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鈺不知道營州錢莊對后世究竟制造了多少奇跡,他只是本能的保住營州錢莊不失,船隊對于他來說只是為營州錢莊增加更多錢財,是自己雙臂延伸的工具。
即使你是神,對這個世界也要表現足夠的謹慎和敬畏,更何況,李思鈺從不認為自己就是萬能的神,哪怕他的戰神基因在逐漸覺醒,可他從不自大的認為自己就是神靈。
控制世界就要有足夠的權勢,就要有足夠力量控制整個世界,金錢從來都是權利的孿生兄弟,李思鈺見識過M國錢莊寡頭力量,深知金錢究竟意味著什么。
以船隊不斷開拓世界蠻荒之地,不斷增加營州錢莊力量,不斷以力量征服一片又一片的天空,成為整片天空下最強的黑暗家族,守護自己心中最柔軟之地,這就是李思鈺夢想,而這一切就需要更多人參與其中。
就算劉一贄、馬伯聰、馬文豹三人今日不提起,李思鈺將來也會分船隊與他們,只不過李思鈺覺得這一切有些早了點,但他們既然提了出來,經過認真考慮后,他最終還是決定分離船隊。
劉一贄、馬伯聰、馬文豹三人得到了滿意答復后大笑離去,郁悶不已的李思鈺很是氣憤趕走了李裕、劉景瑄,自己一人坐在廳堂,靜靜思索著將來之事,或許他太過投入,竟然未曾發現天色漸漸黑暗了下來,緊閉的房門也開了道縫隙,一個小腦袋探頭探腦鉆入門內。
小腦袋探頭探腦觀察了他好一會,見他只是拖著下巴皺眉思索,好像小腦袋有些不滿他的無視,輕手輕腳鉆入門內,黑暗中悄悄來到他的身邊。
“哈!”
突兀的尖叫讓李思鈺身體猛然一震,無形的氣流驟然爆發。
“砰!”
“哎呦!”
聽到摔倒在地的哎呦嬌憨聲,李思鈺瞬間收攏無形氣息,嘴角不由露出苦笑弧度。
“阿蠻,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李思鈺起身拉起滿頭霧水的阿蠻,阿蠻摸著小腦袋,很疑惑說道:“阿爹,你也未碰觸阿蠻啊,阿蠻怎么好像被阿爹狠狠推了一下呢?”
李思鈺輕笑搖頭說道:“你這丫頭不去與小櫻置氣,怎么跑來了這里?”
阿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來,心中疑惑也像是丟到了爪洼國,拉著李思鈺就要出了屋子,嘴里還不住說著。
“阿爹,你是不是忘了啊,阿爹可不能去那壞女人那里,阿媽還在房里等著阿爹呢!”
“啊?”
李思鈺大驚,他怎么把這事兒忘了個干干凈凈,本還順著阿蠻力道正要出了廳堂,聽了阿蠻話語,腳步一頓,阿蠻反而差點被他扯了個踉蹌摔倒。
“那個……那個……阿爹還沒準備好呢……”
“準備?”
阿蠻一愣,她有些不明白,這個還要準備?
還在草原時,阿蠻就見過不少族人藏身草叢中制造小人兒,在她的印象中,男人和女人生娃娃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怎么還要準備?
阿蠻想了一會,試探問道:“阿爹是肚子餓了,沒了力氣?”
李思鈺差點沒被阿蠻這句話噎死,這幾乎就在說他不行,男人最怕的也是這句,不過他也沒心思與這啥都不懂蠻丫頭置氣,此時的他還真的為難了。原本他就有些排斥思雅、小櫻,誰料不知不覺竟然一次要迎娶兩個。
或許李思鈺本能的排斥,刻意忘記了日子,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成了“霸王硬上弓”之時,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了,突然發覺,所有聰明算計在這一刻全沒了蹤影,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感來。
阿蠻可不知他心中所想,在她看來,自己阿媽可不能敗給了小櫻這個可惡女人,再次拉著他手臂,用盡全力拖著他就要出了廳堂,嘴里還不住嚷嚷道:“阿媽還正等著阿爹呢,阿爹,你可不知道,阿媽今日可漂亮呢,比秀秀姐還漂亮呢!”
