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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天災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一起?”

  這是詢問,

  帶著三分真誠,三分試探,三分玩笑,外帶,一分的說不清道不明。

  但實則,哪怕只有一分試探,就足以讓人感到震驚了!

  “您在開什么玩笑?”

  鄭伯爺笑道。

  但,還是沒有往前走,反而,又后退了半步。

  一個可能是三品劍客的存在,遠遠沒有一個可能是三品劍客且腦子好像有點發瘋的三品劍客來得恐怖。

  前者,還講理,講個收益,后者,則有些百無禁忌了。

  “玩笑?”

  造劍師搖搖頭,道:

  “你看得出,我是認真的。”

  說完,

  造劍師再度席地而坐,墨侍插在身側的泥土里。

  “給個理由。”

  鄭伯爺說道。

  總得,給個理由。

  造劍師又搖頭,道:

  “不想說。”

  “那我憑什么信?”鄭伯爺反問道。

  造劍師抬起手,

  道;

  “信不信,也隨你。”

  明明說的是干系到一國帝君生死遭遇的事兒,結果,卻灑脫得仿佛是在商量著今晚去不去鎮上紅帳子。

  “為什么?”

  鄭伯爺又問道。

  造劍師的身份,在楚國極高,獨孤家子弟的身份,更是讓其天生地被列為大楚真正的上層人士。

  當初去搶公主時,鄭伯爺可是看見攝政王和造劍師同乘一輛馬車的,他如果想,他肯定有很多種方法去對攝政王不利;

  但他沒有。

  你說他如果真的是“欺世盜名”之輩也就罷了,但,真的就連自己也給騙了?

  “大楚王上,是大楚的鳳凰,這只鳳凰,可以為外敵所擒,卻不能被其羽翼下的臣民所綁。”

  造劍師說出了這番話。

  言外之意就是,攝政王可以被燕軍抓住,卻不能被自己人出賣。

  這是他給出的,他以前有很多機會卻沒有出手的緣由,只是,這個緣由,鄭伯爺真的很難信服。

  但信服不信服,是一碼事,反正可以先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所以,

  鄭伯爺下一句話是:

  “怎么做?”

  先聽聽實際的,再考慮一下自己的得失。

  “讓我在你軍寨里,殺個三進三出,騙得據羊城守軍出擊,你鄭伯爺再順勢殺進去。”

  鄭伯爺微微皺眉,這是一招引蛇出洞,但……

  鄭伯爺搖搖頭,

  道:

  “不做。”

  造劍師掃了一眼鄭伯爺,道:

  “怕我假戲真做?”

  “是。”

  “膽量呢?”

  “擱著呢。”

  “此事要是成了……你燕國這一仗,就不用再打下去了,接下來,楚國會割地求和。”

  攝政王一旦被抓了,或者,再極端點,死于亂軍之中,那楚國這場仗,真的就沒發打下去了。

  大楚內部現在的整合,一是因為外部的燕軍虎視眈眈,且燕皇還有馬踏門閥的前科;

  另一方面就是因為攝政王的識大體和手腕,讓各方面都得以信服,攝政王到如今都未正式登基,就是最大的讓步和誠意。

  單純戰事角度來看,這一場軍事冒險,是值得的,而且,是很值得。

  打成了,燕楚國戰,就可以宣告暫時落幕了。

  鄭伯爺還是很堅定道:

  “不成。”

  “總得給個理由?”造劍師問道。

  “我怕死。”

  我不想拿我的命,去賭一個大燕的美好未來。

  犯不著,

  不愿意,

  傻不傻?

  “真的是很難想象得出來,大燕平野伯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說得像是世人能夠想象得出來,大楚造劍師會說出‘一起’的話來一樣。”

  “取信不得?”

  “取信不得。”

  深夜,配合演一場慘敗,自己這是一萬多戰兵,不是一萬多演員,怎么演?

  演著演著,說不得就成真了,然后到那時據羊城的楚軍殺出,那可都是皇族禁軍中的精銳,一沖,可能自己這邊就直接崩潰了。

  如果鄭伯爺這次帶的,都是原版雪海軍,且大家戰馬都在,那還能試著搞一把。

  但這次自己麾下,看似士氣旺盛,實則是拼湊出來的一支“精銳”,還都成了步卒,一旦出現極端情況,就完全交代了。

  現在,鄭伯爺還能再拿捏自己大舅哥幾天,一旦風向不妙,大可遁入大澤,打一打游擊,苦會有點苦,但問題也不大;

  然而,一旦梭哈了今晚,自己說不得就得像當初搶完公主后一樣,在楚人搜山檢海下,亡命天涯,重走當年路了。

  “還是不成?”

  造劍師覺得自己已經給了這位大燕平野伯爺很長時間考慮了。

  “不成。”

  鄭伯爺繼續給出了原本的答案。

  造劍師點點頭,道:

  “戰馬,留你一半,讓我的人離開。”

  “可以。”

  鄭伯爺很爽快地答應了。

  先留一半唄。

  造劍師又指了指插在自己面前的墨侍,

  道:

  “等我的人走后,這把劍,也送你。”

  “好。”

  鄭伯爺又爽快地答應了。

  你的人,我也可以留下。

  造劍師又看向劍圣,道:

  “龍淵上你欠我的人情債,今日還,我就坐在這兒,等我的人出去了,這把劍,我給他。”

  劍圣在這里當然可以護得住鄭伯爺,但如果劍圣愿意答應這個協議,不出手,那么,原本已經可以吃下這五百騎外加一個造劍師的鄭伯爺,就得真的去認真履行協議了。

  這么近的距離,又離開了包圍圈,四周就算金術可或者樊力帶人上來,造劍師也能提前察覺,總之,劍圣不動的話,造劍師,能對鄭伯爺刺出一劍。

  “憑什么?”

  鄭伯爺問道,

  “你送他一把龍淵,他送你上四大劍客,誰虧誰賺?”

  江湖都傳說,造劍師之所以能位列四大劍客之一,是因為劍圣的吹捧。

  造劍師閉上眼,嘆了口氣,

  有些無奈道;

  “我當初,沒讓他幫我說話,四大劍客不四大劍客的,帶給我的,只是麻煩。”

  說著,

  造劍師催促道:

  “你虞化平,同意不同意吧。”

  劍圣則看向鄭伯爺,道:“你剛剛都答應人家了。”

  “我那是騙他的。”

  “………”造劍師。

  “那我現在就很難辦了。”劍圣指了指坐在那里的造劍師,“我確實欠他一個人情。”

  一把龍淵,實打實的人情。

  “戰馬全留下,你的人,滾。”鄭伯爺說道,“我就站在這兒,可以?”

  “可以。”造劍師同意了,然后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火信,拔出,一道紅色的光火飛逝天空。

  另一側,黑甲騎兵下馬,將戰馬韁繩系在了身側的樹上。

  金術可命人去尋了鄭伯爺,得到鄭伯爺的首肯后,放開一條道,讓那些騎士得以離開了林子。

  戰馬,

  則全都留了下來。

  造劍師閉目養神,劍圣也盤膝而坐,鄭伯爺斜靠在一棵樹上,口中,含著一顆薄荷糖。

  等到遠處,再度出現一枚火信飛上天空后,造劍師才站起身,指尖,在劍尖上點了點頭,將墨侍留在那兒,轉而,向西北方向行進。

  “這是去哪兒?”鄭伯爺問道。

  他原本以為造劍師是留下來斷后的。

  “去據羊城,保護我家王上。”造劍師如是回答。

  “你有病?”

  鄭伯爺很認真地問道。

  “先前拒絕我的提議時,我也覺得你有病。”

  造劍師走到劍圣面前,笑道:

  “不一樣了。”

  劍圣則道:“走就走,別廢話了。”

  “確實不一樣了,以后,沒什么四大劍客了。”造劍師嘆了口氣,“哦,對了。”

  造劍師看向鄭伯爺,道:“墨侍這把劍,我用了些特殊材料,對人的心神,有很大的影響,我不想用魔劍來稱呼它,因為太俗。”

  鄭伯爺沒說話,有魔丸在身邊的他,還真不擔心什么心魔不心魔的。

  “就這樣吧,我走了,虞化平,下次有機會,我來伯爵府尋你看劍喝酒。”

  劍圣則道:“是侯爵府。”

  “嘖………”

  造劍師的身形,消失在了西北方向的夜幕之中。

  劍圣走上前,伸手,將墨侍拔出,道:

  “這把劍………”

  “您若是喜歡,您拿去。”

  在這方面,鄭伯爺一向大方。

  “一把龍淵配在身上,就已經夠累贅的了,這把,我不要。”

  “那您先替我收著,等仗打完了我再拿出來把玩。”

  “行。”

  “嘿,你說,如果他是真心的話………”

  劍圣笑道:“現在再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甭管人真心不真心,人都已經走了。

  “你說,為什么呢?”

  拒絕是拒絕了,但這并不妨礙鄭伯爺再反芻幾輪。

  實在是那句“一起”,太過驚人,也近乎勾走了鄭伯爺的魂。

  “他其實一直和一個人很像。”

  “誰?”

  “你。”

  “我?”

  “你是軍功封爵的伯爺,大燕待你不薄,你也是個燕人,不也為了自己安危拒絕了他的提議么?

  他是世襲的貴族,獨孤家,與國同休,他是楚人,就不能為自己而活?

  這世上,大的條條框框,本就那幾個罷了,但人,卻有千千萬萬種,那幾個框,怎可能都套得住?”

  “您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只可惜,我沒辦法像您那樣現在坐下來就頓悟。”

  “六品武夫,也夠用了,我在你面前擋著,他,也得和你談買賣,術士方外,為朝廷驅使,武夫劍客,為軍中走狗。

  到底誰大誰小,一目了然。”

  “不一樣的,我如果………”

  劍圣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下次,我會好好看看。”

  “這話聽起來,讓人瘆得慌。”鄭伯爺搓了搓手。

  “鄉下人做久了,就習慣沒事兒做時,擱院兒里頭,向鄰居家望望。”

  “呵呵。”

  鄭伯爺擺擺手,

  道:

  “成吧,咱這一通,也累了,您早點休息,過兩天,咱被攆著跑時,還得您跟著護持護持。對了,你說,他是不是和攝政王有私仇?比如被搶了心愛的女人亦或者是那個心愛的女人被殺了?”

  “為什么是女人?”

  “對,為什么是女人,這樣好像有點俗了;

  不說了不說了,回家回家。”

  鄭伯爺說完,就開始往軍寨走,劍圣跟著。

  來時,劍圣走前頭,伯爺走后面;

  歸時,伯爺先走前頭,劍圣走后面,慢慢地,伯爺又走到后頭去了,劍圣變成了前頭。

  劍圣沒有問鄭伯爺他和那些“先生們”的真正關系,哪怕劍圣,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

  正如他也沒有去說龍淵劍身上,居然會有破開大楚皇族秘術鎖鳳手的禁制一樣。

  有些事兒,說不說,問不問,既然得不到答案,就沒必要再開這個口。

  軍寨里,

  薛三坐在那兒,四娘正在幫他縫合傷口。

  阿銘不在這兒,他特意回到自己帳篷里放血去了。

  “受傷了?”鄭伯爺問道。

  薛三點點頭,道:“沒事兒,主上。”

  “我剛外頭有點事兒,累了,就不故意噓寒問暖了。”

  “屬下也受了點兒小傷,也有點累了,也就不故意裝作感動了。”

  “呵呵。”

  “哈哈。”

  鄭伯爺看向四娘,問道:“藥材準備好了么?”

  “應該夠用了。”四娘答道,“如果咱們不特意往大澤深處走的話。”

  “深處就不必了,在外圍帶著楚人放放風箏就是了,我就不信,他們會舍得派出十萬大軍就在這里一直和我遛彎兒。”

  鄭伯爺伸了個懶腰,

  道;

  “有點餓了,早食吃什么?”

