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無疑是人類斗爭的最高形式,因為它最殘酷,敗者不單可能要賭上自己的性命,還可能要賭上自己身后的家人、朋友、同學乃至國家的性命。
在這樣超乎想象、超越生死的巨大壓力下,為獲得最終的勝利,參與戰爭的每一方都會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挑戰各種極限,不斷踏入各個未知領域,探究自身和團體的潛力極限,以追尋能帶來絕對優勢的強大力量。
這就是為何,有史以來最能刺激科技發展的,一直都是戰爭。
然而,未知的領域中,往往也會蘊含著未知的風險。
就在顧雷拉起吳雪蓮轉身要走的關鍵時候,他們探索某個未知領域時所觸發的風險,就被引爆啦!
這一秒,吳雪蓮居然失足跌倒在地。
“雙龍狂舞”對吳雪蓮造成的沉重負擔進一步發酵,無巧不巧在這要命檔口發作。
回頭看到吳雪蓮扶著腳裸起不來、但又死死咬著牙,連一聲求救的痛哼都不愿發出。顧雷二話不說就將她負到背上。這可不單是看她花容月貌,最主要是看在二人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情誼上。
不過,顧雷才一背上吳雪蓮,他自己也立馬感覺腳裸疼痛難耐。雙龍陣其實也對他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可顧雷還是咬緊牙關,略微艱難繼續前行。類似拋棄吳雪蓮這樣的念頭,他根本沒空去想。
就這樣,顧雷背著吳雪蓮,努力地、緩慢地,要逃離火箭彈的爆炸范圍。
手持火箭彈發射筒的隊員們見此,都慌忙松開扳機。火箭彈可還未出現過要退出戰爭舞臺的趨勢。
數克高爆炸藥的威力就等同于一發機炮的炮彈,而一枚火箭彈里通常有三四公斤、即數千克高爆炸藥。所以如果火箭彈這時發射出去,狼王肯定不會好過,但顧雷和吳雪蓮也肯定會灰飛煙滅。
眾人皆又是擔心又是著急地看著他們二人。二人身后的狼王很快就反應過來,并隨即敏銳地察覺到危機。
“嗷,嗷,嗷嗚……”
狼王當即用嘴爪并用,把處刑官的上半身破壞得不成樣子,極力地想要掙脫處刑官的死亡懷抱。奈何沒有消磁力場加成,它一時也難以掙脫。其身上閃耀的電光目前看的確就是一種偽裝。
狼王愈發憤怒地咆哮起來,且愈發奮力地掙扎起來,處刑官的雙臂已開始出現不斷蔓延的交織裂紋,隨時可能發展到徹底割裂處刑官雙臂的程度。
而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獸潮也再次逼近城墻。偏偏由于看不清下面的變化,在城上的隊員們皆陷入兩難的境地。他們在逃跑和繼續阻擊間猶豫不決,彈幕極其稀薄。
內城的城墻上,看著瞄準鏡里一張張瘋狂嗜血的獸臉越來越清晰,米堅卡再按捺不住。他扔下火箭彈發射筒就要下城接應,但被小石頭伸手攔下。
“你干嘛!”
米堅卡生氣地對小石頭大吼著,表情相當難看。他現在真有點后悔聽顧雷的話,撤退到這里。
要是顧雷有什么不測,他該怎么面對顧雷的親朋好友,怎么面對自己曾對顧雷許下的承諾。他米堅卡或許混蛋,但起碼是一個說到做到的混蛋。
“你現在去能有什么用?”
小石頭的額頭也有青筋冒起。
他又何嘗不急。顧雷可是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他們二人間的情誼比顧雷和吳雪蓮的、乃至比顧雷和安妮的都要深厚。
問題是,遠水根本救不了近火。現在繼續耐心等待才是對顧雷最大的支援。
小石頭見米堅卡還要爭吵,便大聲呵斥道:
“你就不能再等等嗎?用不了幾秒顧雷就能自己走出爆炸范圍!倒是你如果擅離崗位,到時因火力不夠消滅不了狼龍,這責任你擔當得起嗎?到時你對得起誰!”
米堅卡雙眼一瞪,數秒后,也只能無奈地再次拿起火箭彈發射筒,認真瞄準。
而不同于小石頭焦急中還隱隱透著的樂觀,吳雪蓮這時心中卻充滿了絕望。身后傳來的鋼鐵撕裂之聲越來越刺耳,她轉頭就看見狼王渾身肌肉鼓起、即將脫困。
她不由悲聲哭叫道:
“顧雷,快放我下去,這樣慢騰騰地,咱倆都得死!”
可顧雷壓根不理她,光顧著埋頭趕路。她不禁又是感動又是喜悅又是無奈,只能轉變策略。
“顧雷,快放下我,你不走出爆炸范圍,他們幾個就一直不敢發射火箭彈,那樣等狼王一脫困,大家就全完啦!你不能拿著大家的性命陪我冒險呀!”
