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所在重癥監護室本來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但考慮到小石頭已無藥可救，還不如讓朋友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顧雷這才被破例放了進去。
顧雷無力地坐到小石頭的病床邊。看著小石頭臉上幾乎占滿了整張臉的恐怖黑斑，他禁不住再度落淚。
“顧雷？”
聽到壓抑的嗚咽之聲，小石頭艱難地睜開了雙眼。顧雷手忙腳亂地慌忙擦拭淚水。
見小石頭想坐起來，顧雷又連忙去扶起他。頭次面對這樣的生離死別，兩個少年久久無語。
“對不起！”
說完，顧雷又覺得想哭。
“算了，顧雷，這不是你的錯！”
小石頭倒是看開了。
“誰叫我們活在這個時代呢！這大概就是我們這些平民的宿命。”
“……”
“無論怎么掙扎，無論怎么全力以赴，無論怎么傾盡所有，最后都會落得竹籃子一場空的下場。”
“……”
“所以，能提前離開這個充滿苦難的世界，說不定反而才是一種解脫。”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顧雷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小石頭是他唯一的朋友，卻受自己連累，被人害成這樣，而他居然連為他復仇都做不到。
顧雷來醫院前根本沒想到小石頭的情況會這么嚴重。要是知道的話，他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地放過安迪。
可現在他已沒有那樣的機會了。塔圖穿上裝甲把想要進入校園搜查的警察攔了下來。而面對連警察都奈何不了的裝甲兵，他自己就更沒可能了。
想到這里，顧雷內心的愧疚幾乎要把他壓垮。
“對不起！”
說完，顧雷眼淚終于又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內心充滿了自責。
“哈哈，顧雷，你真不用這樣。我們是朋友，無論什么原因，我們都不應該互相傷害的。如果我們位置互換，你能對我下得了手嗎？”
顧雷更加愧疚到無以復加了，他給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小石頭也不介意：
“其實，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又何嘗不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以前除你外也沒有任何朋友的。至于原因，那就說來話長了。有些你已經知道了，還有些你不知道，你想聽嗎？
不等顧雷回答，小石頭便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知道的，我是外地人，本來有個幸福的家庭。只可惜，我爸爸在在升格為精英的時候失敗了，還遭到競爭者的打壓報復，在公司過得極其不如意。
“……”
“于是，我爸爸的壓力越來越大，變得越來越頹廢，最后還染上了毒癮。結果，不僅家里的錢財被我爸爸敗光，連我媽媽也吵著鬧著要跟我爸爸離婚。”
“……”
“呵呵，我本以只要我堅定地跟著我爸爸，媽媽就會因為舍不得我而放棄離婚。沒想到，終究是我太天真了，我媽媽后來還是選擇了離開。”
“……”
“幸好，似乎是覺得對不起我，我爸爸向我發誓一定會戒掉毒品。這才讓我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甚至再次天真地以為，一旦我爸爸戒掉了毒癮，我媽媽也會回來，我們家又會變得像以前一樣幸福美滿。”
“……”
“所以，就算流落到這里，我依舊沒有泄氣，努力做好所有自己力所能及地事情，我幫忙干家務、我出去做兼職，最重要的就是努力學習。”
“……”
“我希望用一個個好成績、好消息，讓我爸爸開心起來，幫助他戰勝毒癮。我一直幻想著我們家有一天能回到最開始的幸福美滿模樣。”
說道這里，小石頭的眼里已有淚光。顧雷內心也是深受震動，說不出話來。
