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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閉門羹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魏騰露出矜持的微笑,拱手還禮,謙虛了幾句,隨即問起了陳登的家世。

    下邳陳氏是有名,家世二千石,但陳登本人很年輕,還沒什么名聲,剛丟的廬江太守和剛到手的揚州刺史都不是朝廷正式任命,多少有些心虛,更何況他吸引了廬江的教訓,想和揚州世家搞好關系,在魏騰面前自然要謙讓三分,以后進自稱,詳細說明了眼前的困境,并請魏騰指點。

    魏騰很驚訝,看向陳登的眼神便有些狐疑。這小子行不行啊,手握五六千人,看著周昕在牛渚磯等著救命,卻不敢發起攻擊。不過鄉黨周昕也好不到哪兒去,他也不好意思說陳登了。

    “是孫策善戰,還是祖郎徒有虛名,兩倍的兵力,一朝潰敗?”

    陳登聽得出魏騰對他的懷疑,卻只能裝聽不懂。他態度誠懇。“魏君有所不知,孫堅行伍起家,征戰近二十年,勝多敗少。孫策幼承家學,又有天賦,甫出道便一鳴驚人,去年在南陽一戰而全殲兩萬西涼精銳。今年與袁兗州戰于浚儀,狡詐多謀,極是難纏。祖郎所部皆是山賊,陣伍不整,訓練不精,甲杖不全,潰敗在所難免。”

    魏騰撫著胡須,來回走了兩步。“足下有何計劃?”

    陳登心中一緊。他已經向魏騰說明了情況,告知陳溫病重將死,已經將揚州刺史的印綬交給他,魏騰卻稱他為足下,顯然是不肯承認他這個揚州刺史了。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魏騰的意思,他在懷疑自己的能力,不肯表示支持。他自己也是世家出身,太清楚世家的想法了。道義當然是要的,但利益也不能忽視,誰也不會支持一個無能之輩,徒招禍咎。

    陳登露出無奈的苦笑。“魏君有所不知,小子年少無知,不諳軍事,只是盟主有命,不敢不從。僥幸救出陳揚州,蒙其錯愛,托以揚州之任。本不敢受,思及盟主在河北,我不得不勉為其難。當務之急是要安撫孫策,接應周府君突圍,以免損失過大。周府君乃會稽名士,兄弟并受盟主信任,久任丹陽,甚得民心,穩住丹陽,江東自安。有足下輔佐,孫策在會稽亦不敢太放肆,我也能完成盟主的期盼一二。”

    魏騰眉梢輕顫,重新打量了陳登一眼,露出會心的微笑。大家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個程度已經心知肚明。陳登雖然年輕,但他背后站的是袁紹。從他救出陳溫來看還是有點能力的,至少比周氏兄弟要強,有他們的支持配合,有可能拖住孫策,為袁紹爭取時間。

    魏騰想了一會,說道:“我去見見孫策,看看能不能化干戈為玉帛。你想想辦法,鼓舞士氣,如果談不成,只能強攻,先接應周泰明脫困。”

    陳登拱手施禮。“魏君乃會稽名士,孫策既為會稽太守,必然倚重魏君。魏君此去,必然成功。我就在這里等候魏君佳音了。”

    魏騰輕嘆一聲:“若能如此,自然是皆大歡喜,只怕孫策年少,不知輕重,使君還是做好強攻的準備,有備無患,免得為孫策所制。”

    “喏。”

    ——

    魏騰辭別陳登,驅車直奔牛渚磯,想與周昕見一面,了解一下情況,但他被程普攔住了。得知魏騰是會稽名士,程普很客氣,但是堅決不讓魏騰去牛渚磯,反而派人護送魏騰去孫策的大營。魏騰很生氣,卻也辦法,只好順水推舟,來到孫策大營。

    孫策剛剛起床。一夜未眠,他這一覺睡得很香,連夢都沒做。聽說程普送來了一個會稽名士,他很驚訝。他讓郭嘉先出去接待一下,探探此人底細。

    郭嘉領命,來到營門外,看到了魏騰。魏騰坐在一輛軺車上,戴進賢冠,著儒衫,腰背挺得筆直,像個牌位。圓臉龐,濃眉大眼,不茍言笑。郭嘉走上前去,拱拱手。

    “見過魏君。在下潁川郭嘉,字奉孝,蒙孫將軍不棄,忝為軍謀祭酒。”

    郭嘉打量魏騰的時候,魏騰也在打量郭嘉。郭嘉雖然身著儒衫,但他走路時一步三晃,左顧右盼,說話也帶著些輕佻。不過他是潁川人,又姓郭,大概和袁紹身邊的郭圖是同族,倒不能過于輕慢。

    魏騰欠身還禮。“將軍可在營中?”

