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不過它應該不會這么做,你聽那些人喊的話,風來,雨來,只有巫師們祈禱的時候才會喊這種話,他們應該是在呼喚那家伙。”滑頭鬼說。
“呼喚?應該是那家伙在控制他們喊這種話吧,話說起來即將降臨的那家伙真的是神靈嗎?”美佳子皺眉道。
“不清楚,不過我能從陰氣中感受到一絲神力,能調動神力的只有神靈,這家伙應該是一個已經被人拋棄的神靈。”滑頭鬼搖頭說。
“被人拋棄的神靈?”美佳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滑頭鬼點點頭,解釋道:“就是沒有多少人信仰的神靈,它曾經也許是個被萬人跪拜的神靈,但現在它已經徹底失去了信仰而轉變成了一個半神半鬼的家伙,只是我有些好奇,那家伙為什么要來這里,難不成它曾經的神社就在這地方。”
美佳子大概理解了一些,但具體情況還是不太明白,正當她開口想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滑頭鬼突然神色一變說:“來了,你待在這里別動。”
美佳子聞言立馬閉上了嘴,就在她閉上嘴的那一刻,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陰沉沉的天空就像快要下暴雨一樣,在地面上,那些高呼的人慢慢閉上眼癱軟到了地上,等這些人都癱軟下去的時候,河中突然躍出了數百個兩米高的人形鬼物。
這些衣不裹體的鬼物長的和人簡直沒有兩樣,它們身體枯瘦,有著長而又細的胳膊和腿。
這些家伙一從水里出來,就跑到路上大聲喊起了風來雨來。
隨著他們的呼喊,天空慢慢刮起了風,先是極其微弱的的風,然后風開始慢慢變大,不一會兒,那風就變成狂風。
呼嘯的狂風將地上的小石頭吹起來,這些小石頭繞過那些人打在了玻璃和墻面上。
那石子亂飛了一會兒,忽然一道耀眼的雷電劃破天空,緊接著便是一陣轟隆巨響。
聽到雷聲,那些長手長腳的鬼物瞬間變得興奮起來,它們跳起來,就像是跳舞一樣順著道路走著。
它們走到橋上后就一個接一個的往水中跳,落入水中的它們沒有濺起一絲水花,而是化作直接陰氣消散開來。
等到這些鬼物都化作陰氣消失,陰沉沉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只巨大的眼睛,那黑白相間的眼睛中充斥著血絲,它就像神靈的眼睛一樣打量著新宿,打量了一會兒后,它又慢慢消失在了云層里。
在眼睛消失的那一刻,所有昏倒的人夢中都出現了一座華麗的神社,這些人,也包括陷入沉睡的信。
夢中,信滿是疑惑的站在平原上,在他面前,是結連成排的紅色鳥居,那鳥居形成一條道路,直通最后面的神社。
他現在是夢中,夢中的一切都會讓人的大腦認為是現實,那些和他一樣陷入夢境的人都會將這當成了現實,這些出現在同一個夢境的新宿人正順著鳥居往前面的神社走去。
看著這些人,信不禁皺起眉頭,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夢境,但是卻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夢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這場夢境讓他無法用意志擺脫,他好像是被困在了這個夢中,和這些人一起。
是的,他能感覺到身旁行走的都是人,活生生的人,這些人和他一樣被帶到了這個夢中,而且,他們的身體好像正在被他們夢中的意志控制。
夢中的意志就是真正在夢中活動的思想,有時候人的夢就像是一場電影一樣,現實的他只能看著夢中的他活動,而有的時候,夢就像一場人生一樣,只不過,那時候的他會將一切都當成真的,即便多么不合理也都會當成真的,控制這一切的,就是人夢中的意志。
看了看這些人,信將目光投到了遠處那草木盎然,神殿林立的神社,既然他來到了這里,那必然是有什么東西帶他進來的,也許那個家伙就在神社中,他只要跟著這些做夢的人,就可以找到那個家伙。
將手按在折扇上,信放開了對身體的控制讓身體接受夢的意志前進,他和那些人穿過了拍成行的鳥居,進而來到了神社大門前。
神社門前站著兩個和顏悅色的神侍,這兩個神侍每當有人進去就會恭敬向他們表示感謝,雖然沒有人理會他們,但他們臉上的恭敬卻一點兒也沒有減少。
信看了看這兩個神侍,然后跟著這些人踏入了神社當中,神社內部是一片用青石鋪著的空曠地帶,在那里有數十名衣著神圣的巫女正跳著神樂舞。
有舞自然就有樂,演奏神樂的地方就是在東西兩側的神殿中,神殿大門緊閉,只有空靈神圣的音樂從里面傳出,至于奏樂者是誰,恐怕還得打開門去瞧上一瞧。
信帶著欣賞的目光觀看著那些跳神樂舞的巫女,她們的舞姿絕對稱得上規范,可以說,就算是制作出來視頻也沒有她們跳的規范,而且,這些人的舞姿讓他有一種回到古時的感覺,他喜歡那種感覺。
不過,再怎么悅人的舞曲也終究還是會結束,等到神殿兩旁的音樂消失,那些個跳神樂舞的巫女就緩緩退到了神殿當中。
待這些巫女們離去,信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和那些個人一齊往正北面的神殿走去。
宏偉高大的神殿絕不可能是現實中的,這單個神殿起碼有數萬平米,踩著白玉石鋪成的石階,穿過雕刻青龍的柱子,信和那些人走進了神殿內。
空曠的神殿只擺了一個泥塑的神像,神像是一個只長了一顆眼珠的巨龍,那巨龍盤在神殿當中,讓人看起來不由得升起一絲敬畏。
信心中的敬畏剛一升起,踏入神殿的其他人就慢慢跪下來。
跪下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們就靜靜的跪在那里表達著自己的尊敬。
如果這場夢能讓這些人記起來,那他們絕對會說真是一個糟糕的夢境,任誰做了一個跪拜神靈的夢都不會覺得有多么有趣,對他們而言,與其做這種夢,還不如來一場春夢有意思。
不過,夢之所以為夢,那就是因為夢無法被控制,沒人知道夢的自己會經歷什么,也不知道夢究竟會是什么樣的。
信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這些人和他們所參拜的神像,帶他進來的,想必就是這個雕像,或是說這個神靈。
不過,這個神靈帶他進來究竟是因為什么,是有事找他要幫忙,還是無意間把他拉進來的。
正想著,信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過頭,只看到一個面容枯瘦的古裝華服男子,這個男子緩緩走到他身旁,仰頭盯住那神像說:“陰陽師,你是一目連的信徒嗎?”