“然而，毒品實在太可怕了。我爸爸一次次地向我保證會戒掉毒癮，卻又一次次地敗給了毒品，最終……”
小石頭抹了把眼淚，狀若輕松地笑道：
“最終他絕望地自殺了。”
“……”
“哈哈，這些都是你知道的！而你不知道的是，我從此以后就恨上了我爸爸，我恨他不守諾言，我恨他拋棄了我，更恨我自己無能。”
“……”
“所以從我爸爸死的那天起，我就發下誓言，以后一定不要成為像他一樣的人，一定要做個有能力的人，一定不要讓慘劇在我的孩子身上重演。”
“……”
“因此我開始更拼命地學習，我廢寢忘食，我竭盡全力，我這才完全放棄了全部沒有必要的人際交往，結果……結果……”
說著說著，小石頭的情緒再度失控，眼里再度控制不住地冒出了淚花。
命運對他未必有多少不公，可卻同它對許多人的一樣殘酷無情，這實在不是一個多么美好的時代！
良久。
“對不起！”
“我不是都說了嗎，不關你的事！本來就是不存在的希望，我本來就不該去奢望！”
“……”
“總之，我也是個沒人緣的人，除了戈登老師有關心過我外，我也只有你這么一個朋友，我肯定要珍惜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別哭了，顧雷，以前你雖然看起來木訥，其實很倔很要臉的。咱們沒成為朋友前我就見過你，那時你明明快被打個半死，也不愿意掉一滴眼淚，今天是怎么了呀你？”
“對不起！嗚……”
“誒，我都快死了，你能讓我省省心嗎？”
“對不起！嗚……嗚……”
“臥槽！”
……
最后，小石頭徹底看開了。他也不管顧雷了，安然地睡了過去，準備在睡夢中結束他這痛苦絕望的一生。
倒是顧雷，一直到凌晨兩三點，都沒有絲毫睡意。他依舊無法釋懷。
如果明早小石頭沒能醒過來的話，他估計會一輩子活在害死好友，不，是害死好兄弟的愧疚中！
幸好，小白的聲音及時在他的腦海里響起：
“想要救他嗎？”
顧雷愕然道：
“小，小白？”
“想要救他嗎？”
“想！”
毅然決然地說完，顧雷就眼前一黑，趴在了小石頭的身體上。而小石頭竟也沒有一點感覺。
在外人看來，兩個少年貌似都進入了夢鄉，正安靜地沉睡著。
但實際上……
顧雷恢復意識后就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心界，此時正躺在神殿內屬于自己的房間里，而小白正坐在他的床邊。
他身子還沒完全直起來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怎么救？”
“現代毒品產生的負面精神能量由負能量組成，本質上亦是負能量，所以只要把小石頭的靈魂也拉到心界，他靈魂中的正負能量就會自然分離，這時通過消滅心魔，就可以削減其本源中的負能量，挽救他的性命。”
“可以把小石頭也拉進來嗎？”
“……”
“對了，你不是說過讓我以后帶女朋友進來嗎？這么說，應該是可以的，對吧？”
看著顧雷充滿希翼的雙眼，小白認真地回答道：
“我那時只是開玩笑！”
直到顧雷的臉徹底黑下去后，她才又戲虐地說道：
“不過我也沒想到玩笑居然可以成真！”
此時，小白那張傾世俏臉在顧雷眼里格外美麗動人。她微笑著，接著說道：
“他很幸運，把你當朋友，發自內心地相信你。你也很幸運，有人愿意如此信任你。”
“真地？”
顧雷驚喜之余有些害怕小白又是開玩笑。小白的笑容更加美好了：
“實際上，他已經在隔壁了！”
眼見顧雷馬上就要下床，小白趕緊制止了他：
“你別急呀！咱們得先想好怎么說！”
“顧雷，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小石頭，我覺得我們應該沒有做夢。你看那邊的心魔山脈，那么可怕！那么逼真！哇，那是什么，雷變成了龍，我卡魯的，太可怕了！我好害怕呀！”
“……”
“……”
“你干嘛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還有小白，怎么連你也這樣？”
“小雷，你的演技略微有些浮夸！”
“好……好吧，我還需要像你多多學習。”
“哦呵呵，小雷你說什么傻話呢？我是仙女，怎么會說謊演戲呢？我可是支援系的！又不是綠茶系的。”
“你明明是聲援系的！”
“聲援系的怎么了，你瞧不起聲援系的嗎？”
……