    “將軍昨天擊破祖郎,一夜未眠,現在還在休息。”見魏騰沒有下車的意思,郭嘉也直起了腰,笑嘻嘻地說道:“足下從會稽來,還是在丹陽為客?軍務繁忙,將軍未必有時間待客。如果沒什么急事,還請請足下先回,等此間事了,將軍再回拜足下,當面聆聽教誨。”

    魏騰很不高興。“聞說孫將軍臨鄙郡,我趕來拜見,孫將軍卻閉門不納?敢問這是孫將軍的意思,還是足下自作主張?”

    郭嘉哈哈一笑。“魏君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魏騰大怒,喝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見了。回去。”

    車夫吆喝著,甩著鞭子,將馬車調頭。郭嘉也不阻攔,讓到一旁,看著魏騰驅車離開,背著手,晃晃悠悠的回營去了。雖然魏騰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卻已經知道了答案。魏騰是從石城來的,至少從石城經過,與陳登見過面。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以會稽人的身份來見會稽太守,到了營外卻不下車,顯然沒真把孫策放在眼里。這種人,不打擊他一下,他會更自以為是,什么事也沒法談。

    魏騰本以為郭嘉會叫住他,驅車走了百十步還沒聽到聲音,一回頭,卻連郭嘉的影子都沒了,營門緊閉,只有一隊持矛而立的士卒,不禁愣住了。他來見孫策是有目的的要為陳登爭取時間,現在連門都沒進去,怎么和孫策談判?

    魏騰束手無策。不見孫策,他沒法完成任務,可是一見面就如此不愉快,再讓他回頭服軟,他又做不到。之所以如此做派,就是為了在氣勢上壓孫策一頭,才好談判,服軟了還怎么談?

    魏騰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計可施。他向左右一看,看到程普派來的騎士,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他招招手,將那騎士叫了過來。

    “我腹中饑渴,能否勞煩足下為我尋些食物酒水?”
第七百一十五章 面子和里子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嘉站在營柵后,看著魏騰的車停下,又看著一個騎士向大營門走來,不禁暗自笑了一聲。聽完騎士的要求,他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請魏君入營休息一下,用點酒食吧。”

    騎士不虞有他,回頭報與魏騰。魏騰順水推舟,驅車回來。郭嘉讓人打開營門,笑道:“慚愧,在軍中久了,不知禮儀,有失待客之道。魏君請入營,不過軍中不得驅馳,還請魏君體諒。”

    魏騰不敢再托大,連忙下車,與郭嘉重新見禮。雖然沒有道歉,姿態卻低了很多。郭嘉也不點破,將他請到中軍,就在大帳前的一個帳篷里安排了一席,他自然要作陪。雖然是無奈之下的借口,魏騰還真是餓了,只是看到案上近乎粗陋的食物,他實在無法下咽。

    “孫將軍遠來,營中物資是否短缺?”

    “不缺,只是軍中開銷甚大,不得不厲行節儉。”郭嘉說道:“孫將軍也是如此。”

    魏騰輕吁一口氣,贊道:“將軍少年富貴,卻能自我約束,與將士同甘共苦,著急難得。看來鄙郡有了一個好官,可喜可賀。”

    郭嘉微微一笑。“魏君倒是個明事理的,不像那周昕莫名其妙,非要攔著將軍,不讓他赴任,白白惹出一場麻煩來。周昕身為丹陽太守,卻與山賊交通,居然引祖郎為援,著實讓人不解。好在將軍驍勇,一戰而破。等將軍休息好了,攻上牛渚磯,再向周昕討個說法,看看是他一人如此,還是會稽世家不希望孫將軍赴任。”

    魏騰手一抖,手中的湯勺落在案上,“當”的一聲輕響。郭嘉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但殺機很重。孫策奉詔赴任,如果會稽世家反對,孫策就有理由對會稽世家動武。他在南陽、汝南搞的那些事完全有可能在會稽搞一遍,那樣一來,會稽可就亂了。

    魏騰強作鎮定,輕聲笑道:“祭酒此話從何說起,會稽世家為何要反對孫將軍赴任,難道孫將軍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魏君沒在石城聽說些什么?”

