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雷極其憤怒,然而安迪聽到顧雷撂下的狠話,并無多大反應。
無聊!
更狠的話他都聽得多了。
安迪轉頭看向塔圖,想先詢問一下他的意思。結果看到塔圖還是一臉震驚的表情后,他瞬間火冒三丈:
搞什么,都這時候了,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幡然悔悟的戲碼?上次害得我差點本都沒保住!
安迪此時對塔圖已是不屑到了極致。
廢物,這么軟弱,能成什么大事?底層本來就是人踩人、人吃人的世界,不殺幾個人,不踏著別人的尸體,怎么往上爬?
安迪回頭再看顧雷時,就對顧雷也氣到了極致:
又壞我好事!不行,必須馬上把事情辦死,讓塔圖沒有退路!
安迪輕蔑地說道:
“想打哭我?”
他當即一躍十多米,跳到顧雷對面,大喝道:
“我看誰把誰打哭!”
紅芒暴漲,擬龍斗氣爆發,做過耐熱處理的訓練服剎那燒成灰燼,露出安迪精干強健、布滿疤痕的上半身。其中最恐怖的一道疤痕就在心臟附近,貫穿前胸后背,
步滿上半身的紅光收斂后集中到雙臂,冒出騰騰熱氣,這才是真正的擬龍斗氣,顯然比顧雷那強行越級激發出的更明亮,熱意也更明顯。
他擺出進攻的架勢,雙目兇光畢露。
“我雖然不知道你用什么辦法激發出擬龍斗氣,但憑你強骨境一階的實力,就算激發出擬龍斗氣,頂多也只有強骨境二階的實力,頂死給你到二階巔峰。不過,顧雷,你知道我現在是強骨境幾階嗎?”
顧雷沒有回答,目光冰冷地同樣擺出進攻的架勢。從自己的擬龍斗氣沒能把上衣燒著這點,他就清楚知道自己的實力的確和安迪的存在不小差距。可那又如何?這是退縮的理由嗎?
安迪這時還沒能理解到顧雷的決心到底有多強,兀自氣焰張狂地說道:
“哈哈,顧雷,沒想到吧,不止你會隱藏實力,我也會,我早就強骨境三階啦。哼,哭算什么?我要你死!”
“死”字出口,安迪的擬龍拳就猛攻了過來。
而令觀眾無不驚呼的是,顧雷居然直接放棄屠龍道善于躲閃的優勢,反而對攻了過去。
“我卡魯的,他不要了命嗎!”
“是啊,安迪有強骨境三階呢!”
“搞什么呀?”
……
大家難得地為他擔心起來。
是的,顧雷就是不要命了。
小石頭的自殘讓顧雷心如死灰。為免家人朋友遭到禍及,他已完全斷卻求生之念。
只是,在死前,顧雷說什么也不能放過傷害了朋友的安迪。
“安迪,我也要你死!”
顧雷的表情被憤怒扭曲到了極致,臉上的傷疤愈發猙獰。那凜冽的殺氣讓安迪剎那就心神顫動。
“嘭”的一聲,雙方的拳頭狠狠碰在一起。
接著,一連串的拳拳相碰之聲響起,拳與拳不斷撞擊到一起。驚人的聲勢混合著驚天的殺意,讓圍觀眾人無不屏住呼吸。
在殺意的比拼中略輸一籌,安迪拳上的力道因此在最開始就出現了一下遲滯。而一招慢,招招慢,境界更高的安迪竟一時僅能和顧雷斗個旗鼓相當。
并且,因為一時轉不回守勢,他只能靠這種硬碰硬的方法攔截顧雷的進攻。
然而,安迪很快穩住心神。實力高了一階,硬拼他也沒理由懼怕。
只是漸漸地,碰撞聲越來越大,拳峰間濺出的血液被灼熱的斗氣蒸發,變成氤氳的血霧。
看著狀若瘋魔的顧雷,感受到拳頭上傳來的沖擊越來越大,安迪把牙齒越咬越緊:
他這是失去理智了嗎?不知道拼力氣拼不過我嗎?他難道真要找死?
“嘭”的又是一聲巨響,安迪兇狠的目光閃爍了起來。他從巨響中聽出了愈來愈多的奇異響聲,那是骨頭開裂發出的響聲。
安迪沒感覺到自己有那根骨頭開裂傳來劇痛,那自然,這肯定就是顧雷的骨頭裂開了。
可看著顧雷不僅依舊無知無覺,反而愈發瘋魔用力,連臉上的傷疤也徒然又添幾分恐怖,安迪不禁害怕起來:
不好,他真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
他怎能不慌?常年與人打架爭地盤的他最清楚,在境界差不多的情況下,橫的怕楞的,楞的最怕不要命的!
不,我才不和你一起死,我安迪的時代好不容易才來了!我好不容易才熬到這一天!我不要死!我絕對不要死!
此消彼長下,安迪的攻勢登時被打亂。
強行激發擬龍斗氣的顧雷的確只有強骨境二階的實力,但顧雷的攻擊有唯心法則的加持,勇氣俞強,他的攻擊力就會俞強,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而有什么勇氣能比為守護親友而甘愿舍棄自己的勇氣更加強大!
