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決定拋開娜可的黑客技術，憑借自己的能力，在現有的資料、信息和情報中，分析出一些成果來。他告訴自己，不能總是依賴金手指，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做到。
嚴文龍同時打開多個搜索引擎，鍵入“劉涵”為關鍵字，搜索關于劉涵的每一條公開信息、資料、圖片、個人檔案以及以往的網頁快照。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搜索，他很快就在一個專用文件夾下保存了三百多條有關劉涵的資料。
之后，嚴文龍打開每一個網頁，仔細閱讀其中的信息，將有價值的地方書寫下來，用報事貼貼在墻上，方便比對。
很快，他家的一整面墻便被黃色的密密麻麻的報事貼占滿。每一個報事貼上面都有標號和標簽，注明了發生事件的先后，以及信息的類別。
第二天，嚴文龍早點回家，繼續這項工作。他前后用了三個小時，把這些信息全部整理完畢，形成了關于劉涵所有歷史事件的完整復盤。
他看著那些報事貼，大腦思維極為活躍，腦海里面跳動著一個又一個的念頭，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各種假設，然后再不停的推斷和分析。
過了一會兒，嚴文龍忽然間興奮起來，握緊拳頭，不停喊著“YES”。他拿起電話，撥通了郭學軍的號碼。
“郭總嗎，我是嚴文龍，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這件事對你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我相信你可以辦到的。”
得到郭學軍的正面答復后，嚴文龍開始說出自己的想法：“嗯，是這樣的，我想要一個東西……”
大約三十分鐘后，嚴文龍打開郵箱。他點開郭學軍發來的郵件，打開郵件中的附件，仔細閱讀起來。
之后，嚴文龍再一張報事貼上寫下了一些信息，然后將其貼在墻上。
嚴文龍看著滿墻的報事貼，將其中的十三張標識為紅色。
他看著這條紅色的時間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語道：“很好！很好！劉涵，這是你逼我的。”
4月5日早上，嚴文龍來到人力資源部，他找到陳利平，拿出一個打印出的文件，遞給陳利平，說道：“陳經理，你應該看看這個。”
陳利平拿過文件來，看了一眼，之后神情大變。一遍又一遍的看這份文件，面色也逐漸沉重起來。
他問道：“這個是真的嗎？我怎么當初沒發現？”
嚴文龍說道：“當然還是真的，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分析出來。你每天都很忙，自然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甄別。至于里面提起的內容是真是假，你仔細閱讀幾遍就明白了。”
陳利平點點頭，繼續閱讀起來。他看了一會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放下了那份資料。
陳利平說道：“這事我必須得去向上級匯報，可能需要老板來做決定。有什么信息，我會告訴你的。”
嚴文龍嗯了一聲：“我明白。你個材料，你就說是你自己分析出來的，所有的資料也是你獲取的。主要不要提到我，就算是對我的保護吧。”
“我明白。”陳利平說著，陷入了沉思。
一個小時后，方達公司總裁馬立群的辦公室內。
馬立群沒有理會面前坐著的陳利平和劉涵，緊皺眉頭，看著那份材料。
過了一會兒，他沖著陳利平說道：“利平，還是你說說吧。”
陳利平拿過文件，說道：“老板，是這樣的。我最近在進行招聘時，偶然間發現了一些線索，我根據這些線索進行關聯分析，發現劉總的簡歷上有問題，準確的說是存在造假問題。”
他指著文件說道：“老板你看，在04年3月至04年12月的時候，劉總曾經有段在瑞祥公司就職的經歷，但這段10個月的經歷沒有獵頭給我們的簡歷上出現。”
“在07年10月至08年4月，劉總又有一段半年的工作經歷，這次是在泰富公司。同樣的，在10年7月至11年5月，還有一段接近一年的工作經歷，是在天翔公司。”
“所以，從整個經歷來說，劉總在加入方達公司之前，一共換過5個公司，而不是他簡歷上所說的兩個。那三段經歷被他覆蓋到了前段或后段的工作經歷里，所以不容易發現。”
馬立群揚起眉毛，問道：“你又怎么發現的？”
陳利平說道：“我在搜索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劉總曾經代表天翔公司出席培訓會的網頁。我印象中他沒有在這個公司干過，當時就覺得奇怪，所以進一步追查起來。”
劉涵冷冷的回應：“那是新聞發錯了，當時我不在天翔公司，你們沒有搞清楚就來污蔑我！”
陳利平說道：“劉總，我也怕搞錯。所以，我又查了一下。”
他指著文件的最后部分，說道：“這個附錄里，查到了劉總的社保繳費記錄。其中10年7月至11年5月間，繳納社保的公司主體是天翔公司。如果你沒有在那里工作，你的繳納人應該是跨越公司而不是天翔公司。”
他望著馬立群，說道：“其他兩份經歷也都有相應的社保記錄。如果沒有查清楚，我是不會拿出來對質的。”
劉涵一臉冷淡，說道：“當時跨越公司做了一個這樣的公司，給一部分員工專門辦理雇傭關系、發放公司和社保，然后以外包公司的名義與跨越公司進行合作，派駐員工在跨越公司工作。業內不少公司也這么做，有什么奇怪嗎？”
馬立群聽到這里，再次皺起眉頭，眼睛里閃爍著疑惑的目光。
陳利平嘆了一口氣，緩緩的從包里拿出一份有些陳舊的文件，遞給馬立群。
馬立群接過，掃了幾眼，之后便哼了一聲，遞給劉涵：“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劉涵接過文件一看，這是自己的一份求職簡歷，那是11年遞給跨越公司人力資源部的簡歷。
