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學生的隊列其實并不特別整齊，人數也比不過其他學校的聯合方陣。可他們人人眼里都有著一股有點像殺氣的煞氣，讓其他學生感到非常不習慣。

　　待人都到齊，一個貌似是士官的人帶著其他教官走上講臺，開始對著臺下兩個相對而立的學生方陣發表講話。

　　對面的杜克還在疑惑地打量著顧雷，顧雷卻已完全收斂起情緒，雖然的確有點艱難。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雷總覺得那個士官的態度有些敷衍：

　　怎么回事呀？語速怎么快，是有什么急事嗎？而且對面是怎么回事？帶隊的怎么只是一個學生？

　　顧雷又悄悄地瞥了一眼站在附中方陣前的杜克，杜克依舊還在用獨眼斜著打量顧雷。

　　今日再見，顧雷能一眼認出他，他卻難以一眼認出顧雷。顧雷相比過去，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很快，在某種格外堅定的信念指引下，杜克終于認出顧雷，認出這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認出這個他一直心心念念想殺的人！

　　心頭瞬間殺意涌動。

　　而感受到熟悉的殺氣，顧雷忍不住再次憤怒起來：

　　我還有點猶豫，你倒是不依不饒！

　　杜克正是當初把顧雷從二樓扔下去的校霸。他比安迪還要霸道、還要蠻不講理、還要瘋狂殘忍。

　　因為臺上士官的語速比較快，顧只得又把注意力轉移回去。

　　而杜克則還在打量顧雷。他心中難免有點好奇，好奇顧雷憑什么不再像以前一樣害怕自己？好奇那個曾經瘦弱木訥的男孩怎么變得這般強壯自信？好奇那個廢物一樣的男孩是怎么成為一中的學生代表的？

　　那個士官看來真地挺著急地，場面話幾乎一句沒說，很快就把接下來的安排簡短地說完了。

　　大體就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在場的兩千多名學生將分成兩組，附中的八百多名學生為一組，稱為藍隊，而其余的學生全部為另一組，稱為紅隊，分別在舊政府辦公中心和舊地方國會辦公樓接受集訓。

　　第一周主要是進一步強化理論和初步適應環境，等到第二周再進行真正的野外訓練。

　　而從第三周開始，紅隊和藍隊間將開展實戰演習，雙方將輪流擔任攻方、守方，互相攻防，直到中考前幾天。

　　最后休息兩天，中考將在這里就地舉行。

　　說完，把紅隊今后的事情統統交給塔圖負責后，那個士官居然就帶著其他教官一齊離開了。

　　更令人無法置信的是，藍隊居然被全權交托給杜克，交托給一個學生。

　　就在塔圖剛要給己方學生做進一步的解釋的時候，就在顧雷疑惑不解的時候，杜克徑直來到顧雷面前。

　　“雖然我想是多此一舉，但我還是要問一下，也希望你自己考慮清楚后再回答，那就是，你還叫那個名字嗎？”

　　杜克的問題著實有些怪異，連一旁正要開口呵斥的塔圖都不禁愣住了。

　　多年后再次聽到這個問題，顧雷也是沒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又著實有些無奈，只能清晰明確地再次回答道：

　　“是，我的名字叫顧雷，以前是，現在也是！”

　　果不其然，杜克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

　　“好！好！好！”

　　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杜克渾身散發出一股驚人殺意。顧雷身后幾個離得近的學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顧雷渾然不懼，堅定地說道：

　　“我叫什么名字那是我自己的自由。更何況，這名字是父母給我取的，除了我的父母，誰都沒權利要求我更改。”

　　杜克聞言，身上的殺氣愈發地驚人，顯是怒到了極處。

　　這下，連塔圖都不由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杜克眼里的憤怒還摻雜著一點似曾相識的怪異狂熱。

　　“哼！”