骨頭不斷開裂,痛苦愈來愈深,顧雷反而愈來愈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他拳頭上的紅光已亮到他所能達到的極點,力量居然漸漸逼近強骨境三階巔峰。對沖的熱浪終于完全壓向安迪那面,勢不可擋!
兩股熱流合成一股,幾乎要把頭發烤焦的熱風讓安迪驚駭欲絕。他陣腳大亂,錯誤地轉為防御。
完了!
他自己也馬上意識到不好,然而局勢再難逆轉。
龍氣重攻不重守!
薩搏重攻,屠龍道重躲,就沒聽說有搏術重守的。因為沒有高維防具的話,久守必敗!
果然,交叉的雙臂才承受數分鐘的暴風雨般高強度打擊,便開裂斷成數截。安迪被顧雷一拳打飛,鼻梁都給打歪了。
顧雷片刻不停,追上去騎到安迪身上,一拳對著他的頭狠狠砸了下去。
眾人更加屏吸以待,內心又是期待又是恐懼。
不過,這一拳臨到最后,還是收回了五分力道。
說到底,在顧雷心里,安迪再壞也是學生,也算同學。他一時還真下不了這個殺手。
但是……
“哭,快給我哭!”
“……”
“道歉,快給我道歉!”
“……”
顧雷一拳接著一拳,把安迪打得鼻青臉腫,腦袋也在“嗡嗡”作響。
“快,哭,給我哭出來,給我看到你的歉意,否則我真就要打死你了。”
安迪的臉已經腫得比豬頭還大,腫到開裂流血,而這回沒人覺得顧雷過分了。大家紛紛感到解氣,甚至有人加油助威。
然而,即使臉快被打爛,即使后腦勺被顧雷的拳頭打得一次次“砰砰”磕向堅硬的地面,即使知道自己的龍氣一旦耗盡就要頭骨破碎而亡,安迪還是頂著一張青紅腫脹、血流不止的臉、死死抿住自己的嘴唇,拒絕道歉。
憑什么?憑什么?我憑什么要道歉?我就是不道歉!
“嘭”、“嘭”、“嘭”……
顧雷自己都快打得沒力氣了,而安迪就是不松口。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傳來第一聲附和:
“道歉!”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
“對,道歉!”
“道歉!”
“趕緊道歉!”
……
先是三三兩兩的應和,接著很快,應和聲連成整齊的一排排聲浪,聲勢越來越大:
“道歉!”
“道歉!”
“道歉!”
……
一聲聲整齊劃一、聲勢浩大的“道歉”之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宛如四周都升起遮天蔽日的海嘯,猛烈地撞擊安迪心防。
安迪做得實在太過分了!
之前在校園里販毒,害得一些同學現在人不人、鬼不鬼,凄慘至極,早已在大家心里激起不小的怨恨。后來因為他有所收斂,加上一眾馬仔和塔圖保護,這股怨恨才沒立即爆發出來。
沒想到在今天,他竟又在眾目睽睽下,公然用毒品逼迫同學互相殘殺。大家對他的憤恨一下子逼近極限。
如今顧雷一拳打碎了他看似堅不可摧的外殼,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跟著發出了忍無可忍的討伐之聲,就如排山倒海一般:
“道歉!”
我不道歉!
“道歉!”
我就是不道歉!
“道歉!”
我不!
……
一拳又一拳,顧雷真得是打累了,無奈地停下歇一會。
安迪趁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塔圖,但塔圖依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道歉!”
“道歉!”
“道歉!”
……
安迪又放下臉面,向自己的手下求助,可唯有腦子不好使的狗牙有沖上來解圍的欲望,還被他那膽小怕事的哥哥查查林給攔下了。
既然連跟隨安迪最近的查查林都選擇了無視,余人自然皆裝作不認識他。
終于,在大家的齊心討伐下,在恢復力氣的顧雷更加無情地捶打下,安迪的心防徹底瓦解,“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顧雷這才停下拳頭,頓了頓,從安迪的身上站了起來。
而迎接他的,是一聲聲充滿敬佩的歡呼與喝彩:
“顧雷,好樣的!”
“顧雷,干得漂亮!”
“顧雷學長,你太帥了!”
……
顧雷有些茫然地環視著一張張表情真摯的笑臉,耳邊是漸漸齊整、真心實意的擁護之聲:
“顧雷!”
“顧雷!”
“顧雷!”
……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不斷高喊著同一個名字:
“顧雷!”
“塔圖,你是不是沒吃飽呀,跑那么慢!”
“維奇叔叔,昨晚做了些奇妙的運動,真是太刺激、太激烈了,我現在身體有點虛呀!”
“……”
“誒?維奇叔叔,你,您干……嗷——”
“……”
“叔叔,好痛啊,您……嗷——”
“這是哪?”
“軍……軍……營。”
“那你該叫我什么?”
“長……長官!”
“半個小時內給我跑完25圈,跑不完再加25圈。現在開始計時。”
“是……長官!”
……
“塔圖,你是不是男人?”
“……”
“跟個娘們似的啊!一點力氣都沒!”
“……”
“不行給我趁早滾蛋!連我這個一支手的殘廢都打不過,還當什么兵?”
“對不起,長官!”
“半個小時內給我跑完50圈,跑不完再加50圈。現在開始計時。”
“是,長官!”