  ………

  造劍師進了據羊城,

  他沒有像其他強者那般以梯云縱的方式飛掠而起,落于城墻,而是讓上頭放下吊籃,他翻身進去,再被拉了上去。

  入城后,他見到了攝政王。

  攝政王本已經就寢了,此時的他,身著一身白袍,坐在床榻邊。

  “王上。”

  造劍師行禮。

  “外面如何?”

  “燕人防備,很是森嚴。”

  “朕這個妹夫是靖南王的親傳弟子,田無鏡用兵最善謀細,他自然不可能犯那種疏忽,聽城門衛稟報說,你是走來的?”

  “是,我帶了五百騎過來,本想與那平野伯談個條件。”

  “什么條件?”

  “我問他,想不想進城來,拿住王上您,只要他愿意陪我演一場夜襲的戲,就可以騙開據羊城的城門。”

  “他拒了?”

  “是。”

  “信不過你?”

  “是。”

  “呵呵,那可惜了。”攝政王感慨道,“他可是錯過了一次大機會。”

  “可不。”

  “那五百騎呢?”

  “人,走了,馬,留給他了。”

  “真舍得。”

  “還有一把墨侍。”

  “虧大了。”

  “我也這般覺得。”

  攝政王端起身邊太監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口,緩緩道:

  “獨孤柱國的大軍,到哪里了?”

  “已經開始張網了。”

  “你再出城一趟,替我向柱國傳一道旨意,據羊城這兒的事情,就不勞煩他老人家了,讓他率軍去渭河,去荊城,把那兒的局面,給穩下來。”

  “家主,大概不會聽我的,可能王上您有千般考慮,但在他眼里,來不來這里,是態度,大楚貴族子和皇室休戚相關榮辱與共,失去了什么,都不能失去這個態度。”

  “讓別人傳旨,自是沒效果的,所以,才讓你去,孫淵到了么?”

  “回王上的話,孫將軍已經被傳召來了。”

  “讓他進來。”

  “遵旨。”

  很快,一名獨眼將軍從外面走了進來,跪伏行禮道:

  “城內還有多少騎兵?”

  “回王上的話………”

  造劍師打斷了孫淵的話,直接道:

  “王上,那把墨侍,也是子母劍。”

  說著,造劍師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柄黑色的小劍,

  道;

  “不用勞煩孫將軍掩護我出城了,我拿這個,換一個出城離開的機會。”

  攝政王揮揮手,示意孫淵下去,孫將軍起身告退。

  “你去傳旨,如果你家老子還執意要過來,就將劍架在他脖子上。”

  “好。”

  造劍師起身。

  “不用這般急著走,待會兒陪朕一起喝碗羊湯吧,據羊城的羊湯。”

  造劍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許是為了回應接下來的那一碗羊湯,造劍師問道:

  “王上就繼續留在據羊城?”

  攝政王點點頭,道:“他不就是想要借著朕,牽扯住我大楚的兵馬么,那么,朕,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朕這里,不用擔憂,那小子是坐船走的渭河,屈氏那邊,應該有所察覺了,不需多久,我大楚水師和屈氏的青鸞軍,應該就要到這里了。

  讓屈氏的人去對付那小子,正合適。”

  造劍師也點點頭,道:“的確。”

  攝政王將手中茶杯放下,

  道:

  “你其實不該將大部分心思用在造劍上的,文治武略,本可以選一個,以你的資質,我大楚,完全可以多一個田無鏡出來。

  他們都沒看出來,偏偏你卻看出來了。”

  “你不是姬潤豪,為何總想要田無鏡?就算你是姬潤豪,田無鏡的下場到底如何,還不知道呢。

  但我也很想知道,您,為什么這般篤定。

  我家那老頭,和其他那些家的那些老頭,不是沒看出來,而是他們不愿意去相信。

  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會去做那種事?”

  “但你卻相信朕會去做。”

  “你不怕,真的亡國了?”

  “國,亡不了。”

  “哪里來的篤定?”造劍師問道。

  攝政王將茶幾上兩冊書拿起,丟到了造劍師的面前。

  這兩冊,一冊是《晉史》,一冊,是《燕史》,當然,這不是全部,只是兩部史書中的各一冊。

  “孟壽回來了。”攝政王說道。

  修了四國史書的孟壽,回楚了。

  “我知道。”

  “孟壽,告訴了朕一件事,朕后來親自讓人去查閱了史料,最后,確定了。”

  “確定了什么?”

  “百二十年為一輪,那兩年里,會有大災北方尤重。。”

  造劍師笑了,道:“孟壽修史修成了煉氣士?”

  大災大難,這是煉氣士喜歡掛在嘴邊的說辭。

  “這里的大災,是真的天災,干旱、洪澇、寒冷、糧食絕收。孟壽修燕史和晉史時,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一百二十年一輪,就會有一場大面積的天災,氣候,會變得詭異和極端;

  諸夏北部,受此影響最為明顯。

  八百多年前,因為那兩年的災害,迫使蠻族和野人,不得不南下,大夏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這才有了燕侯、晉侯奉命開邊,抵御蠻族和野人;也才有了太祖皇帝奉命驅逐山越,為諸夏開辟新疆。

  上一輪,是百二十年前。

  燕地大旱,蠻族王庭看準了機會,以為有機可乘,才會選擇在那時號召荒漠部族東進,和燕國血戰,妄圖一舉擊垮燕國;

  乾國五十萬大軍北伐,史書上記載,燕人堅壁清野,但偌大的地方,如何真的能做到完全的堅壁清野?

  其實,燕人,已經絕糧了。

  銀浪郡,得于初代鎮北侯的那首得勝詩:揚鞭策馬逐銀浪,清溜迢遞看桃花。

  講的是,乾國北伐軍于道途上,尸橫遍野的慘狀,只剩下,甲胄反射著太陽的銀光。

  但實際上應該是,地上,只剩下甲胄了,饑餓的燕人,他們已經不去理會什么甲胄兵器之類的,而是已經將乾人的尸體,當作了口糧,拖回家,開烹了,哈哈哈。”

  攝政王說著說著,就笑了,繼續道:

  “初代鎮北侯,為什么不直接南下攻乾?而是只劫掠了乾國三邊人口、糧食、財帛就北歸?不僅僅是因為燕國當時正在和蠻族血戰,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于,燕國的國力,在那時,已經無法再承擔一場大的戰事了。

  司徒家、赫連家、聞人家,三家晉地之主;

  其中,司徒家和聞人家,最早就是晉侯的封臣,赫連家有野人血統,歸降過來的,但,也是門第很早了。

  百二十年前,晉地大澇,百姓流離失所,河工上,爆發了民亂,勢大無比,席卷了三晉之地,差點連當時的晉國國都都被攻破。

  晉皇下旨,準地方團練組織兵馬勤王保駕,赫連家、聞人家、司徒家,原本只是大家族,卻在那兩年平叛之中,吃進地盤,擴充兵馬,待得民亂平息后,三家分晉格局,始現雛形。

  今年,

  燕地的夏日,比往年要長得多得多,旱情,已經出現了;晉地的暴雨,也下得足夠足夠久。

  呵呵,

  皇帝,

  為天子,

  可這天的真正意志,就是這天子,也是不知道的。

  以史為鏡,

  這才是以史為鏡,

  非修得四國史書的孟壽,無人可洞察這一規律。

  燕人的強橫,也就在此時了,今年之后,燕晉之地,將遭大災,本就已經嚴重透支兩地民力的大燕朝廷,還怎么維系下去?

  更別說,繼續打仗了。

  鳳巢衛在晉地的探子來報,說燕人的水師,大概是趁著望江決堤時開出的。

  大燕的那位靖南王,不愧是軍神,這種以天工自然為媒介之策,他都能用得上,著實讓人驚嘆,讓人佩服。

  但,

  天之怒,

  孰可測?

  守住鎮南關,待得明年,看他燕晉,民不聊生!

  就算鎮南關守不住,兩年后,朕,也可趁著燕晉之地疲敝,揮師北上,將故土收復。

  朝中有人覺得,燕人很可能在打下鎮南關和上谷郡就,就見好就收,轉為徐徐圖之;

  但朕清楚,朕明白,他燕人,就算想要繼續擴大戰事,妄圖一舉滅楚,呵,就是有那心,也沒那力了。

  就像是百年前,初代鎮北侯擊潰了乾人北伐大軍在大好形勢下,卻依舊無法南下一樣。

  你問朕為何如此篤定,

  朕就這般回答你;

  你問朕為何此時居然還會做那些事,

  那是朕,在早做準備。

  你,

  知道了么?

  怎么,

  在你眼里,

  朕難不成真就是個為了一己權力私欲而置大楚江山社稷于不顧的短淺之君?

  還是你,

  舍不得身上流淌著的那所謂的,獨孤氏大貴族的珍貴血脈?

  燕國的那位皇帝,據說已經放太子監國,自己,則去后園榮養了,他的身子骨,怕是撐不得許久了。

  可惜了,

  可惜了啊,

  真正的大爭之世,

  才將要開始。

  所以,

  以后,

  需要你我,一起用事的地方,還有很多。”

  造劍師低下頭,

  俯身下去行禮,

  道:

  “臣,曉得了。”

  ——————

  莫慌,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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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難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老何頭收了鋪子,回到自家租住的院子,找了個板凳,坐下來,搖著扇子。

  搖著搖著,

  老何頭不由得將扇子放在面前,

  這都幾月了都,咋天兒還沒見涼?

  而且,有多久沒下過雨了喲。

  皇帝每天都在俯瞰天下,

  而下面的老百姓,最常做的事,其實就是望天。

  因為老百姓,基本都是靠天吃飯。

  老何頭雖然操持了大半輩子豬肉生意,但歸根究底,還是沒有脫離那半截腿的土氣。

  “再旱下去,今年這收成………”

  老何頭開始擔心起來。

  京城腳下的百姓有一個風氣,那就是哪怕是碼頭上的力夫,閑暇下來,都能和你嘮幾句朝堂風云。

  老何頭鋪子上不忙時,幾個鋪子的老板也喜歡抓一把葵花籽什么的擱一起侃侃山。

  在他們嘴里,老何頭“見”到了一幕幕的朝堂大戲。

  雖然,肯定不得真切,有些,更是謬之千里,但大概是紅色綠色,還是可以分辨得清的。

  比如,他的姑爺,是管戶部的皇子。

  所以,

  老何頭有理由為這旱情焦急;

  他沒皇親國戚的概念,也沒想過父憑女貴,他的一切思維和做事方式,都遵從于自己在南安縣城摸爬滾打出來的這么多年。

  因為那些年的經驗和認知讓他支撐何家到現在,所以,他不覺得那有什么錯。

  旱災繼續下去,糧食收成就直接沒影了,戶部是干嘛的老何頭知道,不就是管著天下錢糧么?

  錢糧錢糧,沒錢還可以,沒糧,那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作岳父的,擔心自己女婿的差事辦不好,繼而自己的女兒,日子也會過得不好,繼而自己的外孫,日子也會過得不好。

  哎喲喲……

  可能,附近住著的幾戶人家真的沒料到,他們家的一個鄰居,一個拿著蒲扇的老漢,此時正在抒發著最為純粹的憂國憂民。

  何初推著板車走了進來。

  “送去了么?”

  “送去咧。”

  “人沒留你吃飯?”

  “沒說咧,我就回咧。”

  “混賬!”

  老何頭罵了一句。

  前些日子,他托媒人給自己這個兒子說了門親。

  是西邊巷的一處人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家里男人在碼頭上當一個小管事,談的,是他家的閨女,姓蕭。

  對面接了媒婆的請,意思是,這事兒,可以談。

  明日,是蕭家老母過壽的日子,托媒人來何家豬肉鋪子上要買豬肉。

  說媒說媒,

  其實和談買賣一樣,

  為什么要有媒人?

