“喏，頭皮有結節，以及結節樣暴漲的顳動脈，很典型的體征。”鄭仁手指摸著某個位置，招呼蘇云來看。
嚴師傅怔住了。
自己縱橫江湖幾十年，不管到哪，只要亮明身份，誰不是以禮相待？
可是今兒怎么就變成了患者，還是那種罕見的疾病，一名醫生看過之后招呼其他人來看的那種？
蘇云手指摸在鄭仁剛剛摸的位置，道：“的確是，顳動脈搏動弱，有結節樣暴漲。考慮顳動脈炎，供血不足導致的視力障礙。咦？不對啊，怎么感覺顳動脈有畸形呢？”
“畸形算不上，應該是狹窄后形成的小血栓。”鄭仁道，“時間已經很長了，不知道血栓能不能取出來。”
“是和林姐一樣的么？”蘇云問道。
“差不多。”鄭仁道：“但林姐的那時候就診及時，血管開通的比較快，受到影響幾乎為零。老先生的這個，雖然是不完全堵塞，但沒辦法手術。”
“不能做手術啊。”蘇云有些失望。
在他看來，還是手術來的干凈利索。而內科用藥，恢復的慢很多，無法立竿見影。
鄭仁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病情在這兒，不是自己說做手術就能做的。
怎么治療，最后還是要看患者本身的病情。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已經把手術的事情都說了。
“鄭老板，稍等一下。”宋營苦笑，道，“是什么病啊。”
“巨細胞動脈炎，這種疾病病因未明，發生巨細胞動脈炎最大的危險因素是高齡。它從不發生在50歲以前，在50歲以后巨細胞動脈炎的發病率穩步上升。”鄭仁道。
“年紀越大越容易得這種病？”
“一般來講是這樣，也不知道怎么預防。但別擔心，只要有問題去醫院就可以。只要好一點的三甲醫院，都能診斷。”鄭仁笑著說到。
“……”嚴師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頭疼，是巨細胞侵犯顳動脈，導致顳動脈炎的主要表現。”鄭仁繼續說道：“一般是一側或兩側顳部、前額部或枕部的張力性疼痛，或淺表性灼痛，或發作性撕裂樣劇痛。
疼痛部位皮膚紅腫，有壓觸痛，有時可觸及頭皮結節或結節樣暴漲的顳淺動脈等。”
說到這里，鄭仁頓了頓，問道：“嚴師傅？一起去醫院？”
這就要去醫院？
宋營苦笑，看著鄭仁。
他真的就是一名醫生，除了治病以外，根本不想更多的事情。
正在被查體的人，可是赫赫有名的地師。
地師這種人，要是不知道的，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但知道的，基本都是大富大貴的人。他們把地師奉為上賓，指點陰陽、風水。
但是在鄭老板的眼里，什么都不算，只是一名患者。
這算是對嚴師傅不敬了吧。
不過看嚴師傅對鄭老板的態度，之前還有些擔心的地兒早都煙消云散了。
可是鄭老板把嚴師傅當患者，真的合適么？
“去醫院看看？嚴師傅？”鄭仁輕輕的說到，感覺自己像是和一位飯館的大師傅說話一樣。
“能治好？”嚴師傅想了想，輕聲問道。
“不敢保證，但可以試一試。”鄭仁道。
嚴師傅也不過多想什么，直接站起來，道：“那就去看看。”
“師父……”少年忽然道。
“怎么？”
“要做手術的話，用不用和師兄說一句？”
“我還沒老糊涂，找他說什么。而且鄭老板不是說不用做手術么？”嚴師傅雖然瘦小枯干，但舉手抬足之間自有一番風流氣度。
他伸手，輕輕打在少年頭頂，道：“辦事兒毛躁，鄭老板說什么聽的都不仔細。”
少年不說話了，沉默跟在他的身邊。
“一切有勞了。”嚴師傅拱手，和鄭仁說到。
“小事，先做個血管多普勒，能不能手術，做完之后再說。”鄭仁客客氣氣的說到。
本來預備好的晚飯，直接省略了。
