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靈毓秀來到客棧尋到秦牧,向他告辭。
她還是如從前一般,用鬢邊的秀發讓自己的臉蛋顯得瘦一些,與秦牧對面而坐,點了一壺清茶,目光明亮,道:“大墟是個窮苦之地,不是久留之地,在這里你看到的世界只是一個偏僻荒涼的地方,只有走出大墟,才能見到外面天地之廣闊。外面,法術神通,日新月異,延康國師和皇帝有著開辟一個新時代的壯志和能力,現在的延康國的神通法術,正在經歷一場大變革!你有膽識,也有潛力,我不想你一輩子都耽擱在這個窮鄉僻壤里。我雖是女子,但也想做出一番事業,你若是愿意與我一起離開的話,今天便可以啟程。”
秦牧怔了怔,跟隨這女孩去延康國嗎?
他倒是很想走出大墟,去外面歷練一番,大墟太危險,現在的他根本沒有實力去探索大墟,即便是村長這樣的存在也不曾走遍大墟。
現在的他需要歷練。
大墟外的人們都是進入大墟歷練,而他卻想去大墟外歷練一番,靈毓秀的邀請讓他很是心動。
盡管延康國師很想統治大墟,占領這里,但是秦牧卻并沒有對他產生惡感,相反,他對延康國師很是敬佩。
延康國師能夠做出如此大的變革,將其他門派收為己用,共創絕學,推動法術神通的進步,這等心胸,這等才華,都令人佩服。
他想去外面見識一下這樣風華絕代的人開創的新時代,開創的新絕學。
“你住在哪里?”秦牧問道。
“京師。”靈毓秀道。
少年想了想,笑道:“延康國的京師,我一定會去,你先回京師,我去了便會找你。”
靈毓秀皺眉:“你不跟我一起走?”
秦牧頭疼道:“我家的家長規矩大,必須要通過他們的考驗才能離開家門。我家九個家長,要過了九關,才能許我出去歷練。”
靈毓秀吃驚道:“以你的本事也無法通過考驗?”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秦牧提刀,一刀斬殺傅庭岳,著實驚艷,要知道傅庭岳乃是鑲龍城第一的武者,雖說鑲龍城的第一,放在延康國算不得什么,但秦牧的實力已經可以說在靈胎境出類拔萃,在她看來進入前十絕對沒有問題。
然而這樣的本事也通不過秦牧家長的考驗?
“我家的規矩比較嚴。”
秦牧羞愧道:“我要通過九關才算成年,但是至今一關未過。”
“那么,我在京城等你。對了,延邊那里有視鏡守護,你若是經過延邊,須得小心。”
靈毓秀起身,正要向外走,突然又停下腳步,似笑非笑道:“我送了你一塊香帕,你不回送我些什么嗎?”
秦牧連忙翻了翻身上,沒有找出值得贈送的東西,想了想從背上將大鐵錘摘下,送了過去。
靈毓秀哭笑不得,咬著紅唇:“你便送女孩子大鐵錘?”
秦牧撓頭,把殺豬刀取了下來,又取出竹杖,筆墨,還有一袋子龍幣,訥訥道:“你挑個喜歡的……”
“算了算了,還是大鐵錘吧。”
靈毓秀頭大,拎著大鐵錘,走出客棧。客棧外,諸多神通者守在大門兩旁,秦飛月牽著駿馬站在那里,見到靈毓秀走出來,詫異的看了看她手中的鐵錘,心中疑惑,卻不便多問,連忙道:“樓船已經備好,請七公……七公主上馬!”
靈毓秀翻身上馬,沖著客棧里瞠目結舌的秦牧眨眨眼睛,吐了吐舌頭。
秦牧怔然,吃吃道:“你、你……”
“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胖胖的肥七公子!放牛的,咱們京城再會!”
靈毓秀咯咯一笑,聲如脆鈴,一手拎著大鐵錘,一手甩著馬鞭拍馬而去。
秦牧愕然,捏著手中的香帕說不出話來。秦飛月揮了揮手,讓諸多延康的神通者快步跟上靈毓秀,自己向客棧中看了一眼,然后走入客棧,在秦牧面前坐下,直視秦牧,目光雪亮,道:“你姓秦?”