  還不是因為說成了兩家年輕人要湊一對成一家人,一家人談錢傷和氣,卻又不得不談,只好請個媒人中間傳話。

  這不人家家里要辦事兒,需要肉,來你這兒買了,這就是看你的意思了。

  你愿不愿意做這個親家,你到底看不看重我家閨女,

  得,

  先拿出一個態度。

  人可以說清楚了,不在乎錢不錢彩禮不彩禮的,看重的,是個態度;

  但老何頭自己也清楚,沒錢,你擺不出態度啊。

  老何頭是個知數兒的人,這一點,從他當初為何思思置辦嫁妝時可以看出來;

  大燕八百年,敢在嫁妝上和皇帝別苗頭的,只此一家。

  但雙方還沒正式談定,也就沒法正式下聘,所以,這豬肉,不能送,這就是不尊重人了,至少,老何頭是這般認為的,所以,他收了錢,但只收了市面價的一半不到,讓何初送去的,還是最新鮮的。

  但人蕭家收了肉,居然不留自己兒子一頓飯,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留頓飯,

  明兒你家辦事兒,再讓初兒去幫個忙,搬搬東西干干活什么的,如果真打算處,這是你蕭家該有的態度。

  何初倒是無所謂的,他心兒大。

  老何頭已經氣了,罵道:

  “這蕭家的閨女,咱攀不起了,人是覺得咱不是京里人,嫌丟份。”

  何初撓撓頭,笑了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人瞧不起你你笑啥!”

  何初還是笑。

  老何頭的臉陰沉了下來,罵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是貴人,人蕭家是沒攀附上你,你才好笑?”

  何初愣住了。

  “做哥哥的,給自家妹子撐起一片瓦,那是本分,想沾妹子光的哥哥,就是他娘的沒出息!”

  何初耷拉著腦袋。

  “去,把豬油熬了,明兒給王府里送去,你妹子要是留你說話,問你婚事,蕭家的事,不準提。”

  “是,爹。”

  “哎喲,這真是老遠的就聽見爹你在訓大哥了。”

  院門被推開,姬老六走了進來,在其身后,還跟著一身便服的何思思。

  張公公帶著小張公公留在門外,同時,附近還有一批高手在警戒。

  自打上次被郡主那個瘋婆娘在自己新婚之夜嚇出一身冷汗后,姬老六就變得和他那位姓鄭的兄弟一樣謹慎了。

  每隔幾個月,姬老六都會帶自己妻子過來看看何家父子,至于孩子,是不方便帶出王府的,他是姬家這一代的長孫,能否帶出王府,不是由姬老六說了算。

  “喲,姑爺來了。”

  老何頭每次見自家的姑爺,都有些別扭,別人家泰山還能拿捏一下譜兒,他這里,根本辦不到啊。

  姬老六也就沒再和何家父子擺什么“尋常人”;

  大家就這樣,客客氣氣一點,你舒服他也舒服,也挺好。

  “我去做飯。”

  何思思起身,去屋內替了自己的大哥出來,她是帶著菜過來的,所以不用再出門買菜。

  好在,何家人現在倒是不覺得何思思去做飯算什么,自打思思長大以來,父子倆就是每天吃她做的飯。

  王妃不王妃的,他們沒什么感覺,到底是自家的閨女自家的妹子,吃她做的一頓飯,怎么了?

  至于這姑爺,

  額,

  姬老六坐長凳,

  老何頭和何初坐小板凳,

  男人間,

  還是得規規矩矩的。

  “爹,生意這陣子如何?”姬老六問道。

  民生好不好,看地方官呈報的折子,看不真切的,真正對民生有發言權的,其實就是賣豬肉的。

  民生好了,豬肉自然也就賣得好;

  民生差了,這豬肉,自然也就不好賣了。

  老何頭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嘍,這,還是京里哩。”

  姬老六聞言,點點頭。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了。

  一場國戰,讓本就需要修生養息的大燕,再度開動起來,朝廷上下各個衙門,也在為這場戰事持續運轉著,無數的民夫為此在奔波,物資收集供給前線,等等的一切措施下來,將大燕本就虛弱不堪的生產和民生給徹底穿鑿了一個大洞。

  動,是還能動,但這血,已經有些止不住的意思了。

  “好久沒下雨了哦。”老何頭小聲道。

  姬老六嘆了口氣。

  是啊,

  各地旱情折子,已經上來了。

  姬老六這陣子,正為這個犯愁著,大燕的財政,早就已經是寅吃卯糧了,可以說,明年后年甚至是大后年的賦稅和產出,都已經被列入了計劃之中,就等著上來補窟窿呢。

  超負荷運轉的戰車,最怕的,就是某個零件,忽然崩斷,而今年呈現出來的旱情,很可能會壓垮整個大燕。

  因為,誰也不清楚,旱情到底要持續多久。

  今年,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明年。

  讓百姓們勒緊褲腰帶,支援打仗,老燕人是能做到的,這畢竟是刻在老燕人骨子里的傳統。

  但當大家屋內無糧,開始餓死人,開始易子而食時,你要是還要打仗,再通情達理的百姓,也將難以理解,民怨,自然而然地就會產生。

  但,

  因為燕皇定下的基調在那里,

  因為前方伐楚大軍的統帥是靖南王田無鏡,

  所以,

  朝野上下,

  哪怕他姬老六,都不敢上書去建言停止這場戰爭。

  戰事,是不能停的,已經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了,不打出成果來,先前的一切投入,就算是做了無用功了。

  但如果戰事繼續羈縻下去,大燕,是真的要撐不住了。

  晉地的水災,也是頻發,望江的決堤如果說有人為因素的話,那么場場暴雨下來,山洪,洪澇,受災的地方,真的不僅僅是望江沿岸。

  甚至,正是因為頻繁的水災,導致望江的決堤,朝廷都不用去隱瞞了,因為已經很不起眼了。

  現如今,大燕疆域遼闊是遼闊,人口多也是多,但這負擔,也是真的重。

  “不說這些了。”姬老六是帶著老婆回她娘家散散心來著,扭頭看向大舅哥,問道:“婚事怎么樣了?”

  “好著嘞。”何初笑著回答道。

  老丈人要親自給大舅哥安排婚事,姬老六也沒法插手,外加他這些日子來事情實在太多,已經很難再去分出足夠心思放在何家人身上了;聽聞這個回答,點點頭,道:

  “婚期定下了么?”

  “沒,還沒呢,哪能那么快吶,得好好商議商議。”老何頭搶著回答道。

  “是得好好商議商議。”

  屋內,已經傳出飯菜的香味。

  何思思雖然當了王妃了,但手藝卻沒落下絲毫,在王府里,姬老六的飲食,基本是她在親自負責,姬老六也喜歡吃她做的菜。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原生家庭的缺憾,所以姬老六才喜歡何家的這種氛圍,這種,一家人,就真的是一家人的氛圍。

  很多時候,

  姬老六也會不由自主地去想一想,

  如果父皇是一位慈祥的父親,可能,也就是女人多一些,這也很正常,大富人家,哪家沒一排排的姨娘?

  自己和兄弟們,能一起騎騎馬,一起玩樂,笑,也能是真心的笑,不像是現在,連小七,都已經學會假裝乖巧可愛了。

  但這些念頭,每次都只是稍縱即逝,姬老六清楚,自己還是得活在現實,因為他現在有兒子了。

  同時,

  父皇的身子也不行了,

  日子,

  總算是有了盼頭,

  每天起床后都能有個期待,期待自家老子到底還有多久才會駕崩。

  “我聽說,南面的乾人,開始不安分了?”何初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楚人太遠,隔著晉地,乾人很近,和大燕接壤。

  南下攻乾,曾是絕大部分燕地孩子童年時玩過的游戲。

  姬老六笑了笑,道:“乾人,不打緊,也就只是搞一些小動作吧,他們原本有一個還不錯的大帥,結果前陣子病死了。”

  鐘文道死后,乾國秘不發喪,硬生生地瞞了好久。

  治喪旨意和新任三邊指揮使的任命圣旨,是一道發過來的。

  乾國朝廷上經過一系列的磋商后,任命鐘文道的弟弟,鐘文勉,作為新任三邊指揮使。

  原本的小鐘相公,晉升成了老鐘相公。

  但在新三邊指揮使上任的第二天,綿州城的西軍就發生了內訌,據說,還動了刀兵。

  這場內訌,連燕人的密諜司都能察覺到,足以可見規模之大。

  內訌的原因,現在不得而知,雖然已經被控制住了,但必然是和原本鐘文道的死有關的。

  大乾西軍被鐘文道帶到三邊來防御燕人,已過三年,眼瞅著,第四年也要到了,西軍思鄉親切,厭戰情緒更是強烈,作為客軍,他們根本就沒有守土的熱情。

  所以,姬老六綜合情報猜測,估計是老鐘相公在的時候,還能彈壓住西軍內的這股情緒,讓他們繼續老老實實地在這里為大乾戍邊;

  等到老鐘相公亡故的消息傳開,新上任的鐘文勉,估摸著發出了準備北伐的暗示,這才成了內訌的起因。

  積攢的情緒一旦爆發,可不就得出亂子么?

  所以,

  雖說鐘天朗那小子因為他爹的亡故而變得更加發瘋,開始頻繁地率領乾人的寶貝騎兵襲擊燕國銀浪郡邊境,但在大皇子的調度下,乾人一直沒占到什么便宜。

  而后續的大規模北伐,乾人一直打不起來,物資、軍械、糧草,倒是能輸送上來,但到最后要去打仗的,可不還是人么?

  西軍作為乾人三邊之中戰斗力公認最強的一支軍隊,不管哪個人當新帥,想北伐,都必須將西軍當作自己的中軍依靠,現在被作為依靠的西軍自己先尥蹶子了,其他各路兵馬怎么看?

  姬老六記得自己那位姓鄭的兄弟當著乾國官家的面嘲諷過人家不知兵……

  事實,確實是這般。

  那位乾國官家將文圣姚子詹丟到三邊都督的位置上,可謂是三邊的文官領袖,確實是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三邊原本文官主導外行指揮內行的尷尬局面;

  姚子詹也的確是在那里拉攏和調解了三邊各路兵馬之間的關系,讓三邊的氛圍,變得和和氣氣。

  但他娘的軍隊是用來打仗用來殺人的,你在那里搞和和氣氣?

  和和氣氣之后,還怎么打仗?

  北伐什么的是不能北伐的,大家繼續蝸在城池里不好么?

  乾國朝廷,是想要北伐的,這一點,從密諜司從乾國那兒弄來的邸報就可以清晰看出。

  乾人再蠢,都知道此時眼睜睜地看著楚國兄弟被燕國揍,這是不對的!

  但朝廷的意志下達到乾國三邊后,居然被頂了回去;

  而后,

  朝廷不得不考慮三邊反饋過來的情況,最后就是,原本信心滿滿決意北伐的朝廷,自己也狐疑了。

  大概,

  那幾位相公和那乾國官家自己心里都開始打鼓,

  以這種狀態下強行讓三邊兵馬北伐,

  能成么?

  另外,因為西軍主力不斷地北調,使得西南地區又開始出現不穩跡象,當老鐘相公的死訊傳到西南地區時,當即就有幾個土司扯旗開始造反!