在這份簡歷里，清晰的寫著，劉涵曾經在天翔公司工作了一年，職位為銷售部經理。除此之外，簡歷里還寫下了這段時間里劉涵的主要職責、領導的工作以及達成的業績成就。
劉涵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額頭也冒出冷汗。兩只眼睛不停轉動著，思考該怎么辯解。
他最終決定坦白，說道：“是的，我是對我的簡歷做了包裝。把那些短期的工作經歷都隱去了，這樣才不會被雇主在第一時間拋棄。”
劉涵繼續辯解：“在銷售行業，換工作非常頻繁，很多人都這么干。人來人往的，工作換來換去，簡歷又有幾個是全部屬實的。”
“你閉嘴！”馬立群開口，怒斥劉涵：“明明是作假，還要不停找借口，到了黃河還不死心。”
他沖著劉涵說道：“你認為這算是包裝，不算什么。但我認為這就是作假，我不知道你的簡歷里是不是只有這些是假的，也不知道你還有多少是假的，你騙了我多少。”
“我更不知道，將來你在工作中會不會繼續作假。”馬立群說著，一怒之下，拍了桌子。
劉涵伸出雙手，做出下壓的手勢：“老板，你不要生氣，息怒息怒。其實，那些過去的細枝末節你不必太在意，行業里很多人都對簡歷有包裝。”
“你招聘了我，而我發揮出了才能，最近兩個月公司的銷售業績連續上漲，大客戶也引進了不少。這是最關鍵的，是我們彼此都想要的一個雙贏的結果。”
“這是實實在在的業績，也是你需要關注的地方。您沒有必要對一個有能力有業績的管理者動刀，也沒有必要和公司的業績過不去。”
馬立群聽出了劉涵語氣里隱隱的威脅，不停的搖頭。
“你還真是沒有底線，毫無愧疚之心。我告訴你，劉涵，方達不是跨越，我們有自己的價值觀和準則，我們不會為了業績而藏污納垢，也不會縱容欺騙在公司里滋生。”
“我已經無法再信任你了。你說你的業績好，我又怎么敢相信？誰知道，你的業績里有多少水平，帶來的客戶中蘊藏著多少顆炸彈？”
“我會不停懷疑這些，懷疑你會不會把我們公司的核心信息賣給跨越。懷疑你的動機，你的做事手段，你的業績，還有你的一切！”
馬立群說道：“行了，你也不必辯解了，我已經有了決定。”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為了照顧你的面子，我們對外會說是你主動辭職。”
他又沖著陳利平說道：“利平，你盯一下這件事，今天就把手續辦完，我不想拖下去。我討厭被人欺騙。”
劉涵聽到這里，開始慌了起來，嘴里不停的解釋。但馬立群不再理會他，只顧低頭工作。一旁的陳利平，則不停的催促，把他趕出了總裁辦公室。
在銷售部經理的辦公室內，在兩個保安的看管下，劉涵一樣一樣的收拾著自己的個人物品，把它們放入一個紙箱內。
劉涵的面色鐵青，嘴里不時低聲嘟囔著，顯得頗為憤怒。
“劉總，你快點！”一個高個保安催促道：“我們還要換班，你快點收拾完，我們也好今早完成這個活兒。”
這個畫面很快被眾人看在眼里，辦公室里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那不是劉總嗎？他在干什么，怎么在收拾箱子？”
“看起來他好像要走人！他來沒多久啊，怎么就要離開？好突然！”
“看樣子，是被辭退的。沒看有兩個保安在邊上監視著嗎，正常辭職是不會有這種待遇的。”
“我一聽說他是跨越公司過來的，就覺得不靠譜。他們公司的做事不擇手段，估計又犯下了什么錯，讓老板無法容忍了吧！”
劉涵感受到了辦公室外的尷尬氣氛，但他沒有時間理會這些人，而是埋頭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把一張外出旅行的照片放入紙箱后，便坐在了電腦前。
劉涵拿出優盤，正打算插入電腦，就發現一只手攔在了他面前。
高個保安說道：“對不起，劉總，你不能拷貝數據。”緊接著，他把電腦的電源關閉，說道：“劉總，你也不能再碰電腦。”
“電腦里有我的私人文件，我的照片，這些為什么不能碰？”劉涵憤怒的問道。
“對不起，你不能再碰電腦。劉總你已經收拾完了個人物品，請你立即離開公司！。”高個保安面無表情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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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短發年輕人來到辦公室內。他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劉涵，說道：“劉總，你收拾完以后，記得來人力資源部薪酬績效小組來一趟，我給你核算工資。”
“上級要求今天下午必須完成手續，也請你加快速度，不要讓我為難。”說著，他轉身離去。
“下午完成所有手續！哼！”劉涵罵道：“你們也真夠絕情的，你們已經完全忘了，是我讓你們的業績連續兩月增長20%的，是誰在短期內給你們帶來一套銷售管理體系的，靠！”
他又低聲嘟囔了一句：“這些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說完，站起身，挎上包，端著紙箱，離開了辦公室。
劉涵走過辦公室的長長通道，忍受著來自幾十個同事的指指點點，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眼光。
饒是劉涵閱歷豐富，此刻也禁不住有些窘迫。他加快了速度，來到了樓層門口，準備前往人力資源部。
在快到門口時，他忽然間多走了幾步，來到了拐角的小房間門口。
嚴文龍看見一個人影在門口，他一抬頭，就看見了面前的劉涵。
四目相對，兩人的眼睛里充滿了復雜意味。
“嚴文龍，這事是你做的，對不對？整黑材料這種事你最拿手，陳利平才沒有那么多心思搞不出這么多花樣來，一定是你在幕后操控，對不對？”