    “我剛從會稽趕來,只聽說周泰明與孫將軍交戰,卻不知為何,所以才來問一下情況。”他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斟字酌句。“周泰明兄弟也是我會稽英俊,在鄉里頗有些聲望,為人處事一向得體……”

    郭嘉一臉茫然,不接魏騰的話茬。魏騰心中惱怒,卻不能一吐為快,只能憋在心里。周昂、周禺的棺柩已經送回會稽,周家發喪,他也去吊祭,沒見到周昕,就知道周昕會找孫策報仇。他與周氏兄弟有交情,知道周昕是個名士,但用兵能力一般,周昂、周禺戰死,周昕也強不到哪兒去,勉強從事,不僅周家有滅門之禍,與周家有關系的家族都會受到牽連。他匆匆趕來就是想勸阻周昕,卻發現還是遲了一步,周昕已經被孫策困在牛渚磯上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讓步是不行了,周昕危在旦夕,他總不能看著周昕戰死。

    “莫非這里面有什么誤會?”

    郭嘉攤攤手。“我們也不知道。不過沒關系,等拿下牛渚磯,自然一切就清楚了。”

    “噫,祭酒此言差矣。如果有誤會,那自然應該搞清楚。周泰明是會稽名士,孫將軍要去會稽赴任,如果因為一些誤會出鬧得不可開交,豈不是影響孫將軍的仕途?”

    郭嘉眨眨眼睛,一副剛剛明白過來的模樣。“魏君說得有理。人言可畏,的確不容小覷。只是事已至此,如何能解?”

    魏騰一邊大罵郭嘉愚蠢,一邊主動請纓。“騰不才,與周泰明小有交情,愿意為孫將軍奔走效勞,解此誤會,化干戈為玉帛,還請祭酒引見。”

    郭嘉裝模作樣的想了好一會兒,勉強點點頭,起身出帳。魏騰如釋重負,看著眼前的食物,咬咬牙,忍著惡心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暗自腹誹。

    郭嘉來到孫策的大帳。孫策已經洗漱完畢。郭嘉想情況說了一遍,最后說道:“會稽總體來說不如吳郡,大的世族不多,但會稽多山,豪族依山阻險、筑堡自守的很多,一個個的攻取會耽誤很多時間。上虞魏氏是為數不多的豪族,魏騰有求于將軍,將軍可以借此施恩,穩住一部分人,各個擊破。”

    孫策同意郭嘉的看法。對魏騰這個人,他有印象。歷史上,孫策領會稽時他就是功曹,是會稽豪族的代表。他不把孫策放在眼里,多次與孫策發生沖突,激怒了孫策,要殺他,最后卻還是沒殺成。原因就是魏家在會稽影響力很大,殺了他,會引起整個會稽豪族的反對。吳夫人為此不惜以自殺來勸諫。

    據郭嘉收集到的情報,魏家這么牛,就是因為魏騰的父親魏朗。魏朗是個奇才,文武雙全,學問好,還能打仗,任九真都尉時平叛立功,斬首兩千余級。九真就是后世的越南北部,那里可全是蠻夷,本地人沒幾個,魏朗孤身到任,能夠制住當地的豪強,平定叛亂,的確有點手段。他在文化上也有成就,有一部《魏子》傳世,以子自稱,沒點水平是沒這自信的。

    魏朗有這自信,別人也承認他的水平。在洛陽時,就連李膺這樣的黨人領袖也佩服他,魏朗因此成了著名黨人,與陳蕃、竇武等人關系密切。竇武被誅時,他被詔書征發,知道難逃一死,半路上就自殺了,而自殺的地點不在別處,就是牛渚。

