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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劉繇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丹徒。

    劉繇負著手,站在船頭,看著滾滾東逝的江水,神情凝重,面皮緊繃。他身高七尺五寸,體格健壯,方臉大口,氣勢威猛,兩眼閃爍間如有利劍,寒光凜冽。

    太史慈站在劉繇身后,他比劉繇還要高一點,不如劉繇這般威猛,肩很寬,腰卻比較細,顯得更加矯捷,手臂比一般人長近一掌,指尖可達膝蓋,左挎弓,右帶箭,背后插著兩柄手戟,腰間還橫著一口長刀,威風凜凜。身后站著一匹馬,鞍轡整齊,馬鞍上還掛著一柄長戟。

    濯輯士搖著櫓,大船漸漸靠岸。

    太史慈看了一眼岸邊,向劉繇靠了一步。“使君,岸上有人迎接,大概有六七十人,其中一個短須,相貌兇狠,四十上下,當是吳郡太守許貢,他旁邊有一個老儒生,白面長須,大概有五十歲左右,當是許靖。”

    劉繇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遠處的江岸,又看看太史慈,眼角露出滿意地笑容。“子義好眼力,這么遠也能看清相貌,不愧是神射手。”片刻之后,他又恢復了嚴肅。“子義,雖說朝廷有尚武之意,但許靖與許劭一樣,都以品鑒人倫著稱,對武人怕是沒什么好的印象。待會兒如果有什么不動聽的,你且忍耐一時,不要與他計較。”

    太史慈悶悶地應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大船漸漸靠岸,許貢和許靖站到碼頭上,遠遠地沖著劉繇拱手。劉繇還禮。太史慈打量著岸上諸人,一聲不吭。船靠了岸,有人拉上纜繩,劉繇一個箭步上了岸,來到許貢面前,拱拱手。

    “府君太客氣了,繇感激不盡。”

    許貢滿面笑容,深施一禮。“揚州危急,吳郡世族都盼著明使君早日到來,解萬民于水火。今天明使君終于來了,太平可期,我們終于可以放心了。”

    “府君言重了,孫策兇猛,要想恢復太平,還需諸君大力協助。我劉繇孤身到此,縱有一腔熱血,又能有多大作用呢。”他轉身許靖。“這位想必就是汝南月旦評的評主文休先生吧?”

    許靖含笑點頭,與劉繇見禮。目光掃過劉繇身后的太史慈,看到太史慈身上的武器,不禁皺了皺眉。“使君,這位勇士是……”

    劉繇連忙為他介紹,將太史慈介紹給眾人。許貢很高興,拉著太史慈寒喧了幾句,許靖卻頗冷淡,連一句話都沒和太史慈說,忙著向劉繇介紹一起來迎接的吳郡名士。

    “這位是無錫名士高岱高孔文,其父高義方曾問道馬扶風,先帝畫其像于東觀。這位是孝廉媯覽仲儒,家學淵源,精通三禮……”

    劉繇一一見禮。

    一群人寒喧了一陣,一起上車,來到不遠處的神亭嶺,許貢在嶺上安排了酒席,準備為劉繇接風。許貢與劉繇同車,一上車,劉繇就問起了孫策的情況,當他得知孫策此刻可能已經進入吳郡境界時,他不免有些著急。“既然孫策至此,府君可有戒備?”

    許貢胸有成竹。“使君但請寬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不僅吳縣兵精糧足,湖中也安排了重兵,若孫策敢輕舉妄動,必讓他有來無回。”

    “吳縣有多少人馬,湖中又有多少船,多少人?”

    “吳縣有五千人,湖中有戰船三百余艘,水師四千余人。”

    “府君可曾派人去迎孫策?”

    “郡丞王珍,吳縣名士陸康。”許貢得意地聳了聳眉。“我還安排了一個少年名士去見孫策。”

    “少年名士?”