  這種情況下,乾人的北伐可能性,又被降低了。

  姬老六知道,何初問這個,是他也想被征召從軍。

  “南邊,打不起來的,等東邊楚國那兒打完了,咱,就可以歇歇了,老百姓,太苦了。”

  其實,在姬老六看來,老百姓辛苦不辛苦,已經不重要了,他姬老六,是真的快要累死了,整天殫精竭慮地為大燕財政想方設法地補窟窿,可這窟窿,卻已然有越來越大的征兆。

  “哦。”

  何初有些失望。

  老何頭瞪了何初一眼。

  “吃飯吧。”

  何思思端著菜出來了,示意男人們拼椅子做飯桌。

  平日里在王府,那是錦衣玉食,但何思思還是覺得,在家里,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吃飯,才叫真的過日子的味道。

  就在這時,張公公走了進來。

  姬老六清楚,不是真的有事,張公公不可能這般沒眼力見兒地打擾自己的安逸。

  起身,

  離座,

  姬老六走到門口,

  張公公趕忙遞上折子,

  焦急道;

  “主子,這是虎威郡剛呈上來的折子,十萬火急。”

  姬老六接過折子,

  打開,

  隨即張開了嘴,牙齒,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近乎咬出了血:

  久旱之下,最為可怕的一個惡果,已經出現了。

  折子,是虎威郡太守親自加蓋的加急折子,言明虎威郡多地忽然出現,且有愈演愈烈乃至于波及到京畿之地也就是天成郡的趨勢:

  那就是,

  蝗災!

  “呵呵呵,哈哈哈哈………”

  姬老六手里捏著折子,

  蹲了下來,

  開始紅著眼,笑了起來;

  一邊笑一邊道:

  “這日子,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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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長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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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旱出蝗,而這一場蝗災的出現,足以讓本就無比艱難的大燕,被扯去最后一道“盛世”遮羞布;

  對外開拓的戰爭,打得再好,一場再一場的勝利就算可以不斷到來,但已經食不果腹的老百姓,還會再為此歡呼么?

  姬老六讓何思思拿了一個海碗,飯在下面,菜在上面,再拿了雙筷子,坐進了馬車。

  駕車的是張公公,馬車行駛的方向,是城外,是………后園。

  姬老六一邊吃著飯一邊在皺著眉,

  眼下,

  爭權奪利的心思,其實已經淡了,他甚至沒讓人去探查一下東宮太子有沒有動身去后園。

  按理說,自己這邊收到了折子,太子那邊,只可能比自己更快一步。

  自己辛辛苦苦,像是個糊紙匠一樣,盡量地讓大燕這座屋子看起來,不至于四處漏風,眼下,這差事是糊不下去嘍。

  梁,要塌了。

  自古以來,就沒有萬世不滅的王朝,當年大夏締造了諸夏文明,三侯開邊,更是讓諸夏的火種散播至整個東方;

  結果呢,

  大夏,早已經亡了。

  大燕呢,

  八百年大燕天下,

  很長久了,真的很久了,久得讓不少人都會習以為常大燕天下真的應該與日月同休。

  但事實,并不是這樣子的。

  自打自家父皇馬踏門閥開始,姬老六就覺得這手段,有些過于激進了,是的,攻乾、吞晉、逐野、伐楚,大燕國勢,看起來如日中天;

  但這一團虛火,實在是太旺了,一盆涼水下來,不是降溫,而是鍋底直接炸裂開。

  以往,災年時,朝廷可以動用自己的糧倉儲備,不夠的話,再行糧食轉運,將正常郡國的糧食轉運至受災郡國,再不夠,那就募捐,攤派,門閥大族們一直有存糧的傳統,朝廷派欽差下去,責令他們放糧;

  乖乖聽話的,總能得一個體面,不聽話的,那就一頂“謀反”的帽子就扣下去。

  最后,大家再熬一熬,賣賣祖產田地,投靠大戶成為傭戶,總能活下來,就算是餓死,也只是少部分餓死,問題,也不大。

  但問題是,馬踏門閥后,政治上是空前的集權,但生產民生方面,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外加這幾年連年對外征伐,大燕自身,已經掏空了,以往可以用的層層壓榨法子,也早就用過了,現在再壓榨,沒糧了,你能往哪里去壓?

  馬車行至城外時,姬老六將飯菜吃完。

  這一次,他罕見地將碗內的米粒都吃干凈了,最后,還用茶壺倒水進去,晃了晃,連那點油水,也一起喝了下去。

  以往的姬老六,只要條件允許,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主兒,今兒個,倒是真的開始認真對待糧食了。

  “主子,是東宮的隊伍。”

  趕車的張公公提醒道。

  姬老六掀開簾子,看向前方,果然,東宮的隊伍比自己來得更早。

  另外,除了東宮隊伍外,還有宰輔的馬車以及另外幾位大員的馬車。

  姬老六放下車簾,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先前的他,悲天憫人,為大燕的未來而惶恐擔憂,為此珍惜每一粒米;

  現在的他,則恢復了政堂狐貍的本色,步入這黑色的漩渦。

  這,

  或許就是真正的帝君之威;

  身處于后園,不問朝政,但上下都清楚,誰才是大燕現在真正的主宰。

  姬老六搖搖頭,

  自家父皇的權威,已經不是什么司禮監什么宰執這類的可以去撼動的了,他可以交出去很多很多,但其實,他也相當于什么都沒交出去。

  沒人敢無視于他,

  除非……

  “張伴伴。”

  “奴才在。”

  “回戶部。”

  “是,主子。”

  姬成玦的馬車調了頭,他來了,但他又走了,這一幕,必然落不得其他人的眼睛,但他還是就這般離開了。

  蝗災爆發,且虎威郡太守已經給出了即將擴散至天成郡的預測,如果這個可能性不大,他不敢將這話寫進折子里的。

  去后園,找父皇,這是身為兒子,身為臣子的一種本能。

  但真到了門口,

  姬老六卻又不想進去了。

  天災之事,非人力所能及,找父皇,也沒有用,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皇到底是怎樣一種高傲的人。

  伐楚之戰,是他親自推行的,那么,他就不可能會同意在此時終止戰事。

  無論付出再大的代價,無論家底子到底已經如何千瘡百孔,皇帝的意志,都不可以更變。

  既然如此,

  去不去見父皇,

  又有什么意義?

  太子帶著一眾大員去了,

  他們難不成真敢去面刺父皇讓父皇下旨罷兵?

  不,

  他們不敢的,

  他們能做的和敢做的,只是暗示,暗示,再暗示,將受災折子,放在最上面,用盡一切方法去暗示。

  像是在演那皮影戲,玩兒的,其實都是只可意會。

  姬老六坐在馬車里,又進了城。

  他的雙手,輕輕地揉搓著自己的臉。

  楚地的戰事,到底還要多久,他不知道,父皇的身子骨,到底還能支撐多久,他也不知道。

  他可以做很多事,但絕大部分事,在面對這兩項未知時,其實都沒有什么意義。

  來到戶部,姬成玦可以清晰感知到這里的氣壓之低。

  老百姓可能還懵懵懂懂,其他官員可能看不真切,只有這里的官吏,才清楚地知道大燕這個看似龐大的帝國,現在已經中空到了什么程度。

  姬成玦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條陳,開始批閱。

  其他人見他這個樣子,也就慢慢地開始恢復工作。

  “王爺,這是東邊來的折子。”一名戶部員外郎將一封折子送到了姬成玦的面前。

  對伐楚之戰,燕皇早早地就大開了一切方便之門,所以,來自靖南王的折子可以不過中樞,直接出現在戶部的案頭,當然了,中樞那里肯定會有一份備份。

  簡而言之,就是靖南王有什么需要,后方可以直接對接,然后去落實,不給絲毫扯皮推諉的機會。

  可以說,在這一點上,靖南王的待遇,足以讓其他國家的所有大帥都集體羨慕。

  這才是真正地,本帥的背后,站著的,是整個大燕。

  但問題就在于,靖南王需要什么,就直接提了,而如果按照往常的那種流程和套路,你提個十分,中樞可以給你改個八分,具體落實時,下面再叫個苦,就給了六七分的樣子。

  這是標準流程。

  但這里的十分,是必須實打實的。

  姬老六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折子,在其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又要多少民夫又要多少軍械又要多少戰馬又要多少糧食了……

  的確,

  是要下一季的軍需的。

  姬老六伸手拿過茶杯,然后,茶杯一晃,茶水灑落在了桌面上,好在是涼茶,不燙。

  將茶杯放下,姬老六重新將折子拿起來,放在自己面前。

  這是入冬時,也就是年前,必須要送達到前線的軍需,因為無論是準備還是運輸都需要時間,所以現在就必須提出來。

  然而,

  這上面的數字………

  戰馬的需求沒變;

  糧秣其后面所需之數字,只有上一季的………兩成!

  其余各方面,也都只有兩成,甚至兩成不到。

  最夸張的,

  是民夫,

  民夫上,靖南王的批注居然是:酌情遣返。

  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前線的民夫,夠用了,不用再往前添加人手了,后方的民夫,也可以遣返一些了。

  姬成玦絕不會認為是靖南王知道大燕戶部現在的財政以及大燕如今的民生艱難,所以故意的體貼后方;

  這不是靖南王會干出來的事兒。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需求上的變故,

  是因為,

  因為,

  因為……

  姬成玦身子癱靠在了椅子上,手中死死地攥著那道折子;

  靖南王覺得,

  戰事,

  很快就可以收尾了。

  姬老六伸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先前的蝗災消息,讓他的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塊巨石,而這道折子,雖然沒有直抒前線謀劃和進程,卻已然透露出足夠的訊息。

  石頭一壓一挪,

  這人,就有些受不得這種上下折騰的勁兒,簡直比思思坐完月子后在上頭還讓自己受不住。

  事兒,

  得一樁樁做,不管怎么樣,東邊戰事,應該可以看見曙光了,下面,就該考慮如何抗災。

  盡量,

  少死點人吧。

  其實,

  姬成玦一直很想問問自己的那位父皇,

  如果老燕人最后弄得元氣大傷,

  你就算一掃四大國一統諸夏了,

  到最后,

  又會便宜了誰?

  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和將該交代的事吩咐下去后,

  姬成玦又起身離開了戶部,坐上了張公公的那輛馬車。

  “見著了?”

  姬成玦開口問道。

  “回主子,見著了,但據說陛下發怒了,說你這監國太子沒本事監國就自己滾出東宮。”

  “父皇真這般說了?”

  “是的,主上,咱們的人傳來的消息,且太子和趙九郎從后園出來時,也是一副被訓斥過的模樣,太子還魂不守舍地上馬車時險些摔了一跤。”

  “呵呵。”姬成玦笑了笑,“裝的。”

  他們進去前,就應該知道會被罵了;

  而父皇,在得知他們要進后園前,就已經清楚待會兒要去罵了;

  一個準備好了挨罵,一個準備好了去罵,

  這就是姬成玦在后園門口調頭的原因,

  局面是爛,

  但再爛,也總得有人去做事,

  在那里走那種既定的流程,又有什么意思?

  “主子,文寅傳來的消息,四殿下府下的一個親信昨夜和李英蓮接頭了。”

  四皇子姬成峰掌京營一部后,來找自己要過軍械糧秣,但被自己以前線戰事緊張為由否了,后來,姬成峰找上了太子,太子下了旨,被自己頂了回去;

  再之后,太子開了禁軍府庫,從這里撥出了軍械和錢糧給了四皇子。

  在外人眼里,

  這就是四皇子和大皇子一樣,選了邊;

  只不過大皇子站到了六爺黨那一邊,四皇子則站到了太子那邊。

  “李良申那一部,南下了么?”

  “是,已經南下了,今兒個前軍剛走。”

  李良申部南下,是為了給乾人壓力,讓乾人再掂量掂量敢不敢孤注一擲地北伐。

  “通知西邊的人,讓他們多注意一下西邊鎮北侯……鎮北王府的情況。”

  “主子是覺得那位會有話說?”