“不,我并不是他的信徒,你是帶我來到這個夢境的人嗎?或是說,你就是一目連。”信盯著男子問。
男子點點頭,轉頭盯住信的眼睛說:“我就是一目連,被人們尊為風神的一目連。”
“原來是風神啊,既然你是神靈,那為什么要把我帶入這里,我并不是你的信徒,你帶我來這里是有什么事情嗎?”信說。
“我并沒有要帶你進來,你之前應該是在沉睡,我的法術將這片區域中正在沉睡的人都拉入這里,你可能是順帶著被拉進來的。”一目連搖頭說。
“被順帶著拉進來的嗎……”
信微微皺了皺眉,望向那些個跪著的人問:“你帶他們進來就是讓他們在夢中參拜你嗎?”
“嗯……”一目連沉重的應了一聲,嘆息道:“我剛剛從沉睡中蘇醒,因為我在現實世界缺少信徒的緣故所以我的身體隨時都會潰散,為了維持自己的存在,我才無奈出此下策。”
“被遺忘的神靈嗎……”
信自語一聲,這個時代,慢慢被遺忘的神靈實在是多的是,想想那些連神像都被拆掉的家伙,一目連這樣還能夠勉強維持自身存在的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聽到信的自語,一目連露出一絲苦笑說:“維持我生存一段時間的力量很快就會收集齊,到時候,他們就會醒來,這里的一切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場古怪的夢境。”
“這我知道,不過你既然可以帶他們進來這里,那想必你應該也可以影響到現實,為什么你不在現實中做一些事情來吸引人,讓他們對你產生信仰。”信盯著一目連說。
一目連嘆息一聲,無奈道:“我是風神,我能控制的只有風,我最強的時候,也就是勉強能控制臺風,對于人類而言,我的神力一點用處也沒有,因此無論我召喚什么樣的風,他們都不會信仰我,反而會在我施展神跡的時候去向其他神靈祈禱。”
聽著他的話,信不由得沉默了起來,他說的沒錯,對于古時的人而言,風的價值可一點也沒有其他東西高,自然而然,風神的地位也就不如其他神靈。
見信陷入沉默,一目連也沒有搭話,他看著那些個跪拜自己神像的人,心中泛著一種難以言明的苦澀,曾經的他,雖然信徒很少,但至少他們的力量也能維持他存在,可現在,他卻已經墮落到和鬼物一樣去用幻術迷惑人來獲取力量,身為神靈,實在是有些恥辱。
不過,一點點恥辱和生存相比,又能算的了什么,他還得繼續存在下去,還得盡可能的去幫助那些個信仰他的人,雖然只是極個別人。
在信沉默的這段時間中,神像已經變得栩栩如生起來,如果說之前那神像只是單純的泥塑,那現在,這泥塑已經慢慢變成了一條活龍。
不過,這終究不是活龍,夢中的一目連正在他身旁,眼前的這條龍,無論是多么像活物,它也終究不是活物,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生物。
一目連和信一樣望著雕像,看著自己的雕像,他心中升起了無限感慨,那是曾經的他。
只可惜,現如今的他已經墮落成了這個樣子,想要在人間露出真身都變得無比困難。
難道說,像他這樣由信仰而誕生的神靈,最終的未來都會是毀滅嗎?
既然要讓他們毀滅,那又為何要讓他們帶著責任誕生。
難不成說,他們的責任已經結束了嗎?也許真的已經結束了,可是為何他心中卻一點也不甘心。
一目連不受控制的攥起拳頭,它的拳頭剛一攥起,神社外面就掛起了狂風。
狂風將外面接待的神侍給吹到了天上,他們恐懼的大叫救命。
聽到救命聲,信皺著眉回過頭,看到外面的情況后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一目連的胳膊。
本想制止它,誰曾想,手剛碰到一目連胳膊,手上就被細微的風割破了幾道口子,血液從手中流出。
流淌的血液很快就將一目連的衣服浸濕,感受到濕潤,一目連慢慢清醒過來,他盯著信那緊抓不放的手,目光慢慢變得愧疚起來。
“抱歉,我失態了。”
他道了聲歉,揮動袖子用不多的神力使信恢復,做完這些,他又對著外面輕揮了下袖子。
狂風卷著那些飛到天上的神侍慢慢落下,待他們都安全降落,一目連便閉上眼嘆道:“陰陽師,你說,所有的神靈最終都會走向墮落嗎?”
“唔……”信目光嚴肅,神靈是否走向墮落大多都是神靈自己的選擇,尤其是這些由各種生物祈禱而幻化出來的神靈,當沒有生物去信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慢慢消失。
這個時候,為了存在,一些神靈就會選擇慢慢墮落成鬼物。
不過即便是這樣,它們也終究成不了鬼物,而是會成為一種介乎于鬼和神之間的物種,當他們的惡念超過善念,也就是對生存的渴望超過自身責任的時候,他們就會偏向于鬼,會做一些不擇手段的事。
而當這種情況相反的時候,他們的另一面就又會自責和反思,這是一種非常矛盾和折磨精神的事情,很多原本可以存在下去的神靈,就是因為這不斷的內疚和自責,而慢慢走向瘋狂和毀滅。
看樣子,一目連正處在這樣的焦慮當中。
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或是一個神慢慢走向毀滅,無疑是不合適的,至少這并不符合信的道義,也許他能幫他做點什么。
確定了心,信盯著一目連眼睛說:“你的心正在走向崩潰。”
“是啊,我的心在崩潰,就像我的生命一樣。”一目連意志消沉,他苦笑一聲,閉上眼說:“人類覺得神靈什么都懂,殊不知,在有些時候,我們要比他們還要迷茫。
在這個世界,我曾見證過無數死亡,但我卻不懂真正的死亡究竟是什么樣的,直到支撐我神社的柱子慢慢腐朽,院內長滿野草的時候我才明白。當無人記得我的時候,那就是我的死亡。
我不像你,陰陽師,雖然我會很多東西,但我卻對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用斧頭砍斷我神社的柱子,看著他們用錘子錘爛我的神像,我只能看著這一切,而無法去阻止。
那個時候,我想要哀求他們給我一條生路,但無奈的是,我的聲音只有我和那些個嘲笑我并想要占據我神社的鬼物能夠聽到。
你懂我的絕望嗎?陰陽師,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嗎?為什么蒼天要如此對待我,我盡心盡力的幫助人類,獲得的為什么卻是毀滅!