顧雷聞言,腳下僅僅稍一停頓,就用單手托住她,另一手拿出通訊器:
“小石頭,快發射,要來不及啦!”
眼見顧雷表現出這種“一起死可以、獨活不行”的固執姿態,吳雪蓮心中氣惱到極點,又感動到極點,不禁熱淚盈眶。
而小石頭也注意到狼龍好像就要站起,急得又想下令射擊,偏偏仍無法確定顧雷是否走出爆炸范圍、怕傷到顧雷。
小石頭猶豫糾結至極的回道:
“可,可你們好像還沒……”
“沒時間啦!快!快!你現在射擊我頂多受點傷,你晚點大家都得一起死!”
聽著顧雷從通訊器里瘋狂傳來的催促聲,小石頭的視線在拼命掙扎的狼龍和顧雷身上不斷來回游走,閃爍不定。
直到狼王真要站起時,小石頭才有些冒險地無奈命令道:
“發射!”
16枚拖著長長尾焰的火箭彈齊齊呼嘯而出,爭先恐后地射向狼龍。
道道長煙從頭頂劃過,顧雷連忙就要加快腳步。
沒想到,這時一股巨力卻驟然從后背傳來,他驚駭欲絕地大吼道:
“不!”
顧雷極力地在半空轉身,拼盡全力地伸長手臂,想要拉住那個把他絕然推開的傻姑娘,但只來得及揪下一縷飄然的青絲。
他只能悲痛欲絕地看著那張凄美的容顏不斷離自己漸行漸遠。
她眼中有淚,他眼中亦有!
是的,在最后一秒,吳雪蓮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把顧雷狠狠地推出了火箭彈的火力覆蓋范圍。
小石頭由于距離、黑暗和心態等因素,沒能算準爆炸范圍,可離狼龍那么近的她怎能算不準?
那么,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吳雪蓮剛才真從未有像那一刻一樣那么痛恨過自己,從未有那么痛恨過自己的理性。
兩個人一起活下去肯定是不可能地,唯有犧牲一個人而讓其中另一個人活下去。而且,更讓她痛苦難耐的是,她其實并不只有讓顧雷活下去這么一個選擇。
只要用雙手在顧雷肩膀上借力的話,只要能狠心把顧雷當做跳板的話,她自己就能順利脫身!
于是,理性讓她再次面對不得不面對的生死抉擇。而無可厚非的是,她的確也考慮過那個有利于自己的選擇。
生存欲是根植于所有生命基因中的強烈欲望,好人通常不可能一下變壞的所謂通常中,從來就不包括其生命受巨大威脅的特殊情況。
更何況,顧雷不過一介區區平民,而她吳雪蓮可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是一個有著大好前程和遠大抱負的龍人。
然而,想到自己的信仰、想到父親給自己取“雪蓮”之名的寓意、想到所謂龍人猿人之分的可悲真相,最重要的是,考慮自己生死的自己有什么資格犧牲一個沒考慮自己生死的人。
沒到下一秒,她便毅然決定,決定要把生的機會讓給顧雷。
“再見啦,顧雷!”
飽含不舍的熱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其中有對包括顧雷在內諸多親朋好友的不舍,亦有對自己生命的不舍。她努力地讓自己微笑起來,想給顧雷一個盡量好看的告別。
而沒等顧雷道完她的名字、沒等顧雷好好地和她道個別,洶涌炙熱的爆炸就將她徹底淹沒。
接著,十幾道尾焰后面又是十幾道尾焰,沒注意到吳雪蓮沒能逃出的隊員們,正拼盡全力要地把手中火箭彈一枚接著一枚地全部射出,要徹底確實地埋葬掉那只能覆滅整個隊伍的恐怖龍獸。
沖擊波把痛苦欲絕的顧雷進一步推遠。爆炸接連不斷,上百朵象征毀滅的彼岸之花剎那齊齊綻放、瞬間連成一個半徑數十賈米的萬滅地獄。
這個死亡區域既吞噬了狼狽翻滾的狼王和許多恰好沖進來的野獸魔物,也吞噬了那個如雪蓮花開般美麗美好的女子。
沖天的火光就像要把大地整個掀翻一樣,爆發出駭人的聲勢。
無數野獸和魔物沒剎住腳,接連被極耀極熱的火焰吞沒,或被沖擊波撕成四分五裂。
那些僅僅被沖擊波彈開的與之相比,一下就成了幸運兒。它們一能起身就渾渾噩噩、屁滾尿流地奪命逃跑。
前一秒還囂張至極的獸群,這一秒盡皆急急停步乃至滾倒在地,接著鬼哭神嚎地往反方向潰逃。
黑流又如潮水一般亡命退去!