嚴文龍看著劉涵憤怒的樣子，搖了搖頭，不理對方，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嚴文龍搖頭，是為劉涵感到可惜，為他覺得不值。而劉涵看到嚴文龍的搖頭，則認為對方是在否認。
“媽的，嚴文龍！一定是你干的，你敢做卻不敢承認。你個專門不干人事的家伙，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嚴文龍聽到這里，抬起頭來，充滿蔑視的看了一眼劉涵。
他走到門口，伸手，把小房間的門關上，擋住了劉涵那張臉。
“一定是他！一定是嚴文龍！”劉涵說著，轉身往外走，嘴里不停嘟囔著：“這個家伙太可惡了，三番四次整我！”
“媽的，這小子太可怕了！走到哪里都讓我倒霉。這個混蛋，簡直是我命里的克星，在哪里都克我！”
半小時后。
陳利平來到小房間前，敲門。在得到肯定答復后，他推開了門，走到嚴文龍面前。
他伸出手來，和嚴文龍握了握手，說道：“劉涵已經走了。這件事，感謝你的支持，才彌補了我工作的疏忽。不過，從劉涵被辭退開始，這段時間里，我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我做得是對還是不對。”
“我感覺我似乎趕走了一個人才，給公司帶來了動蕩。也許我做錯了，也許簡歷上有點瑕疵沒什么，有才干是最重要的。也許我本末倒置了。你怎么看？”陳利平問道。
嚴文龍苦笑著：“沒有人希望看到這個局面。不可否認劉涵是個人才，能夠帶來業績的快速提升，但他的行為也可能會帶來巨大傷害。正如老板所說，你不知道他還會在哪里作假，會埋下哪些炸彈。”
“有些時候，公司必須在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間進行取舍。為了長期的可持續發展和健康運營，公司有時候必須要忍住短期的誘惑，守住自己的價值觀。”
嚴文龍拍拍陳利平的肩膀：“這件事，老板比你看得清楚，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做出決定。因為他無法容忍這種情況。所以，你也不用自責了，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你都做得對。”
“嗯，你這么一說，我心里舒服多了。”陳利平送了一口氣，露出了笑容。
他望著小房間，邁開腳步走了幾步，又伸手摸了摸墻壁的墻灰。然后他又站到嚴文龍的身后，仔細看著嚴文龍的電腦屏幕。
陳利平說道：“這個環境實在是太憋屈了，你居然能夠忍耐得住。劉涵這段時間把你呼來喚去，持續的折磨你，羞辱你，一直想要逼走你，但你也忍住了。”
“我感覺得出來，你是個能人。我有種預感，你的未來將會令人驚嘆。”
陳利平說道：“我沒有向劉涵和老板透漏是你提供的材料，老板以為是我獨自發現的這個事實，專門對我進行了表揚，讓我受寵若驚。”
“為了表達我的感謝，我決定讓你結束試用期，提前轉正。”他笑了笑：“反正你的表現也不錯，公司也有這樣的政策，我并沒有違規。”
“真的？那太好了！”嚴文龍聲音大了起來，語速也加快：“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你，利平。”
陳利平也笑了：“不必謝我，你的確是個人才。劉涵說你是個狠角色，是個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否則無論是多么高的職位，都會遭殃。”
“我想，這句話是他的切身體會。所以，我寧愿和你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以后，你可要關照兄弟我啊！”
嚴文龍不停搖頭：“哪里！哪里！不要亂說，沒有的事。我這次之所以能夠成功，完全是因為劉涵自己不注意，而且不在乎。他的態度觸怒了老板，我只是送上了助攻而已。”
他看著窗外，銷售部的同事正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他把目光轉向陳利平，問道：“劉涵走了，誰接替他的位置？”
陳利平指了指外面座位上穿白襯衫的人，說道：“上面決定了，讓吳雙全暫代劉涵的職位，負責近期的銷售業務的管理。老板的意思是，如果雙全干的好，就不用從外面招空降兵了。”
“老板現在對外面的人充滿了擔憂，思前想后，還是覺得自己培養起來的人知根知底，用得放心。只要雙全干的不是太差，這個位子就是他的，頂多在必要的時候，給雙全配一個強一點的助手。”
說到這里，陳利平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嚴文龍。
下午5點半左右，在距離下班前的半小時。嚴文龍把當天的工作全部做完，立即開始了搬遷工作。
他把自己的水杯、紙筆等物品全部放在椅子上，然后推著椅子，走出小房間。
他推著椅子來到辦公室中間，一直向后走去，在靠近窗戶的最后一排隔間停下。之后他把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放在新的座位上。
擺放完畢后，嚴文龍在新座位上坐下，打開新電腦，把原來電腦上的數據拷貝過來。
他在等待拷貝的間隙，拿過茶杯，舒服的喝著茶。透過窗戶，他欣賞著天邊的晚霞和城市的景色，臉上一派輕松之色。
吳雙全走了過來，對著嚴文龍說道：“文龍，你搬過來啦？嗯，不錯不錯。”
他指著電腦問道：“新電腦怎么樣，還好用吧？之前真是委屈你了，像你這樣的人才不用好，就是一種資源浪費。”
嚴文龍笑笑：“這里挺好的，座位寬敞。電腦很新，速度也很快，網絡也很穩定。這個座位還有風景可看，我沒有更多的要求了。謝謝你，吳總。”
