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本帥得玄暉,猶如備得諸葛!”
“哈哈……”
朱溫仰天大笑,眾將一掃戰敗頹廢之色,好像李思鈺人頭擺在他們面前了一般。
氏叔琮面色怪異,輕瞥了一眼蔣玄暉,說道:“說的不錯,可如何讓那一只眼能放心咱們?”
眾人聽了這話,知道氏叔琮所言何事,紛紛點頭,如果這件事不解決,李克用是不可能答應與他們宣武軍聯手的。
眾人沉默了一會,蔣玄暉看了看眾人,見無人開口,看向正盯著他的朱溫,硬著頭皮說道:“一只眼從太原出來,攻打河北數月,損失兵馬物資無數,為了什么?”
“晉軍陷入包圍之中無法脫身,此時最憤恨的不是那李悍虎,也不是我宣武軍,而是那背叛的李飛虎!”
眾人大驚,一臉詫異看向蔣玄暉,王彥章驚問道:“李飛虎剛與大公子一同前往晉營,若是......若是如此,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宣武軍?”
蔣玄暉沉默不語,看向一臉沉思的朱溫,不但是他,就是在座眾人全都看向朱溫。
正如王彥章所言,剛剛算是他們一系的李存孝,轉身就被他出賣,以后如何讓背叛的晉軍將領相信他?投靠他?
可現在面前的難題又該如何解決?
朱溫面色突然猙獰起來,咬牙切齒的模樣讓眾將心悸。
“就依玄暉所言!”
葛從周心下嘆息,想要說些什么,現在卻無法開口,剛剛大敗而回,造成了現在宣武軍如此困境,自保尚且不足,如何還敢摻和這種事情?
其余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雖猶豫,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這些將領大多都吃過李存孝的虧,若不是因為擔心現在殺了李存孝,會對今后叛逃歸順他們的將領有影響,內心上更希望從未有過李存孝這個人。
朱溫說出這話語,心中有些擔心手下將領一致反對,現在看到各將領紛紛選擇了沉默,不由舒了口氣,笑道:“這件事暫且不提。我軍今日雖小敗,卻也算不得什么,來日再戰遼東軍,定可一戰定乾坤!”
“來人!今日本帥要與諸位兄弟不醉不歸!”
朱溫大笑著,不斷與眾將調笑起來,說著“葛從周小妾如何嬌媚”、“氏叔琮兒子如何調皮搗蛋”、“王重師兒子如何調戲劉知俊的小閨女”......
所有人再也不提“李存孝”之事,盡力避免這個敏感話題,其樂融融,你好、我好、大家好!
朱溫坐在主位上,眾將不斷游走敬酒,舞女歌姬如同花叢中的蝴蝶翩翩起舞,歡快吵鬧聲,隔著數十米之外的兵衛們,傾聽著歌姬舞姬嬌笑聲、觥籌交錯聲,外面的兵士嘴角不斷舔著嘴唇,看向那座客廳,眼中怎么都掩飾不住渴望與羨慕。
就在這些門外衛兵想象著屋內美妙情景,突然一個身影急匆匆從外面大步走了過來,衛兵瞬間挺直了身體,目不斜視,眼角余光看向有些焦急的都指揮使朱友恭。
朱友恭是朱溫的養子,本名李彥威,深受朱溫喜愛,這才收為義子,改名朱友恭。
宣武軍大敗,唯恐遼東軍乘勢圍攻城外大營,這才退入邢州城內商議對策,而朱友恭則留守城墻之上,布置守城事宜,現在卻急匆匆跑進歡聲笑語的議事廳堂。
朱溫看到一臉焦急的朱友恭,心中一沉,廳堂上頓時一靜。
朱溫沉聲說道:“我兒為何如此驚慌?”
朱友恭跪在廳堂正中,焦急道:“父親,城外朝廷使者到了,要父親開城迎使!”
“哦?”
朱溫大喜,忙站起來,正要抬步,卻發現朱友恭神色不對,皺眉問道:“使者是何人?裴樞嗎?”
朱友恭趕緊回答道:“不是紀圣大人,是......是遂寧公主”
“隨同......隨同的是遼東軍!”
“嘶——”
廳堂上頓時嘶聲四起。
“哼!”