我不甘心,但我又無能為力,我所能做的只有讓風吹動,即便我再怎么憤怒,失去力量的我,也只能和那些個鬼物們同流合污,一個高貴的神靈,和鬼物同流合污。呵呵,聽起來多么諷刺,可惜這就是現實,糟糕的現實……”
一目連越說越激動,說到后面的時候,他的眼中已經流出了淚水。
盡心盡力的幫助別人,最后卻又被別人否定,這樣的結果,任誰都不可能接受。
望著一目連,信張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他是一目連口中所說的人類,雖然拆毀他神社的不是他,但他卻和他們都是人類,身為讓他變成這樣的人類,又該如何去安慰他,恐怕只能靜靜的陪在他身邊,給他最后的陪伴。
流淚的一目連慢慢抬起手擦了擦淚水,他對著心懷愧疚的信搖了搖頭說:“抱歉,和你說了這么多,我想也是時候該送你和這些人回去了,要是一直待在夢里,恐怕我造成的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信望向他,張開口正要說話的時候眼前就突然變得一片漆黑,漆黑的世界中只能聽到細微至極的鐘表走動聲。
他這是醒來了嗎?一目連中斷了夢境了嗎?
帶著疑惑,信控制著眼皮慢慢睜開,映入眼前的是臥室的天花板,他還在床上,看樣子是真的醒了。
撐著身體坐起來,他搖了搖因為做夢而有些迷頓的頭,穿上鞋子打開門走出屋去,屋里沒有人,看樣子滑頭鬼已經出去了,也許他應該出去走走,或許還能碰上一目連。
既然他讓整個新宿的人都陷入了同一個夢境,那他應該就在新宿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信推開了大門。
剛推開門,他就愣在了原地,眼前盡是些倒地沉睡的人和在空中亂飛的石頭,毫無疑問,這肯定是一目連做的。
想到這一切都是一目連干的,信的眉頭就慢慢皺起,他雖然同情一目連,但和數量如此多的人類相比,他還是要關心這些人類一點。
信快步走出門,走到一個昏迷的女人面前,他蹲下身就要用靈氣檢查她看她有沒有受到傷害,剛將靈氣探出來,天空中的陰云就變成了一圈一圈的。
陰云在逆時針旋轉,旋轉的陰云中不時可以看到有雷霆閃爍,轟隆隆的雷響幾乎沒過了呼嘯的風聲。
信站起身,盯著天空,直覺告訴他,一目連現在就在云層當中。
盯了一會兒,天空出現一顆巨大的眼睛,那眼睛盯著信看了眼,然后又慢慢退到陰云當中。
待眼睛徹底消失,信的耳旁就響起了一目連的聲音。
“請先不要憤怒,這一切確實都是我做的,我會彌補這一切,我的神力可以控制著風讓這一片區域的一切回到我出現以前,知道這件事的只會有你、我,還有躲在樓中的那個滑頭鬼和人類忍者。”
滑頭鬼和人類忍者?難不成是美佳子她們。
信猜測著,正想著,天空突然劃過一條閃電,只聽一聲響徹天地的龍吟,他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慢慢變化一起來。
原本快要砸到墻上的石頭開始慢慢后退,飛起來的紙片也開始慢慢落下,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攝像畫面倒放一樣,一切都在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方式進行著。
讓這一切進行的,就是讓新宿變成這樣的一目連,他正在讓時間長河逆流,不,不對,不應該說是逆流,至少手機上的時間和鐘表上指針還在不停的走著。
可是既然不是時間逆流,那這又是怎么一回事,真是難以理解。
信皺著眉站在原地,他靜靜的觀察著眼前的這一切,既然已經確定這些人不會有事,那還是先觀察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以,或許他也能夠掌控這種奇妙的力量。
新宿的一切慢慢恢復到一目連降臨前的情況,那些撞擊的汽車回到了原來位置,那些癱倒的人也從路上站起來,他們雖然都睜著眼,但眼中卻一點神色也都沒有。
不到三秒多時間,新宿的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這時候,突然出現的陰云又都突然消失,陽光重新灑到地上。
在陽光的照射下,籠罩住新宿的霧氣就像冰雪一樣消融,等到霧氣消失,一陣微風便吹進了新宿當中。
人們眼中神色慢慢恢復,他們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做著之前的事。
這一切看起來比較長,但實際上,總共也就是兩三分鐘時間,這一切,就像是夢一樣的不合邏輯。
對于外人而言,這確實不合邏輯,但對親身經歷這一切的新宿人而言,一切都同往常一樣,只是他們腦中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望著這些人,信皺著眉思索著,在他思索的時候,化作人型的一目連就慢慢從一處陰暗的角落走了出來,他面帶虛弱的微笑,看到信就像是看到老朋友一樣緩步朝著他走了過來。
見一目連過來,信就要過去問他各種問題,還不待他起步,身上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
這么多人給他打電話,想必肯定是關于新宿的事情,看樣子,一目連只是讓新宿回到了之前的情況,他并沒有讓外面的世界也變得和新宿一樣。
簡單一想,信接通了手機。
手機一接通,里面就傳來了櫻那擔心的聲音。
“喂~是信嗎?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在聽電話嗎?”