    “是的,一個吳縣少年,姓沈名友,不僅文才好,口才好,刀法也好,人稱三妙,是吳郡世族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年輕人嘛,文武全才,難免傲氣。他和孫策見了面,只怕會很熱鬧。”許貢壓低聲音,狡黠地笑道:“如果他能殺了孫策,那當然更好,如果殺不了孫策,反被孫策殺了,也不錯,這吳縣世族見識了孫策的兇狠,就不會三心二意了。”

    劉繇瞅了許貢一眼,沉默不語。許貢很尷尬,連忙收起笑容。“使君,揚州六郡,孫策已得四郡,眼下只剩下吳郡和豫章,使君打算如何著手?”

    劉繇輕咳一聲:“府君,你知道我這個揚州刺史是誰任命的嗎?”

    許貢眼神閃爍。他不知道劉繇這個揚州刺史是誰任命的,但他知道劉繇是袁紹的人,要不然袁紹不會專門派人通知他,讓他配合劉繇的行動,他也不會特地趕到丹徒來迎接劉繇。劉繇兄弟與袁紹關系匪淺,他不會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我是盟主派來的,但我的任命詔書是由長安下達的。”

    劉繇放慢了語速,讓許貢有充足的時間理解這其中的區別。吳郡一直是袁紹的勢力范圍,許貢的前任盛憲是黨人,接受的是袁紹的命令,而袁紹的命令在不久前還是以詔書的名義下達。他特地說明詔書是長安下達的,就是告訴許貢一個重大信息:袁紹向朝廷低頭了。揚州要爭,但是要控制好節奏,不能給袁紹帶來麻煩。如果不是形勢嚴峻,袁紹是不會向朝廷低頭的。

    許貢的眼角抽了抽。他聽懂了劉繇的提醒,卻感到由衷的憤怒,還有說不出的失望。

    袁紹究竟是怎么想的,造反這種事還能回頭嗎?那么多人跟著你,聽你的命令,接受你的詔書,為此不惜和孫策殺得死去活來。你倒好,嘴上喊得兇,腰桿子卻軟得很,臉一轉,居然接受朝廷的詔書?

    你以為這樣就能回去,重新做你的四世三公?

    “為什么?”許貢的聲音變得沙啞,像粗礪一樣刺耳。

    “具體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揚州丟得太快了。幾個月內,廬江、九江、丹陽三個郡先后失守,揚州刺史陳溫、周氏三兄弟及陳登陣亡,揚州六郡只剩下兩個郡,我這個揚州刺史居然無法到歷陽上任。不緩一緩,恐怕我還沒站穩腳跟,吳郡、豫章也會被孫策收入囊中。”

    許貢臉色漲得通紅,咬著牙,一言不發,只有眼角不住的抽動。
第七百四十章 勝負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太史慈手挽韁繩,輕踢馬腹,跟在車旁,目光掃過許貢的臉,又看了劉繇一眼,眉心微蹙,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劉繇會意,微微頜首,和聲道:“府君,汝南是袁盟主的鄉里,吳會是江南繁華之地,人才薈萃,皆是盟主臂膀,接連折損這么多的豪杰,盟主如折肱股,哀痛之至。不過他相信府君,相信吳會俊杰不會為孫策的淫威所懾,絕無猜忌之心。這只是一時的困難,只要你我同舟共濟,一定能扭轉頹勢。”

    許貢打了個激零,擠出一絲很勉強的笑容。“敢問使君方略。”

    劉繇客氣了幾句,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丹陽失守,對江東的形勢有莫大的影響。一是失去了兵源,二是吳郡與豫章被隔開,陷入孫策的包圍之中,隨時可能被擊破。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奪回丹陽。丹陽得手,吳郡與豫章才能重新聯為一體,反過來隔斷江南江北,將孫策困在會稽。

    要攻丹陽,就需要吳郡與豫章同時并力。這兩個郡是揚州六郡中實力最強的兩個郡,人口加起來按近全州六成。運作得當,奪回丹陽并不難。不過吳郡與會稽毗鄰,境內又沒什么地利可守,一旦孫策先下手為強,占吳郡為已有,形勢將徹底崩潰,僅憑豫章一郡是很難逆轉形勢的。周瑜已經拿下江夏、南郡,很快就會渡江,長沙是孫堅舊郡,很可能不戰而降,屆時豫章將遭受三面夾擊,就算有地利可用,也會左右支絀,疲于奔命,起不到應有的牽制作用。

    吳郡的得失已經成了揚州得失的轉折點,容不得一點疏忽。

    許貢聽了,覺得有理。吳郡確實沒什么地形可用,一旦交戰,短時間內就可以分出勝負,不存在什么對峙的可能。“那使君打算與孫策妥協嗎?”

