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雷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那片樹林,都沒注意避讓巡警,兩個警察迎面走來。
“喂,站住,你是誰?”
聽到有人喝問,顧雷抬起頭,下意識地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正要重啟思維,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先是警服,接著是皮膚血肉,最后是骨骼內臟,兩個警察竟在他眼前慢慢融化,最后只剩下兩團散發著無窮誘惑的黃色光團。
就像魔女在耳邊吹氣一樣,一聲邪惡而充滿蠱惑力的聲音在顧雷耳邊響起:
“吃啥補啥!”
“啊——”
顧雷再次被嚇得驚叫失聲,不管不顧地狂奔而去。
“你!”
喝問的警察大怒,朝著顧雷的背影掏出手槍,保險都打開了。
幸好,那人剛舉起槍,他的同伴就趕緊壓住他的手。
“別,你看他年紀這么小,還一身的血,估計是來參加狩獵的孩子。”
“哦,也是啊。”
那人連忙收起槍,失笑道:
“看這樣子,是第一次見血吧!”
“呵呵,看樣子是被嚇壞了,說不定,都尿褲子了!”
“哈哈,不行不行,還得多歷練幾次呀!”
兩人干脆停下來,一邊調笑顧雷,一邊抽煙休息。
而回到家后,又過了許久,顧雷才慢慢回過神來。
僅僅是見了濁僧一面,他就受到旁人根本難以想象的巨大沖擊,心靈受到可怕的腐蝕。
到晚上,顧雷腹中空空卻毫無食欲,而是選擇先上網查了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
人為什么不能吃人?
足足過了四五十分鐘,他才消除了心靈所受到的污染,安下心,起身去吃晚飯。他終于得出一個能令他感到滿意的結論,那就是:
人的確是不能吃人的。
盡管網上有許多不同解釋,甚至有人危言聳聽,說什么吃人肉會患上很可怕的疾病,真假難辨,但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人是一種社會屬性的動物。
即是說,人與人要互相幫助、團結合作,才能對抗自然、對抗其他同樣由人組成的群體,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沒有人可以拋開集體獨自存活。
而人與人間合作的一個必要前提就是信任,就是相信對方會給自己帶來利益,最低也要相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就算只是看到對方傷害別人,人們通常都會下意識感到警惕。畢竟,他會傷害他,那為什么不會傷害我呢?
甚至一個集體中惡意傷害的事件一多,人們為保護自己,很可能會先發制人地傷害別人。人與人紛紛互相傷害,集體愈發混亂,肯定會逐漸瓦解。
所以在人類社會,惡意傷害他人破壞了人與人合作的基礎,威脅社會穩定,是很嚴重的罪行,犯罪者即使服了刑,出獄后仍容易被人排斥、孤立,處境艱難。
更不用說是殺人及以上地惡行了!
總之,只要離不開集體,個體最好少做一些傷害其他個體的事情。
“說到底只要人不能脫離集體獨自存活,就沒人會做那種可怕的事情!”
顧雷咀嚼了幾下合成肉,突然覺得本來就沒什么味道的合成肉更加味同嚼蠟。他忍不住想到了那個眉清目秀的濁僧以及他遞給自己的罪惡典籍:
但如果,有個體因為某些原因,比如……比如龍氣修煉到神道境,獲得了能碾壓一切集體的實力,成為不再需要集體就能暢游宇宙地超級生物,那他會不會……?
顧雷內心一寒,隨即把沒充分咀嚼的食物強咽下去。
“哈哈,我想什么呢?歷史上從來就沒人能修煉到神道境的。”
龍氣修煉的七大境界中,神道境是最高亦是最特殊的一個境界,因為從未有人真正達到過這個境界,只是模糊地將其定義為擁有超越四大基本作用力的力量。神道境現在更多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頭銜。
神道境設立的初衷就非是鼓勵修煉,而是表彰那些曾為人類發展做出偉大貢獻的人,比如屠龍者兼大神官的艾達、創立太陽神教會的神子奈登、創立自然教會的逍遙子吳逍遙、在前西海帝國推行物權私有制改革的亞德里恩大帝、推動人類向外太空發展的赫爾塔女皇等等。
神道境設立的初衷其實更多是為鼓勵大家拼搏進取、勇擋重任,促進人類社會發展。過去根本沒人覺得那比肩神明的強大力量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顧雷刻意地忽視了,五十多年前,同樣沒人修煉到明理境!