……
“塔圖,記住,莫以惡小而為之。變壞是一個過程,惡事做多了,你自然會慢慢變成一個惡人。”
“……”
“你今天偷食堂的一個包子,以后就可能會去搶銀行。”
“……”
“所以,這100鞭子,一鞭也不能少!”
“……”
“明白了嗎?”
“明白,嗷——”
“不許叫,你叫一聲我加抽你10鞭。”
“……”
“給我好好忍著,把我的話好好記在心里!”
……
“哦,是加夫里大哥呀,來,過來喝一杯。”
“叔叔,你還叫我不要喝酒,你看你,都喝成什么樣了!加夫里是我爸,我是塔圖。”
“塔圖?嗚嗚嗚……”
“誒,好好的,叔叔你哭啥哭呀!”
“塔圖呀,你不要怪加夫里大哥呀。”
“……”
“大哥他不是不愛你,其實他老和兄弟們說起你,夸你懂事,夸你小小年紀就懂得幫你媽媽分擔家務。只是,他明白,我們都明白,我們如果不拼命,就沒法從帝國手里保護你們呀!”
“……”
“為了你們,你爸死了,切克死了,葉夏、萬紐什卡,兄弟們都死了,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怎么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呀?”
“叔叔,您不要難過了!”
“過去,我們猿人在哪都是賤民,在第二小行星帶的猿人更是賤民中的賤民。我們干著最臟最累最下賤最危險的活,拿著最低的報酬,卻連最基本的生存權得不到保證。大家的平均年齡才三十歲出頭。”
“……”
“大家辛辛苦苦熬了幾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卡繆拉出現,好不容易有人建立起一個把咱們猿人當人看的國家,大家好不容易有點盼頭,帝國卻又要來摧毀它,要繼續奴役我們!”
“……”
“他們那么強大!太空軍一戰就被他們打沒了!我們能不拼命嗎?就是為了你們,我們也不得不拼命呀!”
“叔叔,您別說了,我都明白的。我不怪我爸爸,我真不怪他!”
“好孩子呀!好孩子呀!加里夫大哥,我沒忘記你的囑托,我死都會讓塔圖好好活下去的!”
“……”
……
“維奇叔叔,維奇叔叔,我成為二等兵了,我成為二等兵了!”
“嗯,總算沒丟你爸的臉!”
“謝謝維奇叔叔!”
“哼!”
“呵呵,謝謝長官!”
“小兔崽子!”
……
“叔叔,事情鬧得越來越兇了呀!”
“哦,那又怎么樣!你難道覺得你叔叔會是邪教分子?”
“不是,但我聽人家說,這事情的真實目的是要肅清軍隊里可能會反對總統的人。而且,我還聽說,聽說……”
“聽說什么?”
“聽說那些像您一樣在獨立戰爭和第一次星系大戰中都立下過功勛的,是重點調查對象!”
“哼!狼子野心!”
“叔叔,我知道您不屑于逢迎拍馬,我也不太會,不過我在網上找了一篇好的說辭,您背一背,然后去貴族內務委員會那邊讀一讀,主動表達一下對總統的忠心,這回應該就沒事了!”
“誒,叔叔,干嘛又打我呀?”
“背什么背?你忘了你是誰了嗎?我們是軍人,我們是共和國的劍,是共和國的盾。劍就得有銳氣,盾就得有硬氣,否則怎么殺敵衛國?”
“誒呀,叔叔,不是,您這都什么時候了呀?時代早變了,連葉列娜軍區的總司令,連馬特公爵,貴族內務委員會的人都敢殺了!您在他們眼里算什么呀?”
“我算什么,我的確不算什么,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軍人。但我為共和國受過傷、流過血。而他們算什么?這群狗雜種,從一戰開始,他們就只會在兄弟們背后捅刀子、開黑槍。我問心無愧,我相信邪不勝正!”
“叔叔!”
“滾,不要再說了,否則我打死你!”
“叔叔!”
“滾,滾!”
……
果不其然,那之后沒多久,鮑里索維奇就被不榮譽退役。并且,不想牽連塔圖的鮑里索維奇閃電般從他眼前消失不見,連家都搬走了。
一年后,當塔圖千辛萬苦地再次找到鮑里索維奇的時候,他幾乎氣得要把牙齒咬碎。
他的維奇叔叔那比槍還要剛硬挺直的腰桿早已佝僂,正衣衫襤褸地坐在大街旁乞討,對惡意嘲弄他的路人低聲下氣。
貴族內務委員會的惡棍們不僅給鮑里索維奇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讓他不榮譽退伍,還幾乎罰沒了他的全部家產,連維持生計都難。
但鮑里索維奇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滾:
“滾,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你快給我滾!”
“維奇叔叔,我是塔圖呀,我是塔圖呀!”
“塔圖是誰,我不認識,你快給我滾,別妨礙我要飯!”
“叔叔,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就是維奇叔叔!”
“滾,我叫你滾,我不是你什么維奇叔叔!”
……
“你這人有完沒完啊?怎么還跟到我家里來啦!快給我滾!”
“叔叔,你這還能叫家嗎?你吃的這能叫飯嗎?”
“這怎么不是家,這怎么不是飯啦!”
“這,這,狗都不樂意吃住在這里呀!叔叔,求您了,快跟我回家吧!求求您了!您這樣我爸要是還活著,會打死我的!”