李思鈺一陣無語,他還真沒見過這個時代的兒女拼命拉著一個男人手臂,要男人娶了自己娘親。
阿蠻用盡全力拉著他,唯恐傷到了這蠻丫頭,李思鈺還不敢太過反抗,硬是被阿蠻拖出了廳堂,剛出了廳堂就見到自己大媳婦捂嘴輕笑,李思鈺更加尷尬起來。
崔秀秀輕步上前,拍著阿蠻腦袋對著李思鈺輕笑。
“讓美人空度良辰可不好哦!”
“秀秀,你……”
“行了行了,秀秀知道相公心疼秀秀,可是呢,相公總不能如此狠心讓思雅姐孤獨終老吧?”
“你……”
“罷了,罷了……”
李思鈺一陣無奈嘆息,對思雅他的確排斥,他有萬般理由,但也只有他才知道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是什么,他不愿癡情人無奈接受命運,心底有些責怪秀秀告訴了她趙光定的事情,他更愿意思雅永遠懷抱著心中那絲期盼、那絲美好,他情愿思雅懷抱著幸福走入墳墓,也不愿讓她面對殘酷冰冷現實。
李思鈺與人相處,從來不以好壞之分,而是以心相交,思雅雖是胡女,甚至還是敵對的一方,可見了她第一眼,他就知這個女人心底的善良純凈,李思鈺與她相處,與崔秀秀、李璇、大丫她們不同,思雅更像是他的姐姐,而小櫻則是他的妹妹,他極為抗拒的原因也在這里,再加上阿蠻的緣故,以及他不想破壞心中柔軟處的美好,讓他很難邁過這道道德之坎,哪怕他知道思雅、小櫻與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李思鈺的婚姻很怪異,沒一個正常的,秀秀如此,李璇、大丫如此,如今又要加上思雅、小櫻……
李思鈺在秀秀捂嘴推著,阿蠻死命拉扯下,最終還是被強逼著送進了思雅房中。
耳聽著房門關閉,他的心臟更是幾乎要跳出了胸膛,遠比生死廝殺還要讓他心慌。
一人在內,一人在外,屋內寂靜的讓人心慌,每一次紅燭噼啪炸響都會讓他如受了驚的兔子……
“行……行乾……”
聲音細弱蚊鳴,可在他耳中卻如炸響雷霆,干澀的口唇無意識說出自己也難以置信話語。
“姐姐……”
聲音高昂又尖銳,嚇得李思鈺自己差點轉身逃離,里間紅紗下嬌艷更勝熟透了的蘋果,頭卻抵觸到了胸前豐滿。
“來……”
同樣的低語傳入耳中,他卻不知,自己何時已經緩步走到里間垂著的珠簾前……
他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入了里間,更不知是如何坐到了她的身邊。
什么聰明、算計,在這一刻全沒了蹤影,腦中的空白像是整個人漂浮在云中。
“思雅姐……”
“那個……那個……”
李思鈺很有些手足無措感,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尷尬,已經好些日沒敢出府,更是不敢去面見她,坐在她身邊如坐針氈。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眼角突然發現大紅綢衣上一滴濕潤,身子不由自主一震,癡癡呆呆看著低頭不語的她,手不由輕輕掀開蓋著的紅蓋頭。
李思鈺輕輕勾起她的下巴,看著梨花帶雨,心下突然一陣刺痛,輕聲嘆了口氣,一邊為她輕輕擦拭眼角淚滴,一邊溫和輕笑。
“烏云疊鬢,杏臉桃腮,如此美人卻梨花帶雨,甚是讓人心痛呢。”
看著她脖頸爬滿了羞紅,不由再次勾起她的下巴,細細看著這個與中原女子別樣的風情,他竟然發覺自己無恥的心動了。
思雅性子與草原女子不大相同,反而更像是江南閨閣溫柔女子,或許也正是這種性子才一直苦守著一個無情承諾,盯著她的眼睛,心下突然有些心疼這個女子來。
無聲無息雙唇相印,片刻間才分離。
李思鈺撓了撓頭,沒經過自己大腦竟然說了句自己都很意外的話語。
“有些不夠柔軟啊……”
“噗……”
思雅不由一笑,推了推他的身子,自己卻踢掉了鞋子轉身爬上了床,低頭將床里側疊得整整齊齊的大紅被子打開,看著她的渾圓在面前,或許底線的突破,也或許男人真的是下身思考的愚蠢動物,心中難以抑制的沖動竟讓他伸手輕拍了一下,感受手指上的柔軟酥麻,很是幸福微笑起來。
他的動作讓正低頭拿著大紅被子的她身體僵直。
“唉……”
“思雅姐,說實話呢,我之前還真有些不知所措呢。”
“怎么說呢……或許……或許是我不愿姐姐心中那絲幸福被權勢無情摧毀吧……”
李思鈺橫躺在床上,看著粉紅紗帳,輕聲嘆息。
“姐姐是契丹人,姐姐為了族人,不得不降了我,草原的規矩俺懂,只是我不愿將這種殘忍強加在女人身上罷了,當然了,姐姐的性情也是俺喜歡的。”
耳邊轉來她轉身沙沙聲,看著她跪在自己眼前,看著臉前成熟中略帶溫柔秀麗,不由輕聲嘆氣。
“秀秀向姐姐提出這種要求,以姐姐的心性……或許就是想拒絕也無可奈何吧?”
