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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京云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東征大軍戰敗的消息,一下子散布了出來。

    離鐘一響,是想瞞都瞞不住的,就算年輕人不知道那鐘是啥玩意兒,但總是有人曉得,稍微打聽一下,也就清楚了,再者,朝堂上也沒有對此去封鎖消息。

    當年,燕人還沒像如今這般徹底壓制住蠻族時,吃敗仗也是常有的事兒,每次離鐘一響,老少爺們兒們就操持起兵刃再拉出馬廄里的戰馬,自備武器戰馬甲胄這些,和家人告別后,就和皇帝一起出征去了。

    如今,燕京雖然承平日久,但燕人這些年的底氣,到底是養得足足的,吃一次敗仗而已,那是大皇子不行,不是咱大燕軍隊不行,沒別的說的,再干回去就是了。

    蠻族都被咱們干趴下了,還怕什么勞什子野人?

    楚人敢使壞橫插一腳,那就連著楚國一起打!

    數百年的傳承,很多事物都會發生變化,但骨子里的一些東西,卻依舊保留著。

    朝廷沒有發動動員,兵冊也沒有下發,但燕京城里,已經有不少人家的爺們兒,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

    做苦力的哈哈,算賬的賬房先生,退伍安置下的老卒,大腹便便的商賈,甚至還有紅帳子里的龜公,

    別笑,

    還真是這樣,

    各行各業,甭管你先前身上披著什么皮,幾成新的又貴幾何,離鐘一響,鬧明白了緣由后,大家伙就開始自發地做起了自己此時認為應該做的事兒。

    所謂的: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燕國百年來的強橫國勢加上燕皇這兩年對外戰爭的勝利,可以說,民心可用。

    就是這燕京城里,往上翻幾代,哪家沒有當過兵上過戰場的祖宗,得,將祖宗物件兒再翻出來。

    甚至還有人特意跑去當鋪,問當鋪掌柜的能不能把幾年前當出去的刀和甲什么的再贖買回來,錢,自是沒有的,否則也不至于淪落到當那傳承物件兒。

    當鋪平日里都是吸人血的東西,卻很少有人清楚,當鋪里,其實也是講究個“義”字的,黑白兩道都得混,沒點兒那覺悟,你根本就吃不開。

    能在貨庫里找出來的,那就先還人家,至于早出手了的,那當鋪出資,為你重新購置。

    那些破落戶也夠豪邁,說:

    爺也不刻意占你便宜,等爺上了戰場一溜圈下來,戰死了,就活該掌柜的您倒霉,虧了一筆買賣;沒死的話,靠朝廷給的賞銀再來與你這掌柜的結算,連本帶利,不差你!

    燕京城的男人到底是天子腳下住著,平日里愛扯個面子瞎咋呼侃侃,但真遇到事兒時,還真不得慫,完全豁得出去。

    小客棧里,

    燕小六這次一起帶過來負責押運賀禮的仨衙役,此時就在嗷嗷叫地喊著要抓緊時間回去,準備收拾收拾去投軍。

    他們倒是慷慨激昂,但燕捕頭卻顯得有些過于淡然。

    民心可用是件好事兒,但大燕眼下還真不至于要靠這種方式來支援戰爭的地步。

    燕捕頭不知兵事,卻也常常翻閱兵書,尤其是那姓鄭的寫的兵書,已經看了三遍了。

    他也清楚,不經過一段時間的統籌和訓練,不經過深刻地沉淀和積攢,烏合之眾,是難以直接轉化成百戰精銳的。

    以前燕京的百姓能夠豪邁地隨著姬家先祖皇帝親征荒漠,那是因為那會兒戰事頻繁,眼下,燕京承平一甲子多了,再想復制當年盛況,也未免有些過于天真了點。

    不過,身為姬家子孫,看著大燕百姓這般“其心可嘉”,心里也算是欣慰。

    但專業的事兒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該死,這似乎還是那貨說過的話。

    “大當頭,您在想啥呢?”一個衙役問道。

    “在想大婚中止了,郡主娘娘是不是還住在西園?”

    ………

    朝堂議事,在極為壓抑的氛圍中結束了。

    之所以壓抑,是因為這次望江之敗,一來損失確實巨大,無怪乎城門守直接遵從祖制敲響了離鐘,左路軍主力損失殆盡,其余各路軍也都有些損失。

    二來,東征大帥是大皇子姬無疆,是陛下親自點的將,又是陛下的長子。

    自馬踏門閥再對外開戰連勝之后,燕皇的“九五至尊”地位,已經越發鞏固,朝臣們就算說話時,也得注意言辭,生怕自己講出了“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味道。

    其實,具體該怎么辦,大家伙心里也都有底,能站在朝堂上這個位置的大佬,又有幾個是蠢貨?

    大皇子失利后,顯然是不適合再擔任東征軍主帥了,得換人。

    換誰?

    還能換誰?

    選距離最近的?

    選最能打仗的?

    選最熟悉野人的?

    好嘛,

    這三項,全都指向一個人。

    但偏偏那個人這幾個月一直自閉于府中,連圣旨都不接,明擺著不給朝廷也不給陛下面子。

    所以,能不壓抑么?

    要開革換人的大帥,你不方便指責太多;

    換帥的人選,你也不方便說太多;

    到最后,陛下干脆下令散朝,只留下以趙九郎為首的一部分重臣去御書房繼續議事。

    其余朝臣們這才如蒙大赦,山呼萬歲后離開。

    不少大臣出了宮門后都做了同一個動作,

    搖搖頭,

    望望天,

    唉,

    好端端地一場大婚,

    怎么就忽然生出了這種事端。

    ………

    西園內的景色,確實美不勝收,讓人不得不贊嘆,乾國人打仗不行歸不行,但是在奢華享受上,確實是當世之最。

    褪去紅妝的郡主此時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左手端著盛放著果脯的盤子,一邊晃悠著腿一邊吃著,倒算是難得的有些小女兒姿態。

    只不過,女人的外表最是騙人,而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深諳此道。

    至少,鄭將軍是不會忘記他剛出道就差點被這郡主當作誘餌坑死在荒漠里的事兒的,這幾乎可以稱之為鄭將軍對這個世界認知的“啟蒙課”;

    李良申拄著劍,站在院子里,就這么看著她。

    侯府內七個總兵,都是郡主的義兄,可以說,他們是看著郡主長大的,長兄如父,這是一點都做不得假。

    “哥,你說,我是不是有些沒心沒肺啊,豹子哥戰死了,我卻還吃得下東西。”

    李良申則回答道:

    “你餓了,就該進食。”

    “是餓了,沒想到結婚這么麻煩,宮里來的那幫婆姨,從昨晚就折騰到早上,這白天還要繼續折騰,我是實在忍不住了。”

    “不想忍,就不用忍了,姬家人能娶到你,不是你高攀,而是你下嫁,記著這個理,以后才不會被欺負。”

    “爹娘要是曉得你說這話,肯定得訓斥你。”

    “侯爺和夫人不在,我才更不能讓你受一點委屈。”

    “不過,哥,你就不去做做準備?”

    “準備什么?”

    “姬家老大打了敗仗,損兵折將不說,這東征大軍的主帥位置,鐵定是坐不下了吧?

    富盛哥那人你也是知道的,想來陛下也是知道,斷然不可能讓他做主帥的。”

    “他坐不下,也輪不到我去。”

    “可是那位靖南侯不是說在家里自閉么?圣旨都不接。”

    “會接的。”

    “不一定哦,人家老婆沒了,孩子,跟沒了沒什么區別,你說他不會懷恨在心?”

    “會的。”

    “那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是不信,這事兒是乾人做的,乾人打仗不行,但其他方面,尤其是玩兒得一直都很不錯,就這樣將杜鵑給耗掉了,乾人豈不是太傻了?”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

    郡主伸手指了指東邊,

    那里,

    是皇宮的方向。

    “有些話,不能說。”

    “說說都不可以?”

    “不可以,有些話,說出口,就無法轉圜了,心里,可以想想。”

    “可是光想是想不出什么頭緒的,靖南侯我雖說沒見過,但既然能和爹爹齊名,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遇到這事兒,你說爹爹會把自己囚禁于侯府其他什么事兒都不干么?”