小石頭也不管那邊斗嘴的大孩子小孩子，雙手搭在城墻上，眺望著遠方一望無際的滾滾魔云和底下在雷光中若隱若現的詭異山脈，心中充滿了無以言表的震撼。
“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駭人景象，我做夢也想象不出來的。嗯，看來我應該真不是在做夢！”
就像再確認一遍似地，小石頭的手在城墻上用力擦了擦，砂礫摩擦著掌心，感覺粗糙而真實。
他又用力猛吸一口氣，一絲輕微卻深入靈魂的腐臭味令他瞬間表情難看，卻又喜不自禁。
“這么說，只要我們幫助你們戰勝心魔，我就可以用收獲到的混沌結晶治愈還留在原來宇宙的身體，徹底康復健康？”
“咳，咳。”
小白虛咳了兩聲，重新戴上屬于仙女的職業微笑，柔聲說道：
“是的。而且混沌結晶不僅有撫平靈魂創傷的特效，還能大幅提高你的修為。”
“真的嗎？”
“真的。”
“可，可你們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的心魔，我怎么打得過呀！”
“你現在的實力是強骨境二階是吧？”
“呵呵，是的，倒是多虧他們給我喂了那么多的毒品！”
“那就沒問題。”
“但是，但是我沒殺過什么活物呀，哦，我小時候幫我爸爸殺過一只雞，這樣可以嗎？”
“……”
“……”
小白目光詭異地看了顧雷一眼。顧雷別過臉去，手指在臉上撓了撓，臉色微紅。
小白收回了那仿佛是在說“真是一丘之貉似”的眼神，感慨地對小石頭說到：
“沒問題的，相信我，之前的勇者來這里前連雞都沒殺過，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被嚇得屁滾尿流，最后還不是照樣打敗了魔王。”
顧雷差點被氣得吐血！
“真的嗎？”
“真的！”
不待小石頭再問，小白就繼續大言不慚地說道：
“說到底，勇者水不水根本不是什么問題！只要有本仙女在，關鍵是我的指導有方，才是上次能打敗魔王的主要原因。誒，真是鐵打的仙女、流水的勇者呀！”
顧雷忍耐不住，反唇相譏：
“我看你是聲援系里的喇叭系吧！”
“你說什么？”
就像一只炸毛的白貓一樣，小白登時張牙舞爪地向顧雷撲了過去。
“目無尊長！”
“老不要臉！”
……
小石頭見此，無語的同時不由猜測道：
顧雷該不會就是上一任的勇者吧，對了，他的實力之前也發生過不正常的暴漲，是了，肯定是！
小石頭更加興奮了。
“好，那你們玩，我先回去準備了。”
“好，你去吧！”
“誒，別走啊，小石頭你過來幫幫我！這小娘皮兇得很！”
“什么小娘皮，人家明明是小仙女好吧！找打！”
……
和小白沒大沒小地打鬧一陣后，顧雷趴在城墻上休息。他所朝的那一面正好是面對正心國度的那一面，看著城下熱鬧繁榮的景象，他內心頗為自豪。
雖然心人的整體生活風貌還停留在封建時代早期的模樣，穿著白色的粗布麻衣、住著白色的石屋，但不光面積大了一倍不止，人口也多了近一倍，一棟棟房屋都像被翻新過一樣嶄新了不少，已經遷移到鎮中心的神殿最是白亮圣潔。
如今，老實村已經可以說是老實鎮了！而這一切可都是他艱難戰勝自我后，才得來的不易收獲！
小白來到了顧雷的身邊，臉上也帶著幾分自豪的神情。這里面怎么也有她這個小姨的一些功勞：
“其實，不只是老實村變成老實鎮，隨著你修為的提高，整個心界已經擴大了大概十分之一。”
“哦，是這樣嗎，我怎么沒看出來？”
顧雷往更遠的地方極目遠眺，尋找著大陸的邊界。
越往遠處看，天空越暗。心界大陸的邊緣外是黑暗的無盡虛空。那里沒有星星，更沒有星光，異常幽暗深邃。幸好有一些美麗的極光像彩緞一樣飛舞，才不至讓人心生絕望。
“還是看不出來呀！”
“你得往另一面看！”
顧雷走到城墻面向心魔山脈的那一面。他看了一會，疑惑漸生。再三確認后，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怎么感覺不只多出來的那十分之一全跑到心魔山脈那邊，連心城關外的平原都被魔土腐蝕不少？”
“沒錯，現在心魔山脈的面積大概占整片心界大陸的三分之二。”
“怎么會這樣，我上次回去的時候明明還是五五分！”
“盡管我現在基本無法知曉你在外界的一舉一動，但估計與你最近的經歷有關。”
“那也不應該這么嚴重呀！雖然為最近的麻煩的確多了點，但基本都被我一一克服了，總體來說，我感覺自己最近的狀態還不錯。”
“主要是你不該吃那么多龍獸肉。”