而其他隊員們這才意識到,場上或又出現有利于他們的變化,便都停止撤退。大家都極度忐忑地緊緊盯著那片硝煙彌漫、余火熊熊不熄的爆炸區域。
火箭彈到底能否奈何射心境的狼龍?所有人心里都沒底。
又過十幾秒,等到其他野獸魔物完全消失不見,謎底終于初步揭曉。
看到濃霧中有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掙扎著徐徐站起,大家的心都不由地高高提起。直到狼龍把布滿燒傷的頭顱從煙霧中探出,大家的心才又多少放下一點,但也不敢放下多少。
眾人皆屏住呼吸,不敢大聲喘氣,都拿不準狼龍現在的狀態。余人皆想用武器對準它,又怕進一步激起它的兇性。畢竟顧雷還站在離狼王不遠的地方。
而顧雷反而不管不顧,一見火勢稍小,便立即沖進火海。他竟不怕死一樣地直接沖到狼龍身前不遠處。
顧雷此舉當然不是悲傷過頭!
實際上,就在剛才爆炸發生后的第一個瞬間,顧雷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地看到一個人影。這個人影突然就從顧雷的眼角闖入其視界,并猛然撲向、后又撲倒吳雪蓮。整個過程就像電光石火一般快速,充滿一往無前的氣勢。
雪蓮說不定還有救!
如是想著,顧雷頂著一張布滿血污的臉、奮不顧身地爬到狼龍身前,在一地焦土中拼命地翻找著,就連雙臂和身體被火焰燒傷都顧不上。
“雪蓮!雪蓮!你在哪?你在哪啊!”
幸好,狼龍竟也對他視而不見。
狼王此刻死死盯著的,卻是對面遠處內墻上的小石頭,卻是小石頭手中的那把火箭彈發射筒。
它的目光兇惡至極,更是仇恨至極,嘴里發出如悶雷般低沉的憤怒咆哮。看它那不停用后足刨地的姿勢,還真好像會隨時沖過去,把小石頭和其他隊員連同內城一起撕成碎片。
可小石頭卻從狼王對顧雷視若無睹的反常表現中推斷,狼王或已是強弩之末。特別是當煙霧漸漸消散后,看著狼王軀體上遍布的、紅中帶黑的駭人傷口,小石頭的內心愈發篤定。
“呼”的一聲,小石頭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火箭彈如離弦的箭一樣射向狼龍,不,當過數秒火箭彈點燃內置引擎后,火箭彈的速度很快就突破音速、引發音爆,超越一般弓箭能達到的極限。
而狼王果然也馬上轉身逃跑。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雖然是預判著狼龍的逃跑路線射出的火箭彈,但火箭彈還是沒能在狼龍躲入土層前命中狼龍。丟掉半條命后,狼龍也強行激發出了自己的最后潛力,又一次突破自己的極限。小土包迅速沖進密林。
更可惜的是,小石頭剛剛發射出去的已經是最后一枚火箭彈。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后勁乏力的狼龍跳出土層,接著又眼睜睜地看著它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中。
小石頭遺憾地嘆了口氣,然后又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喜悅。
還好,吳雪蓮好像真還活著!
“雪蓮,雪蓮,你沒事吧!”
發現吳雪蓮呼吸平穩后,顧雷提著的心一下松開,開心地大呼小叫,差點哭出聲來。接著他才想起去查看那個原壓在吳雪蓮身上、替她擋下爆炸沖擊的隊員。
盡管之前沒看清楚,盡管那人的正面已經被嚴重燒傷、連面部都被燒焦,可顧雷知道,這人必是吳寧。
“吳寧!吳寧!”
顧雷焦急地輕輕叫喚著,不敢亂動。
吳寧傷得實在太重,他的背面被燒得比正面還要嚴重。他現在整個就和一個木炭人沒什么差別。
任顧雷怎么叫喚,吳寧就是沒反應。直到吳雪蓮也哭叫著爬過來,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吳寧!吳寧!”
吳雪蓮一醒過來便連滾帶爬地來到顧雷和吳寧身側。她大聲哭叫著把吳寧攬入懷中,手忙腳亂地給他喂藥。
“吳寧,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向來的沉穩鎮定吳雪蓮這時手卻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連手中的藥水都灑了吳寧一身。她以前怎么也是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當成僅剩的唯一親人來看待的。而包括顧雷在內的大家則都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不懂醫術的人,這時也都能看出來,吳寧肯定是沒救的。
一時間,吳雪蓮強行壓抑著的“嗚咽”聲在寂靜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
而吳寧看著吳雪蓮連污跡都沒有多少的白嫩臉龐,卻竟是發自真心地笑出聲來。
“太好了,小姐,你沒事就太好了!”
吳雪蓮的眼睛愈發紅腫,眼淚止不住地流出。
“吳寧!吳寧!”
顧雷忍不住把剛跑過來的安妮緊緊抱入懷中。大家俱都心情沉重。
男生們皆緊緊握住拳頭,而有女生已經因難過而失聲抹淚。
為什么會這樣呢?
大家再次想到這樣一個問題。
吳寧抬手就想要替吳雪蓮擦去淚水,但手顫了顫,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其他,終究是不舍地放了下去。
“小姐,別哭嘛?你這樣就是我的失職啦!”