實際上,今天的明理境就是原先的神道境,那時神道境在龍氣修煉上的定義尚是能徹底統御四大力。
直到有一天,有人超越見微境,確確實實地徹底統御四大力,明理境的稱呼才被提出,神道境才變成今天的定義。
吃完晚飯,顧雷總覺得提不起勁,干脆擱置了學習龍技的計劃。他本來計劃今晚要學一個用來對付氣龍的龍技——引力波吸反膜。
顧雷躺在床上,心情浮躁。逛了會論壇,他用通訊器給安妮發了一條笑話過去:
從前有一條說話很慢的小魚,一天,這條小魚遇到了一條鯊魚,它問鯊魚:鯊~魚~鯊~魚~你~喜~歡~吃~什~么~鴨?鯊魚說:我喜歡吃說話特別慢的小魚,小魚說:喔醬紫,我造了。
等了十幾分鐘不見安妮回話,他就有點不耐煩地又發了一條信息:
小魚小魚,再不快點說話,鯊魚我就要吃掉你!
這回安妮秒回:
顧雷,你怎么這么貧呀!
顧雷猜想安妮八成是害羞了,于是更起勁了,又發了個葷段子過去。
-呀,不理你,你這人真壞!-
-我哪壞了呀?-
-你就是壞,我怎么就沒早點發現!那我肯定離你遠遠的。-
-你沒發現的事情還多著呢?等你嫁過來,成為我媳婦,我會讓你發現我更真誠、同時更壞的一面。-
-呀,真不理你了,我洗澡去了。-
又發了幾個段子過去,見小姑娘真被嚇跑了,顧雷發了個“晚安,么么噠”過去后,就關燈休息了。
躺在床上,他美滋滋地想到:
看安妮這么單純,費奇估計真是個老實人,倒是便宜我了,那次該不會還是她的初吻吧!
懷著對明天的期待,顧雷進入了夢鄉。
可惜,明天不一定會更好!
因為夜谷星一年中少有光照,地表黑暗寒冷,并無太大日夜季節之分,所以年月日直接延續公歷,即祖星占馬星的年月日。
如此卡繆拉共和國的一年是十二個月,有大月小月之分,大月28天、小月27天,奇數月為大月、偶數月為小月。
四月份是小月,只有27天,因此五月份的月考就從上個月的星期四提前到星期三。
本以為還有兩天時間,顧雷從早上醒過來時就開始計劃著要這么好好利用這兩天了,目標是再和安妮增進點“距離”,最好能達到負數!
興沖沖的他連哈古拉斯又趁他睡覺鉆被窩這事都不在意。相比之下,他更加好奇哈古拉斯每次到底是怎么打開指紋鎖的?
同樣因為這個理由,他也沒注意到,自己昨日受傷重到那地步,居然還能再次過一夜就痊愈。這其實是非常不合理的。
吃完飯去中軸修煉,花三個小時修煉完三個周期,顧雷發現自己這次沒像上次一樣感到明顯的疲憊,想來經過這近一個月的修煉,靈魂已更加適應修煉,每天可以修煉的時間多少得到延長,只是估計最多也就延長了兩三分鐘。
到學校后,顧雷驚訝地發現,他的計劃看來是暫時沒機會實行了。
塔圖不知為何直接把月考提前到今天,看起來非常緊急,早上上課前才通知,其他人貌似也統統是才知道的。
顧雷本想問一問小石頭,聽聽塔圖剛才到底怎么說,小石頭卻一直埋著頭,好像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
他連問了好幾聲,小石頭都沒抬頭。正要問一聲“要不要幫你叫下‘藥罐頭’”,上課鈴響了,該考理論了。
早上前兩節課是理論課考試。
說是武科的理論課考試,其實里面也會涉及到一部分文理科的內容,且文理科的各科都有。由于內容過分龐雜,題量極大,可每題的分數又不高,不少只有0.5分,做起來很費腦筋。
考慮到理論課的成績只占全部成績的10%,有些人嫌麻煩,才過去一節課時間就提前交卷了。
當然,顧雷不在此列。
龍氣說到底是立足于精神力干涉模擬四大基本作用力的修煉體系,而四大力是能量演化萬物萬象的關鍵,反過來說,世界的萬物萬象都與四大力有關,理解萬物萬象反過來又有助于理解四大力,有助于修煉。
所以,包括文理科理論在內的理論課還是很重要的。實際上,到高中后,理論成績占比就會被提升到全部成績的25%,與實戰成績對半開。
而三四節就用來考境界了。
這次,塔圖特意過來告訴顧雷,不允許他再用上次的方法作弊。
顧雷也不爭辯,反正他現在的實力已經不差紙面成績多少了。
果然,發著淡紅色光芒的手掌成功劈斷了代表硬度7的天然石板,手掌本身卻毫發無傷。
石板斷裂后,顧雷像上次一樣放棄硬度8的測試,看著手掌若有所思。機械教員報分73,比上次74少一分,但他不是在想他滑落一階的成績,而是大腦中忽有靈光一閃。