吳雙全也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和嚴文龍握手：“是我要謝謝你才對。”他靠近嚴文龍，壓低聲音：“利平都告訴我了，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坐上這個位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對了，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吳雙全說道：“劉涵帶來了跨越公司的一套銷售管理體系，我還有很多操作細節不明白，你給我介紹介紹。”
嚴文龍思考了一下，爽快的答應：“好的，沒問題。”
“你是個做一線銷售的好手，方達公司正缺像你這樣的人。我想了一下，還是把你的崗位換一換。”
吳雙全說道：“以后，你不必再干那些跑腿的雜務了，銷售管理的那些工作也不必做。我要給你一個區域，讓你帶一隊人，去負責那里的銷售業務。”
他指著地圖，對著北部的一塊區域，說道：“北站自從成為高鐵站后，交通設施越來越完善，整個片區起來得很快，大量樓盤建成，人口也增加的很多。而我們方達在北站那邊重視不夠，業務一直沒做好，我希望你能夠挑起這個擔子，讓這個片區成為新的增長點。”
“有沒有信心干好這個活兒？你要是不行，趁早說，我找別人上。”吳雙全用出了激將法。
嚴文龍挺起胸膛：“吳總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北站片區的業務做起來，把隊伍帶出來！”
“嗯，很好。我等著看你的表現，有什么困難，及時告訴我。好了，我去忙我的了。”吳雙全說著，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嚴文龍看著吳雙全的背影，看著面前的辦公室，心里再次燃起了熊熊斗志。
隨之而來的，他眼鏡上的數字也跳動著，變成了1080。
嚴文龍打開電腦，開始查看北站片區的資料。此時，手機鈴聲響起。嚴文龍一看，立即接了起來。
“老孫，你這個家伙，終于有空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最近死哪兒去了？我挺好的，你放心吧。約吃晚飯？行啊，你說個地方。嗯，好的，荷花餐館，7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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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老曹又出差了，這家伙最近還真是風生水起啊，連我們的聚會都沒空參加了。”老孫說著，給嚴文龍倒滿酒。
嚴文龍笑笑，回應道：“你這個家伙又何嘗不是忙，已經多久沒有見過你了，連電話都難得打，我還以為你嫖/娼被抓起來了，準備拿錢去贖你呢。”
“滾！媽的，老子才不會。”孫賢宇看著嚴文龍一臉輕松的樣子，問道：“上次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真的沒空，沒法見面。這幾天閑一點了，才趕緊找你。”
“怎么樣，你是不是找到新工作了，新工作干得怎么樣？”
嚴文龍聳聳肩，攤開雙手：“你看我這個樣子，就知道我不差啦。我在方達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這家公司雖然沒有跨越那么大規模，但是里面的人都還不錯。而且平臺小的話，機會多，這不，他們讓我去負責北站片區的銷售工作了。”
“行啊，你小子，果然是個金子，在糞坑里都能發光。”孫賢宇打趣的說道。
“滾！老子也是經歷一番辛苦才走入正軌的。你不知道，剛開始進公司時，我遭遇了多少的折磨和刁難，不過我忍耐下來，堅持住了。唉，總算熬出頭了。”
嚴文龍于是把自己被劉涵招入方達的經歷，以及被劉涵呼來喚去和羞辱的經歷，還有反戈一擊的過程，向孫賢宇詳細的介紹了一遍。
“想不到啊，真是冤家路窄，在方達還能遇上劉涵。這個劉涵，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本來想欺凌你過過癮，結果自己丟了飯碗。”孫賢宇哈哈笑道：“我估計他腸子都悔青了吧。”
兩人開心笑著，舉起酒杯，在空中碰撞，之后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
嚴文龍放下酒杯，看著面前的伙伴，皺起眉頭，問道：“你怎么了？看你的樣子很憔悴，瘦弱了很多，連頭發都白了。”
“是不是腎不好？我給你買點地黃丸。”嚴文龍壓低聲音說道。
“別扯淡了。我這是愁白的。”孫賢宇拿起酒杯，將杯中酒一口干掉，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嗎？我現在告訴你，”
他放下酒杯，說道：“我從跨越公司辭職后，就先去了醫院，一直照顧我父親。”
“哦？伯父他怎么了？沒事吧？”嚴文龍關切的問道。
“我爸高血壓比較嚴重，幾次暈倒在家。之后又一次突發心肌梗塞，住進醫院，搶救了過來。前段時間做了搭橋手術，目前情況基本穩定了下來。下個月就能出院了，你放心吧。”
嚴文龍長舒了一口氣：“沒事了就好，你要多陪陪你伯父。我有空也去看看他。”
孫賢宇恨恨的說道：“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他死了，這樣才好。”他制止了嚴文龍的詢問，說道：“你聽我慢慢說。”
孫賢宇告訴嚴文龍，在離開跨越后，他便代替住院的父親繼承了家里的工廠。這是他父親和叔叔當年合伙創辦的一個電子廠，后來叔叔退出，變成了他們的家族企業。
這個名叫勝輝的小公司發展到現在，擁有六百人的規模，其中八十人是各類管理人員和職能人員，五百多是生產線的工廠，不少是老工人。
勝輝公司的主營業務是電源制造，為知名企業制造手機充電器、電話機充電器。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客源中除了一個一線手機大品牌外，還有三個二線的本地手機企業。