    劉繇笑道:“緩兵之計而已。只需幾個月,等孫策進入會稽,被會稽諸家纏住,我們或出兵丹陽,或出兵會稽,無往而不利。”

    許貢如夢初醒,連連點頭。“還是使君高明,有如國手落子,只是一個先后手,卻有云泥之別。”

    “這都是子義的謀劃,我只是坐享其成罷了。”

    許貢贊嘆不已。“我只當子義英武,沒想到他還有這等謀略,使君有子義相助,大事可成。”

    劉繇哈哈大笑,拍拍許貢的手,面有得色。許貢又咂了咂嘴。“照這么說,的確是我孟浪了。吳郡人才雖多,文武兼備、堪與子義相敵者唯有沈友。他去見孫策,不管是傷了孫策,還是被孫策所殺,都是莫大的損失。”

    “現在還來得及嗎?如果可能,府君可派人急報沈友,讓他莫與孫策發生沖突。”

    許貢點頭答應,連忙安排人趕到陽羨傳令,取消原先的計劃。

    ——

    沈友受了傷,流了不少血,身體有些虛弱,但精神卻很亢奮,和孫策、郭嘉等人暢談天下形勢,說到得意處眉飛色舞也不足以表達,還要手舞足蹈。

    孫策笑著按住沈友。“子正,你躺著說就行,別再扯破了傷口,陸公又不知道要怎么責怪我呢。”

    沈友也被陸康罵得不輕,只得收斂一二。他看看左右,見陸康不在,這才低聲說道:“將軍,依我之見,事不宜遲,當先取吳郡,再取會稽。會稽多山,且周氏兄弟敗亡,其親戚故舊必然與將軍為敵。將軍神勇,陣而后戰自然無所畏懼,可若是他們潛匿山中,據險而守,將軍逐個攻破,沒有幾年時間怕是難以得手。不若先取吳郡,快則一兩個月,慢不過半年,吳郡可下。屆時賴吳郡人力、物力,大可慢慢周旋。”

    孫策笑道:“吳郡豪杰如果都像子正這般,我有何憂?不取吳郡,吳郡亦是我的。我只怕子正曲高和寡,雖得吳郡之土,不得吳郡之人,豈不可惜?”

    沈友有點失望,正準備再說,郭嘉搖搖羽肩。“子正,將軍人才不少,但像你這樣文武兼備,還寫得一手好文章的還沒有。你受了傷,暫時不宜輕動,不如留在將軍身邊,為將軍掌軍機,如何?”

    沈友看向孫策。孫策笑道:“你看,我還沒來得及說,他們就要呼朋引伴了。子正意下如何?”

    沈友哈哈一笑。“能與諸君共處,是我的榮幸,求之不得。痛快,痛快。此刻當有酒。”

    孫策笑了。“好酒很多,但你現在不宜多飲。不如這樣吧,奉孝,你把形勢為子正解說一二,也請他參謀參謀,共商大計。”

    郭嘉讓蔣欽取來一卷文書,遞給沈友。沈友接過一看,頓時眼前一亮。這是一份關于當前形勢的分析,應該是孫策近期行動的方針。他剛剛投效,孫策就將這樣的機密文件給他看,對他的器重可見一斑。他剛才建議孫策取吳郡,孫策不置可否,他還以為自己太急了,孫策看不起他呢。現在看來,孫策不攻吳郡應該是另有不得已的原因。

    文章不短,大概有三千多字,內容更是繁雜,不僅分析了孫策自身的形勢,還從整體上分析了天下的形勢。沈友關心天下形勢,也留心收集各方面的信息,但他畢竟只是布衣,沒有官方身份,接觸不到朝廷的詔書,又偏居江東,了解的情況有限。看了這份分析,他的眼界一下子由江東擴展到整個天下。

    沈友輕輕放下文件,思索片刻。“所以將軍當下對吳會的方略是攻心為先,以待天下之變?”