“……”
“叔叔,求求您了,跟我回家吧!”
“我,我,我真……不是你……你那什么維奇叔叔呀!”
“叔叔,求您別騙我了,我爸媽走后,多虧有您關照,我才能活到今天。也是因為有我這個累贅,你才一直沒有結婚。您對我的恩情……,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可您叫我怎么忍心看您落到這地步呀!”
“你,你,誒呀,你這個傻孩子呀!”
“叔叔,您承認了,您承認了,快跟我回去吧,快跟我回去吧!”
“回去,回去個鬼,你信不?現在外面就有貴族內務委員會的人張好羅網在等著你呢!”
“那我也管不了,我必須把您接回去!”
“接我回去干啥,你一把我接回去,你也會被不榮譽退伍,你也會被罰沒家產,最后履歷上有污點,錢沒了不說,也別想再找到工作,最后只會淪落到和我一樣,成為一個臭要飯的。”
“我不管!”
“塔圖,我老了,沒幾年好活了,沒什么關系。你還這么年輕,你可咋辦?你可咋辦呀?你讓我死后有何臉面見你父親呀!”
“那我也管不了。”
“誒呀,真是個傻孩子!”
“叔叔,您別說了,趕緊跟我回去吧!”
“誒,好孩子!傻孩子呀!”
“叔叔,別管那么多了,我幫您收拾一下。”
“不行,不行,孩子,我不能害了你,我絕對不能害了你,你爸是我兄弟,還救過我的命,我不能忘恩負義!”
“……!”
“有了,有了,我有辦法了!”
“什么辦法,誒,您干嘛拔我的槍啊?”
“哈哈,塔圖,叔叔想到辦法了!”
“住手,住手!”
“你才住手,站住,站在那不要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住手,您冷靜一點啊!”
“塔圖,最后我再和你說幾句話,你一定記好了!”
“住手,叔叔,您住手呀!”
“我們當初這一幫戰友過去發過誓,無論誰最后活下來,都要幫忙照顧其他人的孩子。可沒想到,第一次星系大戰那么慘烈,除我外的兄弟們都死光了,連除你外的所有孩子也都死光了。”
“……”
“所以,孩子,你我雖無血緣關系,但我一直將你視如己出。因為你某種意義上是我們大家共同的孩子。”
“叔叔,您冷靜點!”
“塔圖,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還要好好活下去,否則兄弟們的犧牲還有什么價值和意義呢!”
“好,好,你說什么都依你,快放下槍,快放下槍!”
“孩子呀,我本覺得你已經成長為一個能力出眾的大人,本不該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只是臨到頭,我卻發現有一件事我真得是做錯了。”
“住手,什么?什么事呀?”
“孩子,抱歉,有一點叔叔教錯你了。以后你記住,你一定要更自私一點,必須學會為自己而活,千萬不要再有什么為民為國的傻念頭了。”
“叔叔!叔叔!”
“孩子,對不起,是叔叔不長眼睛,這個國家,這個國家它根本不是物權公有制國家,我恨吶,兄弟們,我恨吶,咱們都被騙啦,這個國家實際上是貴族物權公有制國家!”
“叔叔,住手,住……”
……
“呯!”
刺耳的槍聲在耳邊清晰地響起,打斷了漫長的回憶,塔圖這才打了個寒噤,清醒過來。
短短十數分鐘,于他卻恍如隔世!
“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在久經沙場的塔圖眼里,之前的場面不算多么血腥,但小石頭那股純真的決然卻深深撼動了他心中壓住良知的巨石。
“勿以惡小而為之!”
“小時候偷包子,長大搶銀行!”
“軍人當有銳氣和硬氣!”
……
以上等等教導,以及鮑里索維奇最后的絕望叮囑——“為自己而活!”,兩者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讓塔圖痛苦不堪。
“叔叔,即使我變成這樣,即使我為達成命令,縱容毒品流入校園,不惜傷害這些未成年的毛孩子,您也統統不在意嗎?”
畢竟,變壞是個過程,好人一時的確難以變成壞人。
塔圖痛苦地用力抱緊頭顱。回到現實的他現在只想再度逃離現實。可周圍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叫聲偏不讓他如愿。
怎么回事?
他不得不睜開眼睛,細聽細看。
“顧雷!”
“顧雷!”
“顧雷!”
……
看著站在場上接受眾人喝彩敬佩的顧雷,看著躺在地上、一只手捂住眼睛痛哭流涕的安迪,塔圖表情復雜。
理智告訴塔圖,他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安排顧雷再和狗牙打一場,并且命令狗牙殺掉顧雷。可鎮壓良知的巨石既已動搖,就不是短時間內能回復穩定的。此時的他實難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時,一聲如雷暴喝驟然響起,竟隱隱壓住滿場聲浪。
“畜生,敢傷我大哥!”
卻是狗牙自己控制不住了!
只見他目眥欲裂,擬龍斗氣控制不住地爆發出來,燒掉上衣露出臃腫但充滿力量感的上半身。那里布滿了和安迪一眼恐怖的累累疤痕。
狗牙心思極為單純,查查林讓他喊安迪大哥,他就打心眼里把安迪當成大哥。
他可不管什么是非曲直。眼見大哥被顧雷毆打,他自然就恨上了顧雷。再見大哥被顧雷打哭,他更是感同身受,心中充滿痛苦與憤怒。痛苦憤怒到極致,連查查林都沒能攔住他。
“我要殺了你!”