“我不確定姐姐是否真的心甘情愿,是否真的因為喜歡才答應……”
“原本我與秀秀書信,不想讓姐姐知道那人事情,對于我來說,與其讓姐姐心中最后幸福支離破碎,還不如永遠活在甜蜜謊言中。”
“或許……或許真的很虛偽吧,但不管如何,我還是要替秀秀給姐姐賠個不是,我……”
溫暖柔和小手突然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姐姐……已經記不起那人容顏……”
看著她眼中落下大滴大滴淚水,李思鈺只是不住替她擦去淚水,將她緊緊摟在懷中,聽著懷中不住壓抑的哀鳴痛哭,心中酸楚難以抑制,他知道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是如何的疼。
深深吸了口氣,懷抱著女人挺身坐起,懷抱著悲痛不已的她,腦中突然想起魚玄機來。
“羞日遮羅袖,
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
難得有心郎。”
“古來情字最害人,姐姐也知那魚玄機吧,被那人害了這么凄慘,竟然還是跟著去了西域,最后結果……”
李思鈺輕輕搖了搖頭,兵荒馬亂的西域更甚于中原,一弱女子,還是胸大無腦的美貌女子,最后會成為何種凄慘,李思鈺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到。
想起魚玄機,心下就不由一陣嘆息,輕聲說道:“姐姐,無情無義之人還是讓他隨風而去吧,想著他也只會傷人傷己。”
思雅本身就是個聰慧女子,李思鈺不相信她猜測不到當年趙光定去了契丹部又是為了何事,只是這情一字真的……身不由己。
感覺懷中悲戚聲低了不少,李思鈺微微推開了些她的身子,一邊擦拭著她唇間淚滴,一邊笑道:“阿蠻可是還在門外守著呢,估摸著此時的她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若非我還是她阿爹,換作他人,早就殺入了房內。”
不聽這話語還好,一聽這話,思雅頓時慌張了起來,人也從他懷里爬起,一邊擦拭淚水壓下心下激蕩,人卻轉頭看向外間房門。
李思鈺好像唯恐她不夠尷尬一般,沖著房外大喊。
“阿蠻,你這蠻丫頭偷聽璇璇、大丫也就罷了,難道連你阿媽墻角根也偷聽么?”
“阿爹,那個……那個……你欺負阿媽!”
“混賬!胡鬧!”
思雅滿面羞紅,眼中更是驚慌一片,李思鈺卻氣炸了肚子,正要跳下床好好訓斥她一番,思雅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低頭輕聲道:“阿蠻……阿蠻胡……胡鬧……相……相公莫與她一般見識……”
“……”
一句“相公”比啥都管用,李思鈺也只能作罷,但他可不愿阿蠻守在門外,這算個啥子事啊?眼睛一轉,頓生一計。
“你守在此處,阿爹很是無趣,算了,還是去小櫻那里好了!”