    孫策點點頭。“子正覺得可行嗎?”

    沈友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陸議,嘴角微挑。“不僅可行,而且已經初見成效,用不了幾年,吳郡將成為將軍之長安。將軍深謀遠慮,施政如國手,信手拈來,無跡可循,深得治道精髓。若非親眼所見,誰人能信?有將軍這樣的英才,是吳郡之福,江東之福,天下之福。”

    孫策連連擺手,表示不敢當。“子正言重了,我不敢當。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曹,奉孝、士元等人也在其中,遠在南陽的張子綱、周公瑾也貢獻良多。沒有他們,我就是一匹夫。子正,有你相助,我們又多一份力量,還請子正暢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顧忌。”

    沈友笑道:“得遇明君,復有良朋,正當一展所學,豈能藏拙。以愚計,將軍赴任會稽一定會遇到麻煩,與其如此,不如在吳郡稍作停留,太湖雖小,卻是操練水師的首選之地。”
第七百四十一章 作秀高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到會稽來,不僅僅是要做會稽太守,而是要經營江東,把江東變成他的根據地。南陽雖好,畢竟是前線,沒有足夠的縱深,可以成為伸出去的拳頭,卻無法成為腹心。

    江東四郡之中,不管是從地理還是經濟來看,吳郡都是最適合發展的。大片的平原,豐富的物產,能夠提供足夠的糧食,供養更多的人口,也讓更多的人脫離農業。水網縱橫,交通又方便,偏安江南的朝廷大多會以吳為都,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

    孫策不想偏安東南,但吳郡的確很合適做后方基地。暫時不取吳郡,也只是想緩一緩,讓朝廷先把注意力轉到袁紹身上,不想在根基還沒有穩固的時候成為眾矢之地。

    沈友領會了他的意思,不再勸他取吳郡,轉而勸他駐兵太湖。

    太湖是吳郡的腹心,東岸就是吳郡郡治吳縣,駐兵太湖,什么時候想取吳縣,旦夕可至城下。對于水運發達的江東來說,太湖就是所有水道的匯流地,占據了太湖就是控制了四通八達的水道。東可入海,南可入會稽,北可至長江,西行可入丹陽腹地,直入巢湖——孫策這次來走的就是這條水道。

    揚州六郡,孫策得其四,剩下的只有吳郡和豫章。新任揚州刺史不去九江上任,卻跑到吳郡來,顯然是要反攻,而反攻的第一目標應該就是丹陽。丹陽的得失對雙方都至關重要,控制丹陽,不僅能掌握最好的兵源,還能掌握揚州的樞紐。以目前的形勢看,爭奪丹陽關鍵就是吳郡。

    孫策留在太湖,許貢就不敢輕易離開吳郡,威脅丹陽,而孫策要支援丹陽卻很容易。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孫策想爭取吳郡人心,自然要與吳郡士人接觸。吳郡士人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吳縣,駐兵太湖肯定比在會稽方便。有周氏兄弟在前,會稽士人已經與孫策交惡,短時間內很難改善。而吳郡士人與孫策沒有直接沖突,卻有同郡之誼,更有陸康這個前輩從中撮合,可得事半功倍之效。

    孫策欣然從命。他之前和郭嘉就討論過類似的方案,只是沒有打算駐兵太湖。現在得到沈友這個土著的支持,他樂得更近一步,把重心放在吳郡。他也清楚,沈友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與他是吳郡人有很大的關系。他不希望吳郡易手時發生戰事,如果能不戰而勝,他也算是積了陰德。

    孫策也這么想,畢竟是故鄉,能不流血當然再好不過。歷史上的他因為殺人太多,引起吳會世族的激烈反抗,不僅自己遇刺身亡,還留下了深重的隱患,耽誤了大量的時間。這一世有機會改變,他求之不得。

    孫策隨即向太湖進發。在陽羨(今宜興市),他遇到了奉許貢之命前來迎接的郡丞王珍和陽羨世族代表。

    陽羨地處太湖西岸,是山地與平原的交接處,又與丹陽接近,在整個吳郡來說,算是比較落后的地方,人口、經濟、文化都不能和太湖東岸的諸縣相比。陽羨本地出名的世家不多,只有許家獨占鰲頭,隨王珍前來迎接的就是許家的家主許淳。