“……”
“龍獸精神力強大、可以增強食用者的精神力沒錯，但在臨死前，龍獸的精神力極容易發生異變，部分精神力會轉化為負面精神力，變成類似毒品，不，是變成比毒品更可怕的東西！”
“……”
“一旦吃多了，食用者就會被龍獸臨死前的怨恨糾纏，就像受詛咒一樣，靈魂中的負能量會持續暴漲。輕者精神失常，重則返祖獸化，甚至魔化！”
“原來如此！”
“而且龍獸是介于沒有靈魂的普通生物和有靈魂的智慧生物間的高級生命體。所以，食用龍獸就等于是在食用普通生物和智慧生物中間徘徊，在危險的邊緣不斷試探，隨時可能失足跌入深淵。”
“……”
“星系里不是有句老話叫‘你在凝視深淵，深淵亦在凝視你’嗎？你們云夢也有一句古話叫‘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好，那我以后再也，嗯，盡量不吃龍獸肉吧！”
縱使小白的眼神非常認真，顧雷仍是有點托大，堅信自己不可能會守不住底線。
在他心里，那是原始人才會干的野蠻事情。以現代人類的道德底線，即使再墮落也不可能一下退回到數千年前那種茹毛飲血的未開化狀態。
“不行，你必須得向我保證以后絕對不吃龍獸肉！”
“為什么？”
“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你見過濁僧了吧？”
一張妖異白皙的笑臉剎那晃過腦海，顧雷忍不住就打了個寒噤：
“是！”
“那就對了！”
“那……那到底是什么？”
小白想了想，不答反問道：
“你有想過宇宙外面是什么嗎？”
“宇宙外？”
顧雷有些詫異，想了想，搖搖頭：
“那真沒想過！”
“具體不好解釋，因為那里實際上連空間、時間這樣的概念都沒。你可以把那里想象成是一片海，一片大到超乎所有生命想象力極限的負能量海洋——混沌之海！”
“混沌之海？”
“以你現在的認知能力，我很難跟你進一步解釋清楚這個超越宇宙之上的、有史以來最宏偉的概念，所以你需要知道的只有，這片海其實是有意志的。”
“……”
“明明是一片能毀滅所有秩序的混亂之海，但它的意志卻極為堅定不移，那就是要徹底毀滅一切正能量，是一股至純至凈的毀滅意志！”
“……”
“而濁僧，以及所有的混沌生物，正是它的意志所化。其中濁僧專職誘使正能量生命墮落到負能量側，以引發更多的絕望，帶來更大的災難，最終毀滅整個宇宙。”
“……”
“你既然已經見到濁僧，就說明你已經被混沌之海惦記上了。接下來它會干涉因果，通過各種方式手段誘使你跌入無可挽回的墮落深淵。”
“……”
“而對于混沌之海來說，最直接最簡單的手段就是，以后吃同樣多的龍獸肉，你不一定會獲得比別人更多的精神能量，但一定會獲得比別人更多的負面精神能量！
“……”
“負能量本就能憑空滋生出負能量，這種操作對最終意志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
“即是說，你比別人更容易受龍獸肉的影響而跌入深淵！”
“……”
沉默了許久，看著小白認真到了極點，也擔心到了極點的表情，顧雷點頭答應下來：
“好，那我以后就不吃龍獸肉了。”
顧雷沒辦法一下子理解相信這些這么復雜玄奧的話，可哪怕是為了不讓小白繼續擔心，他也必須答應下來。除杰爾夫外很少有人這么真心地關懷他！
“不過，小白你到底是什么呀？不會是外星人吧！”
小白頗為神秘地說道：
“你小姨我可不是什么區區外星人，嗯，我不是人，連生命也算不上！”
“那是什么？”
“你小姨是仙女呀！”
小白兩手叉腰，傲嬌地仰起頭。顧雷只能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知道小白或許是不想說，他也不追問。
算了，我也是時候去準備一下了。
這樣想著，他便向小白告辭了。
顧雷并不知道的是，小白不想對他說的事情遠比他想象得多。
比如說，如果見到濁僧的人愿意把自己的靈魂獻給最終意志，就能更好地抵御負能量侵蝕，獲得更加悠長的壽命，以及，更加強大的力量！
再比如說，在混沌教會里，像他這樣的人，會被稱為“混沌使徒”，權傾一方。
準備的過程比較簡單，主要是去鐵器鋪子里，給自己重新打造一副更加堅固的防具。
不知是戰勝自我后的獎勵還是自己實力增長的原因，心界的武器鋪子也變得更大更高級了，能生產出更加強大的武器防具。
