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依依今天起來的很早,因為縣衙輪到她當值。
本來她想和梁度打個招呼,卻發現他早就已經離開。
“這么早?”
曹依依不由嘀咕一聲,臉上不知為何有些不開心。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情緒,這一絲女兒之態,瞬間消失,恢復了清冷。
此時,她又是那個英姿颯爽的捕頭,曹依依。
只見她一個瀟灑動作,瞬間上馬。
“駕!”
……………………
梁度今天起了一個大早,匆匆洗漱一番,就出了門。
因為想到昨晚情況,他還是有些尷尬,所以他心里有些怵,根本不敢碰到曹依依。
等他一大早就趕到了漕幫,進了藏經閣,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就連方休,自己也沒有碰到,可謂幸運至極。
今天他是打定了主意,就呆在藏經閣,哪也不去。
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釘,說不去,打死也不去。
用自己的鐵布衫發誓!
他這時感知到藏經閣暗中之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沒有再關注他。
看來一切順利,自己今天只需要找到適合自己身法的外功,就萬事大吉。
他這次又跟昨天一樣,一頭扎進一樓,開始尋找適合自己的功法。
“燕子抄水!?”
沒過多久,梁度終于找到一本身法類的外功。
可是等他大致看完里面記載的修煉法門之后,卻頗為失望。
“每天背負鐵袋在小腿上,依次增重,附加特殊呼吸法修煉,最高深處可踏水十米。”
可是,這樣一來,那小腿還不得粗到爆?
看到這本外門功法的弊端,梁度第一時間就開始嫌棄它。
因為就算練到高深處也不過踏水十米,這有什么用處?
自己又不是江湖耍把式的,何必這么虐待自己?
不過,先把它暫時放在一邊,要是沒有更好的選擇,那就只能先修煉它。
只希望那時,經過灰色印記的疊加,可以和鐵布衫金鐘罩一樣,保留修煉效果,不會產生對應的副作用。
梁度昨天可是觀察過漕幫那些修煉鐵布衫高深之人,哪一個不是肉繭一堆,身材肥胖至極?
果然,練外功的,硬生生把自己練到丑到天邊,怪不得會受人歧視。
太可怕了。
就在梁度繼續找尋身法的時候,曹依依那里,卻是陷入焦頭爛額之中。
“什么,你說昨晚連續有三個人失蹤?每個失蹤人發現之前,城衛都聽到了一聲慘叫?”
“不錯,頭,根據城衛講述,就在城西,他們聽到了三聲慘叫,就發現有三人離奇失蹤。”
“這三個人有什么特點嗎?”
“還真的有,他們三個其中一個是殺豬匠,一個是做豬下水的,還有一個是做皮大鼓的,用的就是豬皮。”
“嗯?”
曹依依有些奇怪,這個特點,還挺特殊,但這和他們失蹤有什么關聯?
她沒有想到,因為顧及自己的面子,城衛都是對皮偶一帶而過,所以她就沒聽到這個詭異線索。
她看了一下卷宗,感覺有些想不通,就準備帶人出去看看。
剛出門口,就碰到了周大福。
“曹捕頭早。”
曹依依這時候著急案子,只是簡單打了一個招呼,就急匆匆離開。
周大福看到這情況,就隨意問了旁邊一個衙役。
等他聽完事情經過后,也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
可是轉身之時,卻聽到衙役嘟囔一聲,立刻轉過身來。
“你是說,城衛說這三個人家里的皮偶都有些滲人,感覺全身上下都陰冷?”
衙役點點頭,周大福的臉色卻有些不好,他突然轉身換個方向,往衙門外走去。
“這是怎么了,怎么臉色都這么難看?”
衙役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大福是邕城干的最久的劊子手,包括顧樞在內,對其都極其尊重。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能做這么久的劊子手,周大福身上絕對有特殊之處。
周大福走到停尸房,看了一眼,剛好看到仵作走出來。
仵作這時候臉色有點發白,周大福也沒在意,畢竟他看到了停尸房上空的陰氣。
他和仵作打了一聲招呼,便出了衙門,確認了一下曹依依離開的方向,就跟了過去。
……………………
曹依依到了葛屠夫門口,門上已經有了官府的貼條,路過的周圍百姓,不時指指點點。
曹依依給了自己屬下一個眼神,他們立刻揭開封條,走了進去。
房子不大,所以曹依依很快就把里外查了一遍。
家中器具整整齊齊,沒有絲毫打斗的痕跡。
可人卻是一聲慘叫之后,就離奇失蹤,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線索。
曹依依皺起眉頭,就在這時,她余光看到了一個皮偶,竟然笑了一下。
她瞬間一驚,再仔細看去,皮偶卻正常,剛才好像一切都是幻覺。
突然,一個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她瞬間汗毛樹立,回身就是一拳。
她背后之人直接擋住她的攻擊,出聲說道:“曹捕頭,是我。”
“周刑手?”