    漢末是黨人最風光的時候,很多人想做黨人都沒資格,而魏朗卻是老資格的黨人,他在文化風氣尚不盛的會稽自然是當之無愧的領袖,門生或者以他門生自居的人數不勝數,魏騰這么牛氣就是托魏朗的遺澤。

    不過此時的孫策并不是歷史上的孫策,他連許劭都敢懟,又怎么會把魏騰放在眼里。既然與黨人魁首袁紹為敵,又怎么會在乎以黨人自居的魏氏。既然魏騰主動送上門來了,他也不介意好好利用一下。

    “我可以給他面子,但他得給我里子。”孫策輕聲笑道:“奉孝,你跟他扯兩天,等搞清楚陳登的底細,再決定是強取還是豪奪。總之一句話,什么事都可以做,虧本的事不做。”

    郭嘉心領神會。
第七百一十六章 讓他付賬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嘉回到大帳,又和魏騰東拉西扯了一通,最后說,孫策愿意給魏騰一個面子,接受調解,但此戰責任在周昕,他必須補償孫策所有的損失,否則這事沒法談。

    魏騰原本就是抱著拖時間的打算來的,只要孫策愿意談,他求之不得,一口答應。郭嘉又說,那你等會兒,這件事不是我的負責范圍,我另外找人來和你談。魏騰答應了,在帳里等了一會兒,楊修進來了,手里拿著一卷賬本。見楊修眉清目秀,看起來又非常年輕,一點也不像管賬的,魏騰頗有些意外,順口問了一句楊修的姓名郡望。

    “弘農楊氏。”楊修淡淡地說道。

    “弘農……楊氏?”魏騰大吃一驚,再次打量了楊修好一會兒。“你與司徒楊公是什么關系?”

    楊修眨眨眼睛,很不好意思。“那是家父。”

    魏騰差點咬著舌頭。四世三公的楊家子弟為孫策管賬,他已經覺得很夸張了,沒想到眼前這位少年不僅是楊家子弟,還是司徒楊彪的兒子。這簡直沒天理了,孫策有這么大的號召力?他頓時有些氣短。在四世三公的弘農楊氏面前,會稽魏氏能算什么。

    “公子高門,怎么會在營里管賬?”

    楊修皺了皺眉,實在不想和魏騰說這些。他也很無奈啊,莫名其妙就被孫策忽悠了,現在天天和這些賬本打交道,雖說收獲很多,知道了很多以前書上不講的實務,而且處理這些事情也很有成就感,但管賬的會計終究還是一個沒面子的職務。

    “聽郭祭酒說,魏君想調解孫將軍與周府君的沖突,我奉命來報一下賬,魏君是想聽個總數,還是想一項項的了解細目?”

    魏騰擺擺手。他才沒興趣聽那些賬目呢。“楊公子先報個總數吧。”

    “到目前為止,因為周府君的無端阻攔,孫將軍需額外支付八千又三百二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錢……”

    “等等。”魏騰大吃一驚。“你剛才說多少?”

    “八千又三百二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

    “八千多萬?”魏騰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名士風度一掃而空。這可是一筆巨款,他不用問也知道,周昂肯定支付不起,丹陽郡拿不出這么多現錢。況且他也覺得這不靠譜,根本就是在訛詐。

    楊修不高興了。他攤開賬本,一條條的說給魏騰聽。幾次作戰,損失多少人,多少軍械,每天需要消耗多少糧食,記得清清楚楚。這還是到昨晚為止,今天剛剛統計出來的數據,輜重營里還有上千的傷員需要救治,每天藥錢就要幾十萬。如果有人死了,還得發撫恤,安排棺材,送他們回鄉安葬,還要招募新兵補充。新兵進營要訓練吧?這也得花錢。

    楊修報出一條條賬目,說得性起,干脆拋開賬本,口算給魏騰聽,侃侃而談,如數家珍。他自己沒什么感覺,卻把魏騰驚得目瞪口呆。倒不是被楊修的記憶力嚇住,而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四世三公的高門子弟居然在孫策麾下做賬房,而且做得這么開心。