“吳,吳寧!”
吳雪蓮痛苦至極,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而吳寧猶豫了一下,有些緊張地說道:
“小姐,可以答應我最后的一個請求嗎?”
“嗯!嗯!”
吳雪蓮連連點頭。吳寧這才終于鼓足勇氣,充滿希翼地請求道:
“小姐,可以讓我叫一聲你的名字嗎?”
聽到只是這樣一個簡單到稱得上卑微的要求,吳雪蓮的淚水瞬間決堤。她張嘴想要答應,但就像喘不過氣一樣地實在說不出話來。
吳雪蓮先是痛苦地直想搖頭,后又像要把頭扭斷一樣猛力連連點頭。
而得到肯定答復的吳寧居然像再感受不到疼痛一樣、開心至極地笑了起來。
終于,他就要實現多年的宿愿啦!
終于,他也能夠像那個他最討厭的人一樣,對他最心愛的女人,直呼其名啦!
終于,他能夠像在自己常年所做的那個美夢中一樣,不是叫她小姐,而是用最溫柔的語氣呼喊出她美麗的名字,哪怕,哪怕她并不愛他!
吳寧激動至極、顫抖著說道:
“雪……雪……雪——”
然而最終,吳寧還是沒能完整叫出那個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念出的名字。
“吳寧,吳寧——”
一場大戰終于告一段落。
不過,現場卻完全聽不到任何歡聲笑語,只有吳雪蓮撕心裂肺的哭號聲在比這死還要寂靜的戰場上久久回蕩。
天還沒亮,紅隊的隊員們依舊在監獄的內城里忙碌著。他們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進行戰斗后的收尾工作。
監獄內城的城墻就沒外墻那么高,只有十五賈米多一些,材質從外表看同樣是用鐵做的,貌似和外城沒什么兩樣。這里本來是專門用于關押重刑犯的,里面本來有很多用鋼筋混凝土建造的牢房。
可這時,這些牢房皆被同學們暴力夷平,并鋪上一層又一層剛砍下的圓木。粗壯的圓木整齊地碼放在內城中央,筑起一個高半賈米左右、長寬皆在二十賈米左右的正方形高臺。然后上面還被澆上一箱又一箱的汽油,正散發出極具刺激性的氣味。
接著被小心翼翼放上去的,就是那些犧牲隊員們的尸體。那些整齊的、殘缺的抑或就是一根根或一塊塊分辨不出原主人的殘肢被密集地堆在一起,竟又堆起足足半賈米高。
血液也從滴滴答答的血滴慢慢凝成道道流淌下來的紅色細流。
最后,顧雷把手中的火把高高拋到高臺中央。烈焰騰地燃起,迅速把整個高臺、把戰友們的軀體完全吞沒。
雖然救援或許再過一兩天就會到來,但受爆破三根天柱的三次大爆炸和教官的殊死戰斗等因素影響,位于中軸的氣候控制系統好像也受波及,氣溫從昨天開始就反常升高,現已逼近40度。
在這種高溫環境下尸體將以極快的速度腐爛。所以若是這么多具尸體一齊腐爛的話,其他隊員可能撐不到救援到來,就會被疾病瘟疫奪去生命。
于是,顧雷只能狠心地命令大家把逝去的同學們集中起來,趕緊一齊火化掉。畢竟下一場戰斗指不準說來就來。
而盡管同樣非常不忍心,可隊員們問都沒問,就依言照辦。大家都深深地信賴著那個在戰場上最后一個撤離、那個一直戰斗到最后一秒的大隊長——顧雷。
“呼”地一聲,耀眼的火光把內城上方的天空映照得就跟白晝似的。
所有人都靜靜圍在火堆旁,火焰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響竟把四周襯托得愈發寂靜了。
聽到這清晰得有些刺耳的聲音,大家本被接連的激戰與重體力活所麻痹的心靈又不由地活絡過來。
只可惜,隨之而來的卻不是什么放松下來的感覺,而是壓抑不住的悲傷、難過、恐懼等強烈復雜的負面情緒。作為一群未成年學生,他們能撐到如今真得是非常不容易的!
并且,在方才戰斗中傷亡的同學也實在是太多!
光在最開始的射擊戰中就有上百人戰死,后來的接近戰中又有136人死去,倒是因為顧雷模糊的直覺和吳雪蓮及時的調動,最重要的是費廈臨死前掙扎著傳出的心意,在北墻被狼龍撞破時死去的隊員反是最少,有三十多人。
這樣加起來,單單死亡的同學就有近三百人,并且還有八九十人受重傷,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殘疾。
仔細看就會發現,如今圍在火堆前的人群中,有人手臂上纏著滲血的繃帶、有人拄著拐杖,更不少人缺胳膊少腿。有一個隊員正坐在一張不知從哪里找來的輪椅上,他不僅兩條腿都沒了,一只眼睛也被繃帶遮住,也不知下面的眼珠子還在不在。
看到那么多昔日的同學、好友、兄弟姐妹乃至親密的戀人,一夜間全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尸體,躺在炙熱的火堆上、被漸漸燒成灰燼,連具全尸都沒留下。
再看到還有其他許多人、甚至是自己,也變成那樣一副副凄慘的模樣,同學們皆感到未來一片黑暗,情緒再度瀕臨崩潰。
“為什么會這樣啊!哇啊啊,為什么會這樣啊!”