看著眼前的周大福,曹依依放下心來,剛才自己是不是太過于敏感了。
“剛才你怎么了,怎么頭上一層汗?”
曹依依對周大福也比較信任,就對他說了剛才自己的感覺。
周大福笑了一聲,“皮偶而已,曹捕頭肯定是看錯了。”
“是嗎?對了,周刑手,你過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就是聽說曹捕頭搬到了我那邊,既然成了鄰居,有空咱們一起吃個飯,再叫上梁度一起,如何?”
曹依依點頭答應,周大福好像就是為了這件事,說完就踱步離開。
曹依依雖然有些疑惑,周大福這點小事就來找自己,但也沒多想。
不過她再看皮偶的時候,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詭異感覺。
真的是錯覺嗎?
她沒發現,剛才自己被周大福拍過的地方,隱隱有些熒光,頗像勾勒的符文。
“走,我們去下一個失蹤人口家里看看。”
……………………
曹依依在追查失蹤人口事件,梁度卻有些無奈。
他已經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外功秘籍,根本沒有找到合適的身法。
甚至他還發現了一個渾水摸魚的外功秘籍。
所謂的《不動如山》。
他開始還以為是鐵布衫這種類似的外功。
誰想到這根本就是一個胡扯的東西。
觀想法門?
這確定不是開玩笑嗎?
這是什么外功?
其實是因為他學著書里面內容,觀想所謂魔猿不動如山,坐鎮識海。
最后差點睡著,因為這樣,他才會如此罵罵咧咧。
搞得自己像是傻子一般,竟然會實驗這功法有沒有效果!
不過,難道自己真的要學燕子抄水?
梁度還是有些不甘心。
在這種心情下,時間很快就到了晌午,漕幫內門開飯時間,他只能暫時放棄了這些想法。
等他到了食堂,他本以為自己就是一個小透明,可誰知道,每個人都對他行注目禮。
就連食堂打飯大媽,都給他打了三人份的飯菜。
這該死的容顏,竟然讓大媽都抗拒不了,甚至還治好了她的手抖癥。
不過,等到排在他身后的幫眾,依舊抱怨大媽打菜少的時候,他就知道,大媽的手藝,從未失效。
只不過,他這張臉不一樣而已。
梁度這頓飯吃得有些戰戰兢兢,畢竟太多人看著他了,讓他感覺有些受不了。
就在這時,他餐桌對面,突然多了一個人。
梁度抬頭一看,心里不由哀嚎一聲。
方休!
“頭,找到失蹤的人了。”
曹依依正在做皮鼓的家里查詢之時,突然有一個捕快匆匆走了進來。
“在哪里找到的?”
那個捕快的臉色有些奇怪。
“就在咱們官衙的停尸房。”
“嗯?”
“就是今天仵作在檢查停尸房的時候,發現突然多了三具尸體,經過辨認,可以確認就是昨晚失蹤的那三個人。”
曹依依雖然心中奇怪,但這時候也沒有其他線索,只能先去查驗尸體,再說其他。
她邊出門邊開口問道:“仵作檢查了這三具尸體沒有?”
“還沒有,畢竟這是您的案子,沒您的發話,他不敢擅自動手。”
“那就好,走!”
曹依依干凈利索上馬,急速往官衙而去。
在轉角處,她并沒有看到,周大福就站在陰暗的角落里,一直看著她離開。
“沒想到,邕城風水破壞這么嚴重,什么阿貓阿狗都想來分杯羹。
這事還得跟老杜頭商量一下,不給這些人一個教訓,他們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大福看了一眼已經消失的曹依依,轉身往城外出發,找尋杜志山。
……………………
漕幫。
梁度此刻表情木然。
他感覺自己被三百只蚊子蒼蠅包圍了。
方休這么會兒功夫,已經吐出了不下于五千個字。
突然,梁度表情一變。
“你剛才說什么?”
“啊?”
“你說今天給幫里送豬下水的攤販,和其他兩個人失蹤了,官府都雞飛狗跳了?”