甚至，這種強大居然能超越顧雷的認知！
顧雷抖了抖身上的鎖子甲，內心著實有些疑惑。這是一件遠看類似云夢鱗甲的裝備。近看就會發現，它其實是一件用無數小鐵環連成的鎖子甲。
過去，心界的武器鋪子只能生產出鐵質的武器和用皮革木板打造的簡單防具，與身上的這副鎖子甲相比起來，防御力無疑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固然值得顧雷開心，然而，心界既是他的投影，那按道理說，就不該出現這樣無跡可尋的變化。
鏈子甲由密密麻麻的小鐵環連接而成，非常有韌性，可以通過分散沖擊力來抵御鈍器攻擊，并能預防刀劍的刺傷，曾盛行于封建時代早期。但今天能看到這玩意的地方就只有博物館了。
且它的制作工藝非常復雜，可不是看一眼就能學會的，因此顧雷根本不懂怎么制作。
“奇怪，武器鋪里能生產武器防具現在看大都是我熟悉的。手甲的類型不多不少，也正好都是我熟知的，甚至我越熟悉的成品率也越高。這樣對比起來，這件鏈子甲就太可疑了點？”
顧雷邊往回走邊沉吟了起來。
“奇怪，這里面我唯一完全不了解的防具竟然反而會是成品率最高的！奇怪，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不過，回到自己的寢室，看著桌子上徹底改頭換貌的勇劍，顧雷還是決定暫時放下疑惑。
“算了，這世界說到底是唯心的。”
剛才聽小白說武器鋪那邊加工不了唯心武器，他難免遺憾，想著要是勇劍可以變成一副手甲就好了。
沒想到，他一個下意識的想法出現，勇劍立即作出回應。勇劍發出耀眼的白光，變化為一具五指尖銳的鋼鐵手甲。
盡管信盾沒有對他的任何想法作出任何回應，手甲也不再出現任何隨他心意的進一步變化，但顧雷已經非常滿足了。
“真是個神奇的世界呀！”
打量著手上黑亮的鐵爪，顧雷內心充滿了感慨和得意。如此神奇的心界可是獨屬于他一人呀！
正當他沉浸在自得中時，刺耳警報聲突然響里起來。
顧雷的表情剎那變得凝重起來。
他整理好裝備，一出門就撞見了從隔壁出來的小石頭。
小石頭貌似有點緊張，不停地扶著眼鏡。顧雷幫他用帶子系好眼鏡后，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沒事，有我在！我連海盜都殺過，區區心魔算什么！”
想到顧雷極可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上一任勇者，小石頭安心了不少，點點頭，也拉上鏈子做的兜帽，冰冷的觸感又讓他冷靜了不少。
小石頭跟著顧雷往心城關的方向快步跑去。
遠方，翻涌的魔氣中，成群結隊的黑甲石蟹正密密麻麻地爬出心魔山脈，被魔氣腐蝕的大地“嗤嗤”地發出陣陣哀嚎。
此時的心城關上人頭攢動，擠著足足兩千多名心人士兵。老實村一變成老實鎮，要防守的面積就跟著變大，城墻和部隊也在小白的主持下跟著擴大。士兵們也都換上了鎖子甲、手甲等閃亮的新裝備。就是訓練好像有點跟不上。
一上來，他們就看見一個持手甲盾牌的近戰士兵和一個拿弓的弓箭手撞在一起，摔得滿地找牙。
眼見場面有點混亂，顧雷著急地大聲號令道：
“近戰部隊退后，弓箭手各就各位。”
得到統一號令后，現場的秩序開始恢復。近戰部隊開始有序地后退，弓箭手連忙填補上去。
但情況顯然還是不能盡如人意。有部分士兵依舊手忙腳亂，大大影響了變陣的速度。
顧雷看了看遠方步步緊逼的黑潮，又看了看那些依舊慢吞吞的心人士兵，氣頓時不打一處來，不由大聲呵斥道：
“你們這些人怎么回事呀，毛手毛腳的，還不給我快點。”
受到責罵后，情況大體向好，只剩下少數士兵例外。他越斥責，有幾個士兵反而更加不知所措，竟直接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就是不知道讓位給身邊的弓箭手或是上前填補空缺。
顧雷惱怒地捂住額頭，倒是不忍心再罵下去，畢竟心人怎么也是他自己潛意識所化。
所以，他就準備直接用心靈感應奪取那幾人的身體控制權。結果，令他疑惑的事情發生了。那幾人竟然對他的心靈指令沒有一點反應。
“臥槽，你們不會是細作吧？”
顧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終究還是覺得那呆呆愣愣的樣子不像奸細。