公司的業務雖然不是很大，但年營業收入也達到一億兩千萬的規模，并且保持穩定增長。
只是在業績穩定的背后，是利潤率的逐步下滑。隨著人工、材料、場地等費用的逐步上漲，以及客戶的持續降價壓力和競爭者的價格戰，公司產品的毛利率已經從25%降低到了13%左右，扣除稅費，稍不留神就會陷入虧損。
這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讓孫父壓力很大，整日焦慮，血壓持續攀升，身體日益變差。
在這種情況下，面對日益火爆的牛市行情，孫父耐不住誘惑，在朋友的內幕消息下，挪動了公司的2000萬資金投入股市，參加了一個定向增發的項目。
本來以為是穩賺不賠的生意，結果遭遇股市變化，深度套牢。而操作的股票又因為涉及內幕交易被調查。等到最終調查完畢復牌交易時，股價連續跌停，一落千丈。
“2000萬的本金，到最后出來的時候，只剩了312萬。”孫賢宇生氣的說道：“他這么一弄，虧掉了接近1700萬，虧掉了公司的流動資金。你說我憤怒不憤怒？”
“我爸爸心肌梗塞發作，進了醫院。我也不好再去刺激他，但在心里，我恨透了他。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把全家都害慘了。”
嚴文龍連忙安慰：“人沒事就好，錢可以再賺，困難總會過去。再說了，你也不要怪你父親，中國的民營企業主們，哪個不是背負著這樣的巨大壓力。一天兩天可以，長期以往，沒有人能夠不受誘惑。”
“你在那個位置上，在那個時間點上，也許會做出同樣的決策。”
孫賢宇無奈的搖搖頭，繼續說了下去。
之后，勝輝公司毫無懸念的進入了資金鏈斷裂的境地。孫賢宇主持公司面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要支付拖欠的供應商的貨款和員工的工資，這意味著他必須在短期內湊夠1700萬。
孫賢宇好說歹說，一方面展示公司的實力，暫時的困難會過去。另一方面以中斷合作相威脅，勸住了幾個大供應商。
但他卻攔不住幾個做線纜的小供應商的催款要求。這幾個公司也是利潤極薄，對現金流極為敏感。他們不顧孫賢宇的勸阻，找上門來。
一些供應商情緒激動，要搬走辦公設備和電腦。其中一些人則準備去庫房，把成品運出去，低價轉賣換回現金。
為此，孫賢宇和幾個保安聯合行動，將這些人攔住，才保住了公司的資產。他不得不再三承諾，一定會在近期支付貨款。
幾個供應商見沒有什么機會，只能暫時撤退。他們臨走前告訴孫賢宇，他們已經提起了訴訟，如果不能在一個月內支付貨款，就要請法院判決，讓勝輝公司破產清算。
孫賢宇好不容易對付完了這批供應商，還沒喘口氣，就遇到了洶涌而來討薪的員工們。
兩百多名生產線的員工擁擠而來，堵住了孫賢宇的總經理辦公室，將整個樓道也堵的死死的。他們封鎖了工廠，關上鐵門，守住所有出口，不讓孫賢宇逃跑。
員工們表示，他們從即刻起罷工，如果不能拿到錢，他們就把貨物和原材料分了，把生產線拆了。
一些員工情緒激動，不聽孫賢宇的解釋，說他拿著員工們的血汗錢賭博，把錢都賭沒了，還作勢要毆打他，辛虧幾個保安拼命攔住，瘦弱的孫賢宇才沒有被打趴下。
孫賢宇告訴所有人，公司的確經營出現了困難，但不是沒有客戶，也不是被主管部門查封，而是資金鏈出現了問題。
他向所有人保證，員工的工資一分不少，最終都會發放到所有人手上，只是目前還需要點時間，他正在和銀行進行溝通，商議一筆新的貸款。
孫賢宇的表態，既誠懇又有說服力，漸漸的平息了員工的憤怒情緒。那些對工廠有感情的老員工表示理解，愿意和工廠共渡難關。
而一些新入職的年輕人則依然忿忿不平，號稱要當場拿到錢，拿不到錢絕不離開。
孫賢宇一再表示，事情正在解決當中，需要點時間，請員工們耐心一點，很快會有結果。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扔出的一只鞋砸到了臉上。
一個工人表示，資本家都不可信。他們表面哭窮，私下里還奢侈糜爛，唱歌喝酒，包養小三。他說自己可以等，但家里的孩子等不了，孩子每周都要消耗奶粉和尿布，一個月沒有收入，孩子就得斷奶。他絕對不能忍受這種情況的發生。
其他人聽到此言，也紛紛騷動起來。一個年輕人表示，自己在工廠干了五年了，過年在老家談了一個女朋友，每個月都要把工資寄回家，等湊夠了彩禮錢就準備娶媳婦。這是他的頭號人生大事，不能被孫賢宇耽擱了。
另外一個中年人則更慘，他表示家里的老人和媳婦都有病，孩子還很小，全家的收入都靠自己的這份工資，公司要是不發工資，家里的老人就沒法繼續買藥，會死人的。他說到激動時，忍不住的哭了起來，樣子極為可憐。
人群越說越激動，最后群情激奮，場面更加混亂。員工們表示，如果當天拿不到錢，他們就要去市政/府門口，去靜坐，去拉橫幅，讓政/府出面來解決問題，要抓孫賢宇去坐牢。
孫賢宇只得不停解釋，公司不會拖欠工資，他已經拜訪了多家銀行，貸款正在協商中。而且，公司的客戶很支持公司，希望公司穩定。
他希望大家對公司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公司有高/潮就有低谷，但低谷很快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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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賢宇只得一一解答，耐著性子解釋了很多東西，逐步打消員工們的顧慮。
“那一天，我連續大聲說話超過四個小時，到后來嗓子都啞了，說不出話來。后來，我就差給這幫員工們磕頭下跪，求他們幫忙、支持和理解。”
“不過，總算在一些老員工的勸解之下，員工們被勸住了。我又承諾一個月內把工資發放到位，他們才陸續散去。”