李思鈺聲音頗大,門外阿蠻能聽的一清二楚,不僅僅是他,就是門外正趕來準備趕走阿蠻的崔秀秀、大肚子的李璇、大丫三人也是聽了個一清二楚,三人不由捂嘴咯咯笑了起來。
甭管他人嬉笑,阿蠻還真的害怕了,她腦袋不是很聰明,但在草原上也不知見識過多少次這樣的情景,她還是知道男人的喜好的,一旦小櫻搶在了自己阿媽前面,今后阿媽可就成了真正無人疼愛的小妾了,與小櫻不對付的她哪里會愿意,一蹦三尺高,一溜煙跑了個蹤影皆無,只留下……
“俺去看著那惡女人,不讓她給阿媽阿爹搗亂!”
李思鈺一陣無語,這才知道蠻丫頭為何守在門外,原來是怕小櫻跑了過來,給她阿媽充當護花使者呢!
思雅頭深深埋在胸前,她也沒想到阿蠻會在今日守在門外,若是被人傳了出去,還……還……真是羞死人了。
有時候,只要踏過了心底那道坎,一切都顯得是如此的水到渠成,李思鈺也沒想到思雅成熟的魅力讓他如此流連忘返,更沒想到小櫻一夜間成了發狂的怪獸,也不知小櫻與阿蠻許諾了什么好處,或是月里朵還想著讓李思鈺給她生個娃,竟然讓小櫻偷偷跑到了思雅房內,思雅早已經成熟的像個熟透了的蘋果,艷麗而香甜,可關鍵是小櫻,從未經歷過一次人事的她,怎么會如此不知疲憊,竟然把身強力壯的李思鈺折騰的差點散了架。
天亮后,崔秀秀見到自己相公手扶著腰骨蹣跚模樣,又是心疼自家相公,對著更加不堪的小櫻、思雅想要狠狠訓斥,卻又不得不細細囑咐她們好好休息兩日。
崔秀秀心疼自家相公,阿蠻又是一番情景,蠻丫頭對此好像天生不是很在意,與李思鈺所熟知的婦規婦德印象完全不同,見到自己阿媽走路都變形姿態,反而好像很是滿意,對小櫻也擠眉弄眼一番,看的李思鈺很是詫異不解。
但不管如何,轉來轉去,最終還是成了一家人,崔秀秀在為他細細洗漱一番后,李思鈺才神清氣爽了許多,正當他要陪著孩子們吃一頓早餐時,劉大猛急匆匆跑了過來。
“大帥,洛陽信件。”
李思鈺微微點頭,一桌女人、孩子皆看了過來,李思鈺只是笑了笑,微微擺了擺手,劉大猛微弓退出了房門,只是留下一封信件在桌案上。見崔秀秀詢問眼神,李思鈺笑了笑。
“洛陽遠離營州近千里,再大之事也與咱們無關,陪著你們吃著飯食才更加重要。”
說著還瞪了一眼挺著肚子的李璇,說道:“都快生娃的婆娘,要敢胡思亂想,別怪老子家法伺候!”
李璇白了他一眼,更是挺了挺自己大肚子,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見她如此,他也只能一陣無可奈何苦笑。
大丫幾乎成了崔秀秀私人丫鬟了,幾乎寸步不離李璇身邊,見李思鈺一臉郁悶,很溫和朝李思鈺笑了笑,卻給李璇剝了個雞子。
“大丫又不是你丫鬟婆子,真是的,給你準備仆婦吧,不要也就不要好了,還偏偏捆著她!”
“知道你疼愛大丫,今夜讓大丫伺候你,省的你心下不滿!”
“啥叫我不滿?你……”
李思鈺一陣氣苦,這混賬丫頭脾氣越來越大,明知道她故意的,思雅、小櫻折騰了一夜,估摸著需要休息幾日,按理說今夜是該好好安慰大媳婦的,誰讓大媳婦是正妻呢,她就是有這個權利。
可這大肚婆自進了府,給她丫鬟婆子卻不要,反而讓大丫貼身照顧,說是已經習慣了大丫,如今卻說讓大丫陪他,沒了大丫,只剩下她一個大肚婆,誰放心?
說來說去,還是變著花兒讓他今夜陪著她。
崔秀秀又不傻,李璇一開口,她就知道是何意,見李思鈺有些郁悶,阻住他開口,安撫道:“璇妹有了生孕,相公是該多陪陪璇妹,今夜相公就去璇妹那里好了。”
李思鈺白了她一眼,郁悶道:“果然三個和尚沒水喝啊!這才幾日,竟然不要相公了!”
“行了,今夜誰也跑不掉,都打地鋪,一起睡!”