    李良申嘆了口氣,道:

    “郡主,這里是燕京城,不是侯府。”

    “怕什么,哥你在這兒,就是那魏忠河來了,想偷聽也偷聽不了吧?”

    “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又不傻,不過,哥,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機會?我可不認為哥你會愿意一直在這燕京城外駐守著。”

    “靖南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再說了,朝廷和陛下,也不會放心把這個機會給我。”

    “就沒一絲絲可能?”

    “不會。”

    “這么肯定么?”

    “因為他是田無鏡。”

    郡主沉默了。

    李良申看了看四周,道:

    “離鐘響了,按照姬家的規矩,離鐘響起,但凡戰事不平,姬家男子不得婚娶不得治喪。

    這兒環境不錯,估摸著,你在這里要住一段時間了。”

    “反正我也不想那么早嫁,對了,小六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打探不到。”

    “行吧,哥,你去忙唄,這兒有七叔陪著我呢。”

    此時,七叔正好抱著一件披風走過來,像是個慈愛的長輩,將披風披在了郡主肩上。

    李良申和七叔目光對視,隨即轉身離開了西園。

    “天兒涼了,郡主,還是進屋吧,想吃點什么,我差人去外面買,燕京好吃的東西可比咱們北邊兒多多了。”

    “七叔………”

    “嗯?”

    “我想吃腌大蒜。”

    七叔聞言,愣住了;

    再低頭,

    才發現身前坐著的女子,

    臉上已掛滿了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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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大約在冬季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靖南侯那邊還沒有消息,朝廷也沒有越過靖南侯府對旗下靖南軍下達軍令,因為這么做的話,等于是朝廷強行讓靖南軍在靖南侯府與它自己之間進行二選一。

    嗯,明知道選擇的結果不會很美麗,那又何必親自去撕破那一層面皮?

    但盛樂城和信宿城的兵馬,還是動了,主動進入成國境內,向穎都開近。

    之前,信宿城的靖南軍總兵陳陽和盛樂城將軍鄭凡,對大皇子那是完全不搭理,陳陽閉門不出,鄭將軍更絕,派人去大皇子中軍討要糧草補給。

    但眼下,伴隨著望江之戰的失敗,無論是出于穩定人心還是增兵加固防線等方面考慮,這兩支本就在成國邊境的兵馬開赴穎都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歸根究底,大家都是燕人。

    當然了,鄭將軍的目的可能更不單純一些,因為他的盛樂城再不打仗就要破產了。

    盛樂城出兵一萬,民夫五千,一進入成國地界,馬上學習先前大皇子東征大軍入成國時的行為,開始通知當地衙門對軍隊進行糧草物資上的補給,且毫不客氣地又征發了五千成國民夫。

    幫你們打仗,怎么滴,包三頓飯不是很應該么?

    大皇子摸得,鄭將軍就摸不得?

    一個比較有氣節的縣令很是強硬地拒絕了鄭將軍的要求,直言其治下百姓存量已經不多,且民夫征發更是太傷地方元氣。

    他說得倒是不假,自司徒家建國以來,從雪原到雪海關再到望江,這仗,就沒停過,且在司徒家失去了望江以東的疆域之后,對剩下地區的賦稅糧草民力征發自然更重了,且他們也已經承擔過東征大軍的消耗;

    說是已經民力疲敝,真的毫不為過。

    鄭將軍很佩服這個縣令的氣節,對其人品大為贊嘆,然后將他斬了。

    腦袋往縣城城門口一掛,

    當即,

    縣城里的幾家大戶馬上湊出了糧草支援盛樂軍,民夫的征發也迅速地開展下去。

    軍帳內,

    鄭凡手里正拿著一本書翻閱著,自然不會是《鄭子兵法》,鄭將軍還沒無恥自戀且自欺欺人到那種地步。

    這書,是好不容易買來的關于魔法的書籍,作者是一個西方魔法師,這是翻譯本。

    鄭凡自是不可能就著這個修煉,天知道翻譯的那位東方學者有沒有哪里弄錯了怎么滴,萬一練出個問題怎么辦?

    不過當作開拓一下視野的科普讀物,還是不錯的,枯燥的行軍途中,四娘又沒跟著一起來,就只能看看魔法讀物來打發打發無聊時間才能勉強過下去的樣子。

    確實是無聊,雖說鄭凡覺得自己在“大佬軍事學院”里進修過好多次了,好幾位大佬都曾將自己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但打仗的事兒,真的很說不準,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很厲害自我感覺無比良好時,說不得就“趙括”了。

    外加有大皇子那般茍的情況下都能翻車的前例在,鄭凡覺得,自己還是繼續做一個軍中吉祥物吧。

    每天上午時,鄭凡會騎馬在軍營里繞一圈,接受來自軍隊的注目和歡呼。

    鄭凡也不下馬,更不會下去噓寒問暖,也沒去一起攪勺子吃飯,田無鏡曾告訴過他,有時候和軍士太過親密,反而會讓士卒對你失去敬畏感。

    鄭凡曾特意拿這事兒去問過梁程,因為自己以前看過不少“故事”和“記載”里,都會講到哪個哪個將領多么愛兵如子還吸膿瘡什么的。

    梁程直接反問了一句:那些故事是誰寫的?

    然后鄭凡就懂了,寫這個故事的人,可能也加了自己的私貨,也就是所謂的想當然了。

    軍隊,是恐怖的殺戮機器,軍紀嚴明法度森嚴,才是保證這座機器正常運轉的關鍵,至于其他的“秀”,實在閑得蛋疼時,可以去做做,就當消遣了。

    盛樂城的軍隊,磨磨蹭蹭地走。

    與之相對應的,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陳陽的那支人馬,像是在和鄭凡這邊比誰走得慢一樣,兩只軍隊在快速進入成國境內吃成國老百姓的“補給”后,瞬間就從精神小伙變成了耄耋老人。

    一來,望江東岸,楚人和野人,似乎暫時沒有大舉過江西進的樣子。

    一來快入冬了,雪原上因為今年被靖南侯曾率軍洗禮過,也因此這個冬天熬不下去的部落很多,這就使得很多部落開始為了生存主動歸順到野人王的麾下,野人王這會兒正在忙著接受那些野人勇士從雪海關進入成國境內呢。

    二來,楚人的青鸞軍確實還沒走,但楚人似乎只派出了青鸞軍這支人數在五萬左右的精銳,因為其國內似乎還要忙著整合和平亂,所以并沒有繼續增兵企圖將戰事給擴大化的計劃。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大皇子的東征軍雖然折損掉了左路軍主力,但鎮北軍并未真的傷筋動骨。

    且大皇子哪怕背著戰敗之名,卻依舊在整頓著防務,一邊打理著成國小朝廷的事一邊繼續整訓著軍隊,局面還是維系住了。

    有剩下的四萬鎮北軍在穎都城外駐扎著,再配合上燕軍右路的數萬兵馬,結合成國的軍隊,說真的,你讓楚國和野人聯軍就這樣過江而來,他們心里也犯怵,生怕再和當初一樣被臨死前的司徒雷那般再被擊潰回去。

    所以,雙方在望江之戰后,都很默契地“平靜”了下來。

    但雙方也都清楚,這種默契地“平靜”,只是暫時的而已。

    等到楚國境內的亂事被平定或者大部分平定,新任楚皇必然會對這里進行增兵。

    唉,還是老掉牙的理由。

    沒什么是一場對外戰爭的勝利更有助于新君鞏固自己統治地位的了。

    尤其楚國已經占到過便宜了,他們確實是擊敗了這些年來不可一世的燕軍。

    野人王那邊,一邊在繼續收服著雪原諸多部落,一邊在將成批成批地野人勇士編入自己的直屬兵馬。

    最重要的是,上一場燕人的失敗,人戰死也就算了,戰馬、甲胄等等軍械的損失,才是最要命的,野人就算擄掠了成國不少工匠,但一下子獲得這么多的成品,絕對可以使得其戰斗力飆升上去。

    在鄭凡所熟悉的那個歷史中,曾經從黑水白地里走出來的女真部族就是差不多的一個例子,先破遼國再滅北宋,一路繳獲吸收下來,金軍正軍身上的裝備甚至比宋軍都要豪華上一個檔次了。

    燕國這邊,就很簡單了。

    大皇子在等,

    鄭凡也在等,

    陳陽也在等,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個人的消息。

    這一等,就快入冬了。

    但消息,卻遲遲沒來。

    這就不得不讓尷尬的局面,不得不繼續下去。

    鄭凡和陳陽這兩支各一萬的兵馬,對于穎都城的大皇子,是可以幫你做呼應,卻絕不會主動聽你號令的姿態,大皇子也很有分寸,并未對這兩支兵馬下達過什么明確的命令,只是按例三天派一次軍令官過來走走過場。

    “主上,這得等到什么時候?”