方休剛才突然講述了送豬下水的攤販,離奇的失蹤,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消息,竟然講的清清楚楚,就像他在現場一般。
“對啊,我隔壁大爺的侄子的朋友說的,這三個人都失蹤了,官府還一直找不到人。
聽說他們得罪了邪神,對了,他們家里還有對應的皮偶,詭異至極。
不過,剛剛吃飯前,我聽說他們的尸體找到了,你知道他們的尸體有多恐怖嗎?”
……………………
官衙停尸房內。
眼前三具尸體的死狀很詭異,畢竟昨晚才失蹤,說明他們才剛死沒多久。
可是此刻,他們的尸首之上,居然已經全身出現黑點尸斑,像是死了半月之久。
更詭異的是,明明身上衣物干燥,身子下卻不時流出一大灘水漬。
整個尸首的形狀也很奇怪,整個人蜷縮,一臉的痛苦。
他的腦袋用力向前傾,就像是烏龜,脖子伸得長長。
更因為太過用力,他脖子上一根根青筋凸凸暴起。
他臉上五官扭曲、猙獰,像是死前經歷了很大痛苦。
就像是他們被包裹在密閉布袋中,死前掙扎求救,卻活活窒息而亡。
停尸房內,所有人都有些不舒服。
就連空氣,好像都陰冷了幾分。
太詭異了。
而且三具尸首的死狀,還一模一樣。
仵作這時候看向曹依依,曹依依點點頭。
接著所有人都退出了停尸房,等待仵作的驗尸結果。
“大人。”
知縣顧樞這時候也得到了消息,此刻他面沉如水,臉黑的沒人敢說話。
其實他擔心的,不是人死了三個,他是害怕這根本就不是人為作案。
邕城,這段時間,真的越來越詭異了。
他每晚都要失眠,這兩天他已經下了死命令,讓工匠們抓緊時間,盡快重建城隍廟。
唯一讓他還有底的事,就是夜鎮司辛泉帶著人,正在邕城周圍四處巡查,讓他少了一些壓力。
“曹捕頭,這案子你怎么看?”
曹依依聽出了顧樞的話中之意,搖了搖頭,她現在一想起房間里面的皮偶,心里就不舒服。
“大人,恐怕這個案子不一般。”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
顧樞看了一眼四周。
“今天停尸房內的情況,不要外傳,千萬別讓百姓知曉。”
“是,大人。”
就在這時,仵作打開停尸房的門,臉色頗為奇怪。
“仵作,情況如何?”
曹依依當即開口詢問。
仵作感嘆了一聲,“太奇怪了。他們死況都是因為窒息而亡,但又沒有任何堵塞口鼻的癥狀。
他們就像是被丟在了一個無法呼吸的空間,渾身不能動彈,直接窒息而亡。
可是,世間哪有這樣的地方?”
顧樞這時候臉色更黑。
“仵作,記住,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在場之人也閉好你們的嘴。
曹捕頭,這件案子交給你了,但是你也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說完,顧樞匆匆離開,上了自己的官轎以后,直接吩咐去城隍廟。
這件事不和杜志山通口氣,他心里終究有些不安定。
邕城城內發生這樣的詭異事件,看來城隍廟被毀的后果,比之前想的還要嚴重。
事情惡化的太快了。
曹依依在顧樞走后,也下了一遍封口令。
她這時候到了另一邊,檢查了一下這三具尸首的衣物,突然他手下打了一個噴嚏。
“怎么這么重的屠宰場的腥味?”
曹依依聞言眼睛一亮,瞬間理清了一條思路。
三個人都跟豬有關,這衣物還有屠宰場的味道。
要知道,這三人入夜之后應該都會洗漱換衣,怎么可能還有這么重的味道?
“走,去城西屠宰場。”
“是,頭!”
曹依依出發去屠宰場的時候,梁度卻上下打量了一眼方休。
不簡單。
雖然他很啰嗦,但是這種絕密消息都能拿到手,就可以說明他絕對不簡單。
方休被梁度的眼神看的有點發毛,“我沒騙你,我的消息來源,絕對可靠。
你要是還不信,我今晚就可以帶你去屠宰場,你絕對可以發現官府的人。
當然,你要聽我的話,不能被他們發現,畢竟晚上會宵禁。”
梁度搖了搖頭。
“怎么,你還是不相信我?”
方休有些著急,梁度這才開口說道:“我就一個普通人,晚上去那種地方,你都說了很詭異,我不是去找死嗎?