是第一次上戰場，被嚇傻了嗎？
黑潮步步緊逼，很快就要蔓延到弓箭手的射程內了。形勢緊迫，不容顧雷再磨蹭，他直接操縱旁邊的弓箭手把那個呆傻的士兵撞開了。
如此反復操作幾次，沒幾分鐘，弓箭手全部就位。
一聲令下，弓手齊齊搭弓上箭，密集的箭頭就像反射粼粼波光的河面一樣，寒光森森，天地一片蕭殺。
顧雷這才走到自己的位置，小石頭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站在小石頭身側的小白也難得地正經起來，臉色比較嚴肅。
心魔這次的攻勢遠超上次，光已爬出魔云的怪物，估計就有四五萬只，是上次一整波攻擊中總數的兩倍。并且還有數不清的心魔正源源不斷地從魔氣里鉆出來。
其實，由于戰線比上次拉長近兩倍不止，把城墻分為兩段，由顧雷一組和小石頭、小白一組分別負責才是更合理的配置。畢竟再怎么經驗豐富的心人士官也比不過兩人的主意識反應靈敏，能更好地應付各種意外。
但顧雷實在不放心，小白怎么勸都沒用，只得作罷。
顧雷的目光凜冽異常。
小石頭，你之前為不傷害我，不惜自殘。我顧雷再怎么也是知恩圖報的，這回該我回報你了！
眼見黑潮進入射程，顧雷的手高高舉起，狠狠落下。
“放！”
一聲炸裂般的號令聲剎那傳遍整個心城關，密集的箭矢像星光泄地一樣，沒入黑潮。
碧血如花般開遍黑土，一只只怪物發出凄慘的怪叫聲，仿佛一曲雜亂詭異的大合唱。
戰斗漸漸激烈起來，顧雷也拿起了弓箭。他一次三箭，手上一刻不停，箭如連珠。
憑他如今強骨境的實力，不用刻意瞄著弱點，箭頭輕易就能撕開石甲，怪物接連殞命。
由于情況緊張，他不再說話，改用用心靈感應對作為骨干的心人士官發號施令，通過心人士官們對一般心人士兵傳達命令，控制部隊的攻擊節奏。
箭雨一波一波下在黑潮中，有力地阻擋了心魔的攻勢。掉落的混沌結晶越來越多，在黑潮中閃閃發光。
當小石頭也慢慢熟悉戰斗后，在靠近城墻中央的位置，在兩個強骨境修煉者的共同努力下，居然出現了一個往黑潮內凹進去的三角形空白。形勢一片大好。
若單以此來判斷的話，心人一方顯然勝算極大。
小石頭見此也是慢慢放下懸著的心，對還未出現的魔王都不由看低幾分。但顧雷和小白的表情反而更加嚴肅了。
實際上，判斷雙方實力的最好辦法是看心魔山脈和正心平原在心界大陸所占面積的大小，而這個比值小白之前告訴過顧雷，那就是心魔山脈是2，正心平原是1。即是說心魔一方的實力按理說應有心人一方的兩倍。
所以戰斗愈順利，顧雷和小白反而愈感到詫異，心魔的實力怎么想都應該比現在強很多才對。
顧雷不由地停下弓箭，仔細地分析對比起來，想看看會不會有什么隱藏的殺機。
首先，從普通作戰單位的層面上看。今次的黑甲石蟹長進不大，單體實力大概在入門境兩三階左右，比心人士兵入門境四五階的平均水平差了不少，只勝在數量極多，所以綜合實力對比貌似還是接近二比一的。
接著，從精英作戰單位的層面上看，問題就出來了，心人這邊還有實力高達入門境六七階的心人士官。這些心人士官大多是上次大戰的幸存者，經驗豐富，實力強大，能以一當十，數量有三百多人。而心魔一方竟沒有任何精英作戰單位。
這一下就把雙方的整體實力拉平，甚至出現反超的跡象。
那么，是心魔一方的精英作戰單位還沒出現，還是像上次一樣，會出現一個異常強力的魔王呢？
顧雷正低頭思考著，突然，他的眼角捕捉到一道異樣的反光。
顧雷立即抬頭細看，黑潮中，一個異常的黑影引起顧雷的注意。他定睛再看，發現那正是一只巨矛鋼蝦。
雖然那身黑色的鋼甲混在密密麻麻的黑色石甲里極不明顯，但那標志性的巨矛顧雷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異樣的反光便是來自那根巨矛。
“臥槽，狡猾！”
看那只蝦怪刻意伏低身子、放慢速度、鬼鬼祟祟的樣子，顯然是想偷襲。看來敵方的精英作戰單位早出現了。
顧雷二話不說，一箭射了過去。
而既然被發現了，蝦怪便不再隱藏自己，它直起身子揮矛打斷箭矢，然后直接沖出黑潮，高速向城墻殺來。
蝦怪的實力至少有入門境七階，一般心人士兵集射過去的箭雨居然盡數被它攔下。蝦怪發出猖狂的怪叫之聲，蝦足一刻不停。
顧雷也不親自出手。他調集兩個心人士官，連續射出十幾箭打斷它的巨矛后，才順利將它消滅。