    見面之前,沈友向孫策介紹了陽羨許家的情況。沈友不說,孫策還真沒什么印象,聽沈友說完,他忽然想起來了,這個陽羨許家還真不是一般人。之所以不一般,倒不是許家出了什么大人物,而是許家的發家史就是漢代薦舉制弊端最鮮明的例子,在史書上都留了名的。

    陽羨許家發家比較早,幾乎和吳縣陸家一樣,在東漢初就異軍突起,不僅有人入仕,而且做到了九卿級別。這個人就是作秀高手許武。

    許武年輕時父母早亡,只留下他們弟兄三人。陽羨就在太湖邊上,耕地少,餓是餓不死,想發家卻也不容易。許武有頭腦,不僅自己讀書,還讓兩個弟弟讀書。光讀書也不行,沒人知道啊。他就特立獨行,白天耕地的時候,讓兩個弟弟在旁邊看,晚上教兩個弟弟讀書,書聲朗朗,直到半夜,鄰居想不知道都難。一旦弟弟讀書不用功,他就跑到家廟里哭,搞得人人皆知。

    于是許武很快成了名,被舉為孝廉。在東漢初,孝廉還不算太多,舉為孝廉就意味著能夠做官了,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已經是魚躍龍門,光宗耀祖了。但許武不滿意,他一個人被舉為孝廉還不夠,還想帶著兩個弟弟一起飛,于是他想出了一個主意,把家產分為三部分,最好的那部分給自己,差的壞的給弟弟。

    這當然是不公平的,立刻有人出來打抱不平,鼓動他的弟弟去告。他的弟弟得了他的吩咐,卻擺出一副兄不友、弟必恭的模樣,多番謙讓,堅決不肯告,一下子成了名,被稱為道德典范,很快也得到了選舉的機會。這時候,許武才表明心意,表示自己當初那么做是為了讓弟弟成名,現在弟弟已經成了名,他愿意重新分配家產,不僅將虧欠弟弟的還給他們,還要將他這幾年辛苦賺來的錢一起分掉。

    于是,許家三兄弟一起成了名,仕途亨通,最會作秀的許武在官場上如魚得水,官至長樂少府。許家也成為陽羨首屈一指的大族,即使是整個吳郡也是赫赫有名。當然了,許武成名的故事也廣為傳播。有人羨慕,一心想效仿;有人鄙夷,視之為丑類。但不管別人怎么說都影響不了許家的實力。許武的孫子許荊官至桂陽太守,許荊的孫子許彧官至太尉,千石、二千石代不乏其人,在郡縣為吏的更是數不勝數。

    唯一可惜的是許家雖然長袖善舞,但真沒出什么杰出的人才,似乎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用來作秀了,學問也好,理政能力也罷,都沒什么拿得出手的,離一流世家總缺那么一口氣,官做得不小,威望卻始終無法和陸家相提并論。

    沈友說完許家的發家史之后,他又提醒孫策。

    “將軍見到許家人時,最好能以禮相待,以免節外生枝。”

    孫策聽出了沈友的話外音。“怎么了?”

    “許家是陽羨第一世家,人口眾多,歷任縣長上任都要先拜會許家,侵占土地、偷稅避賦是必然的事。陽羨東靠太湖,南倚銅官、伏虎、石門諸山,入湖為寇,入山為賊,都很方便。”

    孫策明白了。這就是宗賊的典型范例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 發飚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從孫策開拓江東到孫皓亡國,東吳一直被山越困擾。但正如所謂的農民起義一樣,主體是農民,核心卻往往和農民沒什么關系。山越也是如此,真正的越人最多是被人利用的螻蟻,宗賊才是病根。

    顧名思義,宗賊就是以宗族為基礎的山賊,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這其實就是地方宗族勢力的一種表現形式,與特殊的地理形勢結合,就成了一個頑疾。一般的宗族最多把持當地政權,間接影響太守、縣令長,真遇到狠的也不行,畢竟民不與官斗,官府手里有郡兵做為武力后盾,實在不行朝廷還能征發更多的人馬,再大的莊園也給你踏平了。可是宗賊不同,他們往山里一躲,據險而守,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朝廷再多的兵也不好使。