驅車重新回到912，蘇云先聯系了B超室值班的住院總。
夜間是不做血管超聲的，要馬上做檢查的話需要先打招呼。
不過鄭仁能自己做，只是開一下機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兒。反正不用排隊，不占用人員，這都是小事兒。
嚴師傅隨遇而安，沒有固執的拒絕鄭仁的要求。
不知是他還想繼續觀察一下，找到自己為什么認錯人的原因，還是處于宋墨?送的那封信里的內容。
經顱多普勒示雙側眼動脈及右顳淺動脈流速明顯減慢，初步診斷為顳動脈炎。
“老先生，您是準備回家那面治療，還是留在帝都？”鄭仁客客氣氣的問道。
“看也看完了，就是看走了眼。”嚴師傅笑呵呵的說到：“回去吧，還要麻煩你給我寫個治療。”
“我還以為您不信西醫。”
“我信你，和中醫、西醫沒什么關系。”嚴師傅一邊笑著說道，一邊隨著鄭仁走出彩色多普勒室。
他的步伐穩健，一點都看不出來已經84歲。最重要的是，看不出來眼睛看不到東西，對他有什么影響。
這老爺子，也算是個奇人了，鄭仁心里想到。
“蘇云，幫我記一下。”鄭仁道。
“哦，稍等。”蘇云去借了筆和紙，做了和手勢，鄭仁開始說到：“地塞米松10mg每日一次靜脈滴注，應用B族維生素，注意控制血糖。”
蘇云寫到這里，把手里的A4紙遞給嚴師傅身邊的少年。
“完事兒了？”少年驚訝的問道。
“是啊，還想用什么？”蘇云道。
“不就是口服維生素，加上用激素么？”少年不屑的說到。
看樣子，他對醫療也是了解一些的。
“又不是什么大病，這些治療已經夠了。”蘇云把A4紙拍到少年的手里，道：“回去按這里寫的治，按時匯報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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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圈，還沒吃上飯。
和嚴師傅告辭，他沒說什么，而是用白茫茫的眼睛看了半晌鄭仁，把鄭仁看的心里有點發毛。
分開后，楚淮楠送嚴師傅，宋營則送鄭仁回金棕櫚。
“鄭老板，您這說話太直接了。”宋營坐在鄭仁的對面，說到。
“實話實說，都生病了，還有什么客氣的。”鄭仁笑了笑，說到。
“他……”
“宋哥，我總覺得你們有些事兒想的太復雜。”蘇云不屑說到：“話說你不會真的信這些吧。”
“有時候，不信也不行。”宋營笑道：“有關于嚴師傅的事兒，多是謠傳。但我聽我哥說過一次，是嫂子去世的時候，喝多了瞎扯說的。事后他也不認，我覺得是真的。”
“什么事兒？說來聽聽。”也沒什么事兒了，蘇云明顯放松下來，拎著鐵蓋茅臺說到。
“先吃口飯，忙了晚上，別累壞了。”宋營微笑說到。
三人隨便找了一家燒烤店，蘇云拎著鐵蓋茅臺進去，引來幾許鄙夷的目光。
這么光明正大的拎著茅臺進門的，基本都是在顯擺，裝一裝的那種。
蘇云也不在意，一路海點，各種串兒、烤肉要了一桌子。
宋營平時活的精致，和鄭仁與蘇云在一起的時候，就糙了很多。
“我哥說，人生在世，真是什么東西是自己的都不知道。”點完菜，宋營便開始說到。
“那活的也太糊涂了。”
宋營只是笑笑，要了兩個杯子，打開茅臺，不讓鄭仁，給自己和蘇云各倒了一杯。
“羊城老的青云賓館，你們知道吧。”宋營問道。
“聽說過。”
“好像早都黃了。”
“嗯，最開始的時候，那片地的風水可是不錯。后來有人請了嚴師傅去看看怎么能把青云賓館斗垮。然后嚴師傅設計了一個靈龜的圖案，并且按照這個圖案建了一家新的酒店。”
“就這？”