然而，沒等顧雷放下心，又接連有數十只巨矛鋼蝦沖出黑潮。
不知該把注意力集中在蝦怪還是蟹怪，心人的防線登時出現混亂。箭雨變得雜亂無章，威力大減。黑潮借機加速逼近城墻，連顧雷身前的三角形空白都被迅速填滿。
顧雷急得大吼大叫：
“鎮定，鎮定，士官就近集火射殺蝦怪，士兵繼續專心對付螃蟹怪。鎮定，給我鎮定！”
顧雷連連大吼，要穩住防線，可仍有一處城墻被蝦怪登了上來。弓箭手剎那死傷慘重，箭雨出現缺口。蟹群馬上本能地往該處缺口集結，眼看著就要突破防御。
想到一般的心人士兵肯定是攔不住的，他緊急調動附近的心人士官前去支援，但依舊收效甚微。那居然是一只實力接近強骨境的蝦怪，鎖子甲在它的巨矛面前也是一扯就爛。
顧雷無奈，只得親自出手。兩個心人士官得令上前限制住蝦怪的行動，他趁機高高躍起。
武器強化！
盾牌壓住巨矛，閃著紅光的鐵爪一下拍斷矛桿，還順手拍碎了蝦怪的頭顱。
奈何，又有幾只蝦怪從這里登上城墻。顧雷只得率領附近的心人士官繼續同它們搏殺。
留在原地的小石頭見顧雷戰斗得那般艱難，也不好意思再畏縮，鼓起勇氣主動出擊，帶隊對危急區域進行支援，還幸運地殺死了兩三只在別處登墻的蝦怪。
小白則接過了指揮權。
經過一番艱難的浴血奮戰，缺口終于被填補住了。缺口前的黑潮被打退回去，其他地方的防線也穩定了下來。
三人剛要喘口氣，沒想到，真正的挑戰也剛要到來！
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突然從遠方的魔氣中傳來，恍若有遠古巨獸在仰天長嘯。大地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好似有巨物正緩緩走來一般。
一只渾身開滿毒花、結滿腐爛果實的巨大樹人撕裂魔氣出現了。它一步跨過十多米，大跨步地向城墻走來！
巨樹身高數十賈米，長有五條手臂和六條像樹根又像觸須的腳，顏色漆黑，軀干正面生著一張丑陋的巨大鬼臉，其質似木似鐵。每一腳踏下去，都會有數十只石蟹被它踩成粉碎。
大地在震動，它身上的樹葉也隨著簌簌而動。它的葉片自然也是黑漆漆的，可樹冠上晃動的花果卻呈現出異常的五顏六色，嬌艷中透出一種魅惑狠毒的氣息。
“歐——”
樹人怪叫著，邁開大步，向城墻襲來。城墻就像戰栗似地微微抖動起來。
城墻傳來的抖動越來越明顯，小白臉色凝重，顧雷臉色蒼白，小石頭更是面無人色。
在看到巨大樹人的一瞬間，小石頭就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心悸，心跳急劇加速，口干舌燥，幾乎想立即放棄抵抗，轉身逃跑。
那巨樹正是由其內心負能量所顯化出來的。
顧雷察覺到后，走到小石頭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沒事吧？”
小石頭用害怕的目光看著他，開口欲言，可干巴的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顧雷微笑著說道：
“你實在身體不舒服的話，就下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們就好。”
“……”
“哈哈，放心，沒事的。之前沒和你解釋，怕你無法接受，不過現在你應該也猜出來了。沒錯，我就是上一任的勇者，上次的情況可比這次糟糕多了。”
說完，顧雷近乎是用趕的方式把小石頭驅逐出一線。或許是不好意思，或許是不放心，小石頭總歸是沒走遠，只是暫時退到靠后的位置，坐下來休息。
顧雷回到小白身邊，這才表露出內心的真正情緒。他憂愁萬分地問道：
“怎么回事？有了這個巨怪，心魔那邊的實力得膨脹到咱這邊的四五倍吧！遠遠超過二比一的面積比！”
“我也沒想到。”
小白輕輕搖了搖頭，略顯無奈地說道：
“心魔山脈和正心平原的面積比看來只能體現你靈魂深處的正負能量對比，而小石頭內心的負能量則大部分化為心魔，直接參與戰斗。”
顧雷再打量一番巨樹，發現樹人身上的花果同雪罌粟的花果形狀相似，不得不認可了小白的判斷。
“誒，這仗還怎么打呀？”
“不知道！”
戰場上出現了一段短暫的沉默。
突然，小白艱難地說道：
“但是，我可以立即把小石頭送回去，這樣那個魔王也會馬上消失。只不過……”