一個女生最先大聲地哭出來。她控制不住地把一句染血的手甲緊緊抱在懷中,那是她剛從自己死去的男朋友手上剝下來的。
然后就像所有負面情緒被同時引爆一樣,崩潰式的哭號之聲此起彼伏,連許多男同學也開始不停地抹眼淚。有人軟軟地直接跪倒在地上,無神的雙眼中已不見一絲活力,竟是徹底崩潰過去。
整個隊伍再次瀕臨崩潰、出現四分五裂的可怕征兆!
然而,這次隊伍的指揮者們卻盡數沉默不語,就連顧雷和吳雪蓮亦面無表情,都不知道該如何干預調度,更無力挽回。
他們同樣身心俱疲、同樣深感絕望!
死了這么多人、幾乎耗光所有資源底牌,卻仍沒能殺死狼王,這樣當狼王再次來襲后該怎么辦?這樣一個沉重到極點的問題已經快把整個指揮層壓垮。
天塌下來頭腦不一定要去硬頂,但頭腦肯定是最先知道、且最早感受到那無法抗拒的威壓的。
最后,把這個渾身布滿裂痕的巨人再度粘合起來的,居然是之前一直以顧雷的女朋友身份出現的、好像有點默默無聞的安妮。
沖天的火光、燃燒的尸體、哭號的人群,類似的慘事在這個星系的歷史上早不知重復過多少次。特別是在作為第一次星系大戰主戰場的卡繆拉共和國內。對許多老人來說,就算更慘絕人寰的事,他們亦見得多。
看著原只該出現在歌劇院里的慘劇活生生地走出劇院、來到現實,巨大的悲愴瞬間就激發了安妮內心深處的責任感。她仿佛看見那個光輝萬丈的美麗倩影正在朝招手,并跟著徐徐走下舞臺,走進她的心里。她情不自禁地掙開顧雷有些無力的手,走出了人群。
安妮努力擦干眼淚,接著,她就像那位在一戰中走進戰場、走進軍營、走進無數士兵們心靈并撫平他們傷痛的傳奇歌姬一樣,高聲唱起那首家喻戶曉的傳世歌謠:
沿岸有垂楊,河水傍山崗,這里是我們好家鄉。
你呀,我們的戰友啊,就請你在這山清水秀的靈秀之地安心沉睡吧!
你呀,我們的戰友啊,就請你安心地休息吧!
你子如我子,你母如我母!
你呀,我們的戰友啊,請保佑我們,驅逐敵寇、光復河山!
……
悲傷而動聽的歌謠在一片刺耳的哭泣聲有些突兀地響起。
開始無人應和,后在安妮賣力的反復演唱感染下,先是零零星星的有人附和,接著唱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地,大多數人都開始用盡全力地唱起這首在整個星系都非常著名的一戰歌謠——《沉睡的戰友》:
沿岸有垂楊,河水傍山崗,這里是我們好家鄉。
你呀,我們的戰友啊,就請你在這山清水秀的靈秀之地安心沉睡吧!
你呀,我們的戰友啊,就請你安心地休息吧!
你子如我子,你母如我母!
你呀,我們的戰友啊,請保佑我們,驅逐敵寇、光復河山!
……
最后,一聲聲稚嫩而悲傷的歌聲慢慢匯成一曲悲壯的歌謠,久久響徹在營地上空,久久回蕩在這個飽受苦難并即將迎來新的劫難的國家的上空。
大家和沖天的火光一起,歌唱到天明!
看著安妮在火堆前高歌的美麗背影,顧雷不禁回憶起那天在一中的大禮堂,回憶起剛入學時的迎新晚會,回憶起當時盛裝演出的安妮所給他帶來的震撼。
憶及最初的愛戀,顧雷絕望、疲憊而冰冷的心靈開始漸漸回暖,又涌出更多的希望和勇氣來。在心里把所有剩余資源都綜合考量一遍后,他已有計較:
嗯,情況也沒那么糟糕,至少我們應該還有一搏之力!
他先是去找小石頭。
在對計劃的可行性進行簡單的探討后,他就請小石頭去安排相關事宜。
接著,他轉頭尋找吳雪蓮,卻發現吳雪蓮早不知所蹤。他不由大急,慌忙轉身離開,四下尋找。
雪蓮,你可別自尋短見啊!