“具體的細節很復雜，我也不懂。嚴師傅設計的酒店的入門引廊形似烏龜探頭，前面一池水，豎起的飾燈，又似烏龜吐出的泡泡。地下又砌起龜甲，圍墻初時又是龜甲圖案。”宋營道。
“我知道了！羊城四大酒店斗法，在二十年前，很有名的。”鄭仁忽然說到。
“對，就是這事兒。總之后來對面請了很多人，都一一敗在嚴師傅的手下。”
“倒是挺有意思的。”鄭仁笑著開始吃飯，宋營說的事情，他也不是很上心。
“再往后青云酒店也做了一些修整，但論到風水堪輿，誰又是嚴師傅的對手。后來的事情，鄭老板也知道。”宋營道。
“嗯，后來破產清盤，被一家公司給收購了。最后好像還是叫青云賓館，改成五星級了。”鄭仁道。
宋營笑呵呵的看著鄭仁。
“宋哥，你這說了半天，酒都沒怎么下。”蘇云揚起酒杯，道：“別養魚，走一個。”
“少喝點，喝的慢點。”鄭仁悠然道。
宋營一口把杯中酒喝了，坐直了身子，看著鄭仁，很認真的說到。
“鄭老板，別怪我多嘴。您屬于唯物主義者，不信這些。但……”
“我知道，一直都是敬，而遠之。你看，他來看病，我也給看了么。”
“具體療效能怎么樣？您給我透個底兒。”宋營問道。
七拐八拐，最后拐到這里。
說了那么多，這才是宋營關心的事情。
鄭仁笑了笑，宋營這貨心思太多，和他聊天有點累。也許他不是這個意思，是自己想多了。
“治療后第3到4天，左眼視力開始改善，應該可以恢復到35cm指數。20天左右，左眼視力恢復至0.3，右眼就不行了。”鄭仁很肯定的說到：“因為治療的有點晚，只能保住左眼視力0.3.再多的，估計達不到。”
宋營點了點頭，記下來鄭仁說的時間和效果，便開始和蘇云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
兩瓶鐵蓋茅臺下肚，宋營還要去取，被鄭仁攔住了。
“明天還有事兒，別喝這么多。”鄭仁道。
“有什么事兒？”蘇云問道。
“社區醫院應該可以開張了，要是林姐要剪彩什么的，你去幫我一下。”鄭仁道。
“這么大的事兒，你都不準備親自去？”蘇云把親自兩個字咬的極狠，一股子鄙夷的氣息鋪面而來。
“人一多就煩。”
“你有幽閉恐懼癥？還是社交恐懼癥？這是心理障礙，要不要找個心理咨詢師給你治一下？”蘇云問道。
“我心理學很專業的。”鄭仁道，“診斷不了社交恐懼癥，就是懶癌發作，還是很晚的那種，沒法治了。”
“社區醫院這么大的事兒，你呀。”
“還好，開了之后就有的忙了。現在你覺得悠閑，到時候就未必了。”鄭仁道。
“我又不管這些，到時候找一堆進修生。對了，二期學員這幾天就到。”蘇云道。
“行啊，正好他們來了，抓幾個國內的主任干過。”鄭仁道。
“周主任都安排好了，帶著手下住院總來的。都是三十多歲，正是能干活的時候。”說起這個，蘇云就開心起來。
住院總么，最苦逼的是周立濤。
一想起那貨還惦記著結束住院總的生涯去找女朋友，一臉小雀斑都飛起來一樣，蘇云就莫名的開心。
聽兩人斗嘴，宋營知道這頓飯到此為止。
他便去買單，隨后客客氣氣的把兩人給送回去。
見他們進了單元，宋營點燃一根煙，默默的抽著。等了十分鐘，他才把燃燒到過濾嘴的煙蒂掐滅，扔進垃圾桶里。
隨后他才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出去。
“哥，問了。”
“鄭老板說，治療后第3到4天，左眼視力開始改善，應該可以恢復到35cm指數。20天左右，左眼視力恢復至0.3，右眼就不行了。”宋營把鄭仁的話復述了一遍，一個字都沒錯。
“具體的，我發信息給你。沒事兒的話，我就掛了。”