    阿銘有些不耐煩了。

    他想念盛樂城的酒窖以及他的窖藏了。

    鄭凡先搖搖頭,隨即一邊拿著剃刀給自己刮胡子一邊小心翼翼道:

    “不清楚,靖南侯那邊還沒動靜,咱們這兒就沒辦法去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靖南軍主力不過來,燕人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底氣重新發動復仇之戰。

    敗一次,還能說是大意,說楚人卑鄙,說大皇子年輕,

    敗兩次,

    那就真的要動搖燕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大好局面了。

    “所以,靖南侯那邊,還是在繼續自閉么?”薛三嘴里叼著煙一邊抽著一邊問道。

    “誰知道呢。”

    刮好了胡子,鄭凡開始修剪鼻毛。

    這真的是閑出鳥來了,擱以前,你出去打仗還能在乎這個?

    但現在是真的沒其他事兒可干。

    不過有一個利好就是,軍隊帶出來了,吃喝全靠成國地方支應,且出征在外時的軍餉都是等戰后回去后發的,意思就是可以先欠著。

    所以盛樂城那里一下子少了極大的負擔,從四娘的來信中可以看出來,她的財政壓力一下子減小了太多。

    至于成國人的負擔,還行吧,燕人還是有分寸的,苛捐雜稅重一些,也好比等野人殺過來直接淪為兩腳羊要好得多,所以,善良的鄭將軍對于自己壓榨成國地方百姓可沒什么心理負擔。

    “主上,隊伍里的工匠我都訓練好了,他們都在教這次帶出來的民夫了,結果仗卻沒得打。”

    “那些學過你技術的工匠和民夫,得看管好。”

    “我懂的,主上。”

    “晚上吃什么?不要吃火鍋了,有點膩了。”

    “野菜餡兒的餛飩?”

    “可以。”鄭凡滿意地點點頭,道:“多包一些,給陳總兵那里也送一些。”

    “不過,主上,這都快入冬了,靖南侯到底來不來?”薛三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阿銘則身子微微后靠,斜躺在了毯子上,道:“可能還在和朝廷那里拉鋸著吧。”

    薛三則道:“再拉鋸下去是要出問題的吧,我真擔心最后弄得咱不是跑過去打野人了,而是被靖南侯喊回去幫忙打內戰了。”

    鄭凡一邊拿熱毛巾敷臉一邊舒服地哼唱道:

    “沒有你的日子里,我會更加珍惜自己……”

    阿銘笑道:“主上好興致,還唱起歌來了。”

    薛三當即道:“你傻啊,主上的意思就是,靖南侯快來了。”

    “什么?”阿銘沒能理解,但他清楚,薛三肯定又在花式深入舔了。

    “《大約在冬季》啊,

    這不是快入冬了么,靖南侯應該要來了。”

    “這也可以?”阿銘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靖南侯會如何應對楚國的水師。”

    燕國短時間內想打造出一支水師,幾乎不可能。

    “呼………”

    鄭凡將毛巾從臉上拿了下來,長舒一口氣,同時道:

    “不用對付了其實。”

    “不用對付了?”阿銘。

    “嗯,因為望江快結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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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宣旨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歷天城的百姓這一年來的生活,可以說是相當地忐忑,當初聞人家統治這里時,聞人家向來以三晉之地文化之最而自詡。

    比起祖上血統不純的赫連家,比起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司徒家,聞人家確實是三朵金花之中最文秀的一朵。

    別的不談,就說那流傳在三晉之地的狐妖鬼怪故事,里頭但凡出現書生,前頭都得加一句,一位自歷天城來的窮酸書生云云,就足以證明在三晉民間對歷天城的觀感了。

    聞人家也出過幾個大儒和大學者,平日里,大家族內的故事也不少,給民間提供了很多的聯想和創作的素材,那會兒的歷天城及其城內的百姓,日子過得也算是悠閑。

    擱在后世,真有一種三晉“蓉城”的意思。

    只不過,當燕人打進來取代了聞人家成為這塊地區的統治者后,一切,就變了。

    也不是說燕人多么窮兇極惡,因為燕國朝廷是真的打算將這里當做自己的地盤來治理的,所以除了一開始該有的清洗以外,也沒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兒。

    這里的賦稅及刑罰,也和燕地相當,可能有時候難免會出現燕人在這里犯法可以得到通融的情況,但晉地百姓自己也能理解,誰叫原本自家的軍隊被人給打趴下了呢?

    但自打靖南侯府建立在歷天城后,歷天城內的百姓,那可真的是隔三差五就心驚膽跳。

    這就像是巴掌落在臉上,疼,也就疼那么一下,至多再加一些火辣辣的延續。

    但偏偏此時卻如同要抽你巴掌,卻還對你做了好幾次假動作,讓人一次次畏懼一次次閃躲,所承受的心理壓力遠比一巴掌痛快下來要大上無數倍。

    燕人的南侯,是個傳奇人物,這一點,歷天城百姓都清楚,大家其實已經做好了他在歷天城大興牢獄大肆殺人的心理準備了,無非,是等人家啥時候爆發罷了。

    隨后,先是靖南侯夫人的忽然“病故”,歷天城內外的靖南軍那眼睛啊,紅得當真是嚇人。

    好不容易等那件事慢慢過去了,正當大家開始覺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時,事兒,又來了。

    常春街的一家香料店內,一個熟客正坐在臺子后頭一邊陪著老板分辨著新來的香料一邊小聲道:

    “前兒那個,是第二個了吧?”

    年過五十的老板先謹慎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放下時,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二人不是什么密諜司或者銀甲衛,但正是歷天城近一年來時不時地高壓氛圍,硬生生地將這里的百姓逼得有些神經質。

    “唉,這種事兒,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

    “聞人家沒了,你也是第一次見。”老板瞥了這老客戶兼茶友。

    對于歷天城的人而言,從他們爺爺的爺爺那輩兒開始,歷天城,就姓聞人了。

    “王朝更替,家族覆滅,戲文里不也常聽到么,但這事兒,可是戲文里頭都不敢這么寫的啊。”

    老板又端起茶杯,點了點頭。

    “你說,這燕人的南侯,是不是真要反了?”

    老板搖搖頭,道:“不清楚。”

    “都這樣了,還不反?侯府門口的那兩尊石獅子,可是兩邊都見紅了,今兒個據說還要來一個。”

    “燕人的一些事兒,咱們,弄不清楚。”老板說道。

    “嘿,甭管清不清楚,你要是皇………你要是那啥,你能受得了這個?”

    “燕人那位的事兒,咱們更弄不清楚了。”

    “你個老東西,少給我扯這些繞來繞去的東西。”

    “呵,你拿了貨,就要出城,我可是還得繼續在這兒開店的,一家老小可都在這兒。”

    “怕什么,不瞞你說,我昨兒個又將去年賣出去的宅子和鋪子,又盤回來了。”

    “怎么忽然地又要把生意開回來了?是外頭的生意不好做了?”

    “生意倒還可以,盛樂城那兒老是能產出新奇的玩意兒,只要能拿到貨,就不愁銷路,據說那邊的貨單子都排到三個月后了,我趕得早,手上屯了一些。”

    “所以才想遷回來?”