幸好,他很快就在南墻上找到吳雪蓮。
吳雪蓮正呆呆地坐在城墻上,并如顧雷所想的那般把腳伸到城墻外,貌似在眺望遠方的市區。可現在的市區就連輪廓都看不清。情況看起來分外危險,亦分外可憐。
現在的她形只影單,身邊再看不見那個差不多如影隨形的吳寧。
現在的她披散著參差不齊的短發,背影看起來格外繚亂凄涼。
現在的她,全身都縈繞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柔弱氣息。
顧雷越看越害怕。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吳雪蓮身后,原想一下把她猛拽回來,猶豫一會,還是默默地坐在到她身邊,一起把腳伸出城墻外。兩人都不說話,耳畔只余夜風呼嘯。
沉默許久,顧雷好不容易想好該怎么安慰,張嘴后卻不由自主地改口。
他最后有些尖銳地問道:
“我們這些底層猿人,是不是真要被你們龍人整個放棄掉?”
見識到剛才那么慘重的傷亡后,顧雷才深刻認識到,總統派的貴族們不單殘酷無情,更是肆無忌憚,簡直令人發指。他不免懷疑里面是否有國會派貴族縱容的成分,不禁聯想起查查林臨死前的凄厲哀嚎:
“這一切,都只因我身為猿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說遠一點,即使他再努力地學習修煉掙扎,又能有什么作用呢?說到底他不還是個猿人。而只要不是龍人、不能成為貴族,那樣他就終究逃不脫被放棄的命運。
說近一點,那樣伊曼還到底會不會來救他們?對此他已變得沒那么肯定。
因此,這個問題從剛才開始就一次次地自顧雷腦海里自行翻出,多次打亂他的思考,怎么壓都壓不住。等見到吳雪蓮這個最可能給他答案的人后,他更控制不住,就給一股腦地傾吐出來。
至于吳雪蓮聽后是何感想?最開始那當然是萬分氣苦的。
這就是所謂的鋼鐵直男嗎?
吳雪蓮只覺得死海般波瀾不驚的內心中剎那就刮起驚天怒浪,氣得她差點就真跳下去。
你沒看人家正傷心難過著嗎?我都快絕望得想自殺了!你還問我這種問題!你到底有沒有常識!
吳雪蓮本楚楚可憐的俏臉登時皺成一團。
過一會,她平復一下心情,冷著一張臉,轉頭看向顧雷,眼中依舊有著明顯的怒意。但在察覺顧雷眼中有濃到化不開的憂愁后,她又忍不住心一軟,想到自己身為貴族的矜持與責任來。
怎么說,這事的源頭也的確是來自這個世界的上層,來自貴族階層內部的分裂與對抗!
于是,吳雪蓮強行整理一下心情,冷聲開口道:
“是的!”
顧雷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剎那跌入谷底。
沒等他緩過來,吳雪蓮又接著說出一句更令他震心攝魄的話來:
“別說是你們,就是包括我在內的其他絕大部分貴族,也正在被某些貴族拋棄。”
顧雷頓時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什,什,什么?你在說什么呀?我怎么完全聽不懂!”
吳雪蓮則有些戲虐地問道:
“你這么智計百出,難道還會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這些天來,由于決策常常慢顧雷一步,身為一位天生心高氣傲的貴族少女,吳雪蓮難免有點受打擊。
盡管這讓她愈發對許多原本糾結難明的事情產生很多撥云見日一般的新認識,認識到感性和理性各有優劣,絕不能一味推崇理性,可心中愈來愈佩服顧雷的同時,她又不免愈來愈對顧雷有點小意見。
哼!誰叫你這鐵男一點也不紳士?活該!
看著顧雷如今結巴笨拙樣子,吳雪蓮只覺他分外可愛、格外讓人愉悅,心情竟瞬間好了不少,直如海上見明月一般,語氣也有所緩和。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我,我們猿人被拋棄還好說,畢竟我們猿人無論學文學武都不如你們龍人,更不可能像你們一樣兼顧文武,的確遠不如你們!”
“……”
“誒,所以你們龍人如果要拋棄我們猿人,我們恐怕也確實難以反抗。但你們不一樣啊!”
“……”
“你們每個龍人都那么聰明、那么優秀,就算是大部分人想放棄另外一小部分人,也會引發能毀滅整個星系的恐怖戰爭吧!”
吳雪蓮聞言,腦海里匆匆閃過整個星系近三十年來的風云變化,真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下意識地悠悠嘆了口氣。
“是,你說的沒錯!”
然后,她認真地解釋道:
“可那是過去,現在早不一樣了!”
“有什么不一樣的!”
“現在就算是一小部分龍人、甚至僅僅是一個龍人,如果想要壓迫、奴役乃至拋棄其他大部分龍人的話,也早不是什么天方夜譚的事情!而且,隨著時間不斷推移,這件事成為現實的概率正越來越大。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現實,順從抑或是反抗,我們每個龍人都不得不做出選擇!”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知道‘熔星之戰’吧!”
“知道!”