    別看中原世家威風,居廟堂之高,呼風喚雨,聲名顯赫,一旦失勢,隨時可能被連根拔起,論生命持久力遠不如這些依山傍水的宗賊。只不過他們處江湖之遠,名聲不顯,不夠資格在正史上留下姓名,最后化為一個個抽象的標簽。

    孫策在汝南時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但汝南地處中原,地理形勢遠不如吳郡、會稽惡劣,沈友提醒得非常及時,孫策馬上要面對的也許不是什么四世三公的大家族,卻也不能掉以輕心。

    王珍只是吳郡郡丞,孫策沒打算親自接待,他把蔣干找來,讓他去和王珍接洽,引王珍來見。

    蔣干領命,出了艙,見碼頭上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年約五旬的官吏,身邊站著幾個小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正和王珍說話,個子不高,身體很胖,肚子挺得高高的,說話時一只手背在后面,一手的去著肚子,顯然沒有把王珍這個郡丞當回事,反倒是王珍微躬著腰,態度很謙卑。

    蔣干走上前,報上姓名,寒喧了幾句,請王珍上船。王珍連忙向蔣干介紹許淳,并特地點明這是陽羨首善,特地來迎接孫將軍的,而且將由許家負責接待。

    蔣干打量了許淳兩眼,哦了一聲,依然沒有請許淳上船的意思。許淳臉上的笑容慢慢冷了,揮揮手。“既然如此,那王郡丞自去吧,我就不上去打擾將軍了。家里還有些雜事,先行告退。”

    王珍也不堅持,拱拱手。“那許君先走一步,我見過孫將軍后,再去貴府商議。”

    許淳哼了一聲,拂袖而去。蔣干一臉茫然。“王郡丞,這吳郡的民風這么彪悍?”

    王珍心中暗笑,卻不點破,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蔣君有所不知道,吳越向來難治,這已經算是好的了。孫將軍就是吳郡人,他應該能體諒吧。”

    蔣干同情地點點頭。“許府君先做吳郡都尉,又做吳郡太守,這幾個一定很辛苦吧。”

    王珍連聲附和,連聲嘆息。“可不是么,前任太守盛君孝章就是被這些刁民氣病的。許府君為人強力,但也煩不勝煩。這蠻夷之地,著實難治啊。對了,沈友怎么樣,沒有沖撞將軍吧?”

    “沖撞倒不至于,他向將軍挑戰,不是將軍對手,受了點小傷。”

    王珍大喜。許貢派沈友來的目的就是要挑起吳郡士人和孫策的沖突,現在算是如愿了。他裝出一臉不安,跟著蔣干上了船,一邊走一邊抱怨吳郡難治。郡丞是太守的副手,也是外地人,沒必要為吳郡人說什么好話,言里言外地把吳郡人一頓損。如果不是考慮孫策也是吳郡人,還不知道說成什么樣子呢。

    孫策在艙里聽得明白,忍不住想笑。等王珍一進艙,見了禮,他便皺起了眉頭。

    “吳郡治安不好嗎?太湖里有沒有湖盜?”

    王珍拱拱手。“敢教將軍得知,雖然二位府君都很用心,但實在難治,不盡如人意。湖中島嶼甚多,湖盜盤踞,多的三五百人,少的也有幾十人。”

    “這樣啊……”孫策連連咂嘴,面露難色。

    “將軍不用擔心。將軍手握強兵,縱使有人為盜,也不敢來捊將軍的虎須。”

    孫策向蔣干使了個眼色。蔣干便把情況說了一下,孫策收了一些商人的貨物,現在手頭沒有現錢可用,想在吳郡把這些貨賣了。他本來打算安排幾個人去吳縣交易,自己趕往會稽赴任,現在吳郡治安不好,太湖里還有湖盜,安全得不到保證,怎么能放心。

    “王郡丞,要不這樣吧,我們派水師護送商船過去,貨賣完了再走,沒問題吧?”