而站在高臺上的塔圖和站在他身后的安迪則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令察覺者心驚膽戰的危險眼神。
至于其他人的成績大多沒變。這才過去不到一個月,不是誰都有顧雷這樣曲折離奇的際遇的。即使有,或許也都有各自需要掩飾的理由。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費奇的實力出現小小的暴漲,從入門境七階提升到入門境九階巔峰,分數69,著實令不少人驚掉下巴。
這時的費奇從外貌上看,和過去并無太大區別,只是目光變得冰冷異常。大家想到他最近剛從高峰跌落到谷底,就是第一個發現狗龍尸體詭異失蹤的季馬也僅僅稍起了點疑心。
下午,終于輪到實戰考試。
由于一中過去是一所以文理科為主的學校,那時的武科考試只考境界,這實戰考試大家也是第一次經歷,所以為了讓大家適應一下,這次實戰考試的對象其實只有初三(1)班的30名學生。他們境界最高,受到的實戰訓練最充分,也是最接近中考、最需要趕快適應的。
此時的操場上熱鬧非凡。全校上千名學生站在操場的外圍,圍觀中央一對一分成15組的(1)班學生進行考試,議論紛紛。
“你們說這回誰會是第一名啊?”
“肯定狗牙啦!”
“那也不一定啊,他說不定會讓給安迪,狗牙很聽安迪的話的。”
“那首先安迪得拿到第二。”
“安迪怎么不能拿第二?他境界第三,打架又兇,比第二的安妮厲害多了。”
“安妮也不差,她練了顧雷教她的奇怪搏術,那搏術很厲害的,你看顧雷上次就是憑借那種搏術打敗米奇的。”
“好像也是。”
“而且,尼克勒斯也很有機會吧,他境界分第四,和安迪一樣是強骨境二階,打架也很兇。”
“你這么一說,安迪看來希望真不大。”
“他第二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那你說會不會是顧雷呀?”
“這怎么可能,他才強骨境一階。”
“他覺得他真是強骨境一階嗎?”
“嗯,你這么一問我就不確定了,他太卑鄙無恥了,誰知有沒有藏底牌。”
“是呀,老不要臉了!”
……
“大家安靜。”
經過這一個月來的訓練,學生們的紀律得到很大強化,塔圖在高臺上一開口,整個操場立即安靜下來。
“第一,我要感謝大家這一個月來對國家的支持,對教育改革的支持,對我工作的支持。”
“……”
“經過這一個月的艱苦訓練,大家的武科水平都有了不小的提高,這令我非常的欣慰。甚至一直在關注本試驗區的教育與宣傳委員會部長,卡丘斯卡公爵閣下,都對你們在這短短一個月來取得的喜人進步表示嘉許。”
“……”
“第二,我不得不告訴大家的是,就算你們已經取得了這么大的進步,但顯然,這還遠遠不夠。”
“……”
“眾所周知,我國不產太陽金屬,出產國后西海帝國又刻意封鎖,加上我國與另一個出產國、我們曾經的盟友紫楓共和國因意識形態反目成仇,我國的太陽金屬儲量一直不高,軍隊在武器裝備上存在巨大的天然劣勢。”
“……”
“為此,根據專家學者們的推測,我們至少要做到同齡士兵修為比敵人普遍高半個大境界,才能彌補這樣巨大的劣勢。”
“……”
“因此,顯而易見的是,諸位的修行依舊任重而道遠,這正是我不得不對諸位說第三點的原因。”
“……”
“第三就是,為更好鍛煉大家的實戰水平,教育與宣傳委員會決定,以后所有的武科實戰考試將改為無限制格斗。”
“無限制格斗?”
顧雷難免心生疑惑。
這名詞并沒什么不好理解的,就是沒有任何限制的格斗嘛。但具體沒限制到哪個地步?難道真把對手打死都可以?大家都是未成年的學生呀!
顧雷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環視周圍一圈,發現包括對面的尼克勒斯在內,其他同學基本也是一臉茫然,內心更加不解,并略微有點警惕。
而他對面的尼克勒斯見顧雷不再注意他,表情立即變得陰沉起來。他想到了某人預付的兩萬賈比與其細心的叮囑:
注意,這小子很機靈,最好不要給他一點思考的時間,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把他做掉。否則,誰知道他還藏了什么底牌?