    為什么啊?他無法理解。

    ——

    祖郎樹起戰旗,派人四處傳令,潰敗的山賊們收到消息,喜出望外,紛紛趕來,不到一天時間就聚起了三千多人,還有更多的人陸續趕來。

    祖郎讓王前收攏士卒立營,自己回大營向孫策匯報,請孫策撥付口糧。那些山賊在外面逃了一天一夜,大部分人都餓著肚子,吵著要吃飯。祖郎本來想和他們商量一下逃跑的事,看他們這慫樣,連說的興趣都沒了。就這樣還跑什么跑,等孫策追上去,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全得送命。

    還是再等等吧。

    在向中軍大營進發的時候,祖郎注意到幾個營里都喊殺聲震天,好奇不已,跑到營壕前,隔著營柵一看,原本是士卒在操練。就在各自的營帳前,以什為單位,練習個人武藝,刀盾手練習劈砍,長矛手練習刺擊,弓弩手練習射擊,一個個一絲不茍,與實戰無異,看得祖郎一陣陣心驚肉跳。

    祖郎剛看了一會兒,就被人趕開了。進了中軍大營,情況也差不多,幾乎每一個帳篷旁都有人在習武,看不到一個閑人,走到中軍大帳時,總算有了清靜一點的時候,有幾個帳篷比較安靜,其中一個帳篷門開著,兩個儒生正在爭吵,一個年輕的,一個年長的。其他幾個大帳則帳門緊閉,幾個年輕士卒進進出出,行色匆匆,祖郎正好奇,帳門一掀,郭嘉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先看了一眼正在爭論的楊修和魏騰,又看向祖郎,笑了起來。

    “祖大帥招了多少人?”

    祖郎連忙拱手。“三千二百余人,還在增加。”

    “不錯,不錯。你們可得好好休息,過兩天就要圍石城,你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圍石城?我軍新敗,士氣低落,武器……都不全,恐怕……”

    “武器會給你們配齊,繳獲的戰利品都在輜重營堆著呢。士氣要你自己想辦法。祖大帥,這可是你的舊部,你應該有辦法的。”

    祖郎咽了口唾沫,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他當然有辦法,他不是怕孫策疑心他么。現在武器不齊,糧食更是一顆也沒有,只有幾千張嘴。原本還想逃跑,一看幾個大營里的士卒訓練情況,希望又黯淡了幾分。他部下最精銳的親衛營訓練都沒這么認真,憑什么和孫策交戰啊,打一次敗一次,根本沒有贏的希望。

    “將軍在嗎?我想去匯報。”

    “去吧,在帳里呢。”

    祖郎拱拱手,辭別郭嘉,向十幾步外的大帳走去。郭嘉搖著扇子,轉身回帳,卻看到魏騰站在隔壁大帳前看著他。郭嘉走了過來,笑道:“魏君,有事?”

    “你們要圍石城?”

    “是啊。”

    “我們在談判,你怎么能圍石城?”

    “不是還沒談成嗎?”郭嘉聳聳肩。“有備無患嘛,萬一談不成,最后還得打。”他想了想,又對楊修說道:“德祖,你有沒有把招降祖郎部的預算加進去?那可是一大筆錢,不能由我們掏,要讓周昕付賬。”

    楊修應了一聲,轉身看著魏騰。“魏君,在原有的基礎上要再加一千萬左右。這不是給我們的,這是給新降士卒的安置費用,現在只是個約數,具體多少,最后要看祖大帥部下能有多少人符合納降標準。”

    祖郎站在中軍大帳前,聽得清楚,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
第七百一十七章 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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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郎報名而入。孫策正在帳里活動身體。補足了覺,他精神煥發,神清氣爽,連聲音都透著活力。見祖郎進來,他上下打量了祖郎兩眼,哈哈一笑。

    “你這臉色不好啊,是不是太辛苦了?”

    祖郎的確很累,他已經兩天一夜沒休息了,困得眼皮直打架。他也想和孫策一樣休息,可他是降將,身不由己啊,哪能像孫策一樣想睡就睡。他已經想明白了。孫策讓他去收攏舊部就沒按好心,故意讓他沒法休息,他要是真想逃跑也跑不了多遠。

    “愿為將軍效勞。將軍,我已經收攏了三千兩百多人,正在外面立營。他們都餓了兩天,請將軍調撥一些糧食,好讓他們吃口熱乎飯。”

    孫策一口答應。“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去輜重營領便是。累了兩天,好好休息,暫時就不要訓練了。”

    “多謝將軍。”祖郎遲疑了片刻,又問道:“將軍是不是要攻石城?”