“是我。”信點頭說。
“真的是你啊,你終于接電話了,你現在是在什么地方?在新宿還是其他哪里?”櫻長舒了一口氣問。
“我在新宿,怎么?你聽起來好像很擔心的樣子。”信說道。
“當然擔心了,剛剛佐藤近男打電話問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問了他一下,然后知道了新宿好像又出大事情了,我想你應該和滑頭鬼在新宿,所以才打電話聯系你,對了,你有沒有碰到鬼物,它有沒有傷到你。”
“沒,我沒事,這里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大概下午我就能回去。”信搖頭說。
“這樣啊,那我就在家等你吧,明天就要冬至了,記得回來買點食材。”
櫻說完就掛掉了手機,信知道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問他,但她也知道,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雖然他并不覺得那些事有她重要。
翻開通訊記錄看了眼那些個未接來電,給幾個人編輯一條已經解決的消息后信就收起手機望向了走過來的一目連。
在他望向他的時候,滑頭鬼也帶著美佳子走了過來。
見她們過來,信在和滑頭鬼對視一眼后就向著一目連邀請道:“要喝點酒嗎?”
一目連自然是沒有拒絕的意思,他點點頭,道了聲也好后就跟著信走進了滑頭鬼酒吧當中。
兩人坐下后不久滑頭鬼就和美佳子走了進來,美佳子進來看了眼和常人無二的一目連,然后在滑頭鬼的差遣下到吧臺那里準備起了杯子。
擦杯子倒酒,倒滿酒后美佳子就將酒端到了信和一目連面前,然后她一個人坐到一旁靜靜等待起來,沒人知道她在等什么,她也不知道,可能她只是單純的好奇一個墮落的神靈會和一個陰陽師聊什么吧。
可能她要失望了,酒一上來,信和一目連的嘴就沒有離開杯子,剛開始信還能陪著一目連喝上幾杯,到了后面,就是一目連一個勁的往嘴里灌酒。
清澈的酒液從一目連嘴角劃下,他閉著眼,似乎只想著喝酒,也許,只有冰冷的酒水才能讓他那痛苦的心變得冷靜下來。
不過,人類釀的酒水,真的能讓神靈陷入醉酒狀態嗎?可能并不會吧。
喝了將近兩瓶酒,一目連慢慢放下酒杯閉上眼流出淚水,身為神靈的他不止痛苦,而且還孤獨,他的信徒寥寥無幾,能夠說的上話的人也寥寥無幾,這些都寥寥無幾,更別說能陪他喝酒的人了。
信坐在他旁邊靜靜的看著他,也不去安慰,不是他并不想安慰,而是他知道,此時一目連所需要的只是陪伴,無論是誰的陪伴,無論是什么樣的陪伴,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陪伴。
孤獨的神靈熬過了無數痛苦的歲月,一旦給他一丁點溫暖,他就會慢慢將封鎖的心展開。
一目連伸出手擦掉淚水,嘆息一聲說:“有多少年都沒嘗到酒味了,實在是讓你們見笑了。”
信搖搖頭表示這沒什么,他看著一目連,輕聲問:“你現在的力量還能維持你多久?”
一目連張開手從手上召出一條小蛇模樣的獨眼青龍,那青綠色的小龍一出來就繞著他的手盤旋了一圈,盤旋過后,它就化作微風消散。
待它徹底消散,一目連便開口道:“還能維持我十年時間,等十年后,我就得重新收集力量。”
“只有十年嗎……”
信皺起眉頭,這十年,對一目連而言,就像是壽命一樣,動用這么大的陣勢才能延長十年,要是等以后,還不知道要影響多少人。
望向一目連,信問道:“有其他辦法能讓你延長更多的時間嗎,如果十年后你還這樣做,恐怕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唉,我不知道,這種事情我沒有選擇的余地,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一目連搖頭嘆息。
聽著他的嘆息,信心中不念升起一絲同情,剛升起,滑頭鬼就開口道:“其實,我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你永恒存在下去,不過你可能并不會同意。”
“你有辦法?”
一目連和信都盯向滑頭鬼。
“沒錯,我有辦法。”
滑頭鬼輕輕點頭,她的目光從信和一目連臉上劃過,張開手召出一團陰氣,陰氣一出現便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身上冒著黑眼的紫色眼球。
那眼球如果忽視顏色,看起來和一目連在天空中呈現的那顆眼球簡直是一模一樣。
一目連盯著這眼球,正盯著,他就從眼球當中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那力量和他的即將簡直如出一轍。
驚奇的望向滑頭鬼,他問道:“這家伙是什么?”
滑頭鬼勾起嘴角,說道:“它也叫一目連,只不過它是真真正正的鬼物,而你則是由生物信仰而誕生的神靈。”
“真正的鬼物。”信自語一聲,皺起眉沉思回憶起關于鬼物一目連的故事來。
在他回憶的時候,一目連迫不及待的問:“你所說的辦法,就是和這個鬼物有關的嗎?”