掛斷了電話，宋營抬起頭，看著23層久久沒有亮燈，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鄭老板，這人很純粹，從來沒見過像他這么純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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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宋營講的故事么？”上樓，蘇云問鄭仁。
“這有什么信不信的，就當故事聽唄。”鄭仁完全無所謂。
這種事情，要是還過一遍腦子，鄭仁覺得是純粹的浪費。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好無趣的一個人，蘇云攤手。
回家第一件事，肯定是和伊人匯報下工作，然后再擼擼黑子。
腔內闌尾的事情，讓鄭仁有了一定的警覺——心里有了點逼數。
今天的手術，上午的小伊人都跟著做；下午重癥肌無力并發腸梗阻的患者，自己去講課了，鄭仁覺得問心無愧么。
嗯，今天做的毫無破綻！
來到樓上，小伊人開門后匆匆的跑了回去。
“怎么了，伊人？”鄭仁問到。
“科里吃飯，我和悅姐云聚餐呢。”伊人馬上跑回到平板前面，抱著平板，說了句話，隨后把平板調過來，放在胸前，對著鄭仁：“鄭總深夜回家，帶著一身的疲憊。
今天他做了一臺介入栓塞術后的劈肝切除肝癌的手術，以及一臺戈謝氏病的切除術。
鄭總披星戴月，嘔心瀝血，大醫精誠，完美的履行了希波克拉底……”
看著小伊人活蹦亂跳的假裝主持人，鄭仁伸手，胡亂的摸了摸她的頭，搶過平板。
黑子本來蹲在平板旁，看著鐵鍋燉，留著口水。看不見屏幕，直接人立而起，抱著鄭仁的大腿，想要繼續看兩眼。
看看也解饞么？鄭仁輕撫狗頭。
“吃飯呢？”鄭仁看那面是楚嫣然。
飯店，也是老潘主任常去的那家鐵鍋燉。老潘主任坐在磚砌起來的桌子旁，正在喝酒。
看著好像瘦了點，鄭仁仔細看，但隔著屏幕，大豬蹄子不給系統面板。
大豬蹄子還是不夠先進啊，鄭仁嘆息。是不是沒有5G技術的原因？
“鄭總，回來的這么晚？”
“嗯，剛剛去看了一個患者，從羊城來的。”鄭仁道。
“業務范圍挺廣啊，什么病啊？”楚嫣然笑瞇瞇的說到。
“顳動脈炎導致雙目失明，被誤診為糖尿病眼病的患者。”鄭仁道，“把平板給主任，我和主任說兩句話。”
“正好主任要找你。”楚嫣然笑道：“王總，你排著。”
畫面一陣凌亂，鄭仁看的頭暈。
只好抬頭看蘇云和常悅正在和楚嫣之說話，談論今天晚上的鐵鍋燉大鵝，鵝肉的味道。
蘇云抱怨，有飯不吃，非要先看病。結果看完病后，就不給飯吃，回來擼的串。
這人啊，要是歪歪起來，事兒就沒法聽了。
“鄭仁，有事兒找你。”平板里傳出來老潘主任的聲音。
“主任，您說。”鄭仁笑嘻嘻的說到。
面對老潘主任，鄭仁無比的放松。
只是老主任額頭好像長青春痘了，這都什么年紀了，還長痘痘？鄭仁笑了笑，也沒在意。只是青春痘，雖然有點重，估計老潘主任摳壞了，導致局部壞死感染什么的。
“今天普外二科的孫主任找我，說是他有一個認識的患者，診斷為腸梗阻，治了很長時間都不見好。”老潘主任道。
“哦，資料傳過來就行。”鄭仁笑道：“我先看一眼，能不能看明白可不敢保證。”
“患者家屬說是連夜去找你，明天早晨估計就到，你到時候看一眼。”老潘主任不搭理鄭仁含糊其辭的說法。
所有大夫說到病情的時候，全都是一般無二的習慣性說法，老潘主任也是一樣。
“好咧，主任您放心。”鄭仁嘿嘿一笑，“其實不用那么麻煩，我去找王總，看眼病歷。”
“不著急，患者家屬已經去了，明天再說。”老潘主任說著，開始咳嗽起來。
咳嗽的很劇烈，比上次回海城的時候看起來嚴重多了。