狗牙大吼一聲,直如猛虎出山。
眾人皆是大吃一驚!
顧雷回頭便見一頭惡獸帶著惡風朝著自己猛撲過來,凌空一個惡拳直直打來。
來不及躲閃,顧雷只能用雙臂封擋。
“嘭!”
就如同被疾馳的小轎車撞上一樣,顧雷瞬間被打飛。顧雷花數分鐘才把安迪的雙臂打成數截,而狗牙僅一招,他的手骨就寸寸碎裂。
其實,狗牙在前一秒還是強骨境三階巔峰,離四階尚有一線之隔。然而在極怒之下,他瞬間突破到強骨境四階。青少年時期本就是精神的可塑性最強的時期。
而顧雷僅僅能開碑裂石的碎石骨,怎比得過狗牙那能熔鐵斷鋼的熔鐵骨。
細碎的斷骨就像無數刀片一樣切割血肉,疼得顧雷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倒地后,他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更不用說是自衛反擊了。
幸好,狗牙打飛顧雷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扶安迪而不是追殺他。
“安迪大哥,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安迪被狗牙強行拿開捂住眼睛的手后,見是單純關心他的狗牙,羞惱之意大減,內心罕見地生出了一絲感動的情緒。
不過,他內心根深蒂固的惡毒下一秒就淹沒了這絲微弱的感動。
“我沒事,你快給我殺了顧雷,快去,快去。”
壞人當然也不可能轉眼變成好人。
“哦,好,好。”
狗牙當即放下安迪,狂沖向顧雷,助跑后高高跳起。
“顧雷,我要殺了你。”
引力加速腿!
狗牙一腳朝著顧雷的腦袋狠狠踩下,直如彗星墜落一般。這一腳若踩實,顧雷焉有幸存之理。
眾人驚呼不止,但已來不及阻止。赤紅的足底在顧雷眼中越來越大,很快占滿整個視界。
危急時刻,塔圖終究是忍不住出手了。
“算了。”
撼山撞!
狗牙毫無抵抗力地被塔圖撞飛,壓垮了一大片的旁觀者,搖頭晃腦地暈了過去。
塔圖收招,看了眼眼里猶自帶著淚花、正用看背叛者一樣的惡毒眼神盯著自己的安迪,看了眼感激地望著自己的顧雷,環視一圈周圍敬畏的學生們,嘆了口氣,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人群。
好人當不了,當壞人又狠不下心,我大概連安迪都不如吧!
塔圖的背影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無奈與無力。
這場風波隨著顧雷也被送往醫院,終告平息。
在醫院里,顧雷有幸再次受到那位修為達到化焰境的高級醫師治療。
那位醫師將兩手分別放在顧雷粉碎性骨折的雙臂上,接著越來越多的電光從醫師的手上冒出,如一條條扭動的雷蛇般鉆進顧雷的雙臂中。
洶涌的電流剎那印亮了整間治療室。
強大精神力的干擾了原子、分子間的電磁力,顧雷的血肉此時成為一種類似液體的分子聚合物,而分散在血肉里的斷骨就像游泳一樣聚集在一起。
顧雷本來軟綿綿的雙臂立即神奇地變得堅挺起來。斷裂的分子鍵重新連接,細碎的斷骨慢慢重整為整根的骨頭。
手臂內傳來的異樣感覺讓顧雷難免有點緊張。不過他幻想中的皮肉燒焦之苦并未出現,只是麻痹感比上次強烈了不少,一點痛苦都沒。
痛覺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電信號,對能模擬電磁力的化焰境修煉者而言,屏蔽起來還是非常容易的。接著,醫師進入最后的治療階段。
如果顧雷能透視的話,就能看見他布滿裂紋的手骨表面已出現類似熔化的現象,骨頭表面內里都像液體一樣流動起來,開始填滿裂紋、修復暗傷。
最后就像被熔化后重新鑄造出來的一樣,顧雷的骨頭煥然一新,又變成了一根根嶄新完好的骨頭。
一陣電流掃描全身,顧雷不禁渾身顫抖。
確定沒有把什么骨頭渣子留在顧雷的血肉中、留下后患后,醫生才結束了治療。
顧雷迫不及待地連揮數拳。除身體有點疲勞外,他竟感受不到一點傷痛,唯有斷骨切割血肉的可怕記憶能證明自己的確受過那般嚴重的傷害。
“謝謝醫生。”
“你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你要謝就謝替你付清了醫藥費的科克先生吧。”
醫生搖搖頭,起身離開。
“謝謝您,科克先生。當然,也要謝謝納斯塔西婭小姐!”
顧雷萬分感激地看著老科克。這樣的治療價格不菲,怎么也得數千賈比。
“不,不,我們只是受伊曼小姐所托,也不過是做了該作的事情而已。你要謝就謝伊曼小姐吧!”