  “父皇身子骨見差是毋庸置疑的,東邊戰事也快出結果了,還記得四年前鎮北侯入京么,那是開始;

  我覺得,

  他可能還會再進京一次,作為結束。”

  “主子,如果那位又來了,那咱們………”

  “孤這邊的人,除了鄭凡外,其余人,都是圖的以后能有個退路,最起碼,可以護著孤一家可以出了這京城,保一個江湖平。

  孤從一開始,就未曾想過染指真正的軍權,以軍權去行迫。

  真要那般想,就小覷了孤那父皇了,太子,其實也是一樣。

  大家,玩兒歸玩兒,鬧歸鬧,實在不行,也可以在朝堂上拳打腳踢,但誰想染指軍權來一出同室操戈,呵呵………

  有時候,孤真覺得,自己就是那只蛐蛐,被人看著,在那里跟著人斗。”

  “主子,奴才才是蛐蛐,主子您是………”

  “在父皇眼里,世人都是蛐蛐,無非大只小只罷了。”

  姬成玦嘆了口氣,

  又道:

  “那個瘋女人,現在安分么?”

  燕皇入住后園,而原本住在后園里的郡主自然得搬遷出來,后園很大,必然住得下,但不符合規矩,郡主身上可有半個兒媳婦的身份。

  所以,郡主現在住在西山居的一處皇室別苑里。

  在后園修建起來之前,那里曾是姬家歷代皇帝避暑泡泉的地方。

  “主子,郡主前日去了一趟田家老宅。”

  姬成玦聞言,沉默了。

  算算日子,

  快到田家的年祭了。

  良久,

  姬成玦嘴里吐出兩個字;

  “瘋子。”

  ………

  如果從天上俯瞰的話,可以清晰地看見,自鎮南關以北,是一大片的營寨。

  燕軍一直在打造攻城器具,但這么長時間以來,燕軍卻未曾真的發動過對鎮南關的戰役;

  不僅僅是對鎮南關,連鎮南關下面的東西兩大軍寨,燕軍也熟視無睹。

  楚軍一直在枕戈待旦,但燕人卻不解風情。

  另外,

  戰場上還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和此時雙方對壘推到鎮南關一線的緊張氛圍不同,燕軍在軍寨后方,開始了一場場的會操。

  所謂會操,其實也就是練兵。

  伐楚大軍中,鎮北軍一脈和靖南軍一脈,那素質自是不用多提,但其他兵馬,就有些參差不齊了。

  在靖南王的王旗下,燕軍各部開始嚴格的按照原本靖南軍的要求開始操練,練的,也不再是燕軍的軟肋攻城,而是騎兵野戰布陣,沖鋒,交叉,迂回,等等細節上的戰術。

  對于其他兵馬而言,有靖南軍作為藍本的表現在前頭,他們這些士卒訓練時,等于就有了一個參照物,而且大軍之中的氛圍本就是誰都不服誰,這種勁頭上來后,士卒們參與訓練想要在下一輪會操中提升名次的主觀能動性就更強了。

  也因此,會操的效果也的確非常之好。

  這一舉動,是外人所無法理解的。

  國戰開啟,已經打了這么久了,燕人都已經將鎮南關以北的軍寨軍堡都要拔掉了,不趁勢對鎮南關發動進攻而停留在那里開始練兵,白白每天消耗大量的軍需,換做其他國家的大帥敢這么做,估計馬上就會被冠以怠戰和居心叵測的罪名。

  但靖南王在軍中的威嚴實在是太高,自開戰之后,燕皇唯一發出的旨意,還是口諭,所以,燕廷上下,無人敢置喙于其抉擇。

  磨刀不誤砍柴工,這話誰都會說,但還真沒人敢在數十萬敵軍的眼皮子底下,安神老在地磨刀。

  一場會操結束,排出了名次,分下了獎賞。

  諸將齊聚王帳之中,等待著靖南王每次會操之后的例行點評。

  終于,

  靖南王走入王帳。

  “參見王爺!”

  “參見王爺!”

  眾將拜見。

  靖南王走到帥座前,目光,掃過全場,

  道:

  “楚人的糧道,已經被斷了。”

  眾將一時嘩然。

  隨即,

  很多人都想到一個人,一個在第二輪戰役中,自始至終都未曾露面的那位。

  然后,大家臉上都露出了激動之色;

  因為在場的所有將領都清楚,眼前那數十萬楚軍,一旦被截斷了糧道將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們就算是繼續守著那堅城硬寨,也將陷入萎靡和惶恐不安。

  意味著戰場局勢,將發生質的變化!

  “傳本王軍令,各部厲兵秣馬,準備好隨身糧草,等待本王起兵之軍令,昔日,本王在望江邊的玉盤城圍了楚人的四萬青鸞軍,這一次,本王想帶著你們,再圍一個大的。”

  “末將領命!”

  “末將領命!”

  “李富勝留下,余等,都去做準備吧。”

  眾將紛紛離開了王帳,快馬流星地回各自部隊里去招呼。

  王帳內,

  李富勝湊上前,問稟道:

  “王爺,有何吩咐?”

  “李富勝,你部要做好長途奔襲的準備,到時候大軍出動時,你就負責直撲荊城。”

  “王爺,可是鄭凡那小子來信說情況危急?”

  李富勝是真的關心鄭凡的。

  靖南王搖搖頭,道:“自他率軍乘船入楚后,本王就未曾再收到他的任何訊息了。”

  戰場跨度太大,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有極長的滯后性,更別提現在鎮南關這塊區域,楚人可謂嚴防死守,尋常的傳信兵,近乎無法通行。

  李富勝忙問道:“那王爺怎知鄭凡他已經拿下了荊城?焚掉了楚人儲存的糧草?”

  面對李富勝的問詢,

  靖南王只是很隨意地回應道:

  “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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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渴著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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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羊城下,出現了很詭異的一幕;

  這里的詭異,已經不再僅僅是楚國京畿之地出現了一支燕軍包圍了楚國攝政王所在的城池這般了,而是這持續的時間,著實是有些過于的長久。

  鄭伯爺一直在忙著準備跑路,從第一天起,他就下了決斷,不攻城。

  余下來這些日子,全軍上下都在準備著如何安穩地退入大澤。

  然而,

  預想中的楚軍解圍,并沒有出現。

  燕軍的探子已經探測到,前些日子外圍有楚軍在活動,但他們并未向這邊過來,而是向北而去,顯然,是打算投入上谷郡戰場的。

  反倒是,

  將他們的“王上”,給丟在了這里,不管不顧。

  這就讓鄭伯爺很難受了,原本,他想的是以自己這一路負責拉仇恨,將楚人的精力給吸引到這里,但楚人在此時表現出的決絕,反而像是將他這一支奇兵,給困在了這里一般。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每天,

  據羊城內的大楚攝政王都會派人坐吊籃出城來給鄭伯爺送一些吃食;

  糕點、羊湯,反正,攝政王今天吃什么,都會給他這個妹婿送去一份。

  鄭伯爺呢,偶爾也送點瓜果蔬菜,反正都是從四下農戶田里采摘的,農戶們早逃得沒影了,一人份,派人送去據羊城內給大舅哥還禮。

  雙方你來我往,都很知道禮數,也都很客氣。

  ………

  “算算日子,青鸞軍,應該要到了吧?”攝政王穿著一身紫色的長袍,有些慵懶地坐在椅子上,問著孫淵。

  “回王上的話,算算時日,應該就在這兩日到了。”

  “呵呵,城外朕的那個妹婿,應該是等急了。”攝政王端起茶杯,吹了口氣,“就讓青鸞軍,陪他去兜圈子吧,等他走后,朕也得回都了。”

  雖說有太后出面安撫朝堂,

  但他這個“皇帝”不在,終究會不穩的。

  況且,他在這兒待的時日也夠久了,不僅僅是送走了獨孤家的軍隊,還讓另外五個原本位于大楚南部的貴族私兵盡數北調。

  差不多了,

  是真的差不多了。

  “屈氏一直不服氣,行,朕現在,就給他這個機會,朕倒要看看,屈天南之后,他屈氏,是否還有資格再擔一個柱國之位。”

  ………

  “柱國呢?”

  “大將軍呢?”

  “大楚的忠誠義士呢?”

  鄭伯爺每天都坐在帳篷前,思索著這個問題。

  跑路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

  但一直等待著去跑路,其實比前者更為煎熬。

  楚人是真的沉得住氣,在某些方面,楚人的素質和表現,確實比當年的乾國高了不知多少。

  要知道,楚人還是貴族林立的狀態,而乾國,他其實比燕國更早不知道多少年就是大一統集權王朝了。

  當然了,

  能有這個悠哉心情和悠哉時間坐在這里悠哉的,

  僅僅是鄭伯爺一個人。

  其余人,上至魔王們下至士卒們,可從未少過忙活,大家伙作為一支孤軍深入,自然得分外小心翼翼。

  而最忙活的一位,不是別人,正是茍莫離。

  梁程留在了荊城那兒用四千騎兵和楚軍打游擊,瞎子又留守雪海關,鄭伯爺擅長騎兵作戰,但其他方面,尤其是現在這個局面,其實是他的弱勢。

  攝政王在城內,想吃又吃不到,外頭,不斷的有猛虎經過,時不時地瞥你一眼,卻沒有真的撲過來。

  戰場態勢,不說整體,單說這一部,其實真的很差了。

  而在這種環境下逆風翻盤,其實是野人王最為擅長的事,早年在雪原起事時,從面對雪原其他部族再之后面對司徒家的軍隊以及最后面對燕軍時,他其實一直都在不利的環境劣勢的局面下去不斷地進行翻盤。

  所以,鄭伯爺也樂得將此時這支軍隊名義上的“指揮權”,先交給了野人王,就連金術可,都得暫時聽野人王的調派。

  而這時,

  野人王快步走了過來,他的頭發有些雜亂,眼窩子也有些凹陷,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但目光里,卻依舊閃爍著神采。

  被囚禁在雪海關那么久,再以半囚徒的身份陪著去了一趟燕京,再鼓動自己麾下野人去送死賺得地位;

  這一次,

  野人王終于在據羊城下重新找回了當年的感覺!

  像是一頭野狼一般,去窺覷去觀察自己的敵人,去找到他們的破綻,然后猛地撲上去,撕咬住它的脖頸,讓其窒息,讓其流血,最后,讓其死亡!

  “伯爺。”

  鄭伯爺點點頭,道:“到了么?”

  “到了。”

  鄭伯爺有些欣慰地點點頭,道;“到了就好。”

  到的,是屈氏的青鸞軍。

  范家反了,

  事實上,

  當燕軍水師從范家勢力范圍內入渭河再東進時,范家根本就無法再隱藏身份了。

  范正文領著范家一家老小,外加范家勢力的兵馬,提早地撤出城,入了蒙山,以此躲避來自屈氏的傾軋。

  屈氏確實是沒功夫在此時和范家在蒙山里玩躲貓貓游戲,他們有正事要做,所以,在屠了范氏早先所在的小城后,即刻整頓了青鸞軍,伙同楚國水師一道,東進追逐燕人的水師。

  追到一半,旨意和軍情一起到來,他們的任務,變成了勤王,大楚攝政王陛下,被燕人,圍困在了據羊城內。

  所以,屈氏和楚國水師沒有在荊城那里停留,幫助一支楚軍過了渭河后,馬上順著渭河繼續前進,追逐那支膽敢冒犯大楚天顏的燕軍。

  而鄭伯爺這支軍隊呢,

  孤軍,也確實是孤軍,哪怕探子們很努力了,三兒帶著自己手下更是不停地在四周刺探,但依舊無法掩蓋在大局上還是兩眼一抹黑的局面。

  整個這一塊區域的戰場,除了據羊城這一塊是亮著的,其他區域,應該全都是戰爭迷霧。

  但,

  唯獨還有一個閃光點,

  它在移動,

  它在前進,

  它到了哪里,幾時將到下一處地方,鄭伯爺這里,全都可以預算到。

  正是那支青鸞軍!