朱溫冷哼一聲,怒道:“諸位隨本帥一同前往,本帥倒要看看,一個小小公主能有何能耐?”
說著朱溫大步走了出去,眾將心神不定,跟隨在其后。
邢州不是很大,朱溫來到城頭,看著城下鋪天蓋地的遼東軍,目光一滯,看向那輛陣前豪華馬車。
裴仲德眼力不錯,看到城上朱溫出現,低頭跟一青年說了一聲,只見那青年打馬奔到城墻下,高呼到:“奉陛下之命,公主前來調和諸藩鎮爭端,宣武節度使朱全忠朱大人,為何緊閉城門不讓公主入城?難道朱大人想要造反不成?”
眾將無語,什么時候朝廷這么牛了?
可看到無數遼東軍,又有些擔心起來,擔心真的給了朝廷口實,擔心城下遼東軍有了借口攻城。
朱溫一臉陰沉看著城下那輛馬車,還未能朱溫開口,蔣玄暉大怒,指著下面使臣怒道:“公主前來,我宣武軍自是以禮相待,斷不會慢怠公主,可為何朝廷指使遼東軍圍攻我軍?無故而伐藩鎮,朝廷此等行事,就不怕天下共伐之?”
喊話青年聽了蔣玄暉話語,身子一個哆嗦,訥訥不敢言。裴仲德打馬來到城下大笑。
“哈哈......將軍這話可就錯了,遼東軍何曾圍攻宣武軍了?”
“哦,對了,陛下使公主前來邢州,宣揚陛下仁德,途中卻遇到黃賊余孽圍攻,該不會是貴軍假扮賊人吧?”
蔣玄暉大怒,指著裴仲德怒吼:“好個老匹夫!竟敢指鹿為馬!”
“公主前來,何須數萬兵馬相隨?朝廷意欲如何?難道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裴仲德大笑道:“數萬大軍護送公主,尚且被賊人襲擊,公主豈能獨身親來?”
聽著裴仲德話語,朱溫眾將差點沒把肚子氣炸了,若非兩萬遼東軍不聲不吭跑到他們這里,他們又如何會出兵迎敵?又如何會損失數萬兵馬?
一想到損失的兵馬,朱溫就是一陣心痛,想要怒罵城下裴仲德,又擔心遼東軍攻城,甚至把李克用吸引了過來,那時才是真正危險的事情。
進退兩難!
朱溫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事情,第一次面對如此兩難境地,他知道城下那個可惡的老頭更希望借助遼東軍之手,滅了李克用,滅了他朱溫,滅了天下所有藩鎮!
數萬遼東軍堵在門口,城下可惡老頭喊著要他們開門,朱溫能答應嗎?
答應了,遼東軍趁機殺進城內怎么辦?
不答應,朝廷有了借口,那可惡老頭指使遼東軍攻城怎么辦?
在葛從周戰敗后,他朱溫的面子已經沒了,現在就是想著如何讓遼東軍退卻,如何干掉這個讓他沒了面子的李悍虎。
眾將看向朱溫,等待朱溫的最終決定。
朱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不得不壓住怒火,面無表情向城下裴仲德吼道:“公主前來,朱某欣喜萬分,不過為了避免誤會,還請遼東軍將士后退數里。”
裴仲德始終面露微笑,好像很隨意一般向后揮了揮手,遼東軍紛紛調轉馬頭,離開邢州城,朱溫看著這一切發生,瞳孔忍不住收縮了起來,沒想到這老頭竟然可以指揮得動遼東軍。
裴仲德知道,無論入城不入城,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已經達到了,可以強按著李克用放棄邢州,強壓著朱溫迎接公主,朝廷威望一時間讓人側目,這就夠了。
城門緩緩打開,一臉“僵尸臉”的朱溫帶著眾多將領出城,馬車緩緩移動,進入這座殘破的邢州城,在進入這座城門的那一刻,馬車中的公主李璇心跳加速,手指不斷攪動手中的衣帕,扭曲的衣帕好像隨時都要破裂了一般,微微掀開一道縫隙,看向正離開的遼東軍背影,身體輕輕顫抖,看向一臉微笑的裴仲德,目中盡是哀求之色。
遼東軍護送公主前往宣武軍大營,李克用哪怕裹著頭巾,還是不斷派人去查看雙方情況,不斷傳來的消息讓他興奮異常,爽朗快意的大笑不斷傳出,劉氏也陪著李克用多喝了幾杯。
“報——”
李克用一聽又有探子來報,大喜,赤著雙腳跳下床鋪,高聲大笑。
“哈哈......”