“熔星之戰”是標志著第一次星系大戰完結的重要戰役,別說是在卡繆拉共和國,就是在整個星系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幾乎整個星系都知道,這場短促非常卻慘烈非常的戰斗是卡繆拉和紫楓兩國與帝國之間的大決戰。雖最后以帝國遠征軍殘部盡被逐出第二小行星帶為結局,但兩國聯軍亦因帝國遠征軍引爆作為戰場的超大型太空要塞——雷霆之劍,而蒙受巨大傷亡,數十萬太空軍將士為獲得最后的勝利而埋骨星海。
“熔星”之名正來源于此。
“但你一定不知道,其實在戰斗真正開始前,帝國遠征軍殘余的172萬人就基本已從‘雷霆之劍’里撤離完畢。實際上,最后留下來斷后阻擊聯軍足足兩百多萬追兵的,其實有且僅有一人!”
“……”
“你更不知道,整個‘雷霆之劍’和你們兩國聯軍的上千艘太空戰艦,實際上都可以是說被他徒手擊沉!他甚至沒有依靠任何高級武器或裝甲。”
“……”
“而他正是時任帝國遠征軍總司令的阿爾貝特公。而他之所以能完成如此壯舉,全因其是歷史上第一個真正修煉到神道境的人。”
“……”
“也就是說,那道一直號稱不可能推開的‘黃金之門’,實際上早在29年前就已有人成功推開!”
“……”
“從那天開始,人為化神,無所不用其極!星律漸崩。”
諸多隱秘被吳雪蓮娓娓道來,直聽得顧雷猶如五雷轟頂一般,難以說出話來。
“其實,阿爾貝特公本是不欲多造殺孽的。從他飛出要塞時身上穿得是普通衣裳而不是元帥服就能看出。他更放言只要你們不對帝國殘部進行追擊,便不會出手。奈何,你們的瓦連京元帥不信,偏要命令部隊繞過去、對帝國殘部進行攻擊,阿爾貝特公這才無奈出手攔截。”
“……”
“而阿爾貝特公雖全身未佩戴任何武器防具,但彈指間就令多艘星艦無故爆炸灰飛,事先無任何明顯征兆,且沒有一發炮彈能靠近他身周百米,統統被無形力量徹底氣化。連幾個明理境的裝甲兵大將都沒能在他手底下撐過三招。”
“……”
“這樣,聯軍高層才真正感到震驚和恐慌,糊涂地命令軍隊全力圍剿阿爾貝特公,讓你們的部隊在大戰都快結束的時候,又白白蒙受那么大的損失!”
直到這,顧雷才像抓到破綻一樣地大聲反駁道:
“不可能,如果阿爾貝特公真地修煉到神道境,真有那么強的力量,那么他就絕不可能像傳說中的那樣,和要塞同歸于盡。就算他后來隱藏起來,也不該沒有傳出絲毫風聲。至少兩國聯軍就該全軍覆沒!”
看著顧雷露出抗拒懷疑的表情,這回吳雪蓮倒沒感到被冒犯。她自己更能切實體會到神道境由概念變為現實,給世界、給人心帶來的劇變。
吳雪蓮耐心地繼續解釋道:
“的確,當艦隊被毀滅近半的時候,其實兩國聯軍高層皆已深感后悔和絕望。可令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這時又發生了一件讓他們再次感到萬分震驚的事!”
吳雪蓮的俏臉就像雪山罩上了濃濃的寒云一樣,凝重認真到了一個極致,令顧雷再鼓不起力氣反駁:
“什,什么事!”
“你們的瓦連京元帥居然也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破神道。據旁人說,他當時大喊一聲‘我謀略不及你,難道武功還不及你’,后就干脆脫掉鎧甲,飛出戰艦,和阿爾貝特公戰到一起,并瞬間突破,爆發出旗鼓相當的驚天實力。”
“……”
“二人的戰斗一開始就引發比核爆、比大規模正反物質湮滅更驚人的能量反應。后為不殃及其他將士,瓦連京公便邀阿爾貝特公到要塞內繼續決斗,而阿爾貝特公亦欣然同意,二人在‘雷霆之劍’內放手對決,最終把要塞完全融化,甚至一點殘骸灰燼都沒有留下。”
“……”
“最后,阿爾貝特公戰死,而瓦連京公亦受到不治的重傷,在一戰過去不久就不幸去世。這才是各國至今都不敢公之于眾的‘熔星之戰’的災難性真相!”