    “也不全因為這個,我是盤算著,那位南侯要是真的反了,保不準咱歷天城,又成天子腳下了不是?

    到那時候,這兒的鋪面和宅子,這兒的地價,肯定得翻番啊!”

    “有理,但萬一敗了呢?”

    “嘿,這世上哪有穩賺不賠的買賣。”

    “也是。”

    “不過我倒是挺看好這位南侯的,你瞧瞧,之前燕人用這位南侯掛帥打仗,輸過沒有?

    不僅沒輸,幾次都是大捷!

    這次燕人忽然改了讓那什么勞什子大皇子掛帥,你瞅瞅,居然被野人給打敗了。

    野人是什么玩意兒,擱在以前,那可是咱三晉商戶最喜歡買來的奴隸,低賤得很,那位燕人大皇子居然連那幫賤骨頭都打不過,可見這大皇子,是真的廢物。”

    “不管如何,我是不想這位南侯在這時候反的,要是司徒家那邊真的擋不住野人,那幫天殺的玩意兒打過來了,呵呵,瞧瞧以前那些野人奴的下場,咱們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

    說一千道一萬,這位南侯確實從一開始就讓人害怕,但這一年多來,也沒見他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兒,再者,有他在咱們歷天城,甭管外頭多亂,我這心里啊,還真就踏實。”

    “那可不是,這世道,變得太快了。”

    “你這料子,還要不要?”

    “收起來裝貨吧。”

    “成。”

    “對了,你說有意思不有意思,殺了自家滿門時,馬上就去準備出征了,看似啥事兒沒有,這邊媳婦兒一死,人就在府邸不出來了,看來,這一家老小綁一起,還是比不得一個女………嗚嗚嗚嗚。”

    “你找死不成,其他話你胡咧咧就算了,這種話豈是你能說的,你當你自己算個什么東西!再這么咋呼,你這買賣我不做了,我的茶你以后也別喝了,我真怕哪天被你害死!”

    ………

    “這封信,送去燕京。”

    “是。”

    交出了信,時下作為太子勢力江湖組織頭目且實際是六皇子暗樁的文寅默默地將目光看向了二樓的窗外。

    東征大軍失利后,朝廷已經下達了多道圣旨過來,最近的兩道,更是極為罕見地宣旨太監帶著御賜之物等于“如朕親臨”的資格來的。

    但靖南侯福的大門,依舊緊閉著。

    門口守衛的靖南軍甲士詮釋了什么叫軍中只聽侯爺軍令而不聞陛下之詔。

    已經有兩個宣旨太監,在對著緊閉的大門宣旨后一頭撞死在了侯府的石獅子上。

    因為他們身上帶著御賜之物,都沒能敲開侯府的大門,根本就由不得他們像之前來宣旨的同僚們那般再灰溜溜地回去。

    尸首,自然是被處理了,但侯府門口的兩尊石獅上依舊滲著血。

    古往今來,但凡大將這種姿態應對皇命的,基本都相當于直接擺明姿態要反了。

    但朝廷不僅沒有去斥責靖南侯,反而還在繼續地派遣宣旨太監,像是自己左臉被抽了再主動地送上右臉一般。

    文寅這陣子,已經不停地收到燕京太子的來信,詢問其歷天城的情況,甚至還問了自己歷天城附近靖南軍的動向以及糧草軍需準備。

    傻子。

    這是文寅對太子的評價。

    當然了,你不能說太子的反應是錯的,身為一國儲君,想提前洞悉情況也是理所應當,但在這個時候,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認為靖南侯要反,在官面上,依舊不能說出來。

    話在心里,和說出口,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和太子的近乎兩日一封書信不停送來的頻率比起來,自打這事兒出了后,六殿下那邊,就沒向自己這里投過一封信詢問情況。

    想來,六殿下已經清楚地明白此間之事的味道,所以打一開始,就沒想去攙和,這才是真正地明智之舉啊!

    文寅不知道的是,小六子早就被燕皇貶謫去當了一個地方縣城的捕頭,且對外宣稱六皇子染病在家養病,這件事由魏忠河操持,外人自然查不出破綻。

    而已經成了燕小六的六殿下,自然不可能再隔著那么遠去調用自己的情報網去下達和發布什么命令,也不會冒險去這么做。

    “呼………”

    文寅抿了一口黃酒,又捏了幾粒花生米丟入嘴里,隨即搓了搓手,感慨道:

    “天兒冷了啊。”

    ………

    一名身著紅色宦官服的太監率一隊侍衛直接從歷天城西門而入,不做絲毫的耽擱,直接去往靖南侯府。

    放在其他地方,面對這種宣旨太監,當地百姓也會圍觀過來瞧個稀奇,雖說太監沒了命根子,但大家也清楚,能夠接這種差事的太監,在宮內那必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且對于這些身處內宮的太監們來說,出宮宣旨這種差事,那可真是得搶破了頭的,一應待遇油水兒那先不提,其實也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在宮內地位再高的奴才,那終究也是奴才,出了公,手里圣旨一兜,得,終于可以過一把當爺的癮了!

    只不過,對于這次來宣旨的黃公公而言,滋味卻極為不同,同時,進城后圍觀的百姓,看著他的目光,不是那種敬畏,而是…………憐憫。

    越是靠近靖南侯府,黃公公眼里就越是噙滿了淚水。

    雜家心里苦喲,但雜家還不能說!

    以往的這種美差,大家可是搶破了頭的要去,為此還得上下使勁兒,甚至也得付出點兒利益關系。

    但往歷天城宣旨的差事,卻是內宮諸位管事太監們避而不及的事兒。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靖南侯不接旨意,你大不了再灰頭土臉地回來硬著頭皮交個差聽個訓斥也就罷了。

    從燕京到歷天城這么老遠地路,跑一個來回,身子骨都散架了,連丁點兒風光甚至連半點兒待見都沒撈著,確實沒什么滋味兒,但對于善于隱忍的宮中大太監而言,倒也不是不能忍。

    但現在可好,

    自打東征大軍戰事失利,朝廷要命靖南侯重新掛帥,宣旨太監還得帶著陛下的信物,這意義可就不同了。

    以前旨意沒宣到,無非吃個掛落勞累個筋骨,現在是:你還有臉回來?

    已經死了倆了,

    這次抓鬮黃公公手背,抓中了,只能過來。

    宣旨的差事,根據宣旨對象的不同,所來宣旨的公公級別也就不同,能給靖南侯宣旨的,至少也得是宮內管事太監一級,都是多年媳婦兒熬成婆的,有今日這番地位可真不容易,在宮內,也能收那些小內侍和小宮女做干兒子干閨女的了;

    大好閹生才剛剛開始,

    就得排隊抓鬮來上這斷頭臺,

    早知今日,何苦當年給自己一刀入這勞什子的皇宮啊!

    所以,在出燕京前,黃公公就將自己當年的寶貝取出來,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一個干兒子;

    在入歷天城前,也就是昨夜,又單獨派一個手下明日和自己分開進歷天城給自己買一副棺材,方便自己死了后將尸身送回燕京和自己的寶貝團圓了再下葬。

    都安排妥當了,黃公公覺得自己可以去死了,哦不,是可以去宣旨了。

    直娘賊,

    雜家只是一個沒欒子的閹人,為什么這種慷慨赴死的事兒會輪到我?

    路,

    終究是要走完的,

    終于,

    靖南侯府的大門,就在眼前了。

    門口,甲士林立,秩序森然。

    黃公公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門口的那兩座石獅子,獅子上確實還留著血哩,你說這靖南侯府也真一點都不怕晦氣和忌諱,都不使勁擦擦干凈或者說干脆換倆石獅子。

    緊接著,

    黃公公開始看向其他地方,石獅子已經被前面倆倒霉貨一人一個撞過了,我該撞哪個呢?

    撞臺階?