“進來!”
“銀萍,好消息又來了!”
“哈哈......”
劉氏莞爾,話語里卻埋怨起來。
“王爺還病著呢!”
“哈哈......無愛無礙,只要那豬瘟賊子吃癟,本王立馬頭也不疼了,病全好了!哈哈......”
探子掀簾進來,滿臉大喜模樣,看到探子如此,李克用更是像喝了蜜水一般,咧嘴大笑。
“哈哈......快快說來,又有什么好消息?”
探子急忙恭喜道:“王爺大喜啊,遼東軍大勝,宣武軍數萬大軍盡沒,朱溫不得不退入邢州城,遼東軍現在正兵圍邢州!”
“哈哈……豬瘟賊子,你也有今日!”
“哇哈哈……”
李克用忍不住仰天大笑,心中哪里還有半分郁悶,自己的郁悶與憤怒一下子全扔給了朱溫,這次他倒了霉,朱溫同樣也沒撈到好處,李克用這憋屈的心,一下子平衡了起來,快意了起來。
“來人,本王今日要大擺宴席慶賀,哈哈……豬瘟賊子,你也有今日!”
“哈哈……那臭小子果然是個禍害啊!哈哈……好!好啊!”
“哈哈……”
李克用肆意大笑,終于讓李思鈺這混球去禍害了一把自己的死對頭,如何不快意?這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舒坦的。
暢快淋漓!
河東、河南好像真的很巧合,同時舉行了酒宴。
河南酒宴是為了迎接公主舉行的,宴會間唇槍舌劍,裴仲德至始至終都是笑瞇瞇的,朱溫以及一干河南諸將全郁悶陰沉著臉,還沒法發作,只能明里暗里譏諷朝廷小人作祟。
河東酒宴則喜氣洋洋,甚至還把朱友裕和李存孝一干宣武軍使者團,專門邀請了過來,把遼東軍是如何如何把朱溫揍得滿頭包的事情,探子就像說書人一般,一遍又一遍,每講一遍,李克用就肆意狂笑,氣氛極為歡快熱烈!
唯有陰沉著臉的朱友裕和李存孝。
一南一北,兩個酒宴都與李思鈺有關,而李思鈺則好像沒事人一般,躺在草地上,看著深邃而又神秘的夜空。
身邊沒人,阿蠻早已睡下,無人打擾,就這么靜靜躺在草地上,腦中卻想著身上發生的奇怪事情。
兩日來,他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很健康,甚至詭異的太過“健康”了點。
力氣成倍成倍的增長,速度更是恐怖了些,遠超常人。
記憶深處,模模糊糊,只記得首長把他帶到了地下研究室,給他注射了什么液體,之后……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
好像這段記憶憑空消失了一般,躺在草地上,突然想起,身體發生變故的那個夜晚,那個大醉的夜晚,那夜里自己模糊的感覺。
李思鈺是無神論者,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之類,自己有些推測,身體變異肯定與那針劑有關,他記得很清楚,注射那不知名針劑后,自己痛得死去活來,最后就不知道什么了,等醒來后,自己身體變小了,身上趴著死尸,看樣子是一家牧民。
之后就是荒野求生,遇到了馬老,遇到了劉亦一,成了一名孩兒軍,成了旅帥……
躺在草地上,看著靜謐的夜空,想著發生在自己身上荒誕之事,突然有些厭倦了,從心底的疲憊。
這些年他究竟做了什么?
逃亡……殺人……逃亡……殺人……
除了這兩件事情,他好像就什么都沒做!突然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這個時代同化了一般,是如此的孤單寂寞……
深深感到疲憊的他想要什么都不管不問,跑去深山老林,一個人過著野人生活算了,至少他還能時時想著上一世甜蜜事情,還能留著上一世的烙印。
“阿爹——”
突然一迷糊嬌憨聲在他不遠處響起。
“阿爹……哎呦!”
李思鈺挺深做起,就著營地火光,正看到阿蠻好像摔了一跤。
李思鈺站起身子想要去拉一把,阿蠻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
阿蠻看到李思鈺,急忙跑了幾步,有些焦急道:“阿爹怎么不在帳內?阿蠻以為阿爹不要阿蠻了,自己一個人去了長安呢?”