再者說,官府的人會宵禁,要是被他們發現,咱們絕對逃不了。
不去不去,我現在還要去藏經閣整理東西,就不跟你瞎摻和了。”
梁度既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準備繼續聽方休侃大山,瞬間就收拾碗筷離開。
方休看著梁度的背影,頗有些尷尬,這時候其他幫眾,也張大嘴看著他。
這還是自己印象里孤僻寡言的方休嗎?
自己沒有看錯吧!?
藏經閣內。
梁度也已經沒有了多少心思尋找秘籍。
他有種直覺,今天這個案子,絕對是兇魂作案。
自己怎么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畢竟每個灰色印記,都是自己強大的保證。
今晚,自己有必要去屠宰場看看。
說不定,自己收獲不小!
城西,屠宰場。
血月當空,一片寂靜。
此刻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正在城中穿梭,全身都包裹的嚴嚴實實。
要不是胸前一片平坦,恐怕都分不清他的性別。
他后面還背著一把刀,他速度極快,在夜色下,他迅速就找到一個黑暗角落,然后鉆了進去。
“明天自己就去學燕子抄水,就算它再爛,也總比自己蠻干好。”
不錯,這人正是梁度,今晚他就準備請兇魂上路,給自己再加一個印記。
他也是因為自身肉身強大,才能在沒有身法功法情況下,保持這么快的速度。
但離身法飄逸,終究差了無數條街,這已經成了他心中的痛。
他這時候趕到屠宰場外圍,只見他耳朵輕輕一動,已經發覺周圍有官府的人埋伏。
“看來,方休這小子的消息是真的。”
也不知道官府要是知道,他們封口的消息,這么快就流傳出來,會不會暴跳如雷?
梁度小心謹慎避開官府埋伏人群,輕輕一蹬腿,悄無聲息就到了屋頂。
沒過一會兒,梁度突然一愣。
“嗯?”
因為他埋伏的這個屋頂,突然又蹦出了一個人。
對面也是一身夜行衣,包裹的密不透風。
對方看到梁度的時候,明顯也嚇了一大跳。
竟然有人和自己裝扮的一模一樣。
這時,梁度和來人頗有默契一般,各自后退兩步,然后悄無聲息間,各自散開,重新找躲藏的位置。
“果然,邕城高人隱士無數,自己還要小心一些。
就看剛才那人飄逸身法,一看就是內功高人。”
梁度有些無奈,自己要是會內功,就算不會更加強大,但也不用如此謹小慎微。
而且要是會內功功法,出手之間,也不用像現在一般橫沖直撞。
梁度并沒有因為這個意外,就準備離開,他依舊潛伏在屋頂之上,閉目養神,等待著兇魂出現。
而另一邊,曹依依正讓手下注意周邊情況,只要有動靜,立刻發出信號。
屠宰場內,此刻已經沒有了白天的聲名鼎沸,一片寂靜。
突然,風起。
吱嘎吱嘎。
屠宰場里的大門,突然發出聲響。
它一次次發出被輕輕帶上的聲音,似乎是門正被風吹動著。
梁度這時候睜開眼睛。
“怎么衙役們突然沒了動靜?他們在門口安靜得有些太久了。”
梁度心中默默計算,衙役們這時候應該有動靜才對。
他從門響到現在,已經快有十幾秒沒聽到衙役們行動的聲音,這立刻引起他的警覺。
如今,在風吹動下,屠宰場顯得越來越詭異。
可以說,任何一點的風吹草動,都能牽動到梁度緊繃的神經。
梁度起身,此刻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探出頭。
卻發現曹依依等人竟然昏迷了。
目光所及之處,就看見埋伏在周圍的捕快們,都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不,曹依依現在還有意識,只不過很明顯,她沒有了行動之力。
此刻,她的肩膀上,熒光大盛。
周大福下午拍在她肩膀上的那一巴掌,絕對不簡單。
梁度看到這種情況,也沒有了忌諱。
曹依依他們既然沒有了行動之力,他就可以放心出來,收拾在暗中搞事情的兇魂了。
鏘!