    不那么好發力啊。

    對了,撞柱子吧。

    黃公公身后的一眾隨從護衛都很默契地沒有去催促正在發呆的黃公公,

    人之將死………那就等等吧。

    在這件事上,大家還是能將心比心的,且似乎是因為黃公公路上已經做好了赴死的心理準備,這才明白錢財什么的真的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趕路途中,經常賞賜他們,同時還會請他們吃飯打牙祭。

    “呼………”

    黃公公長舒一口氣,

    從懷中取出了圣旨。

    明明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旨意,但在這里,卻不那么好使。

    甚至,連府邸門口的這些靖南軍甲士明明看見了自己取出了圣旨,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們的敬畏之心呢!

    黃公公又嘆了口氣,

    翻身下馬,

    打開圣旨,

    直接喊道:

    “靖南侯田無鏡接旨!!!”

    喊完,

    黃公公也不想等了,

    第一個倒霉蛋在這里喊了一整個白天,靖南侯接旨,喊得嗓子都發不出聲來,大門依舊沒動,最后撞死在了左邊的石獅子上。

    第二個倒霉蛋喊了半天,最后撞死在了右邊石獅子上。

    黃公公覺得,既然最后都得死,還不如省省力氣,也別讓自己死前再遭那份子罪了。

    最重要的是,當你做好去死的準備后,這等死的感覺,真的是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黃公公開始彎腰,

    黃公公開始蓄力,

    黃公公閉上了眼,

    然而,

    就在這時,

    只聽得一陣沉重的摩擦之音響起,靖南侯府的大門,居然在此時打開了。

    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動作的黃公公整個人當即一晃,重心一下子不知道丟哪兒去了,居然“噗通”一聲,身子前傾,在地上來了個前滾翻,帽子都掉下來了,臉上更是擦滿了塵泥。

    但黃公公卻全然顧不得這些,只是有些呆滯地張著嘴,看著那個站在大門里的男人。

    那個男人身著一身白色的蟒袍,目光清冷,宛若深淵寒冰。

    最觸目驚心的,其實還是他的那一頭白發。

    侯府門外,一眾甲士整齊地跪下,齊聲道:

    “參見侯爺!”

    “參見侯爺!”

    黃公公帶來的那幫侍衛在此時也都紛紛下馬跪伏了下來,絲毫沒有出自皇宮大內的矜持。

    當這個男人出現在你面前時,臣服,近乎是下意識的,這種感覺,和見到陛下………差不多。

    而且所有人都清楚,眼下東征大軍的希望,甚至整個燕國基業的希望,都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坐在地上的黃公公囁嚅了一下嘴唇,

    當靖南侯走出來時,走向他時,

    黃公公鼓足了勇氣,

    用似哀求,似怯懦,似諂媚的聲音,

    小聲道:

    “侯………侯………侯爺,旨意,旨意。”

    而后,

    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手中的圣旨,慢慢地遞送到靖南侯的手邊。

    別人家接旨,都是要提前焚香沐浴,再擺下供桌香案,誠惶誠恐地率闔家老小跪伏下來請旨的。

    宣旨太監,只要手中拿著圣旨,那就是真正兒地代表著皇帝的面子,如朕親臨!

    哪里有過這般,

    有過自己這般低三下四求人家接旨的陳例?

    但黃公公不委屈,不委屈,真的一點都不委屈,

    他想哭,但那是感動得淚水;

    比起前面倆倒霉貨,自己還要奢求什么,還有臉去奢求什么?

    “侯………侯………侯爺,旨意。”

    黃公公見靖南侯沒接,又柔聲地提醒了一下,這勁頭,就是自己剛入宮沒幾年去巴結那位毓秀宮宮女時都沒那么熱切。

    靖南侯沒去接旨,

    只是用一種平靜得讓人內心發顫的聲音道: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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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靖南侯出征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軍寨里,盛樂城的士卒在梁程的帶領下正在進行著操練,鄭將軍則坐在哨塔上,曬著太陽打著盹兒。

    明明身處戰場,卻被鄭將軍整出了田埂間慵懶老農的祥和氣息。

    哨塔上另外三個士卒,對能有這般近距離接觸鄭將軍的機會顯得無比激動,身子繃緊,后背筆直,正瞪大了眼睛掃視四周,他們要比平日里打起百倍之精神要監視四周的情況,要保護好他們愛戴的鄭將軍。

    其實,

    鄭將軍早就后悔了,后悔家里為什么要留兩個魔王看家,那不是浪費是什么?

    早知道,就帶著四娘一起出征了。

    望江對岸,無論是楚軍還是野人都開始了一系列的調動,望江的冰凍,讓他們不得不去做出一些準備。

    顯然,野人王和那位楚人的柱國屈天南,并沒有因為上次的大捷而放棄對燕國鐵騎的警惕,尤其是在他們失去了望江天塹同時還失去了水師支援之際。

    穎都這邊,大皇子自從戰敗后,就開始著手進行調理調度,防線的重新安置,成國輔兵的收容,成國小朝廷的整頓,另外還有各方面糧草的儲存。

    別的不說,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確認,那就是成國百姓哪怕這一仗打完了,估摸著兩年時間內都很難恢復過元氣。

    其實已經出現了不少流民群體了,在這種情況下,不少老百姓已經在選擇用腳投票,開始向西部遷移,且因為司徒家內附的原因,地方官也不敢阻攔。

    一直處于用工荒的盛樂城最近就接收了不少流民,占了不少便宜。

    當然了,這也不見得是件壞事,算是提前透支一下成國的潛力,也方便戰后燕國對成國的統治。

    不過,前提必然是戰后。

    若是這一仗打不贏或者繼續這般僵持下去,那么之前的設想就全都得落空。

    冬日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鄭凡微微睜開了眼,而后又緩緩地閉合了上去。

    在這會兒,他除了睡覺,真沒其他事兒好干了。

    也就在這時,哨箭響起,同時旁邊一名士卒對著鄭凡跪了下來,稟報道:

    “將軍,有外騎靠近!”

    “嗯。”

    鄭凡點了點頭,也沒當回事兒,雖說自家軍營相對獨立,但也并非是和穎都隔絕的狀態,時不時地,雙方還是會通通信使信息什么的。

    當然了,雙方的交流也僅限于此,當初大皇子剛率軍東征時,鄭凡和陳陽這種“靖南軍系”的軍頭子都可以完全不鳥他,更何況如今大皇子已經戰敗過了,威望這玩意兒,早一落千丈了都。

    但很快,前來的三名騎士來到營寨下方后直接高喊:

    “盛樂將軍鄭凡接靖南侯軍令!”

    ………

    已經在穎都城西北方向駐扎了許久的盛樂軍終于拔營開動了,而鄭凡則在阿銘和十余名甲士的陪同下,遵照靖南侯軍令前往穎都。

    也是巧了,在半路上海碰見了同樣帶著一批護衛的陳陽。

    鄭凡的將軍號在陳陽面前還是低了一頭,但鄭凡和靖南侯的關系到底不同,所以陳陽雖說不至于在鄭凡面前擺架子,但也不會去特意地示好鄭凡,不過,反倒是這種關系雙方相處時都覺得很舒服。

    二人的隊伍合流,兩位領頭人倒是沒說話,只是相視一笑,而后繼續向穎都而去。

    靖南侯來了,

    其實,他來得很慢了,穎都城外,多少軍隊一直在等著他?