李思鈺沒有回答,卻問道:“你不是早睡下了嗎,怎么又醒了?”
阿蠻抱住李思鈺手臂笑道:“阿蠻出來小解,卻發現阿爹不見了,這才出來找阿爹。”
“阿爹,阿蠻想阿娘了。”
阿蠻聲音低沉了下來。
“阿蠻擔心阿娘,擔心婆婆……嗯,還有秀秀姐姐!”
李思鈺笑了笑,最后那句明顯是想起來才加上的,不過……
他也有些想秀秀和孩子了……
人是有心靈感應的,李思鈺抬頭想著秀秀和孩子,草原上的崔秀秀剛剛安置好兩個孩子睡下,突然抬頭,看向南方,看向關內……
帳內剛剛給孩子做過薩滿祈福的婭娃,看到崔秀秀如此,微笑道:“你也聽了飛魚衛傳來的消息,放心吧,行乾很好!”
崔秀秀攏了攏發絲,嘆氣一聲。
“秀秀不擔心相公,就是有些想念。”
婭娃溫和笑道:“都一樣,女人都是這樣的。”
“當年的思雅也是這般,可惜……秀秀是個有福之人。”
秀秀聽了婭娃這些話語有些奇怪問道:“秀秀一直沒問過思雅姐姐當年之事,擔心思雅姐姐想起當年之事,到底那人是個什么樣子的?”
秀秀的話語讓婭娃有些恍惚,好像當年之事就在眼前一般。
良久婭娃才搖頭嘆息道:“都是十余年前的事了。”
婭娃苦笑道:“那人叫趙光定,說是個行商之人,其實只是關中韋家一介家奴,個中情形,老奴也不知道,知道的時候,思雅已經有了身孕,當年思雅他爹極為惱怒,要砍了那趙光定,若非思雅苦苦哀求,那人早死在了這里。”
“唉……”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愿意迎娶思雅,只是……”
“唉……”
婭娃連連嘆息,有些事情真沒法去說,秀秀知道,卻不知又該如何勸解。
只是看向南方。
阿蠻隨同相公去了南方,想來也是思雅姐姐想讓阿蠻見見親爹吧?
秀秀心下嘆息一聲。
崔政突然醒來,哇哇大哭,崔政的大哭驚醒了另一孩子——李政,只是有些奇怪,李政并未跟隨著哇哇大哭,只是靜靜瞪眼看著崔政哇哇大哭,好像還有些奇怪這個同胞兄弟為何大哭,小手想要去碰觸弟弟。
孩子的哭聲打斷了婦人們的思緒,忙查看崔政是不是尿了,或是餓了。
檢查一遍也為發現有何不妥,崔秀秀點著崔政額頭笑罵道:“就你最會折騰為娘,乖寶寶看看你哥哥多懂事呀!”
婭娃笑了起來。
“孩子才多大啊,哪里懂得這些,說起來還真是,兩個孩子模樣一般無二,可這性子好像卻是反著來的。”
婭娃抱起李政,她更喜歡這個從不哭鬧的老大,老二太會折騰人了。
崔秀秀一邊輕輕搖晃著崔政,一邊微笑道:“說起來還真是呢,估計以后有相公頭疼得了。”
“呵呵……”
婭娃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那個小的跟阿蠻幼時一般,一樣的鬧人,還是老大更省心些。”
“呵呵……阿蠻是個有福之人,有相公護著,想來以后就算找了個相公,估計……呵呵……”
想到這里,崔秀秀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婭娃卻皺眉嘆息起來。
“唉……若阿蠻是個男娃還好些,可偏偏是個女娃,幼時力氣就比尋常孩子大的多,動輒就傷了他人,別的孩子也就不與她玩,自幼就是一個人玩,整日待在帳篷里看著地上的螞蟻。”
“后來,就遇見了月里朵……月里朵最后成了阿蠻玩伴,也是唯一一個玩伴……所以……”
“唉……”
婭娃搖頭嘆息,感嘆命運的境遇詭異,竟然兩個極端的孩子成了朋友。
婭娃歲數大了,見的事情太多了,如何會看不出月里朵那些心思,可那又能如何?