鄭仁仔細回憶，上次回海城，沒見老潘主任的系統面板有什么問題。
不過他還是很擔心。
“主任，您這是怎么了？”鄭仁問到。
“最近身體不是很好，老嘍。”老潘主任咳嗽了好一陣子，才止住，但說話的聲音略有走音。
“您才多大歲數，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老什么老。”鄭仁不高興的說到：“別總叨咕自己老了，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給真說老了。”
“哪能像你這么抗折騰。”老潘主任已經恢復正常，道：“去抗震救災回來，一直覺得歇不過來勁兒。最近有點感冒，不礙事，喝點酒消消毒就好。”
原來是這樣，鄭仁笑了笑，道：“那就請假，多休息幾天。王總那面我看已經很成熟了，是吧，嫣然。”
“王總手術做的把普外二科都快擠黃了。”楚嫣然笑道，“今兒聚餐，這才有時間把他拉出來吃口飯。來，王總，跟鄭總說兩句。”
王總雀躍了很久，終于輪到他了。
“鄭老板，您這手術做的太厲害了吧。”王總上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哪有。”
“小草跟我說了，前兩天一臺腔內闌尾，馮教授沒做下來，魏主任也沒做下來，只好找你救臺。你說說，怎么找到的？”王總笑呵呵的問到，一臉八卦的模樣。
年輕人，想的都是超越老一輩人。
鄭仁最先做到了，自己還遠么？
“所有可能都想過了，老馮和魏主任捋了兩遍腸子都沒找到闌尾，也不見有腹膜有天生的疝口，那就考慮腔內闌尾唄。正好我在腔鏡室，和羅主任看了一例貓抓樣結腸，就把羅主任給順……”
“啥是貓抓樣結腸？”王總愕然。
要是平時，鄭仁肯定興致盎然的給王總解釋一下。
但剛剛老潘主任的咳嗽讓他心里有些堵，完全沒有興致。
“腸鏡找到的，和我沒什么關系。”鄭仁簡單說完，繼續道：“王總，給你一個任務。”
“鄭老板，您說。”王總坐直。
“明天，不管主任說什么，都拉著他去CT室做一個肺部CT。沒事兒，就放心了。”鄭仁道。
“好。”王總回頭，和老潘主任說到：“主任，您看，這可是鄭老板說的。我跟您說了好幾次，您都不干。”
“用不著，沒事兒查什么查。”老潘主任擺手，一臉不以為然。
鄭仁可不管這么多，三令五申的和王總交代了這件事情。
閑聊了一會，那面就散了。
關了平板，和小伊人聊了半個小時，這才和蘇云回23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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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來到醫院。
“鄭老板，有人找你，一早就到了。”值班醫生告訴鄭仁。
“人呢？”鄭仁問到。
“說是你老鄉，我讓去辦公室等了。”
換了衣服，鄭仁來到辦公室。
柳澤偉早早就到了，今天要辦出院、收患者，忙的一逼。
而且這批患者極有可能做完一期手術之后，觀察一天，就要去社區醫院。
所以他來的很早，算是迎接一個美好的未來，見證了鄭老板職業生涯中一次跨度極大的跳躍。
雖然有無數的事情等著做，但他正在和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聊天。男人手里拎著厚厚的片子袋，一看就知道是老潘主任說的那個人。
“你好，你就是主任說的患者家屬吧。”鄭仁進來，直接問到。
“這位就是鄭老板。”柳澤偉介紹到。