崔秀秀一陣臉紅,推了推他,低聲說道:“相公胡說什么呀,也……也不怕人笑話……”
“真是的,又不做壞事,笑話個甚?”
桌上除了他的媳婦們,剩下的也就阿蠻、大政小政,阿蠻這丫頭他就是想讓她羞臊那也是不可能,大政小政更是年幼啥都不懂,若真有外人在,他還真不敢說了這樣話語。
李璇、大丫早就與李思鈺一張床過了,昨夜又是思雅、小櫻,此時李思鈺這么一提議,她們只是低頭,或是得意輕笑,或是羞臊不語,但是卻無人反對,反而崔秀秀最是羞紅扭捏,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李思鈺捂嘴輕咳兩聲,說道:“七日一輪回,其中兩日休息,一同睡大鋪,就這么定了。”
李思鈺感覺氣氛尷尬,有些事情還是讓她們自己解決為好,飯也不吃了,起身隨手拿了大猛送來的信件。
“你們的相公還有些事情,你們吃吧,我去書房。”
說著李思鈺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他還真有些應付不過來這么多女人,先閃為妙,若不然還不知又要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李思鈺出了中堂,有理沒理先踢了劉大猛一腳,這混蛋就守在門外,李思鈺可不信他不會支起耳朵偷聽他與媳婦們的話語,劉大猛最喜歡讓李思鈺難堪,先踢上一腳保準沒錯。
劉大猛就是個賤胚子性子,挨了他一腳,嘴反而咧得老大,跟在他身后特像個無良狗腿子。
李思鈺書房比較簡譜,除了幾張椅凳、桌案外,墻上甚至連幾幅可以拿出手的字畫都無,空空蕩蕩的讓人根本無法想象這里就是營州主人的書房。
李思鈺也不理會劉大猛,自顧自坐在書案后,拆開信件細細看了好一會,眉頭卻越皺越緊。
信件內容不多,蘊含的信息卻著實不少,主要還是晉軍、宣武軍、洛陽朝廷的事情。
晉軍經過小德子打擊后損失頗大,但是晉軍主力沙陀胡騎卻并未損失多少,損失的多是搜刮的配字軍。
李克用親領五千胡騎、四萬步卒攻打襄陽,他幾乎拿出了全部家當,若是以往李克用、朱溫兩人恩怨,此時正是入陳蔡之地最佳之時,可是朱溫卻未趁機落井下石斷了晉軍后路,而是趁著李克用攻打襄陽時,朱溫親領十萬大軍攻打山東之地。
朱瑄、朱瑾素來以朱溫為大敵,十萬大軍前來,山東驚恐,紛紛緊閉城門,幾乎將城外所有百姓全都驅趕進了城池。
如此之下,朱溫反而一時間難以攻下山東之地,兩軍竟然在瑕丘對峙起來。
朱瑄、朱瑾抵抗激烈,朱溫一時間難以破了瑕丘,但李克用卻在襄陽大破張雄天,此戰不僅張雄天戰死,大兄張彥雄、子張繼天亦是未能逃脫,反而丟了一條手臂,本欲要與朱溫結親未成的張繼麟卻意外的逃入了山中消失不見。
摩尼教攻打襄陽,雖以死士混入襄陽搶了城池,但摩尼教畢竟不如朱瑄、朱瑾兩兄弟根基穩固,若宣武軍入陳蔡擊晉軍后背,逼退了晉軍,給張雄天數年經營時間,或許李克用還不能輕易破了襄陽,但是張雄天在洛陽所作所為讓朱溫尤為不喜,再加上朱溫更希望晉軍一路向南,張雄天求援無望,力戰一日,被大將賀黑虎斬殺。
張雄天身死,晉軍得襄陽,宣武軍卻久攻瑕丘不下,朱溫大怒,令人四處攻打瑕丘周邊之城,同時為了防止李克用返身攻打宋、汴兩州,令大將康懷英、李思安屯兵柘城,不料李嗣源、孟知祥領左右沙陀胡騎三千攻入尉氏,留守開封大將王虔裕領軍兩萬出城阻攔,李嗣源、孟知祥卻不戰游走于汴州各府縣。
朱溫大怒,狂攻瑕丘三日,數次登上城頭卻被朱瑾擊退,無可奈何下只得回軍開封。
此戰,晉軍得襄陽,并以周德威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宣武軍不但未能奪了山東之地,反而損失頗多,大怒的朱溫正要與晉軍廝殺之時,洛陽突變。