草原上的女人跟牛羊沒區別,隨著男人變化而已,婭娃是契丹部貴族,現在是漢部貴族,在婭娃心里沒太大區別,男人的爭斗與女人何干?
婭娃是草原上的薩滿,是智慧的象征,草原上部族更替看的太多了,也就習慣了。月里朵那些心思瞞不了這個老人,她不想管,也不想問,按照老天的旨意吧。
兩個婦人,一人懷里一個孩子,聊著家長里短,帳簾掀起,思雅走了進來,看到兩個孩子竟然還未睡下,溫和笑道:“這兩個小子這么會鬧騰啊,還未睡下。”
崔秀秀卻笑道:“思雅姐姐怎么還未睡下?這里有嬸娘照看就可以了。”
思雅挽起鬢角長發,笑道:“剛剛飛魚衛送來封信件,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件,這才過來看看。”
“哦?”
崔秀秀愣了一下,面色鄭重了起來,把孩子送進思雅懷里,自己則接過信件,看了看信件上的標記,心下松了些,并不是太過緊急信件。
拆開信件,向油燈旁邊靠了靠,仔細觀看了起來,直到看完信件,這才合上,笑道:“并不是太大的事情,是相公送來的人丁和物資。”
婭娃笑道:“看樣子行乾這次又弄了不少好東西了。”
崔秀秀笑道:“別的還好說,就是人多了點,今年估計要省些了。”
婭娃搖頭道:“有人就有了一切,遼東地廣人稀,只要有人,熬過了幾年,日子就好過多了。”
崔秀秀贊同道:“嬸娘說的是,關外看似苦寒,可地里肥著呢,聽說今年莊稼長勢很好,反正也無事,嬸娘要不要一同去遼東看看?”
婭娃搖著頭笑道:“還是秀秀跟思雅一同去吧,老身都一把爛骨頭了,可禁不起這種折騰。”
崔秀秀笑道:“嬸娘身子骨好著呢,估計看著兩個孩子長大都沒問題的。”
“呵呵……老身倒是想著呢,想著政兒成為大汗的一天!”
思雅在她們說話時候并不插話,這時卻說道:“聽說云州現在很亂,不少部族逃離了那里,還有一些遷徙到了咱們這邊,黃頭室韋甚至還跟他們打了一場,雖小勝,卻也算是傷了筋骨,若是云州持續動亂,可能跑過來的部族會不少,這可不是個好事情啊!”
崔秀秀一愣,皺起眉頭問道:“云州現在有這么亂嗎?不是說赫連鐸死了,現在是米虎擔任云州節度使嗎?怎么還會亂起來?”
思雅搖了搖頭,說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米虎雖擔任了云州節度使,但是數個大族都比較反對,相互廝殺了起來,據飛魚衛傳來的消息,米虎最終勝了,數個大族遭了屠戮。”
“或許正因這場屠戮,才會有部族逃離那里吧!”
崔秀秀皺起眉頭,思索里面的關節起來。
“逃離的部族顯然都不是很強的部族,否則也不會逃離了,可是這些沒了領地的部族想要生存下去,要么與草原上部族廝殺搶奪領地,要么投靠在草原部族名下。”
“唉~”
“看樣子,草原要亂了啊!”
草原亂不亂,李思鈺不知道,他知道現在他的頭老大了!
李存孝竟然打上了門來!
李思鈺今日算是第二次見到這位猛男了,非但是位猛男,還是一個極有型的猛男。
身高上兩人相當,李思鈺是猿背蜂腰,雙肩寬,腰身細。
李存孝則是虎背熊腰,或許身量比較高大的緣故,并不顯得腰身臃腫,反而看起來很是強勁有力。
李存孝雙臂明顯要比李思鈺粗壯許多,身體素質好的一塌糊涂,這些也就罷了,關鍵是那張臉,一看就是能迷倒萬千少女,屬于霸道總裁類型的男人,雙眼略帶藍光,很迷人……
李思鈺突然冒起的這個詞語,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使勁搖了搖腦袋,甩去亂七八糟的想法。
李存孝冷著臉,一手鐵撾,一手馬戟,身披重甲騎坐在西域寶馬之上,身后跟隨兩名胡須虬髯大將,還有一名則是瘦弱些的文官模樣之人。
看著冷臉的李存孝,別說身體變異了,縱是沒變異之前,李思鈺也絲毫不畏懼他,只是李思鈺有些奇怪這家伙發了什么瘋,竟然跑來找他麻煩。
“李悍虎!”