　　杜克終究控制住了自己。

　　他不再多言，獨眼留下一個“我必殺你”的冰冷眼神后，轉身離開。

　　這讓包括塔圖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得是一頭霧水，廣場上一時有些安靜。

　　這也難怪。就算顧雷自己，對于為什么會和杜克結下那么深的仇，也至今都會感到有點無語。

　　他只記得某一天，剛轉學過來的杜克突然找到他，說很不喜歡他的名字，強硬地要求他必須改掉名字，否則就讓他好看，然后兩人就慢慢結下死仇。

　　開始顧雷自然是不理他的。那時杜克才轉學過來不久，他與他可以說素不相識，憑什么要聽他的？更何況，這個名字可能是杰爾夫自己給他取的，顧雷說什么也不會改的。

　　沒想到，杜克的手段越來越過分、越來越暴烈，讓顧雷吃到越來越多、越來越難以忍受苦頭，只能把牙關不斷咬緊。

　　而眼見顧雷仍不屈服，杜克又急又怒，說顧雷再不改名就就一定會殺掉他。

　　當時的顧雷當然還是不信。他本來以為杜克之所以如此，不過是見他好欺負，要拿來立威罷了。他猜想杜克內心里應該是有分寸的，并沒太把杜克的狠話放在心上。

　　顧雷實在想不到，杜克居然那般喪心病狂，竟是真要殺掉他！

　　想到杜克把自己從二樓扔下去的殘忍瘋狂，想到那冰冷尖銳的欄桿，想到那時的痛苦和絕望，顧雷自己也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氣。

　　哼，別以為有點背景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回你若是再敢惹我，拼著用掉伊曼的人情，也一定要殺掉你。

　　后來正是在教宣委的分支部長——契爾年科的一定干涉下，杜克才沒被抓去坐牢的。杜克與契爾年科之間無疑是有點關系的。杜克轉學過來的時間也正是在契爾年科剛被調來后不久。

　　也正是由于契爾年科的原因，即使受到那么嚴重的傷害，顧雷依舊仍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復仇。畢竟杰爾夫怎么說也是個公務員。

　　不過，我的名字有那么不討喜嗎？

　　感到極度憤怒仇恨的同時，顧雷也感到相當郁悶。杜克的認真再度讓他不得不相信，杜克要殺他，真是因為他的名字。

　　顧雷當然不可能知道：

　　第一，契爾年科與杜克的關系遠比他想象得更深，契爾年科其實是杜克的教父，他們都是冥神教會的狂熱信徒。

　　第二，顧雷這個詞在冥神教會的教義里有著不容褻瀆的神圣含義。

　　此時，杜克的獨眼里除了有著令人膽寒的殺意外，那股怪異的狂熱也越來越明顯。

　　哼，你要叫什么名字的確是你的自由，但這天底下所有的自由都是受吾神節制后的有限自由，凡褻瀆者必受審判，凡不知悔過者必遭天譴。

　　杜克激動地用右手的食指在額頭上劃了圈，近乎顫抖地低聲呻吟道：

　　顧雷德！

　　塔圖看著杜克的背影，眉頭越皺越深，本能地就想追究責任。可盡管對杜克的無禮感到十分惱怒，他想了想，還是無奈地放棄了。

　　畢竟，附中學生之所以會變得愈來愈不服管教、愈來愈麻煩，甚至是越來越危險，與他們這些教官的冷漠殘酷也一定關系。

　　壓下心中的煩亂想法，塔圖對著紅隊方陣朗聲說道：

　　“正如你們所聽到的，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你們將會在這里學習包括野外生存技巧和一些基礎戰術在內的各種知識，并試著去應用它們。”

　　“……”

　　“以及，進行最富挑戰，亦是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演習。”

　　“……”

　　“我說這個環節最富挑戰是因為，你們之前接受的訓練主要是關于單兵作戰能力這方面的，而這次的演習主要考驗你們的團隊作戰能力。”

　　“……”

　　“至于我為什么說這個環節對你們來說最重要，則是因為，在本次演習中表現優異的學生，將獲得10分到20分不等的中考加分。”

　　塔圖話一落，一中的學生還好，其他學校的學生們紛紛眼睛一亮。

　　不同于不虞工作的一中學生，其他學校能來參加集訓的學生要么是沒辦法找到工作、只能來搏一搏，要么就是對自己的武科實力頗為自信，反正，他們對這次的中考都比較看重。

　　“而兵團作戰和單兵作戰最大的不同在于，要想在兵團作戰中取得勝利，除了士兵作戰能力要強外，指揮也非常關鍵，不，是更加關鍵。”

　　“……”

　　“手用得好，空手也能把刀給奪下來。而若用得不好，拿槍也打不過拿刀的。所以，首先，我要在你們中間選出部分學生，負責指揮其他學生。”

　　按塔圖的意思，紅隊總共1238人，將分成62個小隊，每個小隊在20人上下，選出一人為小隊長。而62個小隊將再分成12個中隊，每個中隊基本由5個小隊組成，選出一人為中隊長。

　　于是，最后連同1個大隊長在內，他將在一千兩百多名學生中選出75個學生組建一個指揮體系。其中包括62個小隊長、12個中隊長，與1個大隊長。

　　這里面，小隊長大多由各校的學生干部來擔任。他們原來就在各自學校的學生里有一定威望，要管住自己學校的同學，肯定是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