中年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穿著，都極為普通，看著也老實。
他雖然對鄭仁這么年輕有所驚訝，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鞠躬，表現出自己對鄭老板的尊敬。
經人介紹，來帝都看病，基本都懷著求醫問藥的忐忑的心情。這是上門求人，首先態度就要端正。
鄭仁笑了笑，問到：“患者是你愛人？說一下情況吧。”
說著，他接過患者家屬手里拎著的片子。
“鄭總，患者是我愛人，今年42歲。1個月前她說是肚臍周圍疼，最開始疼痛之后就馬上緩解，還以為是拉肚子什么的，就沒管。”中年男人說到。
鄭仁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開始看片子上的時間。
按照時間順序，從最開始看患者的情況，可以對病情有更好的了解與認知。
“第1次發作，時間不長，也就沒當回事。但兩三天后又一次肚子疼。疼痛的頻率越來越高，我擔心有大事，就死了活了帶著她去醫院看一眼。”
鄭仁找到23天前的片子，拿出來插到閱片器上。
時間并不是1個月，但患者家屬敘述事情，略有點偏差也是正常。
是一個立位腹部平片，兩膈下未見游離氣體影；左側結腸輕微積氣，右下腹見兩個“不規則”小汽液平面；其他沒見到明顯特殊改變。
這種右下腹“小”氣液平面，考慮不全性腸梗阻可能性大，海城市一院的診斷完全沒有問題。
“當時查的……”中年男人開始看片子袋，對照時間后說到：“就是這張片子。診斷是不完全腸梗阻，建議我們回去觀察。”
不完全腸梗阻，誘發因素有很多，可以收入院觀察，也可以回家觀察。
鄭仁考慮海城急診科的醫生在問診后，沒有發現誘發因素，所以才會有這種建議。
最多用點開塞露什么的，也就夠了。
他對海城急診科的醫生，熟悉到了骨子里面。
雖然有小問題，但沒什么特殊的治療，患者以及患者家屬也很難接受住院的。
“后來呢？”鄭仁拿著當時的化驗單開始翻看，隨口問到。
“回家之后，過了那陣疼的勁兒也就好了。后來幾乎每天都要疼一會，疼20分鐘左右就好。”中年男人道：“不疼的時候和好人一樣，所以我和我愛人就沒在意。”
“3天前，又一次腹痛，這回遲遲不好，疼的冷汗都下來了。”中年男人道：“沒辦法，只好叫了120急救車，把她送到醫院。”
“急診科診斷是‘急腹癥’，說是要在急診觀察。我覺得不是回事兒，就托人找了孫主任，去普外二科住院。”
鄭仁笑了笑，拿起當時的檢查，仔細看著。
影像學檢查，的確還是不完全性腸梗阻的表現，只是癥狀比上次嚴重了很多。
這一點，在患者家屬敘述病史的時候，也能判斷出來。
抽血化驗等檢查，也是一樣，符合影像學的判斷。
血常規里白細胞略高，中性粒細胞也偏高。血色素偏低，中年女性么，貧血也不是什么少見的事情。
鄭仁沉吟，一張一張化驗單看下去。
肝功……轉氨酶有點高？似乎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膽紅素正常，其他的也沒足以做出診斷的改變。
入院后普外二科給予禁食、胃腸減壓、通便、補液、生長抑素抑制腸液分泌及抗感染等對癥支持治療。
診斷明確，治療的還算是中規中矩，很符合孫主任的作風。平穩，穩的一塌糊涂。
但患者腹痛經過治療后仍無緩解，后來又做了一個經口小腸鏡，回報：十二指腸降部憩室，非萎縮性胃炎伴膽汁反流。
胃鏡還診斷患者有萎縮性胃炎。
這個不是很常見，42歲，就萎縮性胃炎了？
但也不是大事兒。只是少見，連罕見都算不上。
鄭仁一邊看化驗單，一邊在腦海里做出自己的判斷。