李存孝馬戟平指李思鈺。
“可敢一戰?”
李思鈺皺眉,他一點與李存孝廝殺欲望都無,正想要問問他,是不是忘了吃藥之類的屁話,身旁的阿蠻卻發怒了。
阿蠻還從未見過哪個敢如此挑釁阿爹,登時大怒,舉起巨斧就要殺過去,李思鈺嚇了一跳,一把抓住阿蠻馬韁。
“你這丫頭瘋了?李飛虎忘了吃藥,你也忘了?”
李思鈺話語,讓阿蠻愣了一下,迷惑不解。
“阿爹,阿蠻沒生病,干嘛要吃藥啊?”
李思鈺抬手敲在這丫頭腦門上,大怒。
“還說沒生病,你說說你一丫頭,打架都沒幾次,愣頭愣腦就要跟李飛虎打架,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阿蠻急了,指著還在用馬戟指著李思鈺的李存孝。
“可……可他……”
李思鈺再次敲了一下阿蠻腦門,很有些恨鐵不成鋼氣勢。
“他有病,你也跟著有病是不是?”
阿蠻看著臉色鐵青的李存孝,猶豫了,感覺李存孝好像真的生病了,若是與生病的人打架,好像……好像贏了也不光偉……
“原來……原來他生病了啊!那阿蠻就不打他了!”
李思鈺點了點頭,很贊賞似得揉了揉阿蠻伸出的腦袋,稱贊道:“這才是好孩子嘛!”
聽著這父女二人答話,李存孝臉色更青了,平伸出去的馬戟也有些抖動了起來,跟在李存孝身后的安休休、薛阿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無語這對極品父女起來,至于行軍司馬趙駟則大喜。
李存孝在李克用酒宴上,被其余太保兄弟一陣譏諷,心下縱然再如何憤怒惱火,他也不敢在李克用夫婦面前撒潑,這酒宴之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幾個時辰。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立即招呼兩個兄弟,一同前去找李思鈺的麻煩,若非這該死的李思鈺,他也不會遭受如此恥笑譏諷。
李存孝要去遼東軍營地,找李思鈺麻煩,正在洗涮的趙駟聽到這個差點雷死他的消息,連忙跑去阻止,被暴怒的李存孝踢了好幾個跟頭,最終還是未攔住這三人,不得不跟著過來。
現在聽到這對父女答話,趙駟大喜,忙上前說道:“李大帥誤會,誤會啊!我家大帥只是想……只是想比試一番,最多……最多點到為止……對對,就是點到為止!”
李思鈺奇怪看著趙駟,又看了看一臉黑色的李存孝三人,他笑了。
“這位想來應該是趙司馬吧?不錯不錯,你能頂住數萬晉軍強攻,守住邢州不破,很不錯!”
趙駟額頭冒汗,急忙說道:“小將可擔不得李大帥所言,邢州能安然無恙,滿城百姓得以存活,全賴我家大帥和兩位將軍悍勇之功!”
李思鈺撇了撇嘴,指著李存孝,一臉不屑。
“就他?就這種沒腦子的蠢貨?別扯淡了!”
“李悍虎!某殺了你!”
“瞎吵吵啥?老子還冤屈了你?”
李存孝大怒,正要殺上去,卻被李思鈺一句話定在那里。
“就你這種,三兩句屁話,就咋咋呼呼跑來給人家當槍使,老子還就納悶了,就你這種蠢貨,昭義節度使憑啥要落在你這蠢貨頭上?”
“還別說,晉王眼光還真不賴,一眼就看出你這蠢貨就不是那塊料!”
李存孝是真的怒了,揮動馬戟,腳踢戰馬,向李思鈺沖殺了過來。
李思鈺搖了搖頭,嘆氣一聲。
“還真他娘地蠢啊!”