　　中隊長也比較好辦，全是各校的學生代表。他們本來就是各自學校中實力、人望皆極其出眾的學生。

　　因此，小隊長和中隊長的人選很快就被塔圖確定下來，顧雷有幸擔任中隊長。安妮、季馬都順利當上個小隊長，連小石頭也是。唯有安迪的提名遭到一中絕大多數人的抗議，但被塔圖強壓了下來。

　　然而，大隊長的人選就有些麻煩了。

　　畢竟，紅隊可是由整整76所學校的學生混合而成的，選哪個學校的學生，其他學校的學生都可能會有異議。

　　塔圖自然也可以像選小隊長、中隊長那樣強行指定一人擔任大隊長，不過要想讓大家心服口服，最好還是走競選程序。

　　是故，塔圖決定來一場臨時的比賽，準備從十二名中隊長里選出一個大隊長。

　　而在大家都是武科生的年代，比賽的形式自然是格斗。眼見眾人還挺有精神的，塔圖便讓候選人們在這個廣場上依次進行比賽。

　　廣場上的高臺就是一個天然的擂臺，大家都圍到擂臺前觀看比斗。

　　這時，附中的學生們已經走光。所有教官里，也只有塔圖一人留了下來，一副交由他全權負責的架勢。一中的學生們還誤以為自己的教官這是要高升的節奏，愈發地昂首挺胸起來。

　　這幾天，對附中那邊發生的慘劇愈發了解后，一中的學生們對塔圖愈發地有好感起來，完全沖淡了他包容安迪所帶來的惡感。

　　對此，塔圖表面上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內心的愧疚卻越來越深。他靈魂外那個早已千瘡百孔的麻木外殼，這下終于是被學生們單純的熱情給徹底融化。

　　誒，這次就再幫這些小崽子們一些吧！

　　塔圖心里嘆了一口氣。可下定決心后，他的眼神卻漸漸迷茫起來：

　　把司令的事情搞砸后，我在民兵團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了，恐怕遲早要被清退出去，到時，我要干啥？不，我還能干啥？總不能去當星際海盜吧！

　　學生們當然無法理解塔圖的憂愁，都興致勃勃地沉浸在精彩的比賽中，不時發出一聲聲喝彩。

　　如今能當上學生代表的，哪個不是每個學校里武科實力數一數二的人物。他們間的對戰，在其他學生眼里，自是精彩紛呈。

　　可惜，在顧雷眼里，這樣的比賽就不夠刺激了。

　　在經歷過多番死斗的顧雷眼中，臺上學生們的招式都太花里花俏，充滿各種毫無意義的細枝末節，而且沒有一點殺氣，根本無法激起他的求勝之心。

　　看了幾眼顧雷就感覺興趣缺缺。反正他對于大隊長的位置也不是非常感冒。

　　光當上學生代表、當上中隊長，維持這百多人的秩序，就已經讓顧雷感到有點筋疲力盡。并且，這還是多虧大家比較支持的結果。

　　顧雷這才意識到，領導其他人類和領導心人完全不是一碼事。

　　心人與他心心相通、利益與共，他可以無微不至地關心每一個心人的狀態，也可以為了整體利益毫不猶豫地舍棄某一部分心人，而所有心人都會無條件地服從他。

　　然而對于其他人類，畢竟利益上共通的地方也少，心與心間又隔著一層皮囊，要獲得大家的信任與服從就比較困難了。

　　就算是一中的學生里面，也有仍不愿意相信或是不肯服從他的。勸不聽，打罵更不行，有時候真能把人急死氣死。比如說安迪。再比如說一些桀驁不馴的精英學子。

　　是故，對于要如何獲得包括其他學校學生在內的全數1200多名學生的信任，要如何領導他們，顧雷僅僅想一想就覺得頭大如斗。

　　習慣獨來獨往的他，現在僅僅意識到領導崗位的沉重，而無法明白領導崗位與之相匹配的巨大利益。

　　要是在演習中輸掉的話，會被大家罵死的吧？嗯，這么艱巨的任務，還是交給其他人吧，比如交給吳雪蓮就挺合適的。吳家的人，天生就是領導者！

　　這樣想著，顧雷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吳雪蓮。即使外貌現在看起來泯然眾人，但那不凡的氣質，卻讓她與周圍的同學形成鮮明的對比，總能讓顧雷一眼就從人群里辨認出來。

　　看了眼人群中氣質脫俗的吳雪蓮，又看了看她身邊最不吵不鬧的十中那堆人，顧雷對吳雪蓮的管理能力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十中來參加集訓的學生，不僅數量比一中多，有203人，僅次于附中，風評更是差了不知道有幾條街，聽說都是地痞流氓。