李思鈺欲攻粟末、高麗,欲徹底解決營州身側隱患,故而上表朝廷,降建王李震為饒樂侯,降益王李升為黑水侯。李思鈺上奏朝廷后,李曄閉門一日,召李存孝入宮,冊封為河南王,入宗籍,改存孝為順唐。
李存孝為李順唐后第二日,李曜不服,領南衙數十不滿大將入宮卻被李存孝斬殺殆盡,隨后,李曜為陜虢侯,一舉得了南衙數萬兵馬,與李曜冊封同時,還有一人封王,就是秦王獨孤戰。
當晉王李克用攻占襄陽后,李存孝卻上奏朝廷移都長安,爭論一日,最終李曄點頭答應。
數萬南衙大軍護送李曄出了洛陽,李存孝則親自領數萬大軍與虎牢關,也正因此,李嗣源、孟知祥數千騎奔走汴州時,朱溫才不得不放棄搖搖欲墜的瑕丘,不得不返身驅逐鉆入腹心的晉軍。
李曜領南衙數萬軍卒入陜虢,與李存孝一戰的北衙損失慘重,在李曜相逼之下臣服。或許李曄以獨孤戰為秦王之故,身居長安的獨孤戰竟未作任何抵抗,竟然親自領兵來到潼關迎李曄入關中。
李思鈺手拿著洛陽飛魚衛送來信件,看著不多的文字,心中卻波瀾起伏,看似簡單,其中陰謀詭詐究竟又有多少?
當晉軍南攻襄陽之時,宣武軍卻攻朱瑄朱瑾兄弟,他就知道兩軍必然私下里已經達成了密約,可之后李存孝領兵虎視虎牢關,這又是一場陰謀。
因利合,因利分,朱溫、李克用因欲要解決后背之敵而聯手,若朱溫輕松擊敗了朱瑾、朱瑄兩兄弟,想來李克用絕不會兵入汴州,更是不會與李存孝聯手。
閉眼沉思的李思鈺一聲微不可聞嘆息,從今日之事,他就知道,曾經沖動殘忍的李克用已經死了,已經變成了狡詐的胡狼。
這些事情也就罷了,李曄好像也發生了些許改變,但李曄也絕對不是個什么好人,收李存孝為養子也就罷了,河南王又是何意?朱溫一直都對他的東平王不滿,他更愿意與晉王一般無二,更愿意是河南王,如此冊封李存孝,李思鈺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朱溫會如何的暴怒,今后兩人也再無任何緩和可能,必然廝殺不斷。
不僅僅是李存孝,還有獨孤戰的秦王,獨孤戰也休想與鳳翔李茂貞和解。李思鈺想不明白,為何李存孝、獨孤戰會答應了下來,他對兩人也算是頗為熟悉了,一人身邊有個膽小怯懦卻不失智謀之士的趙駟,一個更是有個老狐貍家主獨孤求敗,他們怎么可能看不出李曄其實并未安什么好心,又怎么會答應了下來呢?
李克用雖得了襄陽,解決了后背之敵,看似得利頗大,可在李思鈺看來,李克用就不該此時與朱溫交惡。得了襄陽卻不南下,反而轉身與朱溫一戰,由此李思鈺就知道,李克用心思根本就不在江南之地,目的還是想著奪回河東太原。
若李克用足夠精明,此時當交好朱溫,當有破釜沉舟之志,將整個河南道全部舍去的決心,如此才可以得到朱溫支持,可他如此作為,朱溫又豈會讓他輕易得手洛陽?
一個河南道,李存孝、李克用、朱溫三家鼎力……
李思鈺輕輕搖了搖頭,他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了。
李克用看似獲利頗大,實則無形中損失頗多,朱溫更是不但未能吃上豬肉反而惹了一身騷氣,李存孝同樣也沒得了好處,看似獨占洛陽,可他殺數十洛陽將,無論說的如何大義凜然,無形中已經在河北諸軍將心下扎了根利刺,更何況僅僅一個河南王就是得不償失。
看遍中原爭斗,李思鈺突然發現,唯一得利的竟然是那癆病鬼李曜,竟然讓他得了南衙數萬軍卒。
李思鈺眉頭緊皺,卻未注意崔秀秀已經端了碗湯水推門走了進來,見他依然皺眉微閉著眼睛沉思,來到身前,輕聲說道:“何事竟讓相公如此愁眉不展?”