翻看了一邊化驗單，問題很多，但都不是大事，根本無法給出明確的診斷。或者說，孫主任那面的診斷是對的，鄭仁對此暫時沒有意見。
鄭仁把腹部CT插到閱片器上，右手托腮，仔細閱片。
“老板，這里好像有點問題。挺明顯的腸梗阻，怎么就不好呢？”蘇云站在一邊指著片上的梗阻位置，說到。
鄭仁點了點頭，繼續閱片。
重建后，整個影像看起來不對勁兒的地兒就多了。
腎小管有萎縮，看著不像是42歲中年女性，更像是70多歲的人才會有的影像學表現。
過度衰老？
鄭仁回憶了幾分臨床個案報道，診斷被他直接給否定了。
“你愛人平時吃什么藥？除了肚子疼之外，還有其他不舒服的么。”鄭仁一邊看片子，一邊問到。
“這不是過了40，更年期，脾氣就有點暴躁。”中年男人想了想，說到：“總是說我一輩子沒什么出息，也掙不到錢。從前給我做飯，最近幾年都不做飯了，天天就是抱怨。要不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跑出去同學聚會。”
“……”鄭仁連忙止住中年男人的話題。
這要是說下去，或許就變成了一個家庭倫理劇。
七年……八年……十幾年之癢，左手牽右手，開始注意打扮，然后出門找同學會。
“我問的是，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然后吃過什么藥。”鄭仁又一次重復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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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中年男人很肯定的說到，隨后有些猶豫。
鄭仁感覺有問題，側頭，眼睛瞇起來，盯著他看。
“減肥藥和保健藥算么？”中年男人猶猶豫豫的問到：“她這幾年除了開始打扮，用什么神仙水……大夫，神仙水是喝的還是什么？喝了真能成仙么？還是會返老還童。”
鄭仁苦笑，自己倒是也聽小伊人和常悅說什么神仙水。但這東西，自己和中年男人一樣，也是不了解。
這人估計也是老實巴交的，在家被媳婦壓制的太狠，自己問問病情，就習慣性的開始吐槽。
再有可能是帝都比較遠，遠離媳婦身邊，說話也都放松下來。
中年男人，吐槽老婆，也是正常事兒。
只是這么吐槽，真是耽誤詢問病史。
看到這里，其他醫生、護士陸陸續續的來上班。
“你先等我一下，馬上開始交班了。”鄭仁露出一個標準的假笑，道：“交完班，我再問你病史的事情。”
中年男人沒有說什么，深深的鞠躬，隨后離開辦公室。
“鄭老板，很奇怪的病。”柳澤偉在后面說到，“您來之前，我問了患者家屬，他說片子他找很多人看過，診斷都是不完全腸梗阻。”
“嗯，影像學上，很明顯是這個病。可是市一院給的治療，也差不多了。最起碼胃腸減壓下進去，應該見好啊。”鄭仁也覺得奇怪。
“患者家屬跟我聊天的時候，也是一個勁兒的吐槽。他懷疑患者已經到了更年期，開始作人了。”柳澤偉摸著禿頂，笑著說道。
鄭仁想了想，搖搖頭。
更年期的癥狀，大多都是神經癥狀。可是患者的腸道已經有了器質性的改變，是最明顯不過的不完全腸梗阻。
簡要書寫的病歷里，提到了患者沒有手術、外傷史。這段，一會再問問患者家屬，有可能是有什么手術，他給忘記了。
“鄭老板，其實我最羨慕你的不是手術和診斷水平高。”柳澤偉摸著禿頂，很是感慨的說到。
“嗯？”鄭仁楞了一下。
“我最羨慕你的是你女朋友乖巧懂事啊。”柳澤偉道。
常悅在干活，耳朵卻不知不覺的豎了起來。
“一般情況下，像是天天在醫院不著家的醫生，家里面都不會很和睦。女人么，是要陪的。但是陪多了，沒時間打拼事業，又會被嫌棄沒出息。”柳澤偉禿頂越盤越亮。