只見他頃刻之間,就拔出一直藏在身后刀鞘里的唐刀。
一米長的煞氣,如灰色光焰般,滾滾燃燒而起。
這把唐刀,越發的威猛了。
梁度自己都有些心驚,一股涼氣不時從刀把處,傳遞給手掌心。
只不過,梁度108重的鐵布衫外加三十六重的金鐘罩,根本就沒有這股陰氣放肆的機會。
梁度這時候也顧不得唐刀的變化,輕輕一躍,他就從屋頂跳下。
他輕輕推開屠宰場的門,里面一片黑,整棟屋子都是一片黑暗,靜謐無聲。
他腳下此時也是落地無聲,手提唐刀,開始無聲無息接近陰氣最重的地方。
在梁度眼里,里面的陰氣,就是最好的指路燈。
呼。
這時候,突然一股風倒灌進屋內,大門被風帶動得吱嘎,吱嘎輕響,此前的異響便是來自此。
陰氣之下,似乎連血月都被遮擋,屠宰場內,地面沒有一寸月光,只有萬籟俱靜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夜晚的風很大,屋內竟然有黑影在撲簌簌搖擺,如張牙舞爪的重重鬼影。
詭靜夜幕下,似是全都成了黑色鬼影般森然,這個時候,太靜了。
突然,一聲雞啼。
梁度第一時間想起了溪源村的公雞誅邪。
可是,此刻,梁度卻渾身一冷。
是從腳底下傳上來的。
原來,梁度剛才不小心,竟然踩到了一灘水漬。
陰冷,詭寒。
緊接著,梁度腦袋一暈。
他感覺自己被人綁了起來。
接著他就反應過來,自己應該中招了。
這應該是鬼物的記憶。
不知為何,梁度心里卻沒有著急,根本沒有掙扎,反而跟著這鬼物記憶推進。
這是因為他有種直覺,自己不會有事。
………………
“放開我。”
一個書生極力掙扎。
對面的人,一身麻衣,臉上滿是溝壑,臉上微笑,但眼神里,卻是一片冰冷。
“你是誰?”
書生滿臉驚恐。
對面老人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一把刀,一刀砍下。
書生嚇得尖叫,接著才發現,對面之人正在清理一只豬。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每一個內臟都整理的干干凈凈,很快他就把整個豬的內臟掏空,只剩下一層皮。
書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接著,等到麻衣老人掏干凈了內臟,就一把抓過書生,然后直接塞進了豬皮之中。
書生這下哪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但驚駭之下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怎么也出不了聲音。
“放心,很快就好了。”
接著,麻衣老人掏出針線,快速把豬皮縫合好,然后輕輕一推。
這只豬竟然站了起來,嘴里也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只不過,眼神里滿是驚恐。
這哪里是豬,明明是那個書生。
“走,邕城的豬價上漲了,把你趕過去,就看殺豬匠敢不敢宰你了。”
說著話,麻衣老人,摸了摸豬蹄,上面赫然是五個蹄子。
“不要說我沒給你活路,一般殺豬匠,看到五蹄黑豬,都不會下手。”
五蹄黑豬,在殺豬匠的傳承里,說明這是人輪回投進了豬胎,所以為了不染因果,一般都不會殺豬。
麻衣老人也特意講了一遍這個緣故,黑豬眼內,此時也有了希望的光澤。
“這才乖。”
有了希望,就有了配合。
麻衣老人,極其順利地把豬趕進了城。
經過兜兜轉轉,老人終于一人一豬,來到了這個屠宰場。
老人把豬賣給了一個殺豬匠,接著就走了。
殺豬匠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失蹤死亡的葛屠夫。
他本來還在高興,竟然一半的價錢就收購了一只好豬。
賺大發了。
可是,等他下刀屠宰之時,卻臉色難看。
因為這只豬竟然是五蹄!
在葛屠夫犯難的時候,剛好有兩個人走過來。
一個是收豬下水的,一個是收豬皮做大鼓的。
他們和葛屠夫也算關系匪淺,畢竟經常生意往來,在了解他的為難之后,不由哈哈一笑。
“葛大哥,你也是迂腐。
一頭豬而已,你還怕他干嘛?
一刀下去,就是案板上的豬肉,你還嫌錢燙手不成?”
葛屠夫一聽,也覺得挺有道理。
畢竟五蹄豬這個忌諱,也只是這一行口頭相傳的東西而已。
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真正遇到過。
看著案板底下的黑豬,他就像是看到了大把的銅錢。
再加上旁邊兩人的教唆,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于是手起刀落,在黑豬慘叫聲,豬頭順勢落到了木盆中。
“這豬下水甚是肥美!”