李思鈺這才發現崔秀秀已經站在了身前,伸手接過遞到眼前湯水卻并未一飲而盡,而是將湯水放在了桌案上,輕輕搖了搖頭,勉強笑了笑。
“沒什么,還是些中原之事。”
說著,李思鈺將信件送到崔秀秀手里,崔秀秀一目十行,看罷后沉思片刻,輕輕搖了搖頭,嘆氣道:“看來中原不久又要大戰一場啊!”
崔秀秀主理營州一年,信件上隱藏著的殺機又豈會看不出來,盡管她與李思鈺一般無二,有些事情她一時間也想不明白,但她知道,李克用、朱溫、李存孝三人不久后必然再次廝殺成一團。
崔秀秀輕輕搖了搖頭,嘆氣道:“戰亂紛起,唯百姓遭苦,可這一切相公也是無可奈何,還是莫要多想了,先將湯水喝了吧。”
李思鈺微微點頭,端起湯水一飲而盡,神色卻未有松懈半分,反而越皺越緊,說道:“家中之事秀秀多擔待些,幾日疏懶的身子都有些酥軟。再過些日大軍就該出征了,雖此次我并不隨軍出征,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處理的。”
崔秀秀點了點頭,擠到他近前,李思鈺好像條件反射,身子向后微微撤了稍許,讓她坐到自己懷里。
“相公不必擔憂家中之事,只是……相公莫要勞累才是。有些事情急不來,緩緩圖之,穩妥些才好。”
李思鈺嘴角微微一笑,說道:“還是媳婦好啊!”
“好嗎?好你還要大被同眠?”
“嗯?”
李思鈺低頭看著眉眼彎彎的她,突然笑了。
“這才好啊!”
“大被同眠……”
“呵呵……”
“暖和!”
中原發生的事情讓李思鈺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有些疏懶了,李克用、朱溫、李存孝、李曄,甚至連李曜都開始趁機解決身邊之敵,盡管在他眼里,這些人只是在激化相互間的矛盾,只是在為下一次激烈爭斗埋下了隨時可爆炸的炸彈。
他不明白這些極為聰明的梟雄為何會做了如此愚蠢之事,一再損失慘重的他們需要的是修養生息,需要的是各自緩和矛盾與拉開少許距離,他不明白他們為何會如此,或許他們也有各自的無奈,可他們的作為突然讓李思鈺發覺自己真的有些不思進取,真的有些懶惰了。
當他在書房沉思良久,最后還是準備出了城,看看城外軍營情況,可還未等他出門,小五就急匆匆趕來,告訴他馬躍、王歪脖子、劉彘三人前來拜訪。
聽到三人前來,李思鈺明顯愣了一下,若沒有洛陽發生的事情,三人此時應該與各大家族極力爭奪營建長安之事,應該深入山中抓捕藏身山中的流民了,可因他的回歸,三人也不得不失去了龐大的利益,對此李思鈺還是心有愧疚的,想了一會,無奈搖了搖頭,最后還是準備見見三人。
等到他來到前廳,三人已經在前廳等待了,進來時見三人正擠在一起低聲交談,見三人如此,李思鈺不由輕笑一聲,說道:“你們三個在憋著什么壞事啊?”
見李思鈺入了廳堂,三人忙站起身拱手,馬躍笑道:“大帥,俺們今日前來可是來訴苦的啊!”
“哦?呵呵……也對,本帥不但沒能重建長安,讓三位損失頗大,更是沒給三位太多時間準備,損失肯定也小不了。”
李思鈺一臉微笑招呼三人就坐,他也沒坐到主位帥椅上,而是坐在三人之間。
王歪脖子一梗脖子,滿臉氣憤道:“都是朝廷壞的事,他們自己作死又怎敢埋怨大帥?”
劉彘點頭道:“正是如此,混賬朝廷愛作死他們就去死好了,俺們雖損失了些錢財,可誰讓俺們是大帥臣屬,可不敢有絲毫埋怨。”
李思鈺微微點頭,笑道:“三位從長安一路隨本帥回營州,一路上諸位所作所為本帥更是看在眼里,三位堪稱我營州商賈楷模,本帥甚為欣慰!”