孫賢宇說完，又大口喝了一杯酒，反問道：“你現在明白，我為什么這么憔悴，頭發白這么多了吧。”
嚴文龍嘆了一口氣：“你真不容易啊，沒有享受到當老板的任何好處，先扛上了最大的壓力。我不知道，我如果在你的位置上，能不能頂得住，會不會被逼瘋。”
“對了，你現在怎么辦？從銀行貸款的錢到位了嗎？”嚴文龍問道。
孫賢宇不停搖頭，沉默不說話。他拿起啤酒，又獨自猛灌了一杯。
“別說了，我跑了十多家銀行。看到我們的經營形勢不好，各家都拒絕貸款。媽的，原本和我們有往來的一家銀行，更是以風險控制為由，把原本說好的兩筆共400萬的貸款停掉。”
“我靠！關鍵時刻抽貸，太沒人性了！”嚴文龍聽到這里，也忍不住罵了出來。
“銀行本來就是嫌貧愛富，婊/子本性。他們只會讓你雪上加霜，絕不會雪中送炭。有錢的時候拼命問你要不要貸款，你資金緊張的時候，又把你拒之門外。”
“他們只會考慮自己的風險和利益，不會有任何一點憐憫和責任感。哪怕我有客戶的穩定訂單，他們也不肯放款。”
“唉，這個是普遍現象。說到底，銀行就不是為你們這些民營企業和中小企業服務的。”嚴文龍嘆道。
“沒辦法，我不能向員工們說這個消息，只能想其他辦法。”孫賢宇說道。
“我把家里的兩處房產和兩輛汽車進行了抵押，貸款了600萬出來，媽的，本來可以貸1000萬的，又被他們擺了一道。”
“把這600萬投入公司后，總算支付了物流費用、電費和員工工資，把上個月頂過去了。但是供應商的貨款還是沒法結，只能一再厚著臉皮請他們再等等了。”
嚴文龍聽到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閃過一絲異常的神色。
他問道：“你可以向中小股東借款，他們有股份，同樣不希望公司倒閉，你們是在一條船上。”
孫賢宇搖搖頭：“我試過了。小股東只是來搭便車的，他們可以共富貴，難以共患難。分紅時叫的很兇，等到要掏錢時個個都哭窮。”
“有一個小股東說可以借款500萬給公司。但是，他開出了年利率30%的條件。”
“30%？這個和高利貸有什么分別？”嚴文龍驚叫了起來。
“是啊，這樣的資金成本太高，不過是飲鴆止渴，我不敢碰。”
孫賢宇拿出自己的電話，打開通話記錄，說道：“你看，這些都是民間借貸的打過來的，他們似乎都發現有生意了，不停呼叫我，推銷他們的貸款產品。”
“這些一樣都是高利貸，我根本不敢碰。你和我講過姚成偉的故事，我一想起他來，就害怕的心驚肉跳。”
孫賢宇拿起酒杯，望著窗外：“大不了，這個公司不做了，破產清算，我們全家也一身輕松。”
嚴文龍搖搖頭：“話是這么說，可做起決策來沒那么容易。這個公司是伯父一輩子的心血，你也有感情在里面，怎么可能隨便放手。”
“另一方面，工廠關閉，也意味著六百多人失去了工作，沒有飯碗，就有六百個家庭受到影響。”
“是的，其實，我不是在為自己而撐著，也是在為大家而撐著。一個公司不僅僅是老板的私人資產，也是一個需要承擔責任的社會組織。”孫賢宇苦笑著。
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所以，我壓力很大，整晚整晚睡不著覺，最近一個月天天失眠。到了最近，越發嚴重了。現在，我只能通過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除了失眠之外，我現在又出現了胃痛的情況。肚子長期脹痛，不舒服，經常在辦公室里彎著肚子，有時候甚至絞痛到冒冷汗。那種隱隱約約的抽搐和拉扯，真的是特別折磨人！”
嚴文龍關切的說道：“你的健康狀況直線下降啊，看起來真的是壓力太大。你注意吃些藥，好好調養一下，企業的事，不必太過操心，總會有辦法的。身體健康最重要，你可要保護好。”
嚴文龍的父親嚴曉虎曾經患有慢性胃痛，痛起來非常痛苦。他小時候經常見到父親彎腰忍痛的畫面，對胃痛帶給人的痛苦和折磨有直觀的認識。
孫賢宇搖搖頭：“我也想放低壓力，但是做不到啊。我每天一睜眼，就想起公司的事情，就為現金流發愁，就想起要支付的工資和貨款，就想著要盡快找客戶要錢。”
“這不，馬上又要到發工資的日子了，錢還沒著落。”孫賢宇說著，一臉的郁悶。
嚴文龍試探性的問道：“你還差多少錢，資金流什么時候能夠接上。”
孫賢宇撅起嘴，眼神黯淡：“按照目前的公司運轉情況，本月需要發放的工資大約為260萬，貨款方面，就算磨破嘴皮子，至少也要付出40萬，才能維持最基本的運營，保證公司不停產。”
“只要不停產，把這個月頂過去，把貨發出去，下個月就有機會好轉。”孫賢宇說道：“我已經和最大的客戶溝通過，死皮賴臉的請求他們。終于讓他們同意將原本六個月的回款期縮短兩個月。按照這個時間點，下個月應該有一筆一千多萬的資金入賬。”
“現在，我就想一個被吊著一口氣的病人，等待著輸血，等不到就會死。”他嘆了一口氣：“唉，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
嚴文龍說道：“聽你這么說，我慢慢開始體會到了當老板的壓力。以前我不明白為什么那些老板會跑路，甚至會自殺。現在，我看你的樣子和處境，我相信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
“老孫，你可不要自殺，無論多大的事兒，最終都會過去的。我也會幫你想辦法。”
“謝謝你，文龍。你放心吧，我不會去死的。我只不過需要個出口，發泄下郁悶情緒。”
孫賢宇端起酒杯，說道：“我來找你，就是為了喝點酒，買個醉，讓自己放松一下，暫時遠離那種壓力。我知道明天醒來，還要面對這種壓力，生活還得繼續，但今晚，我喝醉了可以睡個好覺。”
“別喝太多，你現在要保重身體。”嚴文龍說著，站起身：“我有點內急，先去趟洗手間，馬上回來。”
嚴文龍離開座位，去到飯店的洗手間里。在方便之后，他回到餐館，駐足觀望。
嚴文龍看著大堂，皺起了眉頭。
此時正值晚餐時間，但餐館內卻冷冷清清，很多桌子空著。放眼望去，十多個服務員站在各自的區域內，無事可做，三三兩兩的聊天。