吳雪蓮說完歇息一會,見顧雷還有點回不過神、表情依舊有些抗拒的痛苦,就狠著心繼續說道:
“雖然阿爾貝特公和瓦連京公二人可以說是一突破到神道就雙雙戰死,只留下極少關于神道境的資料,但僅僅‘神道境是確實存在的一個境界,而不是什么虛無的榮譽頭銜’這點,就令許多修煉天賦卓絕的龍人激動不已。”
“……”
“你也知道,過去數十年間,這道‘黃金之門’一直無人能跨越,無數天才在沖擊這道‘人神天塹’的時候折戟沉沙,連他們自己也原以為那道門后或是‘神之禁域’。愈接近那道門檻的天驕俊杰其實就容易愈懈怠。”
“……”
“直到受這事刺激后,他們才紛紛勤勉修煉,皆想著要成為下一個阿爾貝特公或瓦連京公,不惜一切代價。特別是當那一戰的資料在我們龍人間流傳越來越廣的時候。就算僅以那微薄的資料來判斷,神道境的修煉者也應該有著能以一人對抗整個星系的壓倒性實力。”
“……”
“而這就引發了第一個、也是最恐怖的一個次生災難,盡管其中絕大部分人都宣稱,即使自己真成神道,也絕不會用武力欺壓逼迫同胞,但其他人又有誰敢信?要知道,最有可能跨過那道門的人中,有一個就是那臭名昭著的弗朗西斯二世。因他而流的血早灑滿整個第二行星帶內的每一個角落。”
“……”
“呵呵,我們龍人其實真沒宣傳里的那么高大上,好像個個都是道德模范一樣。其實我們只是考慮利益的時候更長遠、更周全而已,會比你更愛惜自己的形象。說到底是考慮到好人更容易受到信任。弗朗西斯二世就是我們惡之一面存在的明證。”
“……”
“貌似弗朗西斯之前之所以不惜勞民傷財、背負滔滔血債、以舉國之力修筑能環繞整個占馬星的軌道空間站,就是為了最先修煉到神道境。自從專供那個昏君本人使用修煉的喚龍殿連上空間站以后,那里恐怕是整個星系自然精神能量最濃郁的地方。他竟就像一早就知道神道境必然存在一樣,其心之堅,無人能比。”
“……”
“總之,由于這種災難性的廣泛猜疑,在整個星系范圍內、在我們整個龍人族內部,也開始慢慢出現分裂,并大致分裂成兩派,一派是想要率先修煉到神道境的龍人和他們的追隨者,另一派就是其他人、就是反對他們的龍人。在你們國內,前者就是‘總統派’,后者便是‘國會派’。這種沖突和對立就是近年來各國大部分人禍背后的根本原因!”
這時,顧雷臉上的痛苦終于盡數消失。
其實在見濁僧后,他就多少有想過“神道境強者會不會出現”這個問題。因此,作為一個第一次知道這種大秘聞的人來說,他此刻接受起來大體也不算多么狼狽。
而吳雪蓮這一秒也像說累了一樣,不由自主地慢慢倒入他懷中。完全累倒對如今的她來說簡直是一種救贖。
感受到懷中女子發自內心的疲憊和柔弱,顧雷不禁溫柔地環抱她,總算是說出一些像個人樣的安慰話來: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你們龍人都那么智慧理性,這種分裂應該很快就會消失的吧!你也不用太擔心。”
吳雪蓮有些自嘲地輕輕搖頭:
“呵呵,背叛、背棄、欺瞞、拋棄……這種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第一次?第二次?這種事居然不是第一……”
顧雷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便要細究一番,可吳雪蓮馬上就轉移了話題。
“事情完全沒你想得那么簡單,事實上,這種分裂后來不止沒有彌合,反而愈演愈烈,剛才說的那兩派,現在早發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有那么可怕!”
“是的。你記不記得‘除日行動’。”
“哦,你是說3195年6月開始的那場曠日持久的掃蕩運動。呀,是發生在我出生前的事情,從結束到現在快有16年多了吧!這我還真不太清楚,那時我還沒出生。不過聽說是為了打擊那時泛濫的邪教和恐怖組織,貴族內務委員會為此抓了很多人,相當恐怖!好像里面大部分人最后都沒回來,大家現在都不敢怎么討論呢!”
“對,呵呵,那場運動說是要打擊像我們紅日教會這樣的所謂邪教和西海學會那樣的所謂恐怖組織,但后來矛頭很快就被阿穆里大公悄然掉轉過來,對準國會,對準貴族這個群體本身。”
“……”
“在那場曠日持久、慘無人道的迫害運動中,因為時任國會主席的博達諾夫公爵疏忽大意,有無數國會派貴族遭到大屠殺式的清洗,兩派從那時起就結下不可逆轉的血海深仇。”
“……”
“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小曼不會來救咱們。國會派是一定不會放任總統派繼續為非作歹的,我們會永遠和你們站在一條戰線上。”
說完,吳雪蓮便在顧雷懷中沉沉睡去。
而縱使顧雷心中還有不少疑惑,聽到吳雪蓮最后說的那句承諾,他就不忍繼續再問,不想打攪到她。
一時間,他身體里的疲意也不可抑止地涌出。
顧雷忍不住緊緊抱住吳雪蓮,兩人就這么坐在城墻邊,一起沉沉睡去。
臨睡前,在刺鼻的血腥味、焦味中,顧雷還嗅到一股淡淡的芳香,那是從少女身體中散發出的美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