  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說范家前代先人所做的,只是出于一個商賈世家維系自己存在和繁衍的本能行為的話,那么,自范正文娶了閔氏也就是小六子小姨那一天起,甚至更早之前,范正文已經在為今日反出大楚做準備了。

  在看見燕軍勢如破竹地滅晉吞并三晉之地后,范正文近乎是發了瘋一樣,將手頭一切資本,都投入到了這場大賭桌上。

  范家,不僅僅是范家,范家作為屈氏百年來的錢袋子,他的觸手,其實早就遍布屈氏上下,屈氏毀掉的那座縣城,其實根本就未曾觸及范家的真正勢力存在。

  更別提青鸞軍主力曾在玉盤城下覆滅過一次,新編的青鸞軍固然有老底子在,但新納入的兵丁和新提拔的將領,實在是太過容易摻沙子了。

  青鸞軍坐著船,一路追過來,就像是一只得了皮膚病的野獸,其身上,不停地有皮屑掉落,然后主動飛到了鄭伯爺這里,向鄭伯爺匯報這支青鸞軍的動向,有時候,一個情報,能來三撥人!

  從最小的百夫長,到千夫長,到水師里的副將,甚至還有一位青鸞軍的都統,都已經派人下船來這里匯報過消息了。

  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心想投靠大燕的,不得而知,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各個都有把柄在范家手上。

  “呵呵。”

  鄭伯爺笑了笑,點了一根卷煙,

  繼續道;

  “興許,我那位大舅哥還以為那支青鸞軍可以作為驅逐我的棍子,卻不知道,那支棍子,早就被蛀空了。”

  野人王則道:“伯爺,范家這類的家族,以后,咱們這里,不能留,屬下當初起事時,其實就有很多晉地的商賈之家和屬下早早地就眉來眼去,還為屬下走私了大量起家用的甲胄軍械。”

  “無妨,小六子是以商賈起家的,日后他若是上位,對這些商賈的打壓,沒人會比他更狠。”

  朱元璋為什么要弄沈萬三,鄭伯爺現在是深刻明白了。

  “有把握么?對方的人數,可是咱們三倍還多。”

  “伯爺放心,咱們,可都是精銳。”

  “嗯。”鄭伯爺點點頭,又伸手指了指前方的據羊城,道,“兵馬調過去后,我那大舅哥,可能就要跑了。”

  甭管青鸞軍到底有多透光,鄭伯爺想要去迎擊它,都得拼盡全力,對據羊城的包圍,只能撤開。

  攝政王是不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班師回京的。

  可惜了可惜了,

  麗箐是那么的想她的哥哥,

  自己卻沒能請大舅哥回家做客。

  “不管了,先把這支青鸞軍吃掉再說!”

  “是,伯爺。”

  鄭伯爺伸了個懶腰,笑道:

  “仔細想想,總是逮著屈氏薅羊毛,好像還真有些不地道。”

  “伯爺的意思是………”

  “不管了,不管了,那小子估計信心滿滿地想來取我狗命呢,是他自找的。”

  ………

  蘆葦蕩處,

  楚國水師的大船靠岸,

  一隊隊青鸞軍士卒邁著整齊的步伐開始下船。

  一身紅色甲胄騎著白馬的年輕將軍眺望著遠方的夕陽,

  目光微凝,

  沉聲道;

  “鄭凡,我來取你狗命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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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殺奴!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據羊城自早晨起就下起了雨,天,灰蒙蒙的,但盡管如此,城外的燕軍軍寨,依舊顯現出一種極為清晰的蕭索之感。

  前些日子熱熱鬧鬧的營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鑾駕將軍孫淵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派出了一小部分人以吊籃的方式去到城外探查情況,很快,消息反饋回來,城外的燕軍竟然連夜撤走了,只留下一片空蕩蕩的營寨。

  孫淵馬上將這一軍情稟報給了攝政王。

  攝政王正在用早食,

  對孫淵道:

  “依你看,外面的燕人,是真的撤走了?”

  “燕人可能是撤走了,也可能是故布疑陣,因為就算是要撤,也不應該撤得那般干脆才是,他們就不怕咱們順勢殺出城去追擊其后軍?”

  用兵者,進攻是一門學問,撤退,其實也是一門學問,前者決定一場戰爭的上限,而后者,則決定一場戰爭的下限。

  “青鸞軍到了?”

  “回王上的話,算算日子,青鸞軍應該要到了才是,燕軍可能是察覺到了青鸞軍的到來。”

  “所以,朕那個好妹婿是為了躲避青鸞軍才選擇的撤退還是………”

  “回王上的話,按情理來說,這支燕軍孤軍懸于此多日,軍心應該早就不穩,再者,青鸞軍來勢洶洶,燕軍撤離以圖自保,應屬正常;

  但這支燕軍將領既然是那位平野伯,興許會有不同的變化,所以,也有可能不是撤離,而是主動向青鸞軍發動進攻。”

  攝政王看著孫淵,

  孫淵跪在下面低著頭。

  “所以,你到底對朕說了什么?”

  “………”孫淵。

  攝政王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想當初年堯在孫淵這個位置上時,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合著在你這里正反都有可能,那你來對朕匯報個什么東西?

  “下去吧,準備保護朕出城回京。”

  “臣遵旨!”

  ……

  青鸞軍士卒已經從青灘成批地登岸了,最早一批登岸的左軍,已經向青灘外的一個鎮子鋪開,而右軍,則在青灘對面登岸,彼此之間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現在正在登岸的,是由屈培駱親自指揮的中軍。

  青鸞軍,合計三萬五千人馬趕赴這里。

  屈氏能一直擁有柱國之位,哪怕屈天南和一支青鸞軍盡沒于玉盤城,也依舊是攝政王需要嫁妹拉攏的對象,靠的,就是屈氏真正的底蘊。

  一個家族,能夠在短短兩三年時間里,拉出十萬兵馬,放在哪個國度,都是一等一的豪門大戶了。

  要知道,就是鄭伯爺現在都沒這個排場。

  “培駱,左右中三軍是否分開得太開了一些?”

  問話的是一名武將打扮的男子,此人一身銀色甲胄,看起來,當真是英武非凡,昔日鄭伯爺搶婚時,他也曾出面過,是屈氏一族自己的強者。

  原是旁系,但靠著自己的武學天賦,重新獲得了在屈氏中的地位,饒是屈培駱這位嫡子,也不敢對他不恭敬將其當作尋常家將。

  “軒叔放心,左路軍,是前年新建的一支,里面,多少還有范家的影子在,其中一位都統,更是早就和范家眉來眼去了。

  行船日久,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飛蒼蠅,可能真覺得我屈培駱是乳臭未干不成事的小子。”

  “可以早點與我說的,我可以將他們全都殺了。”

  “不用殺,留著他們當魚餌,讓那鄭凡上鉤即可,燕人勢大,那個平野伯更是心比天高之輩,見我屈氏來了,見我青鸞軍來了,見我…………屈培駱來了。

  他肯定會忍不住想來咬我一口,所以,我就故意給他露一個破綻,讓他知道我什么時候到,讓他覺得咬我有利可圖。”

  屈培駱笑了笑,

  繼續道;

  “估摸著,他踩我踩得應該要習慣了。”

  “有些事,可以當成自己人生的臺階。”屈明軒感慨道,“一味被仇恨蒙住眼,反而讓自己落入對方的套里去。”

  “軒叔說的是。”

  “你,很好,在其他人都在笑話你嘲諷你瞧不起你時,其實也是你最好的隱藏方式,這世上,也有一些人,想藏拙而不得。”

  屈培駱知道屈明軒說的是什么。

  在屈氏,族里的任何秘辛,想瞞著誰都不會瞞過他這位少家主。

  屈氏族人哪怕是旁系,其實大部分日子過得還是可以的,最起碼,族內不會讓人吃不飽飯,多少能混得一個差事;

  但林子大了,什么鳥就都有了,屈明軒年幼時,其父本是擔任著族內一處車行的小管事差事,后來在一次送貨時出了意外,身死;其大伯就霸占了他家的宅地,同時,還企圖霸占自己的弟妹。

  屈明軒的母親跑去了屈氏祠堂哭喊鳴冤,當時這件事還驚動了族內長輩,后來,年幼的屈明軒被家族安排進了練堂,其母則被安排進了內宅,為嫡系子弟做阿姆,也就是嬤嬤。

  可以說,在這件事上,當時屈氏的長輩還是做得不錯的,至少,表現出了屈氏的公正,哪怕,屈明軒的那位大伯并未遭受什么懲處,但至少將其孤兒寡母給安頓了下來。

  二十年后,屈明軒一人拿著刀,滅了大伯滿門,報了當年之仇。

  接下來,就是很俗套的大家族利益至上了,這件事,被壓了下來,那位大伯是否罪及被滅滿門,沒人去計較了,因為屈明軒表現出來的潛力,是能夠有機會沖擊三品武夫的。

  而如果當年主持那件事的屈氏長輩,沒有照拂他們,而是充耳不聞,可能這位屈氏的練武天才,今日就不會還留在屈氏成為“供奉”一類的存在,而是在野成為一江湖野修,視屈氏為生死仇人。

  “軒叔說的是,培駱心里清楚。”

  “我很看好你,在你身上,我看見了以前的我自己,哪怕,你是嫡系。”

  “承蒙軒叔厚愛。”屈培駱目光掃向四周,開始接連下令。

  左路軍人數有六千人,說實話,這六千人到底是大米里摻沙子還是沙子里摻了米,連屈培駱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總之,這一部,在屈氏對范家出手后,其實本就不能用了。

  他們被單獨安排在了凸前的位置,其實就是當作一只魚餌,吸引燕軍先從這里打開突破口。

  隨即,

  右路軍就將從對岸迂回,切斷燕軍后路,而自己則親率中路軍,從正面擠壓燕軍,以達到畢其功于一役的目的。

  仗,

  就是這么個打法,

  現在,

  其實就是看看燕軍會不會上鉤了。

  但屈培駱覺得,

  那個燕國平野伯,

  是必然會上鉤的。

  ………

  “這鉤太直。”

  茍莫離一邊吃著炒面一邊手指著自己繪畫出來的簡易潦草地圖說道,

  “伯爺您看,這些日子來,給咱們送過消息的,昨兒個,居然又都送消息說他們將作為前軍去往大河鎮。

  雖說屬下覺得那個屈氏嫡長子怎么著都沒辦法和英明神武博學多才心胸寬廣的伯爺您相比,

  但人好歹是屈氏里出來的嫡種,再怎么差也不至于差到蠢貨的地步,真要這樣,要是還繼續將他拿來和伯爺您放在一句話里頭,豈不是玷污了伯爺您?”

  “說人話。”

  “嗯,屬下覺得,這是一只魚餌,他屈培駱,大概現在就在等著咱上去咬這個鉤。”

  “嗯,你覺得該怎么辦?”

  鄭伯爺一直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從善如流,會用人,其實,很多時候他都把自己的角色定位成劉邦,而不是李世民。

  最重要的是,他身邊一直有人可以用。

  堂堂一個野人王,做自己的軍機參謀,幫自己制定和設計戰場布局,這已經是極為奢侈的配置了。

  這也從側面體現出了鄭伯爺對屈培駱那位兄臺的尊重。

  “屬下以為,我軍當先將大河鎮上的左路軍當作一顆棋盤外的子,可以不用看了,剩下的,其實就兩路了,一路,是已經在青灘西側的右路軍,一路,則是青灘東側,兵甲作為整肅不出意外應該是由屈培駱親領的中軍。

  既然那位屈氏少主將陣勢擺開,還特意選擇了這處開闊的位置,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我們來打,那我們就選一路打。”

  鄭伯爺點點頭,

  指了指這張用墨筆畫出的草圖,

  道:

  “那就,打右路?”

  ………

  “報!!!!!”

  “林將軍部南方十里處出現燕軍!”