老科克也笑著搖了搖頭。
老科克的確有點老了,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但他一頭白發梳理得很整齊,白色的胡須也打理得很干凈,加上腰桿挺直,精神倒是很矍鑠。
此時的老科克面帶微笑,平易近人、和藹可親。顧雷根本想不到眼前這個慈祥的老人,居然便是他此次劫難的真正幕后黑手。
聽到伊曼的名字,顧雷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內心五味雜陳。
伊曼也已經知道顧雷因她遇險的事情,剛剛給他發來信息,安妮幫忙讀了出來。
只是,盡管早有預料,但從伊曼異常的言語看,這件事同伊曼的關系比顧雷想象得還要深刻、還要復雜。
“小曼,你終于肯聯系我了!”
“阿畢列先生,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我,我沒干什么呀!”
“呵呵,阿畢列先生,請不要小瞧我,即使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克林斯曼家族也沒你想得那般不堪!”
“不,我,不,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
“你為了我好,你這叫為了我好?”
伊曼氣得話都有點說不出來了。
“顧雷先生于我姑姑有大恩,于我克林斯曼家族亦有大恩,而你居然如此歹毒地對付他。你還說是為了我好?”
“伊曼,你冷靜點,你……”
“你竟然用毒品逼迫他的好友謀害他!這般卑鄙下作、殘忍惡毒,阿畢列,你心里可還有一絲身為貴族的榮譽感?還是你已經和你的父親一樣,徹底墮入黑暗?”
“……”
“盡管這次顧雷先生幸運地未受到太大傷害,可他的好友卻因此重傷瀕死。如果他的好友最終不幸逝世,你要我如何面對顧雷先生?”
“小曼,你聽我解釋呀,我這真都是為了你呀!”
“阿畢列先生,到這時你還想如何狡辯?”
“小曼,那個顧雷,他,他就是個卑鄙無恥、自私狡猾的小人,如果你讓他跟在你身邊,以后他絕對會傷害到你的呀!”
“你憑什么這么說?顧雷先生至今有何污跡?他甚至為保護我表哥的遺體不惜同實力遠勝于他的海盜死斗。你憑什么這么侮辱顧雷先生?”
“小曼,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現在沒有污跡不代表以后就不會行惡事。你也知道鏡像神經元在人格形成過程中的巨大作用吧!穢土里怎能結出好果?滿是毒水的培養基只能培養出一身是毒的毒花!這是誰都難以忤逆的自然規律!”
“你,你……”
“小曼,我知道你受日耳曼先生的影響,對平民的態度比較友善。但我不得不說,現在的平民早已不是過去那些淳樸善良的平民。”
“……”
“物資日益緊張、生存日益困難,使得如今下層民眾間的關系日益緊張、爭斗日益激烈,每個人都不得不將自己變得更加自私自利!”
“……”
“所以在那種污穢環境下出生的孩子能有什么高尚的品格?周圍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他從小耳濡目染,能樹立什么正確的人生觀?他更膽小一點、更貪婪一點,我還不會懷疑。他表現出高尚的品德反而只會讓我感到反常。”
“你……”
“小曼,越鮮艷的蘑菇毒性也越強,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被迷惑,誤食中毒呀!”
“阿畢列,你這是徹頭徹尾的偏見!你這更是完完全全的愚見!顧雷先生的身邊怎么會是一片污穢呢?你沒看到他的養父為養育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
“在那樣黑暗的環境里,這一點點光明有什么用?”
“黑暗中的一點光明難道不會比光明下的一點陰影更耀眼嗎?”
“小曼,不要執迷不悟,你忘了李維斯了嗎?你忘了你的父親當初是怎么對他的,而他又是如何對待你父親的?”
“……”
“你父親明明是體恤那些被不榮譽退伍的傷殘老兵,才違規發放財款,更是由于向來清廉才無法填補空缺,無奈之下才造了假賬。可李維斯居然為一己私利,誣陷你父親貪污腐敗!”
“呵呵,你是不是也忘了,那些曾為共和國受傷、流血、傷殘的老兵們是為何才會被那么大規模地清理出部隊?李維斯又是受誰威逼利誘、背叛誣陷我父親的?”
“我,我……”
“你說穢土里結不出好果、毒水里開不出好花、越有毒的蘑菇色彩越鮮艷,那么顧雷先生先不說,那個同樣出生平民、叫小石頭的少年又該如何解釋?”
“……”
“在被毒品折磨到那般神志不清的時候,他難道還有什么余力玩弄心機?又有什么心機好玩弄的?對生命而言,什么能比生存更有價值?但他卻毅然決然地為保護朋友而選擇犧牲自我。如此高貴勇敢的行為,縱使我們自己,設身處地想,誰敢說一定能做到?”
“我……”
“古語說白龍不與黑龍為伍。小石頭先生就是條高潔的白龍,那作為他的好友,顧雷先生能差到哪去?他戰勝敵人后的寬容無疑更證實了這一點。”
“……”
“好友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敵人用毒逼迫到這般地步,你能想象他那時內心會有多么憤怒嗎?
“……”
“這股憤怒巨大到足以驅使他戰勝常理下無法戰勝的敵人,卻依舊沒能讓他喪失理性和仁慈。在把敵人打到無法還手后,顧雷先生居然僅僅是要了一個道歉作為了結。”
“……”
“在那般憤怒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想到眼前的敵人不過是一個和他同樣年輕、同樣容易因無知而犯下大錯的少年,大度地給了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份克制與寬容在我看來,甚至比他為我表哥的區區遺體同海盜死斗的勇氣和正義更加高貴!”