餐館內，粗略看去，感覺服務員比客人還多，整個餐館的上座率只有50%左右。要知道，以往荷花餐館可是長期滿座，翻臺率很高，不少客戶在外排隊等座。
嚴文龍有些吃驚，在路過柜臺時，他停下了腳步，和餐館老板聊了起來。
餐館老板名叫楊成義，與嚴文龍是易寧市的老鄉。此人為人忠厚老實，廚師出生，事必躬親，手腳勤快，把餐館當成自己的家，全部身心都撲在上面。嚴文龍和他的關系不錯，平常多有交流。
“楊大哥，你們家一直是生意很好的呀，以前可是一座難求。怎么這會兒飯店里沒什么人？”嚴文龍問道。
楊成義是個留著分頭的中年男子，他苦著臉，說道：“你有段日子沒來了。最近一周，餐館的生意都不好，比起以前來，平均客流量下滑了差不多六成。影響很大。”
“怎么過個年生意差了這么多？你有沒有采取什么措施？”嚴文龍問道。
“我也著急啊，每天都在想辦法。我想過降價，增加客源。但你知道的，我們店本來就是追求薄利多銷，價格在同社區同級別餐館中不算高的。我也主要是做周邊社區百姓的回頭客生意，沒有定價很高。”
“實話跟你說吧，我的菜品，平均毛利率只有25%，算上各類費用，幾乎沒有什么利潤。再降價，我就要虧本了。”
嚴文龍點點頭：“的確，做生意的壓力這么大，如果不賺錢，那還有什么奔頭。”
“現在每年的房租都在上漲，水電費也在上漲，人工就更不用說了，每年平均增長30%，我都不敢多請人。日常采購的肉類、魚類、蔬菜這些主料也在天天漲價，僅僅雞蛋已經一周漲了兩次。輔料價格也不穩定，再算上店內的物料損耗，我發現，我辛辛苦苦忙下來，其實并不賺錢。”
“關鍵是，成本不斷上漲，我又不敢隨意提價。客戶對價格比較敏感，轉嫁不了成本壓力。稍微提一點，客人就跑到別家去了。”
嚴文龍嘆了一口氣，沉默著。他知道餐飲越來越難做，但沒想到，像荷花餐館這樣不錯的館子也會面臨虧損。
“所謂餐飲靠勤，為了這家店，我從早忙到晚，每個地方都仔細打理，注意每個細節。現在我的收獲，就是腰間盤突出，長期腰痛的厲害。坐著的姿勢不能太彎，站立的姿勢不能太直，否則都會痛得難受。”
“可是，即使我這樣付出，最近的客戶還是流失了，生意下滑，每天算下來都是虧損。唉，真是心灰意冷。”
楊成義說著，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輕輕的扯著。
他抬起頭來，眼睛里滿是血絲，嘴中說道：“在這樣下去，過不了一周，我這個館子就要關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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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時間內聽到兩個企業主有意關門，嚴文龍心中頗為震撼。
生意不好做，以往只是傳聞，如今這樣的案例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唉，誰愿意呢。但營業收入持續下降，似乎做什么都沒有用，每天都在虧損。我快要撐不下去了，再不關門，只怕最后會更加后悔。”楊成義搖搖頭。
“可是，這個店里，還有十幾個員工，你這樣關閉了，他們又得重新找工作了。”嚴文龍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生意再不好轉，我就算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那一天遲早會到來的。”楊成義無奈的回應。
嚴文龍一臉疑惑，說道：“不該這樣的啊，我今天吃了一下，你這里的菜式和以前一樣，口味也很穩定，味道很棒。照說，一切也應該和過去一樣，生意怎么會突然下滑得這么厲害？”
“這件事我也很奇怪，所以我做了一個回訪，問問最近沒來的老客戶。”楊成義握緊拳頭，憤怒的敲擊著柜臺。
“聽老客戶的說法，好像是有人謠言中傷。說我們餐館用地溝油，用回收的辣椒和調料，菜里添加了很多化學添加劑。說我們在洗菜時用的都是渾水，說我們的后廚特別臟，廚房里老鼠出沒，蟑螂遍地。”
“這不是明顯的誹謗嗎？你知道的，我對食品安全和廚房衛生特別關心，每件事都親手抓，不賺昧良心的錢。洗菜工洗不干凈我會讓他們重洗，切肉后的案板，一定要求他們沖洗干凈。我的后廚，雖然有些忙亂，從來都是干凈整潔的。”
嚴文龍點點頭，他知道老楊說的是真的。他曾經不止一次去過后廚，知道那里的情況，比起90%的餐館都干凈得多。也正因為老楊的認真、負責，他才覺得這家館子比較放心，才和老楊交了朋友。
“沒事的，這種事情，你只要搞幾次開放廚房活動，邀請客戶來看。自然會擊破謠言，過段時間，大家自然就會回來了。”嚴文龍安慰道。
楊成義苦笑著：“這種明槍易躲，但是有些暗箭難防。”他拿出手機，打開一個APP，指著屏幕說道：“這是大家最常用的餐飲點評APP，我的生意，有一大半就是被它拖累的。”
“嗯？怎么說？”嚴文龍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這個點評APP，搜索荷花餐館。
他發現，在這個APP里，原先荷花餐館排名很靠前，口味、環境和服務都在8.5分以上，但最近下去得很多，都只有7分左右，整體星級也從四顆半星變成了三顆半星。
楊成義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口碑下去的很快。有很多人在上面發表對我們餐館不利的評論，說我們上菜慢，分量少，環境差，菜品味道也難吃。這簡直就是全方位的黑化。”
“我覺得是競爭對手在搞鬼。但我又不知道哪一家，因為在這個APP里，附近其他四家餐館的分數和評價都上去了，只有我們家下來了。”
嚴文龍翻閱點評APP，發現的確附近的餐館都獲得了4顆半星甚至5顆星的評價，這與他的直觀認識大相徑庭。