    王珍的額頭就冒出了冷汗。他又不傻,怎么能聽不出孫策的意思,他這是要賴在吳郡不走啊。這怎么能行,太湖對岸就是吳縣,許貢又去迎新任揚州刺史了,如果孫策突然攻城,吳縣一點準備都沒有。他很想拒絕,但他又沒理由,剛才夸大其辭,把事情說得那么嚴重,現在想改口都沒法改。

    “將軍,這……不太合適吧?”

    “怎么不方便?”孫策沉下了臉,手指摩挲著刀環,語氣也變得蠻橫起來。“吳縣是東南最大的都會,我收了那么多貨,除了吳市,哪兒有這么大的市場吸納?我又不是要去搶吳市,只是去做生意,這也不行?是不是許府君對我有意見啊,我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他居然都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對了,揚州刺史跑到吳郡來干什么,他是不是有事要和許君府商議?”

    孫策一連串的罪名砸了過來,嚇得王珍一身冷汗。他心里很清楚許貢要和劉繇商量什么,最怕孫策因此生疑,要趁虛而入。現在是怕什么來什么,孫策真要去了吳縣,他可怎么向許貢交待啊。

    “將軍,你有多少貨要賣啊,要不……我來想想辦法?”

    “你?”

    “是啊,將軍赴任要緊,不能耽擱太久,如果貨不算太多的話,我可以先接下來。”

    孫策想了想,連連點頭。“這倒也是個辦法。子翼,你帶王郡丞去看看,讓德祖報個價。王郡丞幫我們這么大一個忙,我感激不盡,讓德祖準備一份謝禮。”

    蔣干會意,帶著王珍出艙。被涼風一吹,王珍遍體生涼,頭腦突然清醒過來了,看著后面一眼看不到頭的船隊,心里咯噔一下。“這些……不會都是吧?”

    蔣干云淡風輕,哈哈一笑。“當然不全是,最多三分之一。其他的船上都是士卒,我們有五六千人呢。”

    王珍腿一軟,差點一頭栽進河中。
第七百四十三章 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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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珍聽完楊修報價,猶豫不決。

    他倒不懷疑孫策在騙他。他是郡丞,對物價并不陌生,這么多貨物,的確只有吳市能夠容納,除此之外還真沒哪個郡縣的市場能夠有這樣的購買力。可問題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孫策去吳縣,請神容易送神難,孫策要是賴著不走了,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但他又不能明說。孫策剛才已經發火了,如果他現在一口回絕,說不定孫策一怒之下現在就去吳縣。他想來想去,使了個緩兵之計,說要和許家商量一下,許家家大業大,說不定能解決一部分,就不需要送到吳縣了。蔣干倒也好說話,一口答應。他還說,只要王珍能幫著處理掉一部分,孫策手里有了現錢,他也不就著急了,剩下的貨或是留在吳縣,或是帶去會稽,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王珍如釋重負,不敢怠慢,立刻上岸趕往許家。

    許淳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中,看到正在準備宴席的奴婢仆役,心里那團火燒得更旺,氣得暴跳如雷。許家也算是吳郡數得上的世家,陽羨響當當的第一世家,沒想到今天被一個賣瓜兒羞辱了,他好心好意地跑去拜見,想一盡地土之誼,結個善緣,居然吃了閉門羹,連面都沒見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孫策也不是良善之輩,許淳聽過一些風聲,不久前又聽王珍說了一些,還親眼看到了孫策的船隊和數以千計的部下,知道這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的官員,這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與他做對,隨時可能流血,甚至連整個陽羨許家都會被連根拔起。

    這樣的事,孫策在南陽、汝南可沒少干。

    許淳想來想去,一時竟然找不到對付孫策的辦法,正在惱火,王珍趕來了。見王珍滿頭是汗,許淳很驚訝,等王珍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他頓時心中一動。許家對付不了孫策,吳郡太守許貢可以啊,反正他們遲早要交手,不如趁現在。有許貢撐腰,孫策就沒什么優勢可言了。