    但他也來得很快了,這里的快,指的是沒有任何的預兆。

    但不管怎么樣,他來了,那么戰事,也就將可以繼續下去了。

    這么多年來,燕人還是第一次在對外戰爭中栽這么大的跟頭,也是時候去找回場子。

    在距離穎都還有十多里地的位置,鄭凡和陳陽看見了前方的一支靖南軍隊伍,人不多,也就百來號人,但其中一人一騎,卻顯得那么清晰。

    貔貅的個頭,可比普通戰馬高出太多,再加上那套鎏金甲胄,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這支隊伍應該是侯爺親領的先頭軍,另外還有三萬靖南軍正在趕來的路上,一日后大概就能到。

    這是鄭凡向傳令兵問來的,以鄭凡的身份詢問這些事,倒是不算什么,那個傳令兵也沒有隱瞞,直接告訴了軍隊規模。

    是的,靖南侯只帶了三萬靖南軍來增援。

    其實,晉地的靖南軍,遠遠不止那么多,三國大戰之前,靖南軍的規模是正軍五萬,后營也就是預備兵五萬。

    三國大戰中,靖南軍和鎮北軍一樣,戰損了不少,但戰爭結束后,靖南軍的補員速度也是極快的,用梁程的話來說,那就是靖南軍當初正軍數目少,所以靖南侯都很精益求精,單兵素質很高,有點類似于一戰后到二戰前的德國,把士兵當作預備役軍官在培養,所以在二戰前,可以迅速地開啟暴兵模式。

    粗略估計,靖南軍在晉地,規模應該到了十五萬的樣子,這還不算依附在靖南軍身邊的晉地仆從軍,嚴格意義上來說,鄭凡的兵馬是不算在靖南軍正軍體系之中的,因為其麾下晉軍多,所以更像是“仆從軍”。

    原本,眾人都以為靖南侯來的話,起碼得調個七八萬打底的靖南軍過來,不僅僅是要彌補掉燕軍東征大軍左路軍的損失,還得在兵員素質上和戰斗力上,超過開戰前的東征大軍才行。

    但靖南侯只帶了三萬過來,你可以理解晉地需要設防和鎮壓的地方太多,南門關一線得防守,歷天城一帶得看護,甚至因為李豹的戰死,原本屬于曲賀城的一部分防區,也得由靖南軍來接替。

    不過這些都是理由,真要帶,七八萬,絕對沒問題,再破釜沉舟一點,十萬靖南軍再配上個五六萬的晉軍仆從軍,也沒問題。

    所以,這大概就是名將之所以是名將的原因了吧,縱觀靖南侯領兵征戰以來,所打的,都是以少勝多的大捷,所以才顯得含金量格外足。

    前方的隊伍似乎也發現自己這邊了,停下來,像是在等他們。

    鄭凡和陳陽一并策馬而出,來到隊伍前后,一齊翻身下馬:

    “末將鄭凡,參見侯爺!”

    “末將陳陽,參見侯爺!”

    “起了吧。”

    “謝侯爺!”

    “謝侯爺!”

    起身后,鄭凡這才來得及觀察一下田無鏡,發現田無鏡的目光根本就沒看向自己。

    擱在以前,田無鏡估計會和自己聊兩句,但這一次,沒有。

    靖南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是一種隔絕和淡漠的氣息。

    那一頭白發,看得鄭凡有些心疼。

    隊伍,開始再度前進,很快,就來到了穎都城下。

    已經提前收到知會的穎都城上至權貴下至百姓,都蜂擁出城來迎接這位戰功赫赫的燕人南侯。

    其實,

    有一件很尷尬的事兒,

    那就是具體的旨意,并未來到穎都。

    按照朝廷的規程,應該是靖南侯先接旨做做準備也需要時間不是,然后再讓給靖南侯宣旨的大太監去往穎都,再下達下一條圣旨。

    這第二道圣旨里,有對大皇子的貶斥和懲戒,從東征軍大帥貶到一名先鋒營參將,隨即還有一系列的人事變遷,同時還要宣告司徒家這邊,這場戰事的主事者,我們燕人已經換人了,你們司徒家要做好后勤和輔助工作云云。

    但偏偏前倆太監宣旨沒能成功,直接撞死了。

    黃公公宣旨成功了,但靖南侯一句“知道了”后,根本就沒做什么停留,壓根也沒什么準備,在下達了征調三支萬騎跟隨之后,自己先領一隊親兵營直接向東而去。

    所以,給穎都這邊的旨意,還在黃公公身上,而黃公公,還在累死累活哼哧哼哧地在趕著路,他們怎么可能跑得比靖南侯快?

    有些旨意,是不能提前下達的,比如在靖南侯沒接到圣旨之前,對大皇子的安排就不能動,因為朝廷也清楚,盡管大皇子戰敗了,但穎都那里也必須有一個身份地位足夠的話事人來掌控住局面,不能新老大還沒上來,就把舊老大給卸了,弄得前線部隊連一個名義上的總指揮都沒有,那不是鬧笑話是什么?

    不過,此時的局面,也沒有因為一道圣旨而有什么波瀾。

    當靖南侯一行人出現在穎都城外時,

    司徒宇率領王府一眾家臣官員直接在城門外大道上跪伏迎接,

    山呼:

    “小王參見靖南侯爺!”

    “臣等參見靖南侯爺!”

    一個親王,向一個侯爺下跪行禮請安,這看起來有些荒謬。

    但無論是周邊的燕軍還是成國軍隊,亦或者是旁邊的文武以及更外圍的那些百姓,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和不合適。

    誠然,若是司徒雷沒死,他是不需要跪的。

    但眼下司徒雷早駕崩不知多久了,司徒家新家主是這個半大孩子,本就威望不足;

    再者,燕國的南北二侯,說實話,爵位聽起來是侯爺,但其實際上的身份地位,和王爵又有什么區別?

    且還是掌握兵權的王爵!

    同時,此時的背景是燕軍失利,望江東岸的楚人和野人隨時都可能西進而來,正是人心惶惶之際,這更凸顯出了靖南侯的重要。

    “鎮北軍總兵李富勝,參見靖南侯爺!”

    李富勝也對著田無鏡跪下了。

    大皇子默默地取出了自己腰上的天子劍,摘了下來,同時將自己的帥印護符也一并放在了身前的地上,后退兩步,跪下:

    “姬無疆,參見侯爺!”

    沒有圣旨,

    沒有大軍,

    僅僅是自己本人,帶著一些親衛,

    甚至沒說一句話,

    就已經將這座穎都城,將整個大燕東征大軍連帶著成國的兵馬,一并接管。

    這是,

    何等的威望!

    田無鏡從貔貅上下來,

    緩緩走近眾人,

    甲胄因摩擦而發出沉悶的“沙沙”之音。

    他走到大皇子的面前,走到這位主動交出大印的前東征軍主帥面前。

    他開口道:

    “起了吧。”

    “謝侯爺!”

    “謝侯爺!”

    司徒宇等一眾成國官員起身了,李富勝等一眾將領也起身了。

    大皇子猶豫了一下,也將站起。

    但一只靴子,卻踩在了他姬無疆的肩膀上。

    “砰!”

    大皇子被踹翻在地。

    一時間,

    全場噤聲。

    踹人的,自然是靖南侯,被踹的,是燕皇的長子,同時,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田無鏡是靖南侯的“舅舅”,

    雖然并非血親,

    但按照時下的規矩,嫡母的親戚關系,自然而然地會對庶子產生連帶影響。

    田無鏡的姐姐,是皇后,他就自然而然的是所有皇子的舅舅。

    但就算不看舅舅這個長輩的身份,也不看靖南侯的身份,

    純粹看雙方實力,

    大皇子想在田無鏡面前反抗,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這可是一位能擊敗劍圣的侯爺!

    被踹翻在地的大皇子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漬,也顧不得調理自身氣血激蕩造成的內傷,馬上又重新跪伏在了田無鏡面前。

    “左軍,中軍,右軍,三路大軍,三種成分,是誰,教你這么打仗的!”

    姬無疆聞言,身子一顫,馬上將額頭抵在了地面,大聲喊道:

    “無疆錯了!”

    左路軍中,但凡有一萬鎮北軍存在,那一日的大潰敗溺死者上萬的慘劇就不會發生。

    因為一群羊里如果有幾只狼,他們也會自然而然地跟著狼的秩序去走,不僅僅是在渡江后的紀律上,但凡那時有一支鎮北軍存在,是完全可以幫左路軍那些軍頭子們的聯軍抵抗住第一波野人攻勢。

    最起碼,

    戰局將是雙方于營寨外野戰,輸贏先且不論,

    總之不會淪落到被人像是趕鴨子一樣壓縮到江麗去!

    “砰!”

    田無鏡對著跪在地上認錯的大皇子又是一腳,

    大皇子再度被踹翻,

    但很快,他又重新忍著痛,再次跪伏在靖南侯面前。

    “無疆錯了!”

    “你是前方主帥,陛下這輩子從未在外領過兵打過仗,一些事,陛下不懂,你不懂?