他趕緊笑著開口打斷顧雷的深思:
“顧雷,雖然塔圖教官說這次的考試是無限制格斗,但大家畢竟同學一場,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哈哈,該說這句話的是我吧,你的修為可足足比我高了一個境界!”
“修為是修為,實戰是實戰,何況是差一個小境界,又不是大境界。總之,咱們比賽第二、友誼第一,都點到為止,好不好?”
“好,大家都是同學嘛。”
這時的顧雷對尼克勒斯也不是毫無懷疑,畢竟對手和安迪走得很近。但是,他仍想不出尼克勒斯會對他下死手的理由,依舊沒有那種站在風暴邊緣的覺悟。
“開始。”
塔圖一下令,尼克勒斯是全場最先發動進攻的。
顧雷尚未擺好架勢,便見尼克勒斯一個箭步跨過七八米的距離,一個紅光閃閃的拳頭就來到了眼前。
這一個月來,大家都掌握了在戰斗中使用輕身術的技巧,兩人中間七八米的距離的確不算什么。
尼克勒斯的拳頭轉瞬即至,拳風凜冽,顧雷只能后退。
嘴上說著什么點到即止,出手還這么果決,這家伙未免也太好斗了吧!
危機迫在眉睫,顧雷卻依舊被蒙在鼓里!
顧雷退,尼克勒斯自然追,兩人拳來腳往,激戰在一起。
其他尚在迷茫中的人被兩人帶動,也跟著交戰在一起。操場上的漸漸響起陣陣略顯青澀的呼喝之聲。觀戰的人靜靜圍觀。
尼克勒斯的確很強,比上次異常狂暴的米奇還強。
一來他境界高,能模擬出來的引力比較強,輕身術使出來比顧雷的效果好得多,動若脫兔。引力加速拳、引力加速腳等也更具威力。
二來他修煉的是甲龍呼吸法,太陽龍系的呼吸法本就能提高物理攻防。
即是說,尼克勒斯本就是個在攻擊力、防御力、速度三個屬性上都足以碾壓顧雷的對手。
再失了先機,顧雷在尼克勒斯的攻勢下節節敗退,陷入比上次面對米奇時更危險的地步,心里的危機感直線上升。
尼克勒斯的腦袋非常清醒,他的目光冰冷而殘酷,安迪的話猶在耳邊。
“記住,要快,要非常快,讓他回不過神,要快到誰都來不及反應,利用你更加強大的實力,利用他的大意,迅雷不及掩耳地打死他。只要你打死他,教官不僅會保你沒事,這剩下的5萬賈比也是你的了!
尼克勒斯愈發狂熱,攻勢愈發兇狠。下一秒,他抓到了顧雷一個空門大露的機會。
就是現在,去死吧!
尼克勒斯殺機畢露。他毫不留情地一拳狠狠打向顧雷心臟,拳峰紅光暴閃。
他真要殺我!
顧雷早已不是實戰初哥,對殺氣可以說比在場所有學生都要敏感得多。
顧雷沒空去思考“為什么”,他當即火冒三丈:
“你找死!”
想到尼克勒斯剛才假惺惺的做派,他的卑鄙無恥更加點燃了顧雷的暴虐,令他殺氣暴漲。他竟干脆不閃不避,右掌猛砍尼克勒斯打向自己的右拳。
見此,尼克勒斯笑了,塔圖笑了,剛剛得到手下謙讓、不戰而勝的安迪也笑了。
他們都知道顧雷修煉的是最垃圾的狗龍呼吸法,只有擅長持久戰一個優點,怎么可能攔得下修為比他足足高出一階的尼克勒斯被強化過攻防的鐵拳。
并且,因為顧雷的龍氣都集中在右掌,身體缺乏強化,這個能開碑裂石的鐵拳必將打穿顧雷的心臟。
塔圖笑著笑著,心里終究是生出一些愧疚;安迪無什愧疚,反而感到格外的解氣,心里的嫉妒和仇恨都消去了不少;想到整整七萬賈比的好處,尼克勒斯的笑容狂熱中透出了猙獰。
然而……
“啊——”
一身凄厲的慘叫聲驟然劃破操場,把滿場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眾人皆驚,塔圖和安迪更是表情愕然。
斷骨刺穿了血肉,可斷的卻不是顧雷的肋骨,而是尼克勒斯的手骨。尼克勒斯慘叫著連連后退,最難以置信的當然是他自己。
尼克勒斯用盡最后的力氣,搖晃著又退了幾步,低頭看著就剩皮肉連著的斷臂,心里充滿了連斷骨刺穿血肉的疼痛都壓不住的驚駭。
怎么可能?