“沒錯。”滑頭鬼點頭,解釋道:“我有一種鬼術,可以讓兩種同名同姓的生物改變命理,只要你們抓到了那個鬼物,我就可以施法讓它代替你去面對信仰消失而帶來的死亡。”
“讓它代替我去死……”
一目連眉頭掙扎了下,雖然那家伙是個鬼物,但好歹也是有生命的,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為了自己,就讓別人去死,簡直是讓他難以接受。
不過,現在的他如果不去選擇這樣做,那他可能真的會死,就算現在不答應,等到十年快到的時候,他或許還會答應,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就答應,雖然有些對不住那家伙。
眼中露出一絲愧疚,一目連望向滑頭鬼問:“它在什么地方,我這就去抓它。”
滑頭鬼看出了他嚴重的愧疚,于是搖頭說:“你不必如此愧疚,那家伙說起來也是個喜歡破壞的惡鬼。”
“是個惡鬼嗎……”
一目連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有些輕松的問:“既然是個惡鬼,那我該去哪里找它。”
“三重縣,也就是伊勢那里,它曾經在那里出現過,人類對他還有一些記載,你可以去那里找他,對了,我記得那里好像還有一座多度明神宮殿,在他的別殿里還祭祀著你。”滑頭鬼回憶著說。
“三重縣……多度明神……別殿……”
一目連低頭自語著。
信看著他,問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尋找嗎?或許我的陰陽術可以幫到你。”
“不,不用,我想我應該可以找到它。”一目連搖頭拒絕道。
見他拒絕,信也不便多說什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后他就將目光投向了滑頭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總感覺滑頭鬼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感覺到信的目光,滑頭鬼笑著盯向他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她搖著頭說:“放心,你是我的朋友,我是不會傷害自己朋友的。”
信沒有搭話,而是將酒送進了嘴里,老人們常說,滑頭鬼的話可不能全信,全部都相信的話,一定會被她騙到。
不過,他確實是她的朋友,她應該不會害他,應該是吧。
隨著信的飲酒,一目連也慢慢端起酒喝了起來,尋找鬼物一目連的事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想要找到它,就得耗費巨大的功夫,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現在多享受一下,等開始尋找了,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站在吧臺里,滑頭鬼看著飲酒的一人一神,為了生存,即便是神靈也會無視有可能到來的后果,看樣子,在求生欲這一方面,人神鬼都是相通的。
不過他真的能找到那個鬼物嗎?畢竟那個名作一目連的鬼物可是只有在上百年前的故事中出現,他現在去那里,恐怕什么都找不到吧,可是那又和她有什么關系呢,她只需要平靜的生活,靜靜的等待未來即可。
滑頭鬼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慢慢送進嘴里。
看著酒吧中的這一切,美佳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身為真正的人類,她實在是無法融入這樣的氣氛,無論是滑頭鬼還是一目連,他們都和她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即便是和她同樣身為人類的信,也和她有著深深的隔閡。
深深的望了信一眼,美佳子站起來轉身慢慢離去,也許她不應該跟滑頭鬼回來這里,而是應該離去,昨夜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對她而言一定會成為一個難以忘記的過去。
不過,如果可以,她倒是有些希望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那樣的話,她也就不會知道這么多,也就不會認識這么多注定和她不是一條路的人。
帶著復雜的心情,美佳子從酒吧離去。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信正和櫻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所喜歡的娛樂節目。
在此之前,也就是中午的時候,信將心事重重的一目連送走,而滑頭鬼則將伊賀美佳子留下的手里劍交給了他,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她的目光已經告訴了一切。
他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一個少女,雖然他并不想這樣,但人的心總是如此的難以琢磨,就像這個現實世界一樣,一切都無法琢磨。
回想起這些,他就不禁有些愣神,偶然瞥到他這樣的櫻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音量放小,她關心的問:“還在想事情嗎?”
“嗯……我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抱歉,影響到你了。”信歉意道。
“沒。”櫻搖搖頭表示她并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她溫柔的望著信的臉,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要不你休息上幾天吧,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就像普通人那樣。”
話一說完,她就抿著嘴低下了頭,她自己也知道這種事信是絕對做不來的。但是,她就是想要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他這樣一直緊繃著精神,實在是讓她看著心疼。
信沒有回應她,只是滿是歉意的望著她,櫻說的沒錯,他是應該好好放松一下,只是他根本做不到那樣,想要徹底放松,除非外面作亂的鬼物都陷入沉睡,不過那樣,簡直就像讓世界無時無刻都充滿正義一樣的荒唐。
鬼物不可能都陷入沉睡,世界也不可能都處在正義的光輝下,這樣子,他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放松。
不過,雖然不可能這樣,但偶爾小小放松一下也是可以,就像他現在,坐在她旁邊靜靜的陪著她。說實話,比起在外面對付鬼物,他更喜歡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
信眼中浮現一絲溫柔,他伸出手輕輕地擁住她的肩膀,低聲道:“抱歉啊,櫻,跟我在一起實在是辛苦你了。”
“信……”櫻眼中帶著淚花,她動情的和他對視著。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櫻慢慢紅著臉靠在了信肩膀上,她閉著眼說:“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是啊,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信自語著,突然,他的腦海閃過一個灰暗的畫面。
畫面中還是他和櫻,只不過,畫面中的櫻已經蒼老無比,而他的容顏卻未曾改變。
這畫面剛一閃過,他的目光就不禁投向了櫻,櫻的... ...
頭發在他肩膀上披著,雖然她還很年輕,但頭上卻有好幾根白色的頭發。
白色頭發,櫻在成長,同時,她也在衰老,如果他什么都不去做,那她一定會變成畫面中的那樣,那樣的櫻他是會接受的,只不過,櫻應該會接受不了吧,也許他應該問問她。
伸出手撫摸著櫻的頭發,信輕聲道:“櫻……你想變得和我一樣嗎?”
“嗯?”櫻坐直了身子,她疑惑的望著信問:“什么?我和你變得一樣,你是說也讓我成為陰陽師嗎?”
“不,你并不適合陰陽之道。”
信搖了搖頭,直盯著她說:“我的意思是,你想要和我一樣擁有幾乎永恒的壽命嗎?”
“什么!永恒的壽命!”櫻捂住了嘴,她實在是有些震驚,對于人類而言,從古至今都在追尋長生之術。
這一點,無論是位高權重的君王還是身世飄零的普通人,他們都渴望獲得永生。可是,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得到過永生,也許有,但數量絕對很少很少,少到就像宇宙中的地球一樣。
如果說她對永生一點渴望也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只不過,她很清楚,想要得到永生,所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少,她本身擁有的資本絕對比不上那需要的代價,付出代價的人,一定會是信。
想到這一點,她不禁低下頭說:“我當然想變得和你一樣,只不過,我有些擔心你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不會的。”
信搖搖頭,解釋道:“我打算去尋找傳說中的肉人,曾經我找到過那家伙,現在想要找到它無非只是多費一些功夫罷了,問題是,你能否接受這一點。”
櫻輕輕的點點頭,然后就沒了回應,那可是永生啊,獲取永生的代價僅僅是心理上接受一片肉罷了,就當是吃豬肉了,只不過,是吃一片能夠讓食用者永生的豬肉。
見櫻同意,信心中不禁感到有些輕松。
能夠和想愛的人相守到永恒,這種愿望,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陰陽師都是渴望的,看樣子,他接下來得將重心放在尋找鬼物肉人身上了,只要找到了它,那他就可以和她永遠的在一起,永遠。
帶著這樣的想法,信慢慢閉上眼開始休息,看到信有些累了,櫻在搖搖頭后就拉起他說:“走吧,到屋里睡吧,這樣容易著涼。”
信跟著她站起來,點點... ...