    孫策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攻石城時需要你們圍城,不過不要你們攻城。你們攻城技術太爛,傷亡會比較大。幫我圍著,讓城里的人沒法出來就行。”

    祖郎很尷尬。“那……發放武器嗎?不少人的武器都丟了。”

    孫策看了祖郎片刻,大笑起來。他攬著祖郎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行了,你就別猜三猜四了。既然你投降了,就是我的部下,該給你的都會給你,剩下的看你自己去爭取。我如果不想留著你,當時就直接砍了你,何必費這個事?我知道,你當慣了大帥,不愿意受人約束。如果真想走,我也不攔著你,只要你答應我兩件事。”

    “哪……兩件?”

    “第一,發誓以后不與我為敵,看見我就躲著走。第二,拿錢來贖人,賠償我的損失。”

    “多……少錢一個人?”

    “十萬。你們丹陽兵應募好像是三千一個月吧,我收你兩年的傭錢,再加上兵器裝備,大概在十萬左右,應該不算太貴。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太喜歡丹陽兵,個人能力是不錯,但是沒組織沒紀律,叛服不定,遇上同等數量的烏合之眾還有點優勢,遇上真正的精銳,你們根本不頂用,指望你們征戰立功有點水中撈月的感覺。”

    祖郎的臉火辣辣的,就像被人扇了兩個耳光。可是面對了孫策,他又無言以對。他剛剛被孫策擊敗,而且是慘敗,證明孫策的話一點也不錯,號稱精銳的丹陽兵也就這么回事。叛服不定也是事實,他自己就遭遇過多次背叛,深有體會。

    只是……這人說話也太直接了,一點不留面子啊。

    “還有事嗎?”

    “啊?哦,我還想問一下,歸附將軍的人,是不是有一筆安置費?”

    “嗯,會有,一人五千,相當于預付兩個月的軍餉,但是要達到我的要求才行。”孫策輕笑一聲:“我要求很高的,你那兩萬部下中能選出兩千人就不錯了,剩下的全部要遣返。”

    祖郎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他剛才聽郭嘉、楊修說有這一筆安置費,還以為是敲詐的借口,現在孫策親口確認,他不再懷疑了。他拱手施禮,出了帳,直奔輜重營。到了輜重營,他沒有直接去領糧食,而是去看了祖向。祖向聽完他的轉述,連連點頭。

    “大帥,你還猶豫什么啊?我跟你說,你就別猶豫了,這么好的本事不從軍多可惜啊。挑兩千人,投效孫將軍,你立刻就能做校尉,將來立點功,將軍也不是不可能啊,說不定還能封侯。唉呀,你還想什么,這么好的機會,哪兒找去?”

    祖郎心動了。“我和王前他們商量一下。”

    ——

    魏騰想沖進孫策的大帳,還沒碰到帳門,就被典韋按在了地上。他大喊大叫,拼命掙扎,奈何力氣實在太小,連典韋的一根手指頭都掰不動,只能大聲叫喊。

    “孫將軍,孫將軍……”

    孫策走了出來,示意典韋放手。魏騰爬了起來,扶正頭上的進賢冠,氣急敗壞。

    “將軍就是這么禮賢下士的嗎?”

    楊修、郭嘉趕了過來,很慚愧。孫策擺擺手,拉開帳門。“魏君,進來說?”