    你到底是在外領兵的大將,還是站在朝堂上的泥胎塑像!”

    三路大軍的分成,是燕皇定下的。

    將燕國境內的軍頭子們聚集起來,交給大皇子去戰場上打磨,也是燕皇的方針,這本沒有錯,這也是集權的一種方式。

    問題就出在,三路大軍出發時,是三路,打仗時,居然也是三路,大皇子只是對左路軍做了整肅,卻沒進行拆解和整合。

    要知道,當初靖南侯和鎮北侯一起入南門關開晉時,鎮北軍和靖南軍可沒有你打我的我打你的,而是鎮北侯完全交出了指揮權,讓靖南侯來進行統一地調撥和分配。

    人兩位大佬兩個王牌軍打仗前尚且如此,你算是什么東西,居然敢這么玩兒?

    上一個這么玩兒的,是乾國,也是各路兵馬一窩蜂地來,結果被六萬鎮北軍直接殺到了上京城下。

    當然了,當那句“陛下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話說出口時,

    在場很多人的心都下意識地跳了一下。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或許只有靖南侯敢說吧。

    成親王兼司徒家家主司徒宇,這個半大孩子,看著靖南侯一腳一腳地踹大皇子,嚇得都快要哭了,幾乎就要再跪下來。

    不是這孩子膽兒太小,再怎么樣也是司徒雷的兒子,不至于那么不堪,而是他的感觸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其他人看見靖南侯踹大皇子,感受到的是靖南侯身份地位的恐怖,靖南侯和燕皇以及鎮北侯三個人關系之不一般。

    而司徒宇,他的立場則是,他感受到了田無鏡身上那種對皇權對血統的藐視。

    而血統,正是他司徒宇今天之所以能站在這個地方的根本原因,否則,你有什么軍功你有什么貢獻你有什么才能,能坐上這個位置?

    大皇子一次次被踹翻,又一次次跪伏回來,不敢有絲毫反抗,甚至臉上不敢有絲毫怒氣。

    長輩教訓晚輩,本就理所應當。

    站在后方觀看這一幕的鄭凡,心里則想著,似乎靖南侯對管教皇子,那真是一種傳統……

    皇子母族滅了倆家,三皇子雖說是自己廢掉的,但也依舊是在田無鏡示意下完成的。

    燕皇六個成年皇子,靖南侯已經拾掇了仨,今兒個這個是第四個。

    “明知楚國水師現身,卻依舊強行渡江攻打玉盤城,你以為你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無非只是自己不想輸罷了,因為不想輸,所以葬送一個總兵,多葬送了五千鎮北精銳!

    你算是個什么東西,就因為你姓姬,他們就得為你的犯蠢白白而死?”

    楚國水師出現,那么楚國派出步兵的概率,也很大。

    “無疆錯了!”

    大皇子只是在不停地大聲認錯。

    “別以為你沒自盡,你還活著,就覺得自己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為將者,敗,即無能,無他理由!”

    “是,無疆知錯。”

    此時,站在鄭凡身后的阿銘湊過來小聲道:“主上,會不會太過了?”

    當著眾人的面,直接這樣對大皇子,嘖嘖。

    鄭凡則微微搖頭,

    小聲回應道:

    “不,他樂意的,被踹一頓和打一頓,他也能卸下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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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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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了,寒氣開始加重,大帳外頭,已經有士兵架起了鍋,開始熬起了姜湯,每個進入大帳和從大帳出來的將領都可以分到一碗。

    靖南侯拒絕了司徒宇的接風洗塵宴請,甚至沒有進入穎都城,而是直接入主了城外一座軍寨。

    隨即,

    軍令下達,

    東征大軍中凡是游擊將軍及其以上的將領都要來其帥帳議事。

    其實,先前很多人就清楚,靖南侯的到來,肯定是標志著雙方的戰火將重新點燃,但真的沒多少人會想到,竟然會燃得這么迅速。

    與其說這是軍議,倒不如說是靖南侯在純粹地下達指令,甚至不用等人到齊了,而是誰趕來了,就讓人通稟一聲,在外頭候一會兒,隨后就有人會出來,然后你進去,有時候是一個將領單獨進去,也有時候是三四個一起進去再一起出來。

    鄭凡則屬于一直在大帳外候著的序列里,一起候著的,還有陳陽。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手里都拿著姜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冬日的夜晚,配上身上的甲胄,簡直不要太酸爽,像是貼滿了“冷寶寶”。

    如果說身子骨活動開了,那還無所謂,最怕的就是這種待在一個地方不動且也沒地兒御寒時,簡直是一種酷刑。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靖南侯的傳召,一個個高級將領趕不及地跑來領命,生怕耽擱了絲毫,怎么著,讓你在帳外侯一會兒,你還想要個暖房暖暖身子?再來點兒烤肉開開胃?

    要不要再送你一個侍女幫忙暖暖毯子?

    都是些手握不少兵馬的軍頭子,但在此時,一個個縮得跟個普通丘八一樣,就是伸手接過姜湯時,臉上也帶著笑,還很有禮貌地說聲“謝謝”。

    這就是軍中威望不同所在了,甭管以前是哪支軍隊的,在南侯面前,都得盤著。

    鄭凡已經喝下第三碗姜湯了,感覺自己牙齒間都是姜汁味兒。

    終于,大皇子伸手掀開帳篷簾子走了出來,對陳陽道:

    “大帥有請。”

    陳陽對著大皇子抱了抱拳,放下碗,起身走入帥帳。

    大皇子則坐在了陳陽先前的位置,一邊伸手接過一碗姜湯一邊對鄭凡道:

    “他出來就是你進去了。”

    “是。”

    昨日的東征大軍主帥,如今成了新帥帳下的一個戈是哈,也就是護衛的意思。

    但你不會從大皇子臉上看出多少落寞之色,反而能感受到他整個人比之前活絡了不少,那種陰郁之氣,也消散了。

    而且,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靖南侯將大皇子再放在自己身邊,并非是想要羞辱他,也并非是想要借大皇子來立威,而是身為一個長輩,當晚輩做錯了事他出面來收場時,特意讓晚輩在旁邊看著,教一教他,這事兒到底應該怎么辦。

    這才是真正的長輩做派,而那種只在過年飯桌上對你指指點點過過嘴癮的,算哪門子的長輩。

    莫名的,

    鄭凡心里居然還有一點點吃醋,

    要知道以前這種耳提面命的待遇基本是自己才能享受得到的。

    “鄭將軍,這還是你我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見面吧?”大皇子開口道,“在燕京時,六弟就常常對我提起你,還有你說的那些金句。”

    “讓大殿下見笑了。”

    大皇子似乎沒多少攀談交情的想法,只是道:

    “以前,覺得自己不說會打仗吧,但至少也算是摸清楚了一些門道,現在想想,我還真是差得遠。”

    鄭凡敏銳地察覺到了大皇子眼下的感慨,應該是源自于帥帳內先前發布出去的一道道軍令,大皇子一直在帥帳內進出和傳話,那些靖南侯本人對將領們所下達的命令肯定也沒瞞著他,所以才有所感慨。

    按照鄭凡之前的了解,東征大軍原本在大皇子的統帥下,走得是穩扎穩打的路線,看大皇子現在的感覺,估摸著應該是靖南侯一來就改變策略了,而且不是小修小改,而是大改,甚至可以說是,直接顛覆了原本的作戰思路。

    有時候,否定一個人,并不算多么嚴重的事,打擊更大的,是否定這個人的思想和方針。

    鄭凡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大皇子,事實上他也覺得,大皇子不需要被安慰。

    外頭有傳令兵過來稟報,靖南侯所率的三萬靖南軍也到了,之前靖南侯是率一隊人馬先至,大軍則在后頭。

    大皇子聞言,顧不得燙口,直接將手中碗內的姜湯一飲而盡,起身,進去通稟,然后很快就又出來了,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親衛要遞給鄭凡第四碗姜,鄭凡拒絕了,抬頭看看天色,天際那邊已經微微泛白了,合著自己在外頭居然已經等了一個晚上。