　　但是，這樣的學生在吳雪蓮的管理下，秩序竟反而是最好的。

　　如此，顧雷心中愈發認定吳雪蓮與吳家有關聯，至少是個遠親什么的。而在全體云夢人眼里，吳家人都是天生的領導者。

　　畢竟從上川之戰始，歷史一次次地證明，吳家的決策永遠是對的，永遠是當時情況下對云夢一族最有益處的選擇。

　　更有甚者，在吳家的一些狂熱擁護者眼里，吳家說什么都是對的，就是讓他們馬上去死，他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不過，一個貴族跑這么偏僻的地方來干啥，還有為什么要特意易容呢？

　　實在想不明白，顧雷便不去多想，只是心里又多了幾分警惕。

　　最近真是太亂了點，海盜、黑幫、貴族，各種身份、上下階層的人到處亂竄，感覺像亂了套一樣。

　　顧雷不由地牽起安妮的手，緊緊握住，直到輪到他上場后才松開。

　　顧雷第一輪的對手來自二十六中。盡管對手的修為只有強骨境二階，但顧雷仍是全力以對。他準備爭個前三就好。

　　無奈的是，幾招后，發現對手實在太菜，不光境界不如他，看架勢連架都沒怎么打過，他只能趕緊放點水，好給對方留個面子。

　　沒想到，由于顧雷此時明面上只有強骨境一階，在自我感覺極佳的對手眼里，他更菜，更不被人家放在心上。

　　結果沒幾分鐘，對手就自己把腰送到顧雷的拳頭前，讓收不住力道的顧雷給一拳打飛，令他無語至極。

　　接著，顧雷正要下去攙扶時，更令他無語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人艱難地翻過身子，用手指指著顧雷，憤憤不平地罵道：

　　“卑鄙！”

　　那人嘴角流血顧不上擦拭，也不起來，目光里的憤恨之色濃到化不開，已經被氣得連說話都不利索：

　　“你……你，你明明至少也有強骨境二階的實力，為何……為何卻要……”

　　顧雷還來不及解釋，那人喘著喘著，竟是一口氣沒順過來，直接被氣暈了過去。

　　臥槽，你是哪家的大少爺啊，這么七彩琉璃心！

　　顧雷無語到只想翻白眼。眼見許多外校的學生都對自己露出鄙夷的神色，他更加無奈，張口欲辯，又不知從何辯起，只能輕輕搖了搖頭

　　他苦笑著想到：

　　又來了，“卑鄙無恥的顧雷”是吧！

　　不過現在，顧雷一中的同學們可不樂意他被他校學生看扁，紛紛為他鳴不平，說他是月考后才突破的。

　　加上塔圖出面澄清，顧雷不幸的宿命才堪堪得以被終結。顧雷這才稍稍感受到被集體擁護的好處與溫暖。

　　真是眾口鑠金呀！

　　他有點喜滋滋地想到。

　　第二輪，顧雷的對手總算是認真了一點，實力也更強了一點，無論境界還是格斗能力都比上一個對手強上不少。對手雙拳虎虎生風，炙熱的擬龍斗氣扭曲空氣。

　　奈何，境界不說，那沒經過鮮血洗禮的招式在顧雷眼中終究也還是不夠干脆利落。

　　觀眾們的喝彩聲漸漸高漲，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友情陪練，覺得差不多的顧雷才一腳把對手踢出場外。

　　對手也不惱怒，反而爽快地走過來和顧雷握了握手。

　　看著對手那一副“大家實力本在伯仲之間，奈何我一時不慎，棋差一著，才讓你撿了便宜，可雖你其實不過爾爾，但大爺我認了”的自得豪爽模樣，顧雷的笑容也愈發得燦爛起來。

　　看來在小白的指導下，我的演技顯然大有提高，顯然沒那么浮夸了！哈哈，多好，和諧的世界萬歲！

　　如此，還留在場上的就剩下三人，分別是一中的學生代表顧雷，五中的學生代表米堅卡，以及十中的學生代表吳雪蓮。

　　因為只要選出最強的一人就好，所以只要再進行兩輪比試就夠。即是其中兩個人先打一場，贏的再和剩下的打，勝利的那個就是最強者。

　　那么，接下來的一輪比賽，有一人就可以不用參與、直接晉級到決賽。而考慮到吳雪蓮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這個輪空的名額自然就給了她。

　　于是，顧雷就需要和米堅卡進行半決賽。

　　“米堅卡，加油！”

　　“米老大，弄死這個黃皮猴子！”

　　“大哥，干掉那狗娘養的！”