    魏騰哼了一聲,昂首挺胸的進了大帳。如果不是臉上有泥,儒服也沾滿了灰土,倒也可以算得上氣宇軒昂。他走進帳中,孫權和陸議站了起來,躬身施禮。

    “富春小子孫權,見過魏君。”

    “吳縣后進陸議,見過魏君。”

    魏騰盯著陸議看了兩眼,嘆了一口氣,爆漲的怒氣一下子散去大半。他知道這個孩子是誰,也覺得陳登驅逐陸康做得不厚道,陸康可是吳郡名士,吳會一體,名士之間更是相互聲援。陳登這么做,別說廬江人不能認同,他也不能接受。

    魏騰正身還禮。孫權、陸議連稱不敢。

    孫策看在眼里,暗自一笑。這一世懟了那么多的名士,唯獨對陸康這件事是處理得最有成就感的。本來嘛,吳郡是孫家大本營,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和吳郡人搞得生死仇人似的,還談得根本穩固。相比于中原的世族,江東的世族實力并不強,應該予以扶持才對,一味的殺戮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孫策請魏騰入座,讓郭嘉、楊修也坐下。魏騰很著急,質問孫策一邊談判一邊備戰,又漫天要價,根本沒有誠意可言。孫策靜靜地聽著,也不著急,等魏騰說完了,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否?”

    魏騰氣呼呼的說道:“將軍直言無妨。”

    “你從哪兒來?”

    魏騰猶豫了一下。“會稽。”

    “你從會稽來,是為周昕,還是為我?”

    魏騰反問道:“周昕是我鄉里賢達,將軍即將是我的郡將,你們發生沖突,我趕來調解,不應該嗎?”

    孫策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調解?先生好像搞錯了一件事。我奉詔赴任,周昕莫名其妙的攔著我的去路,他眼里還有朝廷嗎?他就是個逆臣!先生為一個逆臣做說客,眼里還有朝廷嗎?”
第七百一十八章 義不獨活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魏騰匆匆趕回石城,將與孫策會面的經過轉告陳溫、陳登。

    陳溫、陳登都不說話,屋子里只有陳溫急促的呼吸,每一聲都讓人的耳朵飽受折磨。

    魏騰很沮喪。本以為能說服孫策,至少能爭取幾天時間,沒想到孫策軟硬不吃,一邊談判一邊備戰,根本不給他拖延時間的機會。他不得不草草結束談判,趕回來給陳登報信,免得陳登措手不及。好在陳登并沒有放松,回城之后,他發現石城的防務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僅僅一天時間,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對陳登的信心又強了三分,看向陳登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希冀。

    陳登捻著手指,沉默不語。

    大家心里都清楚,周昕是袁紹的部下,執行的是袁紹的戰略意圖,心里根本沒有朝廷。他攔截孫策沒問題,他的問題是打不過孫策,還被孫策堵在牛渚磯上,等人救命,直接打亂了袁紹的部署,也把他逼到了死角。救周昕,他有可能全軍覆沒。不救周昕,他無法得到揚州世族的信任,無法在揚州立足。

    時間不多,孫策的部下已經在備戰,祖郎投降孫策之后,也在招攬舊部,最多兩三天時間,孫策就會包圍石城。他想走都走不掉。就他手下那些殘兵,連祖郎都對付不了,更別說孫策了。

    陳登想了一會,抬起頭。“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周府君能不能接受。”

    “你說。”

    “向孫策投降。”

    “投……降?”魏騰皺起了眉頭。

    “沒錯,會稽是古越國,勾踐臥薪嘗膽,事吳十年,一舉復仇成功,傳為佳話。如果周府君能忍一時之辱,待袁盟主平定河北,揮師南下,再舉義旗響應,充其量不過三五年時間,不及勾踐一半。”

    魏騰搖搖頭。“話雖如此,孫策狡詐,思慮周密,就算周泰明投降也不會再讓他掌兵,與囚虜無異,哪有復仇的機會,平白受辱而已。元龍,再想他策。”

    陳登早就知道這個計策不可行,也不著急,繼續說道:“兩軍相攻,為強敵所困,既不能戰,又不能降,唯有走耳。程普、李術扼守要道,陸路極難脫圍,但江面寬闊,縱使有甘寧的戰船把守也無法守得周密。不如派一二熟諳水性的勇士潛入牛渚磯,帶周府君乘夜從水路離開,順江而下,明天早晨就能脫險。”

    魏騰眉頭皺得更緊。這個計策是不錯,江面那么寬,一兩艘小船冒險夜行,的確有機會逃脫。只是這樣一來,周昕只能自己脫身,帶不了幾個人,等于將丹陽拱手相讓。況且不戰而走,陳登未免太過懦弱,他以后要躲孫策一輩子嗎?