看著那張蒼白扭曲到了極致的臉,顧雷目光冰冷,一個箭步上去,抬手又是一掌。尼克勒斯只能勉強地用剩下的左臂格擋。
“啊——”
結果又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尼克勒斯剩下的左臂也和右臂一樣斷成晃晃悠悠的兩截。
他再承受不住痛苦,倒地翻滾起來。
顧雷毫無憐憫。在上千名觀眾驚恐的目光中,他又是一個箭步追上去,“喝”地一拳狠狠捶向尼克勒斯的頭部。
仿佛已經看到了鮮血四濺的血腥畫面,眾人驚呼不已,有女生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我的太陽神啊!”
“啊——”
“啊啊啊——”
……
現場逐漸混亂。
然而,最終,尖叫聲戛然而止。
顧雷拳頭最后停在了離尼克勒斯面門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尼克勒斯怔怔地看著顧雷,眼神中漸漸流出哀求的淚水。
“顧雷,大家畢竟是同學啊!”
“……”
“顧雷,真不是我想要你的命,是安迪,是安迪他逼我呀!”
“……”
“真的,真的是安迪他逼我的呀!”
“……”
“他說如果我不在這次比斗中下重手,他就要讓狗牙打斷我的腿。我也是被逼的呀!我也不想啊!我也沒辦法呀!嗚,嗚……”
“……”
看著涕泗橫流的尼克勒斯,顧雷最終收回了拳頭。
他轉頭看向了安迪,安迪也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
顧雷又看了一眼塔圖,塔圖面無表情。
操場上有那么片刻的寂靜,連本來還在打斗中的學生都停止了動作。
“看什么看,繼續比賽。”
呼喝之聲再度響起。顧雷靜靜地下場休息。
看著顧雷的背影,安迪挑釁的表情褐去,代之以凝重的表情。
“擬龍斗氣?”
想到那讓空氣都開始扭曲起來的炙熱紅光,安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家伙到底還藏著多少底牌。”
隨即,他松開緊皺的眉頭,想到接下來的計劃,眼里露出了更惡毒的光芒。
顧雷坐在草坪上,身后的圍觀者們對他的指指點點,再難聽的話都有。
的確,尼克勒斯在校園里的名聲其實很不好,畢竟他已經成為安迪的心腹手下之一,參與了安迪短暫的校園毒品買賣,為其吆喝助威,甚至武力脅迫其他同學吸毒。
然而擊敗了尼克勒斯,顧雷在其他人眼里亦不算什么英雄,不過是成為另一個惡魔罷了。
人們只看到了顧雷殘酷的對敵手段,本能地警惕害怕顧雷會傷害到自己,卻無法理解顧雷背地里的委屈和無奈。人心隔肚皮,人連自己都難以看清,又何況是別人,人與人的信任其實是非常脆弱的。
加上大家本來對顧雷就談不上什么信任。他本來名聲就不太好,什么陰險狡詐、什么卑鄙無恥,還有喜歡對精英階級溜須拍馬之類的,真真假假。
顧雷最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精英學子對他口蜜腹劍,而誤會了他的平民學子又恨他趨炎附勢,連小石頭都開始疏遠他。他終究是落得兩邊不討好的下場。
如此,再加上一個殘酷無情的惡名豈不是順理成章?
想到小石頭早上低頭怎么叫都不理他的樣子,顧雷內心苦澀異常:
小石頭是已經知道安迪他們要對付我,才故意躲著我嗎?
他可以接受其他人的不理解,因為早就習以為常。他唯獨難以接受小石頭對他見死不救、連聲提醒都沒有。小石頭可是他唯一的朋友呀!
顧雷搖搖頭,盡力把壓在心里的大石頭甩出去。
現在,他需要全神貫注地思考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危機。
終究是只能靠我自己的拳頭了嗎!
顧雷看著握在眼前的一對拳頭如是想到。他現在誰也信不過。
拳頭上隨即冒出了淡紅色的龍氣,接著淡紅色的龍氣再度變化,轉為赤紅,并冒著騰騰熱氣。
龍技:擬龍斗氣!