三人一聽李思鈺如此說,心下大喜,卻齊齊起身拱手。
“小民本一文不名,全依靠大帥照顧才有了如此身家,盡些綿薄之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是啊,大帥愛民如子,我等雖為銅臭之商賈亦不會袖手旁觀,只恨我三人力薄無力幫助更多百姓,慚愧,慚愧之至啊!”
“俺沒啥想法,大帥咋說,俺就咋整,絕無二話!”
三人一路上幫助了不少百姓,當然了他們招募的伙計也像吹氣球迅速膨脹,李思鈺知道商賈終究還是商賈,但他們一路上所作所為還是身同感受,見三人起身,他也跟著起身,一一將三人按坐下,笑道:“三位所作所為本帥皆看在眼里,本帥亦代表百姓感謝三位的無私付出。”
見三人又要起身,忙雙手下按,笑道:“三位也莫要與本帥太過矯情,說實話,本帥這么說也覺得牙酸!”
“哈哈……”
李思鈺與三人一陣開懷大笑,笑罷李思鈺才傾斜著身子湊向馬躍,馬躍忙同樣向他湊了湊。
“三位今日前來看望本帥的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三位也知道本帥挺忙的,有了難處三位就盡管開口,只要不犯了律法,就憑三位所作所為,本帥也會鼎立支持!”
馬躍、劉彘、王歪脖子三人相視一眼,劉彘、王歪脖子不住向馬躍擠眼撇嘴,見兩人如此,馬躍心下無奈嘆息一聲,面上卻有些尷尬道:“大帥……那個……那個……”
“呵呵……有什么事盡管說!”
“大帥都如此說了,俺也不再婆婆媽媽!”
馬躍再次向李思鈺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大帥……您是不是準備分出了些船只……”
“哦?”
李思鈺直了直身子,見三人一臉緊張,突然笑道:“你們消息挺靈通的啊!”
“嗯……之前三院是來找本帥說了此事,本帥是答應了船場、船只的事情。”
李思鈺身體靠在椅背上,輕輕搖頭嘆息道:“營州本不善于海事,再加上營州正值窮困之時,三院、軍部都無力騰出多余錢財養活船匠、船夫,本帥也只能一力為之,按照本帥想法,過上一兩年后,就是三院不提及此事,本帥也會將船場、船只分離出去,官方、民間都該有才對,只是……”
李思鈺輕輕搖了搖頭,嘆氣道:“船場、船只不同于其他,一個弄不好會死人的,三院沒多少經驗,此時……”
“罷了,都已經答應了三院,本帥也只能如此。”
三人聽了李思鈺話語,雙眼精光亂閃,劉彘湊到李思鈺面前,低聲說道:“俺聽說……三院請了位高人!”
“高人?”
李思鈺一臉疑惑看向劉彘,不但劉彘點頭,就是馬躍、王歪脖子也不住點頭,王歪脖子更是神神秘秘道:“聽說此人曾是徐州時溥手下之將,此人曾造過三千石大艦!”
“哦?”
見李思鈺有了興趣,王歪脖子低聲道:“此人名徐洺,字懷水,本是時溥之外侄,曾在杭州造船,后因戰亂逃入徐州,為時溥之書佐,后不知因何,徐州將劉知俊反叛,時溥怒徐洺與之交好,故而罷職閑居。”
“徐洺罷了官職后閑居徐州,咱們船隊不是也曾去了一趟徐州交易鹽巴箭矢嗎,徐洺不知因何,竟然與隨船的劉院正之子相談甚歡,竟然一家老小也跟著來了營州。”
李思鈺微微點頭,突然輕笑起來。
“呵呵……”
“劉老啊劉老,還竟然賣起了官司,空讓本帥擔憂啊!”
李思鈺搖頭輕笑,有了合適之人他也就徹底放心了下來,盡管他沒見過那個徐洺,但他可不相信劉一贄、馬伯聰、馬文豹會不對此上心,既然他們都認為可行,他也沒必要再為此擔憂了,聽了他們話語,李思鈺也終于明白了眼前三人究竟是何種意圖來。
“呵呵……你們也想行商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