    “郡丞,這孫策不是要做生意,是要訛詐吧?”許淳故意提醒道。

    王珍倒也不敢肯定。孫策態度蠻橫,蔣干卻不咄咄逼人,而且很通情達理,也許孫策真的只是想把那些貨物處理掉,換成現錢。畢竟他有這么多人要養,到了會稽也要花錢,那些東西又不能吃不能穿的。孫策是武人,武人嘛,難免粗疏失禮,如果他因為這個引發戰事,顯然不是明智之舉。當務之急是收下一部分貨物,將孫策平安送出吳郡。再不濟也要拖一段時間,讓他有機會通知許貢做準備。

    “許君啊,話也不能這么說,孫將軍畢竟是吳郡人。少年得志嘛,難免驕橫,目中無人。不過我看了一下,他帶來的那些貨物的確不錯,如果能收一些過來,再送到吳市出售,還是有利可圖的。”

    許淳見王珍盯著自己,立刻明白了王珍的意思。他倒不擔心會虧本——他這是幫王珍的忙,王珍怎么能讓他吃虧——但他不想幫孫策的忙,那口惡氣不吐出來,他心里難受。

    “郡丞,他收那些貨的時候是年前,現在已經是年后,馬上都快到上元節了,怎么能還按年前的價格算?他分明是訛詐。況且你知道這些貨是怎么來的,說不定是他搶來的呢。我們這么做豈不是幫他銷贓?萬一在吳市被人認出來,不免郡丞清名盡毀,就連許府君都難逃干系。”

    王珍聽出了許淳的怨氣,略作思索,反問道:“許君有何妙計?”

    許淳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王珍。“郡丞,我冒昧地問一句啊,許府君沒有來迎,孫策有沒有說什么?”

    “倒是問了一下,不過沒太在意。”

    “太守過境,又是吳郡人,許府君不來迎送,說實話,這有點說不過去。孫策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可不是什么溫良恭儉讓的君子,嘴上說不在意,只怕心里已經恨得入骨,不知道想著報復呢。這孫家父子可是武人,手里又有兵,殺人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郡丞就不擔心他嘴上說沒事,背地里拔刀?”

    王珍心里一緊。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被許淳一挑撥,更加不安。

    “還請許君指點迷津。”

    許淳故作謙虛地推辭了一番,等王珍急得滿頭是汗,這才說道:“孫策倚仗的就是他手里的人馬,有步有騎,還有水師,就算是吳縣,他也有機會攻得下來。可要是進了山,他這幾千人還有什么用?”

    王珍看著許淳,恍然大悟。許淳這不是為他出主意,他分明是惱怒孫策的無禮,要報復孫策,卻想拉許貢做后盾。他迅速權衡了一下,覺得這辦法可用。許淳想利用他,他也想利用許淳。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許淳和孫策發生沖突,得利的是許貢。許貢和孫策是敵人,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如果能讓許淳牽制住孫策,消耗孫策的實力,許貢自然是樂見其成。

    “怎么才能讓孫策進山呢?”

    許淳無聲地笑了,起身走了過來,附在王珍耳邊低語了幾句。王珍心領神會,連連點頭,兩人哈哈大笑,握著對方的手用力搖了搖。王珍隨即趕回碼頭,許淳則派人進山,聯系山賊。

    王珍再次求見孫策,代許淳向孫策致意。許淳身為陽羨首善,得知同郡俊杰路過,想盡地主之誼,請孫策到許家赴宴,同時商量交易之事。許淳有意收下一部分貨物,價錢可以談,絕不會讓孫策吃虧就是。

    孫策欣然應允,并表示之前疏忽,有所怠慢,并非本意,愿意決定接受許淳的邀請,當面向許淳解釋。王珍再次趕往許家,向許淳通報相關情況,讓他做好相關的準備。

    半路上,他遇到了許貢派來的人,得知許貢讓他攔住沈友,避免與孫策發生沖突,越發堅定了與許淳聯手的決心。一旦孫策入山征剿宗賊,那可不是幾天能解決的,說不定要拖上一年半載,足夠許貢準備了。

    王珍來回跑了兩次,一切商定妥當,孫策帶著義從步騎棄船登岸,趕往許家,郭嘉等人隨行,沈友有傷在身,留在船上,協助郭暾、楊修留守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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