    “元龍,城中有五六千人,磯上尚有五六千人,兩倍于李術、程普,為何不出城一戰?”

    陳登苦笑道:“魏君有與不知,我們雖然有近萬兵力,但訓練不足,又缺少弓弩,短時間內無法擊破程普、李術的阻擊。孫策所部皆是精銳,又有騎兵,稍有拖延,他們就能趕到,到時候不僅無法救出周府君,連我們都走不脫。況且祖郎剛剛投降了孫策,他正收羅殘部,也有近萬人,如果他隨孫策出擊,我們哪里還有兵力優勢?很可能就是全軍覆滅,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魏君,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魏騰還想再說,陳溫的嘴唇動了動,艱難的說道:“周林,元龍所言甚是,救出泰明即可,不宜戀戰。”

    魏騰也知道陳登眼下不是孫策對手,只是心有不甘而已。既然陳溫發了話,他也只能認命。他只是感到很憋屈,他親自出面,孫策居然一點也不給面子,最后還得陳登出此下策,讓周昕像喪家之犬似的逃命。

    周昕會答應嗎?

    ——

    明月當空,清風徐來,江面上銀光閃爍,一片靜謐。

    周昕站在岸邊,看著遠處的大營,面無表情。

    陳登派來的勇士站在他面前,魏騰的親筆信就捏在他的手里。魏騰的文章寫得很好,有其父魏朗的遺風,但再好的文采也掩飾不了他的無能為力。陳登有兵五六千,卻不敢與孫策一戰,只能棄城而走。魏騰有異議,但他沒有兵權,做不了任何決定。

    學問有什么用?孫家父子沒學問,但是他們有強大的武力,要和他們對抗,就必須掌握更強大的武力。丹陽這么好的地方,就這樣放棄了,陳登還想接任揚州刺史?

    可惜,少年時一心讀圣賢書,沒有留意兵法,落得如此窘境。雖然做不了名將,卻也不能做懦夫,兩個弟弟都已經戰死,我豈能偷生?就算活著回去又能如何,東躲西藏,做個鼠輩嗎?

    不能戰,不能降,不能走,我還可以死啊。

    周昕叫來都尉甘琰,將丹陽太守的印信送給他。甘琰不解地看著周昕。周昕苦笑道:“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我自詡熟讀經史,卻不諳用兵之道,連戰連敗,如今被困磯上,進不能戰,退不能守,愧對諸君。”

    甘琰不明所以。“府君,不是說祖郎的援兵已經來了嗎?”

    “來是來了,只可惜他不是孫策對手,已經被孫策擊敗。”

    甘琰大吃一驚,倒吸一口冷氣。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祖郎,祖郎敗了,他們還能指望誰?后路斷絕,磯上存糧將近,他們無路可走,怪不得周昕這么絕望。

    “甘君,你從姑是陶徐州的夫人,孫策和陶徐州是盟友,明天一早你去見孫策吧,希望他能放磯上將士一命,不要多造無辜殺戮,增添我的罪責。”

    “那府君呢?”

    “我要回家了。”周昕輕聲笑著,看了一眼站一旁的勇士。“馬上就走。”

    甘琰不虞有他。這倒也是個辦法。周昕走了,他們向孫策投降,免得死戰。他也沒多說什么,向周昕躬身一拜。“府君仁厚,丹陽士庶永銘大恩。”

    周昕微微欠身,目送甘琰離開。他收拾了一下,沿著一條僻靜的小道,來到江邊。沿途當值的士卒一一向他行禮。江邊停著一艘小船,隨波蕩漾。陳登派來的人上了船,伸出手,準備扶周昕上船。周昕站在岸邊不動,拱手施禮。

    “敢請壯士一件事。”

    “府君,上船再說不遲。”

    周昕搖搖頭。“我身為丹陽太守,雖不能戰死,也不可逃亡,唯有一死。請壯士帶我首級回會稽,歸葬祖塋,與我的兩個弟弟相伴,共睹圣朝。”說完,他拔出腰間長刀,橫在脖子上,用力一拉。

    鮮血迸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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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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