“……”
“阿畢列,你傷害了兩只高潔的白龍,而其中一只更是說不定會因你而隕落,到時你萬死難贖其罪!”
“小,小……”
“阿畢列,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可從我父親開始,你就不斷給我帶來災禍,陷我于不義之地。就算你的罪過的確因我而起,我自己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必須盡力替你償還,但如果顧雷先生再因你而遭到一點傷害,莫怪我與你兵戎相見、不死不休!”
“不,小曼——”
伊曼的眼角似有淚光閃爍。她掛斷通訊器,表情極度地痛苦與自責。她同阿畢列間的糾葛實在太深!
這時,一方刺金繡花手帕適時地遞到了她眼前。
“謝謝你,西婭!”
“不,沒什么好謝的,畢竟都是因為我沒注意保密,才釀成了今天這樣的慘劇。”
是的,這里是位于大型移民衛星贊巴魯克的伊曼居處,而在深夜來此造訪的正是納斯塔西婭。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隱瞞絕對是隱瞞不過的。于是,納斯塔西婭干脆大大方方地來找伊曼道歉認錯。
只是,隱瞞雖是不能,最大程度地推卸責任還可以的。
眼見納斯塔西婭也露出了極度痛苦與自責的表情,伊曼反而需要去安慰她:
“別這樣,西婭,都是我的錯!我竟然忘了考慮阿畢列!忘了提醒你注意保密!”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阿畢列先生會這么敏感。”
“誒,他的確不是一個通常意義上的貴族?他比一般的貴族要暴躁易怒得多!可是,其實他也很痛苦!目前他的這種情況也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伊曼又露出了痛苦糾結的表情,貌似想要替阿畢列辯解又無法啟齒,納斯塔西婭則回以一個理解的表情,并不深究。
反正,她的目的,已經是達到了!
夜風吹起金色的長發,納斯塔西婭穿著校服在湖畔緩步而行。湖那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將她映照得仿若精靈一般美麗夢幻。
她特意讓司機開車先走,是想讓冰冷的風來吹滅內心的煩躁。
“呦,美女,要不要……”
一個見色起意的男青年拉下了車窗。但一對上納斯塔西婭冰冷凜然的目光,他的酒意登時去了七八分,內心涌起一股本能的敬畏,竟吶吶說不出話來。
贊巴魯克可不是鐵衛3號那樣的小地方,這里的人見多識廣,當然知道除貴族外沒人會這般高貴冷漠。
“對,對不起!”
他諾諾地低頭道歉,然后開車離開,還刻意壓低車速,恐噪聲驚擾到這位身份尊貴的貴族少女。
這種下意識的反應其實不單單是畏懼,還多少包含一些尊敬的成分。這在整個星系皆是如此,在這個由龍人締造的物權公有制國家尤其如是。
在藍日星系公認的是,龍人不僅在各方面能力上全方位碾壓猿人,連品行也往往比猿人更加高潔。這里面有各國教育不斷美化、傳統宗教不斷神化的功勞,也得益于龍人自身對美德的普遍堅持與不懈追求。
教育上不斷美化、宗教上不斷神化,在禁錮住被統治階級思想同時,就像演員走不出自己飾演的角色一樣,又何嘗沒有一點禁錮到他們自己。這才有了第一次星際大戰中,貴族們前赴后繼、慷慨赴國難的壯麗畫卷。
然而,龍人畢竟是幻象的締造者,他們中仍有很多人保持了足夠的清醒與理智。
“呵呵,恪守美德不過是因為在強調合作的集體中,這樣更容易得到他人的信任,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而已,美德用來蠱惑他人相信追隨的不也是‘好人會有好報’的利益承諾嗎?沒有好報的話,誰愿意當好人?”
納斯塔西婭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也不知是在嘲諷哪個被其他人像眾星拱月一般簇擁著的人。
“而且,真正相信美德的貴族,早都在第一次星系大戰中死光了吧!在崇尚弱肉強食的漫長進化歷程中,愿意舍己為人的結果不就是像那些在贊巴魯克防衛戰中犧牲的太空軍官兵一樣死無全尸嘛?”
28年前的第一次星系大戰帶給卡繆拉共和國的災難實在太過慘重,死亡的軍民總數超9億,死亡率超15%。其中光貴族就占到2億多,死亡率近20%。使得共和國的貴族人數至今仍未能恢復到戰前的水平。
“歷史曲折而充滿危險,每一分謙讓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過分推崇美德更會加大死亡的概率,若子女繼承其遺志,則可能連整個家族都要斷絕傳承。所以,群體中好人的數量肯定減少得比壞人快。那么這多災多難的數十億年過去,現在留下來的人里面有多少會有無私奉獻的基因?”
說著說著,少女的表情變得略微有些猙獰,并隱隱透出一絲掙扎。演員要想扮演得越像某個角色,就必須越沉入那個角色。如此,掙脫的時候,一般也會越困難!