頭后便和她走進了屋子。
夜色漫漫,客廳中的電視還不知疲倦的播放著,而觀看它的人,卻早已前往了夢鄉當中。
正如世上沒有絕對一樣,這個點雖然有人沉睡了,但也還是有人在外面游蕩。
京都附近的琵琶湖旁,裹著黑色風衣的伊賀美佳子正披著頭發在湖邊散著步。
有些人,你越是不想回憶,他就越會從你的回憶中出現,你就算是睡著了,他也還是會出現。
伊賀美佳子在回到家后不久就躺到床上睡下,本以為漫長的旅途會讓她睡一個沒有夢的好覺,誰曾想,她剛一睡著,信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的夢中。
夢中的他和現實中的他截然不同,他拉著她的手,就像愛情劇中的男主拉著女主那樣浪漫的散著步。對于這樣的夢,她還是第一次做,本想著偷偷在夢里和他好好待一段時間。誰曾想,正睡著,她的房門就被關心她的媽媽給打開。
開門聲讓她睡意全無,雖然她很想責怪她媽媽,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難道要怪她打擾了她和心中人的夢中幽會?別開玩笑了,她媽媽怎么會相信這種事,肯定是因為她在胡鬧。
也許,她媽媽并不會這樣想,可她卻實在是在屋里待不下去了。在屋里,她只要一閉眼,就能看到他,每當他出現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會有一陣罪責感和羞愧感。
他已經有了櫻,如果她插入進去,那這種行為又算得上什么,現在又不是古代,盛行一夫一妻制的現代,她這樣做簡直是和倫理相違背。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會控制不住的去想他,如果她能夠先一步遇上他那該會多好,這樣的話,她就能名正言順的表露她的愛。
美佳子的步伐慢慢停下,她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河邊,轉頭望向了有著月光倒影的琵琶湖。
夜下的湖水就像鏡子一樣倒映著天空的圓月和星辰,望著湖中的月亮,美佳子不禁嘆息一聲,她自語著:“如果他現在在我身邊的話,那該會是怎么一副場景,他應該會輕輕擁著我,然后說著一些笨拙的情話。”
沉浸在自我幻想的少女臉色慢慢變紅,她閉著眼,盡情的幻想著所有可以想象的事情。
當她沉浸在幻想而無法自拔的時候,天空的黑云就像被風吹動一樣慢慢遮住了星光和月光。
寂靜的湖邊除了亮著路燈外,就沒什么陪著少女一起幻想的。
... ...
#
幻想終究會結束,一陣刺骨的寒風讓美佳子皺著眉睜開眼,她剛一睜眼,就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眼前的湖水黑漆漆的,就像染了濃墨一樣,在天空,密密麻麻的烏云幾乎占領了一切。
這里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了那些個變得越來越幽暗的路燈。
看到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也知道情況不對勁,更何況,美佳子還是一個修行的忍者。
她從衣服中掏出一把苦無,護在身前調動微弱的靈氣讓自身和黑暗融為一體。
施展了遁術的她從視覺上消失,可一陣突然起來的風,卻又將她那剛隱形起來的身體浮現在了世界上。
那風是針對她的,而且,風中還有一絲詭異的陰氣,既然是陰氣,那必然會有鬼物出現,而且,這個鬼物還是她無法應對的,它的陰氣要比之前她碰上的芭蕉精還要可怕。
緊握著手里劍,美佳子一邊后退一邊保持警戒,就在她慢慢后退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只紫色的眼睛。
那眼睛盯了她一眼,然后慢慢消失不見。
等到它消失不見后,美佳子才后知后覺的仰起頭,她從天空感受到了一股窺視感,難道來這里的鬼物是一個會飛的家伙嗎?
正想著,她四周突然卷起四道小龍卷風,龍卷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不斷變強。
被夾在龍卷風中間,美佳子不禁感到有些絕望,她哪里應對的了這樣的情況,這簡直根本就不是人類可以面對的。
想到這里,龍卷慢慢匯集起來,匯集起來龍卷變成了能夠吹起一切的災難,它所到之處都會變得一片狼藉。
它在肆意的破壞著人類鋪設的路面和各種設施,在破壞著。
肆虐的龍卷風持續了將近五分鐘,等到龍卷風消失的時候,偌大的湖畔只剩下了滿地狼籍。
又過了一段時間,只聽琵琶湖中響起了一聲撲通響,好像是有什么重物砸進了琵琶湖。
肆虐的龍卷慢慢消失,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天空的陰云。
等到陰云徹底消散后,帶著白狐巫女的稻荷神就出現在了湖畔旁。
白狐巫女盯著狼籍一片的湖畔說:“看樣子那個鬼物已經離開了。”
稻荷神點點頭,她也察覺到鬼物已... ...