　　……

　　臺下的五中學生們紛紛給他們的學生代表，或者說是大哥，加油助威，言語間對顧雷極盡貶低侮辱之能。

　　五中也是一所以文理科為主的學校，只是過去文理科水平不上不下。五中的大部分學生現在要找到一份工作說難不難，說容易也沒容易到哪去，因此大都忙于參加招聘會。

　　如此，能趕來參加集訓的五中學生就剩下這些根本沒希望找到工作的。他們不僅過去文理科成績一塌糊涂、又喜歡尋釁滋事，加上嫉恨一中的學生好找工作，言語上粗鄙一些是很正常的。

　　這點顧雷能理解，不過一中的其他同學就看不下去了。

　　即使最后是各企業的聯合聲明一錘定音，重新確立了文理科水平在招聘中的決定性地位，讓一中的大家完全恢復自信，但顧雷作為最先幫助大家重拾信心的人，稱得上是大家的英雄，怎容他人隨意踐踏侮辱？

　　“顧雷，加油！”

　　“顧哥，干掉他！”

　　“顧雷同學，加油，千萬別輸給他。”

　　……

　　一中這次來的男男女女們相對不那么會說粗話，但氣勢上可不差五中的學生多少。

　　顧雷內心有點小感動。為不辜負大家的期待，他決定，一定要把陪練的時間從半個小時延長到一個小時。

　　不習慣站在排頭的他終究還是覺得大隊長的擔子太重了。并且，吳雪蓮使用的搏術居然真是“屠龍道”，這令他內心微微發寒，更不愿直面于她。

　　然而，很快地，米堅卡的無恥策略逼得顧雷改變心意，轉眼便決定再向大隊長的位置前進一步。

　　米堅卡兩腳岔開，一拳在前，一拳在后，擺出了攻擊的架勢。顧雷跟著擺出了屠龍道里的防御架勢，卻沒能等來米堅卡的攻擊。

　　耳邊兩股熱烈的聲浪對抗著催動氣氛，米堅卡卻不急著攻擊，反而陰陽怪氣地開口道：

　　“顧兄弟運氣不錯嘛！”

　　顧雷略有不解：

　　“怎么說？”

　　“沒什么，只是小弟看你有一個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心里羨慕而已。”

　　“哈哈，謝謝。”

　　“沒有，顧兄弟真得很讓人羨慕啊，女朋友長得漂亮不說，身材還那么好！”

　　米堅卡繼續自顧自地說著，表情越來越招人討厭。

　　“她胸部那么大，手感一定很好吧？”

　　顧雷登時怒不可遏。

　　“這樣的優等生，我也遇到過很多的。”

　　“……”

　　“她們表面上看都一本正經，可其實內地里都非常下賤！”

　　“……”

　　“哈哈，顧同學，你女朋友的叫聲一定也很大很賤吧？”

　　“……”

　　……

　　臺下，安妮氣得臉越來越紅，但又不愿意開口，怕擾亂顧雷的心神。其他一中學生們聽出不對勁來后，則紛紛義憤填膺，罵他無恥下流。而五中那邊則是鬼哭狼嚎，起哄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顧雷目光里的溫度漸漸冷了下來：

　　“呵呵，我勸你最好馬上住嘴。”

　　“為什么，留著親吻你的女朋友嗎？誒呀，顧兄弟你可真是仗義啊！”

　　見米堅卡是鐵了心，顧雷目光里的溫度完全降了下來，內心冷笑起來：

　　呵呵，是想通過激怒我來增加勝算嗎？

　　答案的確是這樣的。

　　別說，五中這些不學無術的學生因為常常打架鬧事，武科水平倒是不差。他們就是自覺還有希望通過中考，才寧愿來參加集訓搏一搏的。而米堅卡又是他們當中實力最強的那個。

　　再而作為其中的最強者，米堅卡當然也是野心最大。他不僅要搏一個高中名額，還要搏一所最好的高中，最好是那所位于贊巴魯克的裝甲兵學院附屬高中。

　　是故，他對大隊長這個職位勢在必得，不惜用這樣的卑劣手段來增加勝算。顧雷表面上的實力有點讓他忌憚。

　　聽米堅卡自以為是地把話說得愈發難聽，顧雷內心充滿了不屑：

　　愚蠢！就算其他一中學生，也不全是沒經歷過風浪的書呆子，可不是誰都會讓你三言兩語就亂了陣腳的！

　　顧雷不再多言，惱怒之下準備用最快的速度來了結他。

　　如果你沒有畫蛇添足的話，我本還準備讓你一把，那樣你還有一些機會當上大隊長。可現在，你不光一點機會也沒有，我還要給你一個大大的教訓！

　　但顧雷剛要出手，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他的眼睛竟又模糊了起來，眼前的所有物象都開始出現重影。