他終于掌握了屠龍道里用肌肉激發擬龍斗氣而不被其反傷的技巧。這個靈感來自于一般擬龍斗氣的激發流程。
塔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逼迫顧雷用正常方法打碎石板以測試他的真正實力,不想卻讓顧雷聯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用正常方法激發擬龍斗氣難道就不會反傷自己嗎?
答案是,正常的激發過程里,都是將龍氣排出體外后再用精神力激發到較高的能量狀態。而且激發的時候只激發外層的龍氣,內層的龍氣留作隔熱層。
空氣的導熱的系數本就僅次于真空,只是氣體容易產生對流,才難以起到隔熱作用。但對于受精神力制約的“龍氣”來說,要龍氣靜止于體表不對流還是非常簡單的。
于是,顧雷恍然大悟,只要把龍氣分為內外兩層,讓肌肉透過外層龍氣揉捏里面包裹的內層龍氣,單單使內層龍氣受迫激發到高能狀態,外層龍氣就能很好地阻隔內層龍氣的熱量,不使自己先受其害。
這并不是容易掌握的技巧,但剛才極度憤怒的情況下,精神不由自主高度集中,顧雷竟一次就成功施展出來。
接下來的時間里,顧雷抓緊時間繼續熟悉技巧,全心全意,連接下來對手是誰都不去關心。他渾身都帶著逼人的煞氣,或者說是殺氣。
管他是誰,看我用擬龍斗氣殺出一條血路來!
連番血戰、多次以弱勝強,顧雷的精神得到了不小的磨練,愈發自信和充滿勇氣,徹底撕去木訥的偽裝。
直到不擅長死斗的安妮也戰勝對手,顧雷已徹底掌握了擬龍斗氣,而安妮一下場就來找顧雷。
因為站得比較遠,她沒有聽清尼克勒斯在求饒時到底說了什么,一來就生氣地指責道:
“怎么回事呀?你干嘛下手那么重?大家怎么都是同學呀!”
“我說了你會信嗎?”
“你先說。”
顧雷冷冷回答道:
“尼克勒斯受安迪指使,要趁我不備殺掉我。”
安妮一愣,回過神來。畢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父親多年在宦海里沉浮,什么人心險惡沒見過,耳濡目染之下,安妮對陰謀的嗅覺相當靈敏。
實際上,季馬之前邀請她參加狩獵時,安妮就有所預感,因為季馬對她“是否也邀請了顧雷”的問題支支吾吾。現在再從顧雷的話里聯系到早上的種種異常,自然就明白顧雷所言不虛。她登時內心大急,馬上問到了關鍵:
“會不會是塔圖指使的?”
見安妮蹲在他身邊,滿臉的焦急,顧雷涼透了的心這才慢慢回暖。看來,就算失去友情,他至少收獲到愛情。
“你說呢?”
安妮更加著急:
“不行,你必須放棄接下來的比賽。他們有備而來,而你毫無準備,還是在他們的主場,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顧雷閉起眼睛,搖搖頭。
“你覺得他們會讓我輕易離開嗎?到時被當成逃兵怎么辦,別忘了死亡指標可不是說笑的,裝甲兵附中那邊瘋掉的幾個人現在還沒個說法!”
“那你趕緊聯絡納斯塔西婭小姐或伊曼小姐呀!”
“遠水解不了近火。”
“誒,管有用沒用,你先聯系一下再說嘛!”
眼見安妮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顧雷內心大為感動,忍不住捧住她的俏臉,湊上去親了一口。
安妮瞬間就要哭出聲來,這溫柔的一個吻卻給她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顧雷連忙安慰她:
“沒事的,看他們這么大費周章,而不是直接給我制造一個更簡單暴力的意外事故,我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顧雷或許真有點托大了。
“嗚……嗚……,可是,可是,嗚……”
顧雷幫她拭去眼淚,又給了她一個吻。
“放心,好嗎,不要哭,相信我,好不好?”
看著顧雷眼里滿溢的自信,安妮這才勉強放下了心。
沒有給這對情侶更多的話別時間,第二輪開始了。
顧雷鎮定地走入劃定的場地,自信滿滿。掌握了擬龍斗氣,他的實力因此被一下拔高到接近強骨境二階顛覆左右。他不禁想到:
現在,除狗牙外,誰能與我一戰!
他并不知道,安迪的實力,也悄悄達到了強骨境三階。那才是一條陰險的毒蛟!
顧雷站定,靜靜地等待對手入場,心里想著:
接下來該是狗牙了吧?嗯,也不好說,狗牙腦子不好使,安迪不一定放心,很有可能會自己上場。嗯,希望是安迪吧。狗牙我倒真沒多大勝算,他都快突破到強骨境四階了!