嘴里說著,手里卻毫不停頓,馬戟抖動,整個馬戟極速轉動幾圈,向李存孝刺了過去。
轉動的馬戟,戟頭如同一臺風扇一般,小枝瞬間撥轉了一下刺過來的馬戟,迫使李存孝馬戟改變了方向。
李思鈺極速刺向李存孝胸口,若是常人,此時已經死在了李思鈺這一刺之下,這種遠超常人速度,豈是他人可抵擋的,李存孝大驚,現在的李思鈺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此時容不得李存孝多想,馬撾揮動,扣住馬戟,拉動之下,同樣讓李思鈺這一戟落空。
馬撾并非是長兵器,而是一種如手刀一般的短兵器,似撓癢癢的如意,如鐵锏上安裝了一只手掌。
這種兵器算是奇兵,可當鐵锏一般砸,可扣住敵人兵器,又因這件兵器有一突出的鋒利尖刺,又可刺殺他人。
馬撾是近身格擋很好用的奇兵,正因如此,李思鈺的這一刺就被扣住了小枝拉扯到一側,使這一刺落空。
兩人相互交換了一擊,李思鈺鄭重了起來,心想著自己身體變異了,力量和速度都有所突破,應付李存孝應該輕松了些,沒想到李存孝神經反應竟然如此之快。
李思鈺鄭重起來,李存孝同樣瞇起了眼睛!
李思鈺抽出他的短兵器,一柄尺許長的手斧。
看到李思鈺抽出手斧,李存孝眼睛更是瞇了起來。
李存孝再次率先揮舞馬戟,這次不再是刺擊,而是大開大合的砸擊。
數丈之內,無人敢靠近,阿蠻和安休休、薛阿檀等一干眾人,紛紛后退數步,給兩人留出足夠的空間。
只見李存孝連續迅速揮舞數圈馬戟,當馬戟揮舞速度達到最大之時,猛然砸向李思鈺。
李思鈺好像一尊雕塑一般,由極靜瞬間到極動,不是用同樣的馬戟格擋,而是一尺長的手斧。
手斧瞬間加速到最大,劈砍向馬戟。
“當——”
一聲巨響在李思鈺耳邊炸響。
李存孝馬戟在砸中劈砍的手斧之時,瞬間轉動馬戟,小枝急速割向李思鈺手腕,若是他人,縱然勉強擋住這一擊,手掌也別想要了,可……
李思鈺不是常人!
手斧同樣轉動,后拉,頓時扣住小枝,猛然抖動手臂,馬戟震離手斧。
同時李思鈺手中馬戟橫向抽向李存孝腰腹,小枝突出。
若這一擊得手,李存孝必然會被攔腰豁開尺許大血口,腹內腸肚定然被拖出。
只見李存孝身子猛然側仰,馬撾挑動,這一擊險之又險從李存孝臉頰劃過。
雙方都是西域寶馬,馬速極快,一擊后,再次轉換位置。
李存孝帶著三人前來遼東營地,驚動了李克用和朱友裕,以及其他諸人,等他們前來之時,兩人正剛剛動手。
圍觀兩人交手,眾人手心汗水滲出,紛紛把他們想象成自己,自己若是遇到這一擊,會不會身死馬下。
無人大聲喘氣。
場地之中,兩人再次極速對撞了起來。
這次不再是李存孝動手,而是李思鈺率先出手,拖動馬戟,就在碰撞之時,猛然砸向李存孝。
極速抽動,精鋼打造的馬戟,猶如一彎彎月,李存孝此時不敢做大,雙手平舉馬戟。
“當——”
巨響炸起,遠遠超過前次碰撞。
如雷般炸響,讓十數丈外之人雙耳轟鳴,難辨人語之聲。
巨力迫使兩人戰馬前蹄瞬間跪伏余地,李存孝雙手滲出血絲,李思鈺雙臂顫抖。
前次碰撞,盡管李存孝于戰馬之上旋轉數周馬戟,這才砸向李思鈺,但是李思鈺是手斧迎著砸下的馬戟,向上斜劈,這就如同截力一般。
而這次,李存孝雙手平舉馬戟,硬生生承受李思鈺狂力砸擊,這要遠超之前,雙方需要硬生生承受的力道。
兩人的馬戟全成了狗腿一般,無法繼續使用廝殺。
但兩人好像打出了真火一般,紛紛丟棄馬戟,一人馬撾,一人手斧,再次廝殺起來。
乒乒乓乓兩人混戰成一團,兩人力道很是霸道,火星四射!
兩人速度很快,幾乎成為一團虛影讓人難辨!