　　怎么回事？

　　顧雷不由一驚。

　　另一邊，見顧雷眼神出現變化，錯以為是自己計策奏效的米堅卡不由一喜，抓住顧雷這一剎那的失神，立即搶攻出手。

　　米堅卡一拳貼著顧雷閃避不及的臉頰擦過，擬龍斗氣在顧雷側臉上燒出一道焦黑的痕跡。臺下驚呼聲四起。

　　到底怎么回事？

　　顧雷左支右絀地閃躲著。他現在很難看清米堅卡的行動，純粹靠才歷練出的一點直覺在硬撐著。

　　并且，火上澆油的是，他的眼睛越來越模糊了。

　　看著顧雷的閃躲越來越吃力，米堅卡心中大喜。手腳上更加兇猛的同時，嘴里的污言穢語再次升級，讓顧雷心煩意亂。

　　臺下，其他學校的學生都忍不住接連出言呵斥，當中又以一中的學生們最為生氣，唯有五中的學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現場一片混亂。

　　塔圖的眉頭也滿滿皺成了一個深深地“川”字。他這一是怪顧雷心智不堅、半路出岔子，二是擔心真讓米堅卡當上大隊長，憑這種下作的表現如何能服眾。他內心對身為女性的吳雪蓮總歸有些輕視。

　　突然，顧雷一腳踩空，差點跌出擂臺。

　　臺下的安妮驚慌地捂住嘴巴，小石頭也緊張地扶了扶眼睛。顧雷內心煩亂到幾乎要失控的地步：

　　臥槽，搞什么呀？難道是因為最近天天熬夜自習文理科，把眼睛給搞壞啦！這也太突然了吧？臥槽！臥槽！

　　情況愈發地危險起來了。

　　可不論是臺上的顧雷，還是臺下的小石頭，他們皆有所不知的是，顧雷異常的根源實際上在于心界，在于小石頭留在顧雷心界的那幾個心人。

　　只要情況越緊張，小石頭神經越緊繃，其中一個心人就會越積極地與顧雷的心人溝通，顧雷的視線就會越模糊。

　　幸好，這時在心界的小白發現了異常。

　　小白注意到小石頭留下的心人與顧雷的心人間異常頻繁的溝通，來到了兩個心人的旁邊，表情極其復雜地看著這一切。

　　實際上，她也沒辦法不注意到這種異常，因為此時，正有無數極光從心界深處的虛空中伸出，像彩緞一樣纏繞在兩個心人身上，五光十色、瑰麗至極，那是來自生命法則的禮贊。

　　兩個本來孤獨隔離的靈魂打破心之壁的這一剎那，其意義堪比猿人開始直立行走，是又一次徹底超越的開始，是進化之路上的又一個重要里程碑。

　　而作為這個歷史重大時刻的唯一見證者，小白的內心卻絕對不是什么自豪、喜悅、迷茫、擔心等詞語可以簡單描述盡的。

　　自己努力了近150年，付出了那么多時間、精力，以及那么多身不由己的犧牲，但仍沒能促成的至關重要的一步，如今居然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內心千情萬緒，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悠然的嘆息：

　　“靈魂，終于連通在一起了。”

　　沒多久，她就調整好情緒：

　　“現在可不是感慨的時候！小雷應該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困境，我這個當小姨的，可得打起精神來！”

　　于是，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管理員——小白，正式上線，開始行使她作為權限狗的職能。

　　當小白把顧雷的心人和小石頭的心人強行分開后，顧雷的視界瞬間就清晰起來，總算讓他勉強避開了米堅卡勢在必得的一記殺拳。

　　而眼睛回復正常的顧雷并沒有馬上發動反攻。他比米堅卡強得尚且有限，在失了先機的情況下最好先接著盡力閃躲。

　　又躲閃一陣，見沒有特別合適的反擊機會，他就干脆按小白的提示來試驗他新獲得的能力，一種能讓他快速翻盤的新能力。

　　通過小白艱難傳出的簡短說明，顧雷終于明白自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這才知道，原來，那晚心界里多出來的心人中許多其實不是自己的心人，而是小石頭的心人。并且，有幾個心人竟然還留在他的心界。

　　更神奇的是，通過小石頭留在心界的心人，顧雷居然還能和小石頭進行有限度的信息共享。他眼睛剛才之所以會那么模糊，就是小石頭的心人把小石頭所看到的影像傳輸給自己的心人。