不過,讓他內心五味雜陳的是,最后真正站到他面前的人,竟是小石頭。
因為剛才的狠辣出手,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顧雷這邊,但事情的發展卻讓他們越看越疑惑。
在看清小石頭臉色的第一時間,顧雷就知道自己誤會了小石頭。
只見小石頭臉色枯黃、目光呆滯,看起來非常虛弱,就算想也沒這個能力來害他。
當然,最重要的是,小石頭臉上還有極其明顯的黑斑,一大塊一大塊的,斑駁的黑斑幾乎占據他半張臉頰。這表明小石頭的吸毒量已逼近致死量,情況極度危險!
小石頭怎么會吸毒?
顧雷一驚,隨即恍然:
不,小石頭絕不會自己去吸毒的!更絕不會吸這么多的毒!
顧雷討厭毒品,不過是因為世人誤會“毒品的發明者是云夢人”,連累身為云夢人的他跟著受到不少歧視。而小石頭不一樣,他對毒品的厭惡可以說是深入骨髓。小石頭的父親就是被毒品害死的!
那么,既然不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就只能是別人的原因。可別人若無緣無故,為什么要騙他吸毒?就算是強灌他吸毒,也不可能不顧他性命地逼他吸這么大量的毒吧?毒販們要的也是活生生的、能付錢的吸毒者呀!
想著想著,顧雷的雙拳越握越緊,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如果小石頭不是極其強硬地拒絕了某些人的企圖的話,如果他順從的話,哪怕是配合一點點的話,他們也不會這般殘忍地對待他吧?
顧雷瞬間眼睛一酸,內心充滿感動和愧疚。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顧雷真不知道該和小石頭說什么。他自覺自己真不值得小石頭如此厚待。
這幾天他一直心系女朋友安妮,哪有想過自己還有小石頭這個朋友?
小石頭低下頭,沒有回應,雙手握緊又松開。他既然站在這里,就表示,至少,他正站在選擇的邊緣!
然而小石頭還沒屈服,顧雷就先屈服了。
掌握擬龍斗氣帶來的雄赳赳、氣昂昂,在這一剎那,在這發現自己連累朋友、讓朋友落入地獄,而自己實際上無能為力的一剎那,全部土崩瓦解。
連小石頭都被他逼到這地步,他不敢想象繼續反抗下去會發生什么事。他終于開始意識到那個風暴圈的可怕!
至于嗎?我只是,我只是找到一具丟失的烈士遺體而已,至于這樣對我嗎?
顧雷難以理解,他也不可能理解。他就像一只渺小無助的螞蟻一樣看著天空碾向他的巨大手指,無法理解那個更高層次的世界到底依循怎樣的法則。
繼續反抗下去,叔叔會不會也受到類似傷害?安妮呢?甚至是哈古拉斯!
在心防瀕臨崩潰的情況下,顧雷竟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了正好走到場邊安迪。他可以倔強到自己寧愿骨頭被砸斷,卻無法坐視親人因他而受到傷害。
安迪在塔圖的安排下再次快速晉級了,一身輕松的他就像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無聲地笑了出來。
他本只想用小石頭來試探一下顧雷的底牌,沒想到事情會順利到這個地步,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要不是不合適,他早就肆意地大笑出聲了。
心這么軟,以前倒是我高看你了!
安迪的辭典里可沒仁慈一詞!特別是對這個屢屢壞他好事、不給他面子、運氣還好到讓人嫉恨的顧雷。
你過去不如我,沒我拼,也沒我狠,憑什么以后爬得比我高?呵呵,想求饒?沒門,我要你死,我就要你死!
他用冷漠無情的眼神拒絕了顧雷的哀求。
顧雷只能懷著最后的一絲僥幸望向塔圖,悲聲求饒道:
“教官!”
全場都沉浸在一種異樣的寧靜中,大家心里隱隱都有所猜測。
“我可以棄權嗎?”
良久,或許有過那么一絲的不忍,可終究,塔圖木然地拔出腰間的手炮,對準顧雷,狠心地吼道:
“棄什么權,你想當逃兵嗎?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塔圖的目光就和他手上的冷冰冰的手炮一樣沒有一絲溫度。
顧雷回頭看向小石頭,內心愈發絕望的同時也愈發愧疚,眼淚竟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他握緊拳頭,用盡全力才不至于讓自己哭得太難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場上慢慢回歸一種異樣的寧靜,連其他激戰正酣的選手也漸漸停止了動作,不解地看了過來。季馬下意識地掏出了通訊器。他但看了看,終究是又放了下去。
終于,好像是毒癮發作,小石頭表情痛苦,無奈地、顫巍巍地動了起來。在痛苦的逼迫下,他好像是做出了選擇,擺出攻擊的起手式。
終于,他不得不對顧雷,不得不對自己的朋友,動手了!