無數將勇眼淚都流了出來,卻眼也不眨,死死盯著火星四射,戰成一團虛影的兩人。
你砍我一斧,我抓你一爪。
乒乒乓乓,兩人從日出連戰到日中,再到日頭快要落山,兩人最后都快累成了死狗一般,還在乒乒乓乓亂砍、亂抓,戰馬一換再換。
兩人動作已經很慢了,不再是一團虛影,成了毫無技術和美感,最后李存孝從馬上躍起,把愣了一下的李思鈺從馬上撲倒在地。
李思鈺吃了虧,登時大怒,強忍著雙臂酸痛,一拳砸在李存孝高挺的鼻梁上,李存孝登時成了大花臉。
李存孝大怒,騎坐在李思鈺肚子上,就要開始如同搗蒜一般捶擊李思鈺。
誰料到,李思鈺猛然挺起腰腹,成了一座拱橋一般。
李存孝未料到李思鈺會如此,身子一下子如同在云朵上漂浮。
李思鈺猛然雙腿扣住李存孝腰腹,怒吼一聲,猶如倒栽蔥一般,把李存孝重重砸在地上。
率先挺身而起的李思鈺,尚未在李存孝爬起站穩之時,側著身子,腿腳猛然發力,瞬間撞進李存孝懷里,把立身未穩得李存孝撞了個踉蹌,一個膝撞重重砸在李存孝胸腹間,接著就是雙手抱拳,重重砸在李存孝背上,把李存孝砸倒在地。
緊接著,緊接著就是惱怒的李思鈺一陣狂踢亂踹,如同踢皮球一般,從這邊踢到那邊,從那邊踢到這邊……
李存孝連連被踢,怒吼著想要爬起來,只要他一想爬起來,李思鈺就會膝撞、砸背,要不就是拳打鼻子,或眼睛!
總之,就是不讓你爬起來!
眾人看著兩人整整廝殺了一日,最終由騎戰演變成了步戰,最后成了李思鈺踢皮球,看著這一幕讓人無語的場景,觀戰的阿保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幕場景,是如此的熟悉!
安休休、薛阿檀兩員李存孝帶來的大將,看到李存孝成了皮球,大怒,想要上去阻止兩人的“決戰”。
虎子豈能答應?
阿蠻豈能答應?
數百遼東親衛立馬圍住兩人,甚至把文人的趙駟也圍了進去,眼看著這群遼東蠻子,也要把他們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趙駟額頭汗水嘩嘩,忙拱手大叫。
“誤會,誤會啊!”
“誤會?”
“誤會個屁!”
“都他娘地給老子踢!”
“狠狠踢!”
虎子大怒!遼東軍卒那也不是老好人!
這都打上門了,說好的一對一,怎么?吃虧了,想人多欺負人少嗎?
乒乒乓乓,安休休、薛阿檀兩人就是身長十只手又如何,還能打過數百遼東悍卒嗎?結果這兩人也成了皮球,而且更慘,被數百人亂踢。
阿蠻大叫著也想擠進去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遼東悍卒覺得,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丟人還是咋滴,竟然沒人去揍抱著頭在一邊的趙駟。
阿蠻看到有個漏網之魚,大喜,尖叫著正要踢趙駟。
趙駟抬起滿頭是汗的老臉,可憐巴巴的樣子,阿蠻又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伸出手指點著趙駟額頭,訓斥道:“你說你這老頭啊!是不是忘了吃藥?不能打架還跑來作甚?胡子一大把,鼻子一把淚一把,你丟不丟人?”
眾人看著這場精彩的戰斗成了一場球賽,看著阿蠻伸出小手,不斷點著趙駟腦袋……
又是好笑,又是無語。
如此爭斗,李克用夫婦從頭看到尾,一開始,李克用極為震驚看著兩人廝殺,最后看著李思鈺把自己“最喜愛”的養子踢來踢去,眉頭皺成了一團,心下很是不滿,要打也得是他來打,別人打自己的“孩子”是咋回事?
身旁看著這一幕的劉氏,看到李克用皺起了眉頭,臉色很是不好,自己也覺得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劉氏看向李存瑁,李存瑁看到劉氏看向他,想要不理會,終究還是無奈跑進場內,一把抱住李思鈺。
“行乾快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