收豬下水的兩眼放光。
這等好貨,一年也難碰上幾回。
做皮鼓的也量了一下豬皮,甚是滿意。
葛屠夫這時候也陷在興奮當中,在大開大闊之間,皮肉分離,豬下水也翻到另一邊。
一時間,三人都是眉開眼笑,各自滿意。
他們沒注意到,這頭豬的血量,卻遠遠比其他的豬少。
正所謂好事連連,葛屠夫剛把豬肉切好,擺上肉攤,就遇到了大主顧。
城里的黃員外管事,正在大肆收購城里的豬肉。
葛屠夫攤上的肉質尤其不錯,自然被黃員外管事全部包下。
葛屠夫早早收了攤,又發了一筆小財,自然是帶了一壺小酒,自己炒了幾個小菜。
可是夜晚降臨,他總覺得院子里有些不安生。
好在一夜無話,雖然有些動靜,他還是平安無事。
直到三天后,他嚇得躲在床底下,卻發現自己身邊有一人。
他回頭看去,嚇得一聲慘叫。
只見一個蒙頭垢面的書生,臉上血跡斑斑,一臉怨恨地看著他。
他想要跑,卻發現根本掙脫不了。
接下來,這個書生拿出了一個皮偶娃娃對著他邪魅一笑。
還沒等葛屠夫反應過來,他就發現自己的視野變小了。
不,不是外界變小了,是自己變小了。
自己竟然成了那個皮偶娃娃。
緊接著,他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他想掙扎,卻發現自己已經被皮偶束縛,根本動彈不得。
在一番掙扎無果后,他活生生窒息而亡!
..................
曹依依此刻全身不能動彈,臉上卻滿是焦急。
他不知道這個黑衣人是誰。
但是他突然站著不動之后,一個暗血人影就出現在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像是沒有察覺,就見暗血人影伸出雙爪,就要刺入黑衣人體內。
暗影動作很慢,好像在享受殺人的快感。
曹依依努力掙扎,可最終也只能徒勞無功。
眼神焦慮下,滿是恐慌。
不!
就在這時,突然黑影身上金光閃耀,暗血人影的指甲也剛要碰到黑衣人身體。
“啊!”
一聲凄厲慘叫,讓曹依依雙耳一陣嗡鳴。
只見暗影黑指,猶如初雪見日,急速融化。
整個暗血人影身上,更是像是潑了油一般,瞬間大火燃起。
暗影身上黑煙并起,阻擾火焰,更像是圍追堵截,要撲滅火焰。
但這火焰金光燦燦,猶如神靈降世。
無論暗影如何掙扎,這火終究不熄不滅。
逃。
暗影此刻慌了神,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不能栽在這里。
逃出去,就有希望。
可是,全身著火的暗影,剛踏出一步。
一個一米長煞氣的刀,卻在他眼前越來越大。
是梁度。
他清醒了過來。
在神志清醒的一瞬間,他便是手起刀落!
暗影蒼茫神色中,一片絕望。
這把刀,已經斷去了他所有生路。
只見一刀而下,暗影在絕望中,化為灰燼。
不,燃燒灰燼后,地上出現了一個皮偶。
而一縷灰氣從皮偶上散發,落到梁度身上,多了一個灰色印記。
梁度有些奇怪,剛才遇到的同樣打扮的人,這時候卻突然出現。
“高人,前輩!”
梁度一愣,這人認識自己?
接著梁度就發現對面之人的眼神方向,正是自己的唐刀。
雖然它被煞氣包圍,但很明顯,對面之人還是認出了這把刀。
怎么辦?
對面是誰?
怎么認識這把刀?
突然,梁度腦海亮光一閃。
這個身材,自己只記得有一人如此。
周大福。
不管如何,詐他一次。
梁度捏住嗓子,一股煙嗓問道:“邕城周大福?”
躺在地上的曹依依,眼睛瞬間變大。
周刑手?
對面之人聞言,沉默了片刻,就摘了夜行衣的蒙面巾。
不是周大福又能是誰?
“前輩,想不到您知道我?”
周大福心中有些驚喜,又看了一眼梁度手中唐刀,覺得也正常。
畢竟高人前輩又借了梁度那小子手里的唐刀,自己作為那小子的鄰居,前輩知道也不足為奇。
梁度沒有說話,依舊保持自己的高人形象。
這要自己說什么?