顧雷本能地跟著擺出防御的架勢,但動作只到一半,架勢就無力地垮了下來。小石頭已經為他做到這地步了,他又怎能對小石頭下得去手。況且,擊敗了小石頭,下一個站在他面前的又會是誰?是安妮嗎?
算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多管閑事,都是我的錯,我不想再連累任何人了。
不遠處一直分心關注著這邊的安妮一急,再躲不過狗牙的攻擊。她想開口阻止顧雷,可連聲音都沒能發出,就被一拳打出場外,口吐鮮血、人事不省。
小石頭的手上冒出了紅光。
眼見小石頭還在猶豫,擔心再拖下去,會有人通知顧雷身后的貴族、破壞計劃,再想到反正都快畢業了,權衡一番,安迪不管不顧地大叫道:
“小石頭,快點。”
“……”
“快點,我說快點啊,大家都在看著呢!”
“……”
“快點,我叫你快點,你還想不想吃藥啦!”
安迪的聲音在安靜的操場上顯得格外刺耳。這下,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有些義憤難平。有人已經控制不住地議論出聲了!
“我卡魯的,安迪這家伙又逼人家吸毒!”
“是呀,太過分了!”
“可惡,還用毒品來逼迫同學相殘,還有沒有人性,還有沒有法律!”
“誒,誰叫他后面有教官支持呢!”
“這算什么英雄好漢,可惡,是我看錯他了!”
……
“喂,你們瞎說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們啊!”
馬上就有安迪的小弟惡狠狠地瞪了過來,混混們趾高氣揚、囂張至極,議論者們趕緊禁聲。
之前安迪由于塔圖反悔,不得不采用威逼欺騙等方式強迫一些同學吸毒,挽回損失。緊急之下,他自然沒空掩飾,其本性早已暴露。
可大家礙于他身邊有包括狗牙、尼克勒斯等在內的一眾好手簇擁,皆敢怒不敢言,連受毒品所苦的同學也只敢在背后悄悄咒罵他。
而受到催促,小石頭手上的紅光一閃一閃地亮起,奪人心魄。
“啊。”
小石頭舉起手,發狂般地大叫起來。顧雷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
“我卡魯的!”
“我的太陽神啊!”
“他干什么呀?”
……
預期的痛苦沒有出現,耳邊反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大感不妙的顧雷馬上睜開眼睛。
果然,小石頭的右手居然正插在他自己的腹中,噴涌的血液順著衣褲流到地上,慘烈異常。小石頭腳一軟倒在了血泊中,連把手抽出來的力氣都沒了。
“小石頭。”
顧雷悲叫一聲,沖了上去,跪地抱起小石頭,淚流滿面:
“小石頭,何必呢?何必呢?我不值得你這樣啊!我不值得呀!”
看著情難自禁的顧雷,小石頭用僅有的力氣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道:
“戈……戈登老師一再教導過我,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這是戈登老……老師一再教導我的,他對我那么好,我絕不能違背他的教導。”
說完,小石頭解脫似地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氣息漸漸微弱。
“藥罐頭,誰幫叫個藥罐頭呀?誰幫我叫個藥罐頭呀?”
顧雷倉皇四顧,慌張地大叫著,不少人于心不忍。但攝于塔圖與安迪一伙的威勢,誰都不敢妄動。
顧雷只得再次向塔圖哀求道:
“教官,求您叫個藥罐頭來吧!小石頭他真快死了呀!他是無辜的呀!”
其聲之悲切,聞者無不動情。然而塔圖就是木然地看著他不說話。
其實,塔圖也正深受震撼,一直強壓的記憶止不住地涌了上來,一時根本回不過神來!
最后,還是有個心地好的女生實在忍不住,才幫顧雷叫了藥罐頭過來。
看著藥罐頭把小石頭拖走,看到安迪居然還無悔悟之心地露出晦氣不屑的表情,顧雷內心壓抑的情緒終于再也控制不住。
他伸手抹干淚痕,沸騰的斗氣把淚水連著臉皮一起燙傷,留下一橫可恐的疤痕。他指著安迪怒吼道:
“安迪,就算你哭著向我求饒,我也絕不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