  林將軍,叫林榮,是屈天南的麾下家將,現在,則是屈培駱的家將,是屈氏世代忠仆出身。

  屈明軒深吸一口氣,道:

  “燕人沒咬大河鎮這只餌。”

  屈培駱笑了笑,道:“那位平野伯,自然不是無能之輩,其實,還是我這餌給的太直了,但這偏偏又是沒辦法的事。”

  開戰在即,不直接將那些可能心懷鬼胎的人安置在一側,難不成還得留著他們在中軍隨時提防著他們反水?

  “林榮那邊能撐得住么?”屈明軒問道,他一直走武修之路,其實在排兵布陣方面,并不是很精通。

  其實,他此行隨同而來的目的,就是保護屈培駱。

  屈培駱搖搖頭,道:“林將軍應該會后撤。”

  “我聽說,燕人這次沒有馬,不是騎兵。”

  按理說,步戰的話,應該是青鸞軍更占優勢才是。

  “燕人兵鋒強勁,就算是沒有戰馬,但能夠被那位平野伯帶著深入我楚地的兵馬,必然是燕人軍中精銳。

  這等精銳,無論何時都不得小覷。

  另外,我是想在這片青灘上將燕人完全包個圓的,并不想一開始就和他們硬碰硬,否則燕人完全可以從這里入長溪郡,過白蒲,進大澤。

  我可不想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北面打得熱火朝天,而我們,只能在大澤里和那群燕人一直兜圈子。

  上一次,讓這鄭凡跑了,這一次,我必不能讓他再逃掉。

  傳令,

  林將軍按預先安排,與燕軍接觸后后撤至灘頭,將燕人引進來!”

  ……

  “伯爺,屬下覺得,如果打這楚人右路軍,楚人這支軍隊,必然會后撤,好將咱們給牽引進去。”

  “意思就是,你不同意打這右路軍?”

  “伯爺,咱們兵沒楚人多,唯一的優勢就是,咱們士氣旺盛且士卒敢戰皆為精銳,所以,分兵和冒進,都是我們的大忌。

  屬下覺得,那屈培駱,現在就像是紅帳子里的老姐兒,瞅著咱們兜里的銀子,站在那兒使勁地拋媚眼,就等著咱們進去后她好施為將咱給掏空嘍。

  咱吶,

  就偏偏不能如她的意。

  她撩撥勾引咱進去,成啊,咱就當那老油條般的鐵公雞嫖客,你引我,你逗我,咱就樂呵樂呵著,受你引受你逗,時不時地順手,該吃豆腐就吃豆腐;

  她屈培駱還偏偏不能生氣,

  欲拒還迎地拿一把扇子遮住半張臉,

  對咱來一句:

  討厭~”

  “你這是從哪里學來的奇怪比喻?”

  “額,伯爺您不喜歡?”

  “感覺用在戰事上,太過不嚴肅,要是我學你先前那樣在靖南王面前這般比喻,呵呵……”

  “伯爺,咱不是一家人才這般說么,再說了,您是英雄,那屈培駱在民間傳聞和故事里,和您比起來,可不就是一娘們兒么?”

  擱誰家但凡男人有欒子的,

  能讓人在自己大婚那天將媳婦兒直接搶走啊?

  “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我懂,這樣吧,讓薛三領一路人馬,以柳條藤蔓營造出聲勢,逼近一下青灘西側的那支楚人右路軍,讓他們假以為我軍上鉤了,先讓他們自己往后退求著咱們進帳子!

  再告誡一下三兒,讓他自己知道點分寸,可以接觸,但絕不能戀戰,楚人右路軍后撤后,他也即刻后撤。”

  ………

  “報!!!”

  “林將軍來報,燕軍后撤了,未入青灘!”

  林榮遵照了事先的吩咐,在和燕人剛接觸后,就假裝不敵,開始后撤,楚人追擊了一小段距離后,也馬上脫離了接觸,后撤了回去。

  雙方像是蓄勢待發的兩個大漢,沖撞到一起后只是親了一下嘴兒,然后馬上各自向后跳開。

  屈培駱此時已經不是坐在馬背上,而是坐在了帳篷內。

  數萬大軍的對弈,其實真的不算小棋了,除非一波卷雙方直接對沖一波,看看誰生誰死,否則,這場戰事打下來,斷然不可能太快。

  再者,他雖然選定了以這片青灘作為主戰場,但是否來進攻,還得看燕人的意思,所以,戰場實際空間還是很大的,雙方可以慢慢地繞著擂臺玩太極推手。

  屈明軒坐在帳篷口,不時有傳信兵進出這里,接收和發布來自屈培駱的命令。

  “命張煌,領一部,前推。”

  張煌,是中軍的一名將領,麾下有五千人。

  帳篷內,還有一名面容清秀的親兵正在烹茶,小火爐輕輕煨著。

  良久,

  茶烹好了。

  “主子,喝茶。”

  屈培駱接過茶。

  “軒爺,喝茶。”

  屈明軒接過了茶。

  他很看不慣軍帳里有這一號人存在的風氣,但偏偏,這又是習慣成自然,哪怕是屈天南出征時,軍帳內,也有伺候其起居的文秀親兵。

  在楚地,晉風沒有北面那么重,但身為貴族,哪能不會享受?

  軍營中不能出現女人,

  那男人,總可以了吧?

  久而久之,

  這文秀親兵可以不用,可以不好這一口,但不能沒有,近乎和軍旗一樣成了一種標配。

  茶,是好茶,文錦茶,有提神醒腦補氣之效。

  屈培駱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面前的地圖,在屈明軒眼里,倒是真有乃父之風。

  “看來,燕人還是沒上當?”

  屈明軒開口道。

  屈培駱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

  屈明軒又道:“燕人孤軍在外,凡事,必然謹慎。”

  “不,不是的,軒叔,如果是換做別人,確實會這樣,但對面,既然是鄭凡,他就不會這般,此人用兵打仗習承于那位南侯,而那位南侯用兵,向來講究不動則已,動則如疾風。

  再者,

  鄭凡此人也心情桀驁,當初在我大婚那日,他本可偷偷搶走公主,卻偏偏懸在那一日當著賓客的面出手,所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名望罷了。

  此人做事,要么不做,做,就不會猶猶豫豫。

  如果他不想打,他大可完全不必率軍前來與我軍接觸,直接拍拍屁股往長溪郡去就是了。

  我就感覺,

  他想吃定我,

  他在和我熬,熬鷹。

  沒事,

  我可以陪他熬,

  看誰熬得過誰。”

  ………

  “湯,得慢慢熬才香,才入味,屬下一直覺得,這打仗,就像是熬湯,得將食材和佐料的滋味充分柔和在一起,再端起碗來,喝得,才叫那個過癮。

  屬下認為,這屈培駱,必然想著以這種心態來陪著咱們玩,老姐兒生意不好,所以對每個潛在的客人,都會付出更大的耐心。

  甚至,為了多挽留一個回頭客,還能和你完事兒后多聊會兒天,讓你覺得這錢,花得真值,出去后,是朋友等你而不是你等朋友。

  屈培駱中軍分出一部分推了過來,其實就是為了摟草打兔子,他在尋找咱們的主力,在壓縮咱們的空間。

  他是篤定了,咱們也必然是憋久了,尤其是還對她一見鐘情,非得點她的牌子不可。

  屬下建議,咱直接將這支人馬放開,讓他們進來,咱們不阻擊也不襲擾,就讓他們一路向南吧,屬下倒想看看,他們到底能夠往南走多遠。

  不管什么時候,咱們自己的拳頭,都得攥得緊緊的。

  接下來,

  屬下覺得,屈培駱會以他這支深入的兵馬為依托點,其中軍和右路軍,也必然會緩緩跟著壓上,迫使咱們做出選擇,

  是去大澤,還是去她的床。”

  “你不去茶館說書可惜了。”鄭伯爺道。

  “呵呵,以前在北封郡時,沒少編這些故事來騙其他丘八的酒喝。”

  北封郡的那段日子,一直是野人王心底最美好的一段回憶,雖然那時候日子過得也苦,但卻過得很充實。

  他在那時,學習著鎮北軍的戰法,學習著他們的軍隊管理,同時,還在那里給自己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疤,撿到了一只繡鞋。

  “他們壓上后,我們怎么辦?”鄭伯爺問道。

  打仗,就像是擺下了棋盤,既然自己同意且已經由野人王下了先手,接下來臨場換人相當于是臨陣換將,這可是兵家大忌。

  鄭伯爺不會犯這個錯誤,他只會在旁邊看著,聽著,說好聽點,叫查漏補缺,說直白點,就是一本正經地在混。

  “咱們就繼續后退,壓縮,咱們就是沉得住氣,就是不打;

  伯爺您看,自青灘至大河鎮,這一塊區域是一個扇面,等楚軍繼續向南推進時,咱們就相當于擠進了其中軍和右路軍的空檔處。

  這里,相當于是一個人的心胸口,只要這一刀捅成了,局面,就能頃刻被翻轉。”

  “但同時,這里也最危險,一旦被楚人發現了我們的位置,我們馬上會面對來自楚人右路軍和中軍的夾擊之中。

  同時,大河鎮的那一支左路軍,既然屈培駱將其單獨放出來當一只誘餌,肯定也做了一定的布置,關鍵時刻,也是能拿來一用的,且在看咱們陷入頹勢之后,那些原本搖擺不定的,甚至是‘投誠’書都給過來的,說不得,會比其他人打得更狠;

  屈培駱完全可以用這支左路軍,在右路軍和中軍對咱們完成夾擊后,對咱們的后路,進行包抄。

  到時候,咱們就真的是插翅難逃了。”

  畢竟,如果是以前,燕軍以騎兵為主,突圍的方式就有很多,也能很從容,但現在,鄭伯爺麾下的騎兵,只能拿來當哨騎用用,不出意外的話,都沒屈培駱那邊的騎兵多。

  習慣了騎兵作戰方式的鄭伯爺,在面對此時的局面時,難免會有些節奏感上的不適應。

  “伯爺………”茍莫離面露難色。

  “有話就說,這會兒了,你藏著掖著有意思?”

  “這不是戰場謀劃上的話。”

  “照說。”鄭伯爺笑了笑,“咱們,其實最喜歡的就是在做正事時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

  一邊一直閉目養神的劍圣聞言,微微頷首。

  他早發現了,

  也早習慣了。

  比如,在做最后一輪沖鋒時,鄭伯爺會問身邊的四娘晚上吃面的話做什么澆頭?

  而薛三和樊力,則會很認真地為選擇哪個澆頭而爭論起來。

  茍莫離點點頭,

  道;

  “還請主上,給狗子我這次機會,狗子我最擅長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翻盤,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咱們才能有機會一刀給他血放干!”

  鄭伯爺聞言,微微皺眉。

  茍莫離盯著鄭伯爺的臉色,抿著嘴唇。

  鄭伯爺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伸手,

  朝著北面指了指,

  道:

  “我相信,對面的那位屈培駱,他應該知道我想踩死他,雖然是我搶了他媳婦兒,雖然是我讓他在天下人面前出了大丑,但不知怎么的,再碰到他時,我還是忍不住想上去踩他一腳。

  他真的很可憐,但本伯是真的忍不住。

  可能,

  他就是欠踩吧。”

  茍莫離點頭。

  “成,你來指揮,我只問,但不會更改你的命令,我的要求就一個,給本伯,再踩他一次,將他的臉,給本伯踩到這青灘的泥漿里!”

  “伯爺放心,屬下必然做到!”

  隨即,

  野人王對著鄭伯爺身邊的親衛道:

  “傳伯爺軍令,命我方人馬收縮,不要和楚人接觸。”

  親衛看了一眼鄭伯爺,見鄭伯爺點了點頭,這才應“喏”。

  命令下達后,

  茍莫離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道:

  “屬下好歹折騰了大半輩子,贏不了伯爺您,那是沒辦法,但一個小小屈氏嫡子,怎么可能會玩得過咱?

  天色,已快入黃昏了,他會急躁的,他會開始懷疑,咱們是不是真的一改常態,拍拍屁股走了。”

  ………

  “燕人,真的走了?”