嚴文龍說道：“唉，肯定是被人黑了。現在的評價類APP，基本上都是水軍的天下，真正值得信賴的優質點評不超過30%。”
楊成義說道：“我也打聽了一下，據說網上有些人，是干職業評價的。有職業好評師，也有職業差評師。他們都是一個團隊，接收別人的訂單，負責刷單和點評。每個人平均每但能夠掙2-4元，每次用十幾分鐘就能獲取各種圖片和數據，完成點評操作。”
“我從來是個老老實實做事的人，認為口味、服務和價格是餐飲業吸引客戶的不二法門，也不太在意這些炒作。所以曾經有人勸我花錢刷榜，我沒答應，我不想在這方面花冤枉錢。”
楊成義瞇起眼睛，把手機扔到了柜臺上：“想不到，如今會遭遇這么大的危機。”
嚴文龍正要開口安慰，就看見門被推開，滿頭大汗的于營走了進來。
于營的神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臉上有些倦色，也黑了不少。他看見嚴文龍，興奮的走了過來：“嚴大哥，你在這里？”
“是啊，我在這里和朋友吃飯，順道和楊老板聊聊。于營，你剛剛送餐回來？”嚴文龍關切的問道。
“嗯。”于營說著，把空的配送箱放到一張空桌子上。
“于營，你過來，我問問你。”嚴文龍說道：“當著楊老板的面，你說說看，最近外賣的客戶反應怎么樣，對送餐服務還滿意嗎？”
于營揚起眉毛，說道：“還好啊，客人都說我們的菜味道不錯，價格合理，送餐也很快。沒覺得有什么異常。”
“哦，有一點還是不同。”于營一臉惆悵：“似乎最近的生意不好，我送的外賣量少了一半，我的收入也少了很多。工作也沒有剛來那陣那么飽滿了。”
他繼續說道：“楊老板也說最近生意不好，估計短期難有起色。我尋思著，我可以在這個餐館之外，去隔壁的幾個餐館看看，也順道幫他們送外賣，把我的送餐能力全部利用起來。”
嚴文龍點點頭，和于營說了幾句，勉勵他繼續努力，不要忘記把高中的課程補起來。
他又問了于父的情況，知道于父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都不錯后，才放心的安排于營離開。
之后，嚴文龍又和楊成義寒暄了幾句，告知晚些會再和他深度聊一次，幫他一起想辦法，度過難關。
再回到餐桌時，已經是十分鐘后。此時的孫賢宇正在不停的打著電話，一會兒和銀行交涉，一會兒找客戶要錢，一會兒又像供應商求情。
當孫賢宇打完一輪電話后，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嚴峻，原先的幾份醉意也全部消散。
嚴文龍看著面前的兄弟，說道：“老孫，你給個銀行賬號給我。”
“賬號？你要干嘛？”孫賢宇疑惑的問道。
“你先別問那么多，快點給我。”嚴文龍催促道。
孫賢宇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有些遲疑。但他經不住嚴文龍的再三催促，把自己的銀行賬號用短信發送給了嚴文龍。
嚴文龍打開自己手機上的移動銀行APP，在上面不斷輸入信息，再三驗證孫賢宇的賬號，然后按下了轉賬按鈕。
“我給你匯了一筆錢，一共350萬元。”嚴文龍說道：“由于金額較大，金融清算系統會有審核，所以會分幾次到賬，第一筆50萬會在幾分鐘內入賬，你注意查收一下。其他的，預計明天會陸續到賬。”
“這是我所有的存款了。你先用著，看看能不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幫你頂過這個月。”
孫賢宇長大了嘴，一臉的驚詫。此時，他拿起手機，看到了一條50萬元的入賬信息，嘴張的更大了。
“文龍，你小子是不是販毒去了？還是搶銀行了？你哪來這么多錢，我靠，350萬啊。就你的工資和存款的速度，再過20年才未必能存到這個數字吧？”
“媽的，你到底干嘛了，不明不白的錢，我不能要。”孫賢宇壓低聲音：“要不你去自首吧，罪名輕點，我有認識人，想辦法幫你弄個無罪。”
嚴文龍笑了笑，他知道這個數字的確嚇到了孫賢宇，之前自己沒有透漏過任何信息。他看著伙伴擔憂的樣子，知道對方關心自己，心里一陣感動。
“放心吧，我的錢沒有問題，至于錢的來源，我就不方便透露了。總之，你不用擔心錢的來路，也不用急著還錢。”
“這筆350萬你先用著，趕緊補充流動資金。我不需要你的利息，也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就放在你那兒。等你什么時候有錢了，沒有壓力了，再還給我。反正我最近也沒有用錢的地方。”嚴文龍說道。
孫賢宇看著嚴文龍一臉淡然的樣子，疑惑雖然沒有消除，但臉上的表情已經開始慢慢舒緩起來。
“你怎么不要用錢，你可以用這筆錢買房啊，最近房價一直在漲。你早點買，就能買到更好位置更大面積的房子，遲了只能越買越偏，越買越小。”孫賢宇說道。
“你這個錢我不能要，你還是拿回去，趕緊買房。我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的，你不必擔心。”
嚴文龍擺擺手：“行了行了，不要爭了。我把錢打給你，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行動。你也不要和我磨嘰，不要和我客氣。咱們親如兄弟，關鍵時刻幫幫忙，是理所當然的。”
“這筆錢對你的價值更大，如果能夠幫你續命到客戶回款，那就是它最好的用處。至于買房什么的，你不必操心，我這輩子要是連套房都買不起，那真是白活了。”
嚴文龍說的斬釘截鐵，他知道孫賢宇急需這筆錢，但心里又有道檻過不去，怕連累了自己。所以，他必須表現的更堅決。
“兄弟，你身處危難之中，壓力巨大，健康也受到了影響。我不能幫你安撫員工和供應商，也不能幫你催收回款，不能幫你和銀行交涉，我唯一能支持你的，就是這350萬。你不能拒絕我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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