    原本鄭凡還想著和田無鏡私下見面,聊一聊小侯爺在自己那兒的情況,多么可愛,多么聰慧,才幾個月就會爬,再大一點兒后居然有開始學講話的趨勢了。

    可以說,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心智,發育得都很快。

    魔丸帶孩子的效果,確實杠杠的,別的家長也找不出這么優秀的幼教。

    但靖南侯沒給自己這個機會,有可能是來不及,因為他一來就要決斷很多事。

    過了一會兒,陳陽走了出來,他伸了個懶腰,指了指鄭凡和大皇子,隨即道:

    “某就先回營了。”

    基本所有從帥帳內出來的將領都沒做什么耽擱,就各自回歸本部了,應該是要著手去準備什么。

    這倒是鄭凡所熟悉的靖南侯風格,只不過,由此也可見,雖說靖南侯一直封閉在侯府,但其與外界的聯系顯然是沒有被隔絕的,否則也斷然不可能一來就直接處置了大皇子還能這般快速地下達一項項軍令。

    當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是燕國朝廷上的人,若是得知靖南侯鐵了心地在家當了半年的宅男,焦急不安的,反而會是他們。

    如今天下,燕國雖說勢大,但身處其中的鄭凡也清楚,這陣子的燕國,其實還是停留在虛胖的階段。

    乾國厲兵秣馬,楚國看似亂實則在蟄伏,野人張狂,蠻族窺伺,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田無鏡這般的人物,相當于是一個國家的戰略核武器,還不到馬放南山的光景,也遠遠不到卸磨殺驢的時候呢。

    大皇子起身,

    “鄭將軍與我一同進入。”

    鄭凡點了點頭,起身,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膝蓋,隨后跟著大皇子走入了大帳之中。

    帥帳內,沒有生火盆。

    怪不得那一個個將領不管是進來還是出來,都冷得直哆嗦。

    最重要的是,在這里單獨面對田無鏡時,你能明顯地感覺到里頭的溫度比外頭還要低上一些。

    因為有大皇子在,鄭凡顯得很是嚴肅,直接跪下行禮:

    “末將鄭凡,靜候侯爺軍令!”

    “鄭凡,你本部這次帶了多少兵馬?”

    “回侯爺的話,一萬。”

    “可堪一戰?”

    鄭凡抿了抿嘴唇,直接回答道:

    “軍心、士氣、軍械、戰馬,皆為上佳,末將自認為,就算比不得靖南軍本部精銳,但也不會差多少。”

    之前大皇子當主帥,自己必然得藏著掖著,眼下侯爺當主帥,那身為自家人,肯定得主動地來幫幫場子。

    鄭凡麾下以晉兵為主,三晉騎士,素質本就不差,再加上自己好吃好喝好甲好馬地供著,瞎子做思想教育,梁程負責訓練,和真正的靖南軍鎮北軍那般所差距的,可能就是一場場勝利的堆疊而已。

    當一支軍隊習慣了打勝仗后,它的素質將會再度發生變化。

    三晉騎士最主要的問題,還是當初被燕國兩位侯爺入晉那一戰,給打得太狠,打崩掉了自信。

    “好,盛樂將軍上前聽令!”

    “末將在!”

    “本侯命你部全軍于后日從下游渡江,東進八十里后,于江東岸活躍十日,渡江前,全軍只準攜帶三日糧草。

    不求斬首殺敵,你能在東岸憋多久就憋多久,十日之后,每超過一日,就記一日之功。

    但有個前提,若是軍隊盡喪,就算你鄭凡活著回來了,本侯也會治你的罪!”

    額………

    這是什么軍令?

    讓我率軍去江東旅游?

    也不告訴我打哪里,也不跟我說去消滅誰?

    不過鄭凡很快就明白了,這是讓自己去襲擾后方。

    眼下成國被分為兩部分,望江上游那一部分一直到雪海關,是野人的區域,下游到原本司徒家拿來看守提防的鎮南關,則是楚人的地盤。

    自己既然要率軍從下游渡江,那么肯定是去楚人地盤的后方進行襲擾,所要做的,無非就是截斷楚人的補給線,同時…………就糧于敵。

    靖南侯又看向大皇子,道:

    “姬無疆。”

    “罪將在!”

    大皇子跪伏了下來。

    “你入盛樂軍,在盛樂將軍手下當一校尉。”

    “末將遵命!”

    鄭凡很想拒絕,他大爺的老子要收留這個皇子干嘛!

    盛樂大軍供自己一個廢物已經夠了,還要再供一個大爺?

    但看著靖南侯這架勢,鄭凡還真不敢有那種以前在靖南侯面前嬉皮笑臉插科打諢的勇氣。

    半年后再見,田無鏡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鄭凡還記得當初在天斷山脈里,田無鏡問自己女人做月子的事,那時候,鄭凡清晰地感覺到田無鏡身上的“人味”開始變多了。

    但眼下再見,鄭凡卻發現,那種氣息,已經在靖南侯身上消失。

    少頃,

    靖南侯身子微微向后一靠,

    道:

    “好好跟著盛樂將軍學學,到底該怎么打仗。”

    “是,無疆知道。”

    說著,

    大皇子轉身向鄭凡單膝跪下行禮:

    “無疆自此歸入盛樂將軍帳下,聽從將軍調遣!”

    “你不是自以為自己打仗很穩健也很謹慎么,盛樂將軍,可是這方面的行家。”

    “…………”鄭凡。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則是,你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茍么,你去跟著鄭凡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茍王。

    “大皇子快快請起。”

    “將軍,軍中只有士卒和將領,沒有皇子。”大皇子直接道,這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下去吧,傳李富勝。”

    “是。”

    “是。”

    鄭凡行禮告退,本想多留一會兒,和田無鏡說說關于小侯爺的事兒,但田無鏡只是閉上了眼,根本就沒讓自己單獨留下來說話的意思。

    見狀,鄭凡只能跟著大皇子一起走出了帥帳。

    鄭凡走在前面,大皇子跟在后面。

    “殿下,每個將領都有自己單獨的命令吧?”

    “是,如果將軍想知道,等回營后,末將可以告訴將軍其他軍的部署和任務。”

    “方便么?”

    “末將現在聽鄭將軍號令行事。”

    “嘖,不是,殿下,咱們倆就沒必要這么斤斤計較了,能隨便一點么?我呢,就拿你當手底下一個校尉,你呢,也拿我當一個將軍,一些東西,咱心里有數就好,明面兒上,咱倆就自然一些,成么?”

    “末將遵命。”

    鄭凡伸手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

    “…………”大皇子。

    “我也不打腫臉充胖子,我呢,是個小人物,以前多有得罪,還請殿下別記在心里。”

    “鄭將軍以前不怕得罪我,現在怎么反倒是………”

    “以前你是東征軍大帥,我得罪你你也不會往心里去,現在你不是了,就容易記仇了。”

    “鄭將軍的話,好像確實很有道理,不怪六弟說,鄭將軍總是能口出金句。”

    “我聽說六殿下病了,病得嚴不嚴重?”

    “無疆也不是很清楚。”

    “唉。”

    鄭凡嘆了口氣,搖搖頭。

    回頭,

    再看了一眼身后的帥帳,

    這位也是,

    也是當甩手掌柜的爹,合著兒子是你的,你問都不問一下?

    呸,渣男。

    “鄭將軍。”

    這時,一名靖南軍校尉走了過來。

    鄭凡停下腳步,看向他,問道:

    “何事?”

    “我靖南軍這次跟隨侯爺出征的本部到了。”

    “嗯,弟兄們路上辛苦了。”

    “這次大軍里還帶來了一頭剛成年的貔貅,侯爺特意吩咐帶上的,說曾答應過,為你酬功,送你一頭。

    勞請鄭將軍現在隨末將去軍中馬廄里取走,至于如何飼養培養感情的事……有大殿下在這里,末將就不多言了。”

    貔貅?送我?

    鄭凡嘴巴微微張開,

    心里忽然涌現出一股暖流,

    當即轉身遙遙對著帥帳單膝跪了下來,

    “末將謝侯爺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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