  一隊隊傳信兵回來,不斷地告知著屈培駱來自戰場上的情況。

  而戰場的情況其實就是……………沒有情況。

  燕人,仿佛已經消失無蹤了一般。

  仿佛先前和右路軍接觸的,僅僅是燕人的斷后兵馬,在林將軍下令撤退后,那支斷后兵馬也馬上脫離戰場追主力去了。

  這應該是最為合理的解釋,

  否則你無法說得清楚為什么伴隨著自己各路兵馬的前推,依舊沒有搜索到燕軍存在的事實。

  是的,在張煌部南進沒有遭遇燕人阻擊和襲擾后,屈培駱命令張煌部停了下來,隨即,自己的中軍和右路軍及其他兵馬,開始一起緩緩壓上。

  自青灘開始,連大河鎮按個點,仿佛一把犁,開始耕耘這塊區域。

  屈明軒長嘆一口氣,

  道;

  “燕人,可能真的是跑了。”

  雖然,這個結果很殘酷,因為這意味著,堂堂屈氏少主,在這青灘上,和空氣斗智斗勇,在勞師遠征后,又瞎折騰了一通軍隊。

  這已經不是鬧笑話了,而是會對屈培駱在青鸞軍中的威望,造成極大的打擊。

  因為士卒們是絕對不會愿意跟隨著一個蠢貨主帥打仗的。

  那位燕人南侯自滅滿門,軍法森嚴,為何依舊能夠受到麾下軍士們的愛戴?

  因為他百戰百勝!

  “還有一種可能………”

  屈培駱咬了咬牙,

  重新低頭看著地圖,

  道:

  “燕人,收縮了,可能他們,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只需再多一點點時間,在后半夜前,我們就能發現他們。

  他們是想等野戰,等夜襲,他們故意在等待著這個我們最始料未及的一個節點!”

  屈培駱的眼睛,開始泛紅。

  不得不說,

  他猜對了。

  而他猜對的基礎,不是因為他軍事素養方面多優秀,作為統帥的預感有多強烈,而是因為,他對鄭凡這個人,可謂十分了解。

  如果說在以前,平野伯這個人,靠戰功起家,和年堯位列年輕一代四大將星,讓屈培駱有些不服氣的話,那么,等鄭伯爺搶走公主后,屈培駱并未沉淪下去,當然,也著實迷茫難受了一陣子,隨即,他便開始動用家族的一切力量,開始搜集關于平野伯從北封郡到雪海關的所有事跡和傳聞。

  他要全面地了解和熟悉這個男人,

  因為他有一種預感,

  在未來,他將會再度和這個男人碰面,到那時,他將有機會在這個男人身上,將自己丟失的尊嚴,給全部找回來。

  越是了解這個男人,他就越是覺得這個男人的恐怖。

  因為,

  這個男人,

  在權謀、兵事、民生方面,無可挑剔,甚至是,優中選優;

  野戰,攻城,都可稱大家;

  在才華、詩詞、個人實力上面,也是令人驚嘆。

  雖然他所做詩詞很少,但每一部都是經典,尤其是《鄭子兵法》,更是兵法集大成者之概述;

  更有傳言,其每臨沖陣,箭矢加其身而無視,刺客臨其面而從容;

  晉地劍圣之所以會留在他身邊,是因為他能在劍道上對劍圣進行指點!

  可能,鄭伯爺自己都沒料到,自己在屈培駱的心里,到底是怎樣一個高偉岸的形象。

  也正因此,

  屈培駱不相信鄭伯爺帶著那支兵馬,居然放著自己不打,直接逃入大澤了!

  我在這里啊,

  我在這里啊,

  你怎么會忍得住不打我不來再踩我一腳?

  屈明軒聞言,以為屈培駱走入死胡同了,不由開口道:“培駱,若真是這般,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自己壓縮兵力覆蓋范圍,等著被包餃子?

  雖然屈明軒不精通兵事,但他也知道,那位大燕平野伯絕不是不會打仗的人,事實上,他比這個世上絕大多數將領都會打仗,怎么可能做出那種將兵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邊好讓自己有安全感的愚蠢之舉?

  “不,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逃,他不會逃的,他肯定是在盤算著什么,肯定是在謀劃著什么!”

  ………

  “你到底在謀劃什么?”

  鄭伯爺忍不住問道。

  因為,不斷從外面進來通稟的探子,已經在告知楚人的兵鋒距離自己多近多近了。

  可以說,

  楚人距離發現自己這支兵馬,真的只是時間問題。

  甚至,在下一刻就發現了,也絲毫不奇怪。

  捅刀子,得選擇一個時機,不是說你說捅就能痛進去的,屈培駱不是傻子,青鸞軍,也不是烏合之眾。

  “屬下記得,伯爺您曾說過一句話,那就是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

  “對,我是說過。”

  “所以,屬下可以想象,在屈培駱眼里,伯爺您,到底有多么可怕。”

  “現在,說這些?”

  “伯爺,請隨屬下出來。”

  鄭伯爺和茍莫離離開了帳篷,發現外面跪伏著五個身著楚人甲胄的甲士,確切的說,他們身上的甲胄,也不是普通楚人士卒的甲胄,甚至,不是普通皇族禁軍的甲胄,而是拱衛皇城真正的天子親兵甲胄。

  突襲據羊城外圍時,有兩部專司負責幫攝政王傳遞奏章的騎兵就安置在城南和城北的營盤里,雖然他們逃出了一部分出去,但一大半,還是被留下來了,但基本,被殺死,沒有被俘虜的。

  天子親兵,在忠誠上,還是毋庸置疑的。

  眼下,這五個甲士,其實是穿著他們甲胄的燕人。

  茍莫離問道:“話,你們都背好了么?”

  “背好了!”

  “背好了!”

  “藥,都藏好在齒間了吧?”

  “藏好了!”

  “藏好了!”

  “好,你們都有父母兄弟在雪海關,今日,伯爺的偉業需要你們去付出,但請放心,你們的家人,伯爺會善待如子侄。”

  “為伯爺效死!”

  “為伯爺效死!”

  從雪海關出來的士卒,是真心愿意為鄭伯爺赴湯蹈火的,他們的思想政治絕對過關,另外,雪海關的百姓是過的什么日子,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也親身體會過。

  “去吧,為了伯爺!”

  “喏!”

  “喏!”

  五個甲士,翻身上馬,離開了營地,跟隨著他們,還有一隊小規模數量的騎兵。

  鄭伯爺現在手底下騎兵可是很寶貴,輕易不舍得用,現在,卻撒出去了三分之一。

  茍莫離看著鄭凡,

  咧嘴笑道;

  “這鍋湯,就差這一味也是最重要的一味料,就可以出鍋了,伯爺,屬下包您滿意。”

  “攝政王,不會來救的,也不會用他在據羊城里護駕的兵馬,來襲擊我軍后路的。”鄭伯爺說道,“這是常識,他是天子。”

  茍莫離卻搖搖頭,

  道:

  “伯爺,在您面前,常識,不管用。”

  “就這么賭了?”

  “屬下賭的,是人心。”

  ………

  “駕!”

  “駕!”

  一隊騎兵,在追逐著另一隊人數很少的騎兵。

  他們追入了張煌部,

  “救駕!”“救駕!”“救駕!”

  前方被追逐的騎士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啊!”

  “啊!”

  兩名騎士中箭落馬。

  剩下三名騎士在被看清楚了身上甲胄后,被前線楚軍放開了進入自己陣列,但后續的燕人騎兵依舊沖殺了進來,直接砸入了楚軍陣列之中,楚人措手不及之下,這一處出現了松動。

  燕人騎兵像是發了瘋一樣不顧自身安危沖殺進來,只為了解決掉前面三個“楚人”騎兵。

  終于,

  在很多袍澤被兩側楚人長槍挑下捅死后,這支追殺不懈的燕人騎兵又殺了兩名“楚人”騎兵,最后一名騎兵,后背被連中兩箭,卻依舊匍匐在馬背上,繼續向前沖去。

  外圍的燕軍騎兵選擇了撤離,而被包圍住的剩下的十幾名燕軍騎兵很快就戰死于楚軍圍堵之中,全部戰死,沒有棄械投降者。

  “將軍,將軍!”

  一名背后中了兩箭身著大楚皇族宮門禁衛甲的騎士被數個楚軍抬送到了青鸞軍前鋒軍主將張煌面前。

  “怎么回事?”

  張煌這邊正在為找不到燕人主力而煩惱上火呢,隱隱約約間,身為將領的他,已經有了一種不祥預感。

  那名受了重傷的“楚人”騎士抬頭,

  看向前方的張煌,

  吐出一口血,

  用盡了全身力氣,

  道:

  “王上命護駕行軍襲擾燕狗后路…………中…………燕狗…………燕狗埋伏………危………危在旦夕………救…………救駕!!!!!!”

  最后的救駕兩個字,是吼出來的,吼出來后,這名騎士脖子一梗,身子當即癱軟了下去,失去了氣息。

  張煌整個人愣住了,

  這一刻,

  張煌是真的張皇失措了。

  但他馬上一咬舌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對身邊的親衛吼道:

  “快去報告少主,快去!!!”

  隨即,

  張煌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咬牙,喊道;

  “傳令,全軍向南,向據羊城方向行進!”

  ………

  “什么?王上中了燕人的埋伏,危在旦夕?”

  屈培駱整個人一陣搖晃。

  他是真的沒想到,原本應該在據羊城內沒什么危險的王上,竟然會在此時選擇將自己的護駕行軍派出來襲擾燕軍后方。

  這是王上知道了自己到了,所以和自己前后夾擊燕軍。

  但王上怎么會做出這種選擇,他是王上,他是大楚的天子啊!

  一種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屈培駱近乎未能站穩,

  那名清秀的親兵上前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

  “是了,是了,怪不得燕人主力不見了,那鄭凡,是在借我的刀,去給王上下套。”

  對,

  這才是他鄭凡會用出的手筆,

  這才是他鄭凡打仗喜歡的風格。

  他是個瘋子,

  他就是喜歡在刀尖上跳舞,

  他就是喜歡賭,

  就是敢去做別人不敢做的決策!

  而他,他屈培駱今天一整日都在各種排兵布陣,

  反而將王上給賣了,

  讓燕軍得以不受任何壓迫地從容于野外對王上的行軍進行包圍!

  屈培駱的臉上,當真是一股火辣辣的疼。

  現在,

  已經不是去搞清楚王上為何會要行險這一問題的時候了,

  他必須得去救援,也一定要去救援!

  “傳令林榮,命其向據羊城急行軍!

  傳令中軍,頃刻出動…………救駕!”

  ………

  “楚人釣了一整天的魚,終于自己去咬鉤子了,楚軍已動,肋部已完全向我軍洞開!”

  野人王興奮地不停手舞足蹈。

  兩年了,

  兩年了,

  他終于又成功指揮了一場大戰,不是沖央山寨和打東山堡時單純地忽悠士卒去送死,這是藝術,這是其一生所學所感所悟的戰爭藝術!

  酣暢,

  痛快,

  爺的青春,又回來了!

  不過,

  茍莫離還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無比激動的情緒,

  對著面前的鄭伯爺長拜下去,

  道:

  “還請伯爺下令!”

  飯,盛好了,筷子,也擺好了。

  余下的事,就簡單和輕松了。

  鄭伯爺翻身上馬。

  一時間,四周所有甲士都將目光投向了一個人。

  鄭伯爺抽出自己的蠻刀,高高舉起,

  喊道:

  “大燕的將士們,本伯的麾下的兒郎們;

  眼下,

  是用你們手中的刀,向王爺,向陛下,向本伯,

  證明你們武勇的時候了!

  沒錯,這里是楚地,

  但這里,

  也依舊是我們馳騁縱橫的疆場!

  爾等今夜,

  隨本伯,

  殺奴!”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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