聽到伊曼夸贊顧雷和小石頭如白龍般品性高潔的時候,她心中未嘗沒有愧疚。聽到伊曼怒罵阿畢列卑鄙下作、殘忍惡毒的時候,她心中又何嘗沒有刺痛。
然而……
“更何況,時代已經變了!過去的歷史可以說是人類超脫萬族、凌駕萬族的歷程。而今后的歷史,將是個體超脫集體、凌駕集體的歷程。因此,就像現在的人類不需將其他物種放到平等的地位上一樣,以后成功登頂的那個個體亦無需尊重其他個體。”
少女的表情漸漸恢復平靜、冰冷,以及理性。
當然,我還是需要反思一下,我的反應是否有點過激?以顧雷的實力,要在中考里考近前十有我想得那么簡單嗎?我有必要反應這么激烈嗎?
納斯塔西婭感到有點疑惑:
裝甲兵附中可不是一中,那里的學生是專門學習武科的。初三的附中學生學了足足三年的武科,實戰水平怎么想都更勝一籌。就算屠龍道相當罕見,那十幾個強骨境三階的專業武科生應該也不會敗給顧雷這個才強骨境一階的半吊子武科生吧?
……
顧雷的傷已經好了,但身體還有點虛弱,仍需住院調養。
這天一直到深夜,陸陸續續有很多人來探望過顧雷。其中有像季馬這樣的精英學子,也不乏一些平民學子。
下午那一戰后,顧雷的風評登時掉頭直上。英勇無畏、熱血義氣,還那么強大,能越級打敗了安迪。他轉而成為許多年輕學生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學生們的心思總歸是比較單純的,連愛憎都是單純的!
連安妮的爸爸特瑞希也過來探望顧雷,還帶了不少禮物過來。倒是杰爾夫聽到消息后只是淡淡說了句“哦!”,表示知道了,最終還是沒有親自過來看看,貌似是工作上走不開。
然而,和已經習慣了的杰爾夫的冷淡沒關系,顧雷心里一點開心的情緒都沒。
相反,顧雷非常煩躁,甚至巴不得所有人都趕緊離開。他費好大勁才忍住心中那股愈演愈烈地攆人沖動,努力堅持到現在。
最后離開的是安妮。盡管理解顧雷的心情,可看到顧雷不耐煩到極致的眼神,小姑娘心里難免有些難過。
“顧雷,那我不打攪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呀!”
“嗯!”
安妮一走,顧雷便流露出一種狂躁的表情,就像一只走投無路的野獸一樣。
這時通訊器提示來了信息,顧雷不耐煩地打開查看。見是伊曼的消息,他變得愈發狂躁起來:
“呵呵,保證不會有人再來傷害我和小石頭?保證負擔一切費用?現在保證有什么用?再多的錢有什么用?小石頭熬得到明天嗎?”
說著說著,顧雷若狂獸般扭曲的臉上開始有淚水滑落。
不久前,醫生無奈地告訴他,小石頭活不過今晚了!
沉寂一會,顧雷擦干眼淚,從床上爬起來,無力地向小石頭的病房走去。
按理說,像他剛才那般嚴重的粉碎性骨折都可以很快治愈,毒品不該成為困擾現代人類的難題。傳統毒品說到底是一種化合物,它對人體產生的一系列危害也不過是一連串復雜的化學反應。
而化學反應,說到底也不過是分子鍵原子鍵的斷裂重組,受電磁力支配,對那位能完全干涉模擬電磁力的化焰境醫師來說不該是個大問題。哪怕價錢再高,從伊曼的態度來看也是絕不會拒絕的。
然而問題是,現代毒品不是一種傳統毒品,它的原材料早已超越了普通植物的范疇。
現代毒品主要產自杰佛里星。那是一顆固態行星,位于第一小行星帶的外邊,是離祖星最近的一顆行星級居住地,也是最早開發移民的行星,自然條件比夜谷星好多了。
但更早的時候,人們其實根本不以為它適宜人類移民。因為它體積比祖星小得多,推測重力可能遠低于祖星。人類原只打算在上面建一個中轉基地。
直到人類真正踏上杰佛里星的大地后,科研人員才驚訝地發現,這里不僅已經演化出獨特的生態循環系統,連重力都和祖星相差不大,實際上是最適合移民的一顆行星。
此皆因杰佛里星的土壤里蘊含豐富的重金屬元素,連動植物身上都帶著美麗的金屬紋路。即是說,杰佛里星體積雖小,密度卻大,真正論其質量來不差祖星多少,引力自然也會相差太多。
接著某一天,偶然被移植過來的雪罌粟就在這片被重金屬污染的異土上發生了某種可怕的變異,慢慢變成今天讓人聞之色變的現代毒品——重金屬罌粟。
隨著不斷地變異培育,今天的重金屬罌粟早已不是一種普通的植物了。它是一種變異龍食。
不過,相比正常的龍食,這種變異龍食更多是提供一種變異后的負面精神能量,這種負面精神能量的可怕且無解。在產生直達靈魂的快感的同時,它還會慢慢深入到靈魂深處,污染異化靈魂,呼喚更多的負面精神能量。
也就是說,現代毒品與傳統毒品完全不同,直接作用于人類的靈魂層面。而靈魂領域是唯有傳說中的神道境才可能踏足的神之禁域。
于是,那位再高也不過是化焰境修為的高級醫師只能非常遺憾地向顧雷表示:
小石頭本就吸毒過量,加上自殘后身心再遭重創,靈魂嚴重受損,命不久矣,誰都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