只不過后面是什么，不用小白多說，顧雷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個選擇其實大異小白本性，但在她心里，顧雷比任何人都重要。對于顧雷的母親顧玉珂的死，她內心抱著極其深重的愧疚。
而顧雷想都沒想，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
“無論發生什么情況，我都不允許你這樣做！”
看著顧雷嚴厲斥責的眼神，小白內心既無奈又欣慰，只能乖乖地點了點頭。
“情況還沒那么遭，只要先把蝦怪都清理完，剩下的螃怪普通士兵就能對付，到時就可以專心收拾這個大家伙。集合大家的力量，未嘗沒有一線生機！對了，你去按我說的準備一下。”
之后，小白依言準備去了，顧雷則在城墻上四處游走，用弓箭點殺蝦怪。
為彌補小石頭這個重要戰力的缺失，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再次突破自我，手上由一次三箭提升到一次四箭，大大提高了殺敵效率。
蝦怪的出現頻率以能直觀感受到的速度下降。
可這依舊不能讓顧雷滿意。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之后要集中全部精銳力量對付樹怪，到時每一只蝦怪都可能會對防線造成致命打擊。
因此，為除掉一些比較狡猾的個體，他不惜躍下城墻，沖入怪物群，同蝦怪殊死搏斗。
而看到顧雷為了自己竟如此拼命，小石頭也被激起斗志。他大叫著加入戰斗，一箭接著一箭。在他自己都沒有的察覺的情況下，他的箭術很快提升，一次兩箭，一次三箭。
如此，心魔的精英作戰單位消耗得更快了。蝦怪的大量死亡使得黑潮的侵襲速度受到嚴重阻礙，已經隱隱出現倒退的跡象。
形勢出現逆轉，巨樹急了，怪叫著加快腳步。又靠近一些后，它抓下樹冠上的果實，接二連三地投射了過來。
巨大的果實直徑可能有一米左右，呼嘯著飛過顧雷的頭頂，聲勢極為駭人。他內心大急，想要回去看看情況，卻差點被后面的蟹怪打斷腿，對面的蝦怪也抓住破綻在他胸口上劃了一矛，血流如柱。
他對面的這只蝦怪是最后一只蝦怪，也是實力最強的一只，堪比強骨境一階。更可怕的是，它還是最狡猾的那只。它先前一直在蟹群里游走，想要拖延到樹怪到來再趁亂偷襲。
這時顧雷急著要回防了，它反而兇狠地纏了上來。
“你找死！”
顧雷無奈，催動擬龍斗氣，揮舞著赤紅的鐵爪，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
小白，小石頭，一定要堅持住呀！
城墻上，小白的第一反應是讓部隊注意躲避。但注意到果實腐爛的表皮后，她又意識到不對。
“射下那些果實。”
弓箭倉促地射出，最后只攔下了大概一半的果實。而果然，那些看似聲勢駭人的果實砸在城墻上后，表現得異常軟爛，奇異地沒有對城墻造成任何物理損傷。
但是，五顏六色的毒氣馬上噴涌而出。
“接著往后閃，接著往后閃！”
小白連忙叫道。
不過毒氣的范圍相當廣，就算大家有提前規避，仍有不少人閃躲不及。
靠得近的很快就全身發黑，掙扎著倒下去，口吐白沫，看來是沒救了。
靠得遠的也未必好到哪去。那毒氣相當霸道，只是吸入一口就能使人臉冒黑斑、頭暈目眩，多吸幾口就會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并且，恐怖至極的是，就在大家以為毒果效果到此為止時，部分原以為已經死亡的心人士兵居然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發狂一般地開始攻擊其他正常的心人。
那一段城墻的形式驟然告急，小石頭當即前往支援。他趕到時，正好就看見幾個發狂的心人向著自己迎面沖了過來。
然而，看著發狂者口吐白沫、雙眼赤紅的可怕模樣，小石頭卻腿腳發軟，全身剎那就沒了力氣。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小石頭百思不得其解，內心驚惶無比。
實際上，不是所有心人士兵都會發狂，發狂的大多是新兵，最重要的是，還必須是新面孔！準確說必須是外來的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