　　試想，一個人看到的是某個物體的正面，另一個人看到的是物體的反面，分別看兩張圖像的話肯都定很清晰，可一旦兩張圖像重疊起來，不就是四不像了嗎？

　　另外，小石頭的精神越緊張，他傳過來的信息就會越清晰，圖像重疊得就越厲害，因此才導致顧雷的眼睛隨著情況越危險而變得越模糊。

　　說實話，顧雷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一種感覺隱私被侵犯的不舒服，對這件事本能地感到排斥。

　　可想到小白之前就一直躲在項鏈里，自己的隱私一直被侵犯，好像也沒什么事，就很快不在意了。并且，聽小白的意思，小石頭只留下屈指可數的幾個心人在心界，能傳入或傳出的信息非常有限。

　　更何況，在顧雷意識到以后，管理信息流通的權限便大部分被心界自動移交到他手里。現在就算是小白，如果沒有得到顧雷的允許，也不能任意地把信息傳入傳出。

　　但相反，只要小白肯協助自己，他甚至能強行掠奪小石頭的所見所聞。

　　于是，顧雷馬上轉而大喜過望。

　　顯然，能和小石頭共享聽覺、視覺等五感，對雙方來說都大有裨益。比如說現在的戰況，只要小石頭愿意共享視覺給自己，他將獲得更加立體的視覺，能更加輕而易舉地贏得這場比試。

　　當然，作為兄弟，即使極有必要借助小石頭的五感，顧雷也必須得先征得小石頭的同意。

　　考慮到一個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五感會被別人掠奪，一定會感到害怕，小白又開始滿口瞎掰起來。因此，小石頭腦海里聽到的解釋就變成：

　　恭喜顧雷勇者和小石頭勇者，因為你們對心界做出的卓越貢獻，心界將獎勵你們一個特殊能力——五感共享。

　　五感共享能力的具體效果是……

　　小石頭的表情先是一愣，接著愈來愈詫異，最后滿臉不可思議，一時難以置信。

　　無奈，小白只能在他腦海里再次催促道：

　　“小石頭勇者，如今顧雷勇者身陷囹圄，急需你的幫助，請求你開啟五感共享功能，你是否答應，答應請喊‘1’，不答應請喊‘2’。”

　　“1。”

　　小石頭下意識地大喊起來。

　　-嗯，你在腦袋里喊就可以了。-

　　-哦！-

　　看著周圍人看傻子一樣的莫名其妙眼神，小石頭臉一紅，吶吶在心里喊了一聲：

　　-1。-

　　-收到，顧雷勇者感激涕零、無以為報，說要對你以身相許。-

　　-小白，你在瞎說什么，給我好好地傳遞信息呀！-

　　顧雷差點又躲不過米堅卡的攻擊。

　　-哦呵呵呵，本仙女只是活躍一下你被危機感麻木的神經而已嘛！-

　　-滾！我倒覺得你想害我變成植物人，然后拔我的氧氣管，好繼承我的遺產。-

　　-你個窮光蛋有個鬼的遺產啊！-

　　果然，無論是誰，只要當上權限狗，就會慢慢張狂到面目全非。

　　小石頭一臉無奈。

　　-額，我們還是趕緊開始吧！-

　　具體操作是由小白借助心界、借助顧雷的靈魂力量進行的，大概就是將小石頭所看到的的影像去蕪存菁，然后與顧雷所看到的影像整合在一起。

　　比如，如果站在一面墻壁前的顧雷看不見石頭后面有什么，但站在墻壁側面的小石頭看見了，這時小白就可以把小石頭的這部分影像貼到顧雷的影像里，把那個本該看不見的物體用虛影標注出來，反之亦可。

　　結果就是，顧雷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晰、更加立體了。

　　那個被擋在狗牙身后的小個子原來是吉莫啊，呀，又攻過來了！

　　顧雷便要用右臂抵擋米堅卡的左拳。

　　等等，正面看不出，可側面看，他手肘微微彎曲，這是要變招的前兆！

　　顧雷趕緊后退。果然，米堅卡的左拳還沒收回去，右拳就跟著打了過來。

　　米堅卡見自己狡猾的變招又被顧雷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只是感到有點可惜。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實力無形中又被顧雷拉開一大截差距，已不是任何小手段可以彌補的了。

　　不過興致盎然的顧雷并沒馬上了結米堅卡。

　　嗯，這一腳不用躲，從側面看就知道這一腳完全夠不到我。

　　……

　　嘖嘖嘖，小伙子蠻機智的嘛，這是想要用我身后的石頭把我絆倒嗎？

　　……

　　哦，看起來是要出腳，其實背在后面的手已經握緊拳頭，隨時可以變成出拳。

　　……

　　漸漸地，時間越拖越久，當發現無論多么巧妙隱蔽的殺招都會被顧雷躲過后，米堅卡才驚覺異常。

　　怎么回事，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攻速馬上降了下來，米堅卡越觀察越覺得心驚肉跳。