“剛才患者家屬就跟我一直嘮叨這事兒。”
“也不能這么說。”鄭仁想到小伊人，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的確是啊。可是他不想說這個話題，說多了，最后會走到什么方向都說不定。
“剛才患者家屬跟我說，他媳婦現在每天梳妝打扮的時間越來越長，買的化妝品越來越貴，什么神仙水之類的，手頭緊的話就會嘮叨他掙錢太少。”
“有鞭子在后面抽著去干活，其實也蠻不錯的。”鄭仁笑道。
“嘿嘿，我覺得他很擔心自己被綠呢。”柳澤偉笑瞇瞇的說到：“化妝不算，買的衣服也越來越露，還總去做頭發，一個月做一次頭發，顏色是平均三個月換一次。”
“那多有新鮮感，紅頭發和深綠的頭發，奶奶灰什么的，真的很有新鮮感哦。”蘇云在一邊接話。
常悅的耳朵又動了一下。
“說起染發，老柳，你多長時間?h一次頭？我看出了禿頂的位置，都黑亮黑亮的。”蘇云笑著問道。
“一般是一個月，不?h不行，白花花的更顯老。”柳澤偉道。
正說著，其他醫生陸陸續續的進來，準備交班。
這是常規動作，大家不再閑聊，靜靜等待孔主任進來。
科里沒什么大事件的情況下，交班很快，查房更快。每個帶組教授都對自己手下的患者心中有數，也不用孔主任多說什么。
至于鄭仁這面，患者今天出院，換下一批住院，鄭仁也都沒什么好看的。
患者、患者家屬表達感謝，一個個都興致極高。畢竟能出院回家，這是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
更何況是痊愈出院，腹水量一天比一天少，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下去，他們也都清楚病情似乎是好了。
感謝的話鄭仁是很懶得聽的，這和性格有關系。
交完班、看完患者，鄭仁回到醫生辦公室，叫著海城的患者家屬，繼續閱片。
“剛才說到哪了？”鄭仁問到。
“……”患者家屬也有些迷茫，誰還記得剛才說到哪了。
“你愛人有重大的疾病、外傷么？做沒做過手術？比如說剖腹產什么的。”鄭仁問到。
“沒有，什么都沒做過。”患者家屬很肯定的說到。
剛問了一句，門口有要出院的患者家屬偷偷摸摸的過來。見柳澤偉和常悅在，他們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柳主任，常醫生，我們是來送錦旗的。”幾名患者家屬各自拿了一個錦旗，不甘人后的說到。
柳澤偉的臉有些發青。
這幫患者家屬說送錦旗，只說自己和常醫生，這不是當著鄭老板的面給自己上眼藥么？
這不是錦旗，這是催命符啊。
常悅卻不在意，笑著和患者家屬交流起來。他們之間相處的很熟，而且常悅并不是很在意鄭仁的感受。
最近他天天做完手術就去急診科，要么就是去胃腸、肝膽，忙的一逼。手術也是柳澤偉做，鄭仁在一邊用止血鉗子敲。
患者甚至不知道鄭仁的存在，這也正常。
每天早晨查房，患者用奇怪的目光看鄭仁，這都已經是常態了。
“鄭老板，您來合個影？”柳澤偉有些尷尬，摸著頭，湊到鄭仁身邊。
合影這種事情，也是為了宣傳用的。后面來的患者家屬看到前面那么多的人都好了，自然而然會有一種信任感。
但鄭仁正在專心琢磨不完全腸梗阻的病例，沒時間敷衍，只是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老柳，你們忙，老板在這兒看片子呢。”蘇云笑著說到：“沒事，老板又不在意這個，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