一說話就露餡。
自己現在就像是混入狼群的哈士奇,只要稍有動作,那就是露餡。
不過周大福面對如此高冷的梁度,卻覺得理所當然。
高人自然應該如此高冷。
“多謝前輩出手,不然這皮偶作案,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慘死。”
梁度依舊一動不動。
少拍馬屁,趕快說完,自己要走。
“只不過這幕后黑手還沒伏誅。前輩你是否幫忙出手,找出背后之人。”
“嗯?”
梁度心中奇怪,這還有幕后黑手?
梁度第一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又要收獲幾個灰色印記了。
這兇魂越多越好。
曹依依此刻因為暗影被滅,也突然有了一絲力氣。
雖然還不能說話,卻也掙扎起來。
周大福看了一眼梁度,發現他沒什么反應,只能蹲下身子,輕輕一拍曹依依頭頂。
瞬時間,曹依依身上黑氣冒出,接著就恢復了行動之力。
“周刑手,這是怎么回事?”
剛恢復自由,曹依依就急不可耐問起來。
周大福這時候看了一眼其他昏迷的捕快,覺得曹依依也算可靠,于是開口解釋。
“今天你我下午相遇,你可還記得我做了什么?”
曹依依有點懵懂,但還是點點頭。
“那可還記得我拍你那一肩膀嗎?”
曹依依看了一眼自己熒光閃動的肩膀,瞬間反應過來。
還沒說話,周大福就點點頭。
“這是什么手段,我以后再說。我現在要說的就是關于今天這個案子。
你也看到了,其實兇手不是人,而是皮偶。”
周大福手指一指,梁度和曹依依同時看向地上的皮偶。
曹依依是眼神震驚,梁度則是強自鎮定。
沒辦法,自己現在可是扮演高人,不能露餡。
就在這時,周大福突然說了一句。
“曹捕頭,你知道畫皮師嗎?”
“畫皮師?”
“畫皮師?”
曹依依有些茫然。
周大福看了一眼梁度,發現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由心中暗嘆,果然是高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梁度心里則是一陣無奈。
他哪知道什么是畫皮師,只不過為了自己的身份掩藏,這個高冷高人的戲,自己還得演下去。
隨著周大福講述,畫皮師這個神秘職業,也慢慢展開。
畫皮師是隨天地而生的古老職業,歷代畫皮師僅憑自己神奇手段,勾連世間物種之皮,行走世間。
他們善可為人重塑筋骨,易容改貌,游歷人間。
惡則奪人生機,以靈長動物為皮,奪其陽壽,自己吸收業力,延年益壽。
更惡者,甚至可以制作人皮玩偶,代他行事,掠奪他人生機。
而這便是化身千萬,遇到危險都可金蟬脫殼,迅速逃生。
畫皮師,有時候不會單打獨斗,也會尋找合作之人。
畢竟世間之大,詭異叢生,奇人無數,他們并不是無敵。
有時候業力過大,產生兇魂惡靈,他們也有可能陰溝里翻船。
所以,邪惡的畫皮師,有時候會找到連線師,在剝皮之后,由他們出手,縫尸如常。
鎮壓兇魂與體內,慢慢煉化。
梁度心里咯噔一聲,怎么畫皮師還沒搞定,怎么又蹦出來一個連線師?
就在這時,周大福繼續講述,當然這種邪門歪道,反噬極大。
很多連線師因此會遭遇不祥,從此后人不愿意繼續走這條歪路。
所以一部分連線師,為了償還這個職業的因果,會重新入世修行。
剛說到這,突然,梁度耳朵一動。
瞬時間,猶如高位炮塔出膛,梁度一蹬三丈高。
周大福當然停止了講述,看了曹依依一眼,就立刻跟了過去。
曹依依看著周圍還在昏迷的捕快,只能留在原地。
雖然心中焦慮出了什么狀況,但自己也要照顧自己手下的性命。
屠宰場外,一道陰氣正在迅速往外飄遠。
梁度心中一急,也顧不得其他,就像是人型拆遷機,直接撞墻而出。
砰!
一聲巨響,磚石橫飛。
曹依依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這個情況他好像見過。
法泉寺。
難道這位就是法泉寺出手的高人?
同樣的金光閃爍,同樣的霸氣凜然。
周大福明顯也被梁度這一手嚇住,卻瞬間反應過來。
這等肉身強度,不下于佛門護法羅漢。
自己和杜志山猜測的沒有錯,這等至陽至剛的氣勢,這位至少也就是高階夜游使,甚至是日游使。
梁度可不管周大福這些心思,他眼中只有一個人皮黑影,正在急速逃離。
遠看著它就要消失在巷子轉角,梁度手上唐刀,被他狠狠往前一甩!