　　顧雷的神態愈來愈輕松，姿態愈來愈瀟灑，最后竟像完全把他看穿一樣，根本打不著。

　　怎，怎么回事？

　　內心又驚又懼又無法理解，米堅卡下意識地停止了進攻。

　　而顧雷也結束了試驗。

　　這回一站定，顧雷不再隱藏，干脆把全部殺氣徹底釋放出來。

　　在米堅卡眼里，顧雷瞬間就變得更加高大且更加充滿壓迫感，目光也變得格外冰冷刺骨。

　　“米堅卡，你應該也看出來，剛才我不過是讓著你。而我之所以讓著你，本來是希望你自己能迷途知返。”

　　顧雷這純粹是在裝逼，而米堅卡卻一點也不懷疑。那恍若實質的殺氣讓他更加深刻地明白到，雙方間所存在的差距是那般不可逾越，由衷地生出一股后悔之意來。

　　“誒，沒想到，你一點也不知道珍惜。”

　　顧雷略裝地搖搖頭，又向前踏出一步，撲面而來的濃郁殺氣吹得米堅卡都不敢眨眼。

　　“不過，我還想再給你一個機會。”

　　顧雷徐徐變招，轉守為攻，可言語上仍是留下了一絲緩和的余地。

　　四周慢慢地安靜下來。

　　明顯無可挽回的逆轉令五中的學生們都感到有點挫敗，一中的學生則大多眼睛炙熱、目光崇拜，其他學校的學生也開始對顧雷產生一些敬畏的情緒。

　　米堅卡喉頭聳了聳，下意識地想問是什么機會，偏偏面子上又掛不住。

　　顧雷自顧自地說道：

　　“你如果現在道歉認輸的話，我就原諒你！”

　　大家愈發地安靜了，都在等待米堅卡的回答。

　　但過了一會，米堅卡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后，兀自強撐地回絕道：

　　“我，我拒絕，我又沒犯什么錯，憑什么要道歉？”

　　他終究是沒能拉下面子。并且，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弱氣了，向來要臉的他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哼，我說得難道不是實話嗎？”

　　“好！”

　　顧雷殺氣暴漲，一下溢散到場外。他再無保留，直接用出了屠龍道里的攻擊招式。

　　飛龍拳！

　　“砰”地一聲，顧雷一拳就打斷米堅卡的鼻梁。

　　屠龍道本就比較靈活，長于發現和利用敵人的破綻。而在立體視覺強大的洞察能力下，米堅卡看似堅固的防御剎那就變得千瘡百孔、錯漏百出，讓使用屠龍道的顧雷直如如虎添翼一般。

　　米堅卡的防御一下被這頭兇惡的飛虎撕開，緊接著扯爛。

　　常言道，打人不打臉，可扯爛對方防御后的顧雷卻專往米堅卡的臉上招呼，拳拳到肉。

　　顧雷的每一拳都特別重，而且一拳跟著一拳，比暴風雨還要猛烈，令米堅卡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完全無法反抗。米堅卡之前說了多少句侮辱安妮的話，顧雷就要回他多少拳。

　　臺下除五中學生外的眾人紛紛發出解氣的叫好聲，安妮更是滿臉崇拜。唯有塔圖目露不喜之色。安迪則臉色蒼白，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緊兜里的冰冷器物。

　　“自尊心強烈的確是好事！”

　　顧雷怒喝著。

　　“可你媽媽難道沒告訴過你，做錯事也一定要道歉嗎？”

　　說完，他飛起一腳橫掃，狠狠踢在米堅卡的腦袋上，把破布袋一樣的米堅卡踢到場外五中的人堆里，順帶還壓倒了好幾個方才出言不遜的五中學生。

　　“顧雷！”

　　“顧雷！”

　　“顧雷！”

　　……

　　這下連許多其他學校的學生都跟著呼喊起來。

　　看到米堅卡鼻青臉腫、嘴角溢血，羞愧難當，看到被米堅卡壓住的人也再不敢直視自己，出完氣的顧雷總算變得平和一些。

　　他這才在大家的歡呼聲中不疾不徐地走下擂臺，徑直走向滿臉自豪、滿臉幸福的安妮。

　　而不遠處的吳雪蓮卻眉頭大皺。顧雷熟練精湛的屠龍道令她大感震驚，那其中的異樣殺氣更讓她驚疑不定。一人連忙湊到她身邊，低聲請示道：

　　“小姐，……”

　　吳雪蓮想了想，搖搖頭：

　　“還不可妄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