經離開了,當鬼物降臨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察覺到了,雖然帶著白狐巫女施法快速往這邊趕,但還是用了這么幾分鐘時間。
沒想到,就是這短短的幾分鐘,這里就被破壞成了這幅模樣,看樣子,那個鬼物可一點也不弱啊。
稻荷神正想著,白狐巫女突然皺了皺鼻子說:“剛剛這里還有個人類,那個鬼物的目標好像就是她。”
“只有一個人類嗎?”稻荷神問。
“是,只有一個人類。”白狐巫女皺眉回答。
稻荷神聽了也皺起眉頭,事情變得越來越古怪了,喜歡夜生活的人類,怎么會只有一個人在湖畔散步。
感覺到古怪,人就會推測,這一點神靈也是一樣。
稻荷神正推測著,白狐巫女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樣皺眉說:“我記得咱們神社中的神使在閑談時提起過,他們說這個時間段的這里好像是有龍卷要來臨。”
稻荷神眉頭皺的更加的深,她盯著天空的圓月說:“制造龍卷的是鬼物,鬼物制造的氣象,人類怎么可能預報的這么準確。”
“……”白狐巫女沉默著,她的眼中閃著警惕的光輝。
狼狽不堪的湖畔充滿了靜寂,陷入警惕的稻荷神和白狐巫女在想著可能的情況。在她想這些的時候,湖中突然躍出一條雪白的白魚,那魚有將近一米多長,在它的身上沾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陰氣。
這樣的魚,只要在活上一百年,就可以變成能夠開口講人言獸語的魚妖。
一直處于警惕的白狐巫女察覺到了這條魚的陰氣,她盯向它問:“你來這里是要做什么。”
白魚擺動魚尾用不可思議的姿勢做出恭敬的身姿,持續了半秒,它恢復原樣轉過身潛入水底,等它重新出來的時候,口中已經叼了一個看起來已經沒有了生氣的人。
這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伊賀美佳子。
看到被魚叼著的美佳子,稻荷神輕揮了揮手用神力將她拖起來,把她放到地上后她就施法開始救她,而那條魚則轉身重新潛入水底。
白狐巫女站在稻荷神旁邊看著渾身是傷的美佳子,皺著眉說:“稻荷神大人,被鬼物襲擊的人就是她。”
稻荷神點頭嗯了一聲,然后繼續施法救治,現在的一切都沒有救人重要,無論要問什么,要做什么,都得等人醒過來。
... ...
神力化作柔和的青綠色熒光在美佳子周身環繞,在神力的作用下,美佳子的傷勢正緩慢恢復著。
治療了將近一分鐘左右,美佳子突然張開嘴吐出一些混雜著肉塊的血液,那是她的肝臟塊,她在龍卷中經歷了難以想象的痛苦,鬼物給她帶去了無盡的折磨,在那種折磨下,能夠保留一條命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只不過,也就僅僅只是保住了命而已,給她治療的稻荷神已經察覺到她的大腦受到了難以修復的損傷,這也就是說,就算把她救回來,恐怕……也會變成一個失去大腦的廢人。
可憐的少女啊,正處在花開的年齡,卻遭遇了如此不幸,實在是被天所妒。
稻荷神同情著美佳子,現在的她,已經失去了從美佳子身上打聽具體情況的想法,美佳子就算是現在醒來,恐怕什么也都說不出來。
低著頭看了一會兒,稻荷神閉上眼對白狐巫女說:“你將她送回她的家中吧,鬼物的事我來想辦法。”
“好,那讓我先送您回去吧,等您回到了神社,我在送她回她的家里。”白狐巫女說。
“不了,我不會有問題的,你只管送她回去就是。”
稻荷神不容拒絕的說,她一說完,就轉身朝著西南的稻荷神山走去。
目送著稻荷神消失在夜色中,白狐巫女俯下身子抱起美佳子然后緩緩消失。
深夜,伊賀家的庭院中,伊賀美佳子的母親伊賀慧子正盤坐在客廳中等待著她女兒的回來,而美佳子的兄長齋藤川則抱著刀盤在屋檐。
雖然母子二人所處的位置不同,但他們的眉頭都不約而同的緊皺著,他們心中隱約有種微妙的感覺,那種感覺只有當他們親人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有。
現在家里只有美佳子沒有回來,那么,這種感覺應該就是她傳來的吧,但愿這種感覺只是錯覺,希望她能夠早點歸來。
夜風呼呼的吹著,披頭散發的齋藤川慢慢睜開眼,他似乎隱約感知到了他妹妹,只是具體位置卻感知不到。
她是在用忍者的遁術和他玩忍者潛入的游戲嗎?如果是的話,那可就再好不過了,只可惜,無論他怎么搜尋,都搜尋不到美佳子的身影,看樣子,那應該是錯覺。
既然是錯覺,那還是繼續等待吧。
朗目星眉的齋藤川慢慢閉上眼,剛閉上眼,他身下的屋子中突然就響起了他母親伊賀慧子的驚呼聲。
“美佳子——”
聽到驚呼的那一刻,齋藤川握住刀飛身從屋頂跳下,落地后他就看到了正摟著美佳子驚呼的伊賀慧子。
來不及判斷情況,他連忙跑到美佳子身旁,看著臉色蒼白的美佳子,他連忙問:“母親,妹妹她這是……”
伊賀慧子沒有理會齋藤川,她現在的心全都放在她這昏迷的女兒身上。
她緊緊地摟著美佳子,口中呼喊著美佳子的名字,可惜的是,美佳子一點回應也沒有,她就像是睡得很死一樣。
不過,就算是睡得死,渾身濕透的情況下也是會醒來的,美佳子這是失去了意識陷入自我保護的昏迷狀態。
身為忍者的伊賀慧子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但是身為一個母親,她實在是不愿意承認她女兒是在昏迷不醒。
美佳子渾身都濕透了,摟著她,她能摸到她身上那剛結痂的傷口,那數量眾多的傷口證明了她曾經遭遇過什么。
她不敢想象,也恐懼想象,她的女兒究竟犯了什么錯,竟然要遭受如此的痛苦和折磨,如果可以,為什么不把那些折磨轉移到她的身上,該死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
淚水一滴一滴的從美佳子眼中滑下,在她流出淚的時候,送美佳子回到這里的白狐巫女便緩緩出現在了庭院中。
察覺到陌生的氣息,齋藤川一把就將刀抽出半截,他閃身來到庭院中,然后盯向月光下的白狐巫女皺著眉問:“你是什么人!”
白狐巫女瞥了他一眼,他的手就不受控制的將刀插了回去。
待刀刃徹底進入刀鞘,白狐巫女便開口對依舊摟著美佳子落淚的伊賀慧子說:“她在琵琶湖畔遭遇了鬼物的襲擊,是湖中的白魚和稻荷神大人救了她。”
齋藤川聽到這話雖然對稻荷神產生一絲好奇,但他現在最為關心的還是他妹妹,將刀鞘收起,他九十度鞠躬向白狐巫女賠罪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白狐巫女搖了搖頭表示沒什么,她面無表情的說:“她的身體已經得到了得到了稻荷神大人的治療,你們只要安心守護她一段時間就會自然清醒,只不過……”
見她欲言又止,齋藤川連忙問:“只不過什么?”