只見猶如煞氣流星,一閃而過。
緊接著一聲哀嚎,一絲黑氣以迅雷之勢,瞬間逃離。
只留下被唐刀鎮壓的人皮暗影,瞬間熔化。
又一個灰色印記點亮。
可是梁度的神色卻不是很好。
“逃了!”
梁度很清楚,這一次是金蟬脫殼,自己又是獲得了一個皮偶傀儡的灰色印記。
果然不愧是畫皮師。
后面的周大福,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梁度慢慢向前走了兩步,撿回自己的唐刀,看著地上有一個皮偶,把它撿起來,折返而回。
他現在對逃命手段無數隱藏幕后的畫皮師,已經多了一些忌憚。
不過周大福既然對此有些認知,自己可以多了解幾分,也算是一種防衛手段。
周大福看到梁度回來,臉上一臉感嘆。
“前輩實力,果然蓋世無雙,出手便是雷霆一擊。”
“可他還是逃了!”
梁度壓著嗓子,把結果說了出來。
“我只是又斬了一個皮偶罷了。”
說著,又一個皮偶扔在了地上。
周大福卻沒有意外。
“前輩,這很正常,這個結果我早有預料。”
這時候,曹依依已經聽到外面沒有了大的動靜,也走出了屠宰場。
周大福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回避。
公門之人,了解真相,也不是壞事。
隨著周大福的講述,梁度對這一次畫皮師的出現也多了一些了解。
原來,今天周大福出去找到杜志山,說了一遍城里的情況。
杜志山也是滿臉無奈。
他現在還真的不能抽身離開。
因為顧樞壓力極大,已經命令匠人日夜趕工。
他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刻,只能同意顧樞的想法。
但是工匠晚上都要做工,那么他就不能離開。
好在根據周大福的講述,兩人從三個失蹤人家里出現的皮偶,也大致算出了情況。
所以,周大福連夜入城,剛好碰見了同樣打扮的梁度。
只是還沒等周大福出手,這邊就被梁度摧枯拉朽毀滅。
“邕城風水破壞,現在是那些邪惡者最好的機會。”
梁度眉頭一皺。
他想起了之前的賒刀人。
看來鬼魅魍魎越來越多了。
就在這時,曹依依突然說道:“周刑手,剛才你不是說了畫皮師一般都有合作的連線師嗎?”
“不錯,但是,因為很早之前,發生過一件大事,很多連線師已經退出這個神秘領域。
為了償還業力,他們大多回歸到世俗之間。”
“其實,曹捕頭你應該經常見到連線師。”
曹依依一愣。
不可能,連線師要縫尸,裝扮死者遺容,自己要是見過,肯定有印象。
可是看著周大福此刻的眼神,她腦海中靈關一閃,脫口而出。
“仵作!?”
“不錯,很多連線師出山以后,就成為了朝廷管轄的仵作。
以此積累陰德,抵消業力,這就是為何衙門停尸房那么多尸體,卻幾乎沒有尸變的原因。
因為仵作,雖然大多已經沒有了連線師詭異的手段,但他們還保留著鎮尸之法。”
曹依依聽后連連點頭。
梁度聽到這,卻突然臉色一變。
仵作就是連線師?
他突然想到方休的講述。
葛屠夫他們的尸體是仵作報告,突然出現在停尸房。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曹依依一行會不會全軍覆沒?
周大福看到梁度細微動作變化,不由問道:“前輩,你想到了什么?”
梁度壓著嗓子,開口說道:“受害人的尸體是誰發現的?”
曹依依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接著臉色大變。
“高人,你是說仵作就是畫皮師的搭檔,暗中出手協助的連線師?”
周大福聞言,臉色大變。
糟糕,自己當局者迷,漏掉了重要一環。
“你留在這里救助其他捕快,你跟我來。”
梁度這時候想到的,不只是狡猾的連線師躲藏在衙門之中。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自己出手,會得到多少印記。
曹依依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被高人扛在背上。
還沒來及嬌羞,嘴里就一陣風灌入。
張大著嘴巴,曹依依一陣羞怒。
自己平時雖然雷厲風行,不拘小格,可好歹自己也是一個女人。
可是此刻的梁度,心里只有擺渡兇魂,哪里顧的其他?
就算他聽到了曹依依的心聲,恐怕也會依然如此。
女人,哪里有擺渡兇魂來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