白狐巫女眼中露出一絲惋惜,她搖搖頭,身體慢慢消失,等她徹底消失后,庭院中就響起了她留下來的聲音,
“只不過,就算是醒了,她也不會變成一個正常人,她的大腦已經被那鬼物給毀壞了……”
幽幽的聲音慢慢消失,得知情況的齋藤川不敢相信的站在原地,他的腦中,無時無刻都在回蕩著白狐巫女臨走前的話。
“……她也不會變成正常人……她的大腦已經被那鬼物毀壞了……”
這是在和他開玩笑嗎?他那剛從東京回來的妹妹只是去琵琶湖畔散了散步,怎么會被鬼物襲擊呢?他現在是在做夢對吧?肯定!他肯定是在做夢。
抽出刀,他用手抓住刀刃,銳利的刀刃一下子就割破他的皮膚陷入了他的肉里,鮮血順著刀刃流淌。
感受到手上的劇痛,齋藤川就像失了魂一樣松開了刀,刀鞘和刀刃落到了地上,他呆滯的轉過頭,望著正摟著美佳子低聲抽涕的慧子。
這一切都不是夢,他那頑皮的妹妹真的受傷了。
帶著踉蹌的步伐,齋藤川走到美佳子面前跪下,他不相信的盯著美佳子說:“這是你的玩笑對吧,該死的!為什么要跟家人開這種玩笑!混蛋啊!這究竟是為什么,美佳子!給我快點醒來!”
眼淚從他眼中滑下,然后落在美佳子的身上,如果淚水能像童話故事里那樣喚醒沉睡的人的話,那美佳子應該會坐起來,可惜,她依舊在那里躺著,只不過,她的嘴巴正在輕喃著。
流著淚的慧子看到美佳子嘴唇在活動,她連忙擦了擦淚水問:“美佳子,你醒了嗎?你能聽到媽媽的話嗎?美佳子——”
她輕輕搖著美佳子,試圖用這種辦法讓她醒來,可惜,美佳子依舊閉著眼,只是她嘴巴的活動變得更大了一些。
齋藤川跪在旁邊,他阻止著慧子說:“母親,美佳子好像是在說什么,您懂唇語,快看看她在說什么。”
伊賀慧子聽到兒子的話連忙把濕潤的眼睛擦干,她盯著美佳子的嘴學著她發出聲音。
“信……信先生……快來救我……我好害怕……信……”
美佳子重復著說著,伊賀慧子在重復了幾句她的話后停下來對齋藤川說:“你妹妹她一直在叫信先生,他應該會知道一些什么。”
“信……”
齋藤川皺著眉回想起來,他好像從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想起來了,他是在和朋友修行時聽說的,聽說東京那里有一個叫做信的陰陽師,他好像還解決了好幾個強大的鬼物。
不過,他和美佳子又有什么關系呢?難不成說,美佳子從東京回來后就神不在焉的原因就是他,這個陰陽師到底對他妹妹做了一些什么。
齋藤川想到了關于陰陽師風流的傳聞,和貴族關系密切的陰陽師和那些貴族一樣有著無數故事,故事中的他們不是風流倜儻,就是強大至極,美佳子應該不可能是因為他強大而崇拜他,那也就是說,你個家伙可能對他妹妹做了些不好的事。
只有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她才會連昏迷都會念著他的名字。
齋藤川慢慢的攥緊拳頭,他現在不光對那個傷害她妹妹的鬼物產生了憤恨,更對偷了美佳子心的信產生了憤恨。
現在的他都不知道傷害美佳子的鬼物究竟是什么玩意,但是,他知道有可能傷害了美佳子的信。
人就是這樣,當仇恨失去目標的時候,他們的潛意識就會將積累的仇恨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然后對他施展報復。
齋藤川眼睛通紅的盯著美佳子,看著美佳子身上的傷勢,他對那個不知是什么的鬼物更加仇恨,同時,也對偷了她心的信升起了殺心。
最后看了美佳子一眼,齋藤川轉過身從地上撿起刀鞘就要往外面走。
還不知道齋藤川心中究竟想了些什么的伊賀慧子看到他帶著怒氣往外走,于是連忙制止道:“你要去哪里?”
“東京!”齋藤川腳步不停的說。
“等等,你先停下,告訴我你去東京干什么,你妹妹都成這樣,你要去那里干什么!”慧子帶著怒氣說。
齋藤川停下來,他盯著手上的刀說:“那個叫做信的陰陽師肯定對美佳子做了無禮的事,如果他沒有對她做什么,那她可能不會整天都神不在焉,也肯定不會去湖畔散心,那樣的話,她也就不會變成這樣,我要去找他,讓他而為此付出代價。”
聽到這話,伊賀慧子哪里不知道她兒子是把對鬼物的仇恨轉移到了信身上,她伸出手連忙制止:“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你最好還是待在家里,我會拜托你外公去調查這一切的。”
“不用了,這一切我會親自調查,那個信就算沒有傷害美佳子,他也肯定知道什么,我先去東京了,您在家好好照顧美佳子,我一定會帶著那個鬼物的殘骸和傷害她的人的頭顱回來的。”
說完后,齋藤川不帶停頓的走了出去。
看著走出去的他,伊賀慧子不禁感到有些頭疼,她知道,她兒子的倔性子又犯了。
認定一切的男人和認定一切的女人一樣,他們是無法用語言勸說的,即便是用牛去拉他們,恐怕也無法讓他們改變方向。
月影沉沉,抱著美佳子的伊賀慧子嘆息著,她現在,實在是不知該怎么辦,一邊是犯倔去找外人事情的兒子,一邊是昏迷不醒的女兒,面對這一切,她是一點分寸也沒有。
嘆息聲回蕩在庭院當中,在這嘆息聲中,昏迷不醒的美佳子眼中慢慢流出一絲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