秦牧定了定神,將靈毓秀竟是“胖胖的肥七公子”這件事帶給他的震驚壓下,頷首道:“將軍也姓秦。我聽到別人稱你為小秦將軍。”
“天下之大,姓秦的有很多。”
秦飛月為自己斟茶,淡然道:“有些人天生命賤,出身就是貧賤,有些人天生命貴,出身就是富貴,姓秦,并不能代表什么。你雖然姓秦,但你是棄民,大墟中的賤民。小兄弟,不要有過多的妄想,你高攀不起的。”說罷,他端茶一飲而盡,留下一塊金錠,轉身向客棧外走去。
“小秦將軍,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秦牧站起身來,也走出客棧,客棧老板連忙走出來,躬身侍立:“公子要回去了?”
秦飛月微微一怔,本以為客棧老板是在叫他,沒想到客棧老板卻是向秦牧施禮。
“外人面前,不必多禮。”
秦牧擺了擺手,環視四周,浩浩鑲龍城,巍峨建筑,繁華昌盛。
這里,是他的城!
他向城主府走去,到了賭坊門前,一眾大漢躬身道:“公子!”
他經過青樓,青樓的老鴇帶著女兒們躬身,異口同聲道:“公子!”
他經過書坊、花市、菜市、肉鋪、酒樓、古玩、器皿、藥店、鐵匠鋪、兵器鋪,一個個身影走了出來,紛紛向他躬身。
“公子!”
“公子!”
“公子!”
……
秦飛月皺眉,看著秦牧這一路走到鑲龍城的城主府,城主府的大門開啟,鑲龍城主傅云敵哈哈大笑,邁步走出,迎了上來,吩咐左右道:“沒眼界的,還不趕快叫公子?”
守門的神通者紛紛躬身,聲音洪亮:“公子!”
“從今往后,這整座城,都是咱家的!”傅云敵哈哈笑道,與秦牧走入城主府中。
秦飛月大皺眉頭,不知道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不知為何傅云敵會與殺子仇人如此談笑風生,仿佛傅庭岳不是他的兒子,而秦牧才是他的兒子。
他更不知道秦牧又是如何傍上了傅云敵這條大粗腿。
“山野莽夫,只配在市井稱王,永遠也上不了廟堂。”
他轉身離去,待走到城門前,突然身軀微震,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向這條主街道盡頭的城主府。
“造化天魔功!教主夫人!”
他定了定神,轉身離去:“傅云敵,已經死了,被扒皮了,城中的傅云敵就是天魔教的教主夫人!鑲龍城,已經易主了。恐怕傅云敵麾下的那些神通者也被全部換掉了,換成了天魔教的神通者,整個城中,都是天魔教的人!幸好國師被那艘大船攔住,否則……”
他不禁打了個冷戰,教主夫人披著傅云敵的皮囊,倘若延康國的大軍悉數入城,這位教主夫人以及其同黨搗亂的話,只消摧毀鑲龍城的龍柱,便可以將延康國的軍隊一網打盡,讓延康國元氣大損,甚至一蹶不振!
他回頭看了看鑲龍城,這里已經換了主人,不是他或者延康國能夠叱咤風云的地方了。
這座城,已經姓秦,同樣姓秦,卻是秦牧的秦,不是他的秦。
“這些雕像,的確可以研究出許多很厲害的神通!”
秦牧這些日子,吃住都在鑲龍城的龍柱和廟宇之間,晚上的時候或者睡在廟里,或者躺在龍柱上,一醒來便如癡如醉的觀察揣摩鑲龍城的雕像的奧妙。
他以神霄天眼觀察這些雕塑,揣摩雕塑的形、氣、神三韻,琢磨精、勢、度三態,在他眼中,漸漸地這些神像不再是神像,而是一種種元氣走向,形神兼備,氣勢非常,凝氣為精,運氣為度,形氣為勢。
他還是武者,遠未接觸到神通,但腦子里想的居然是根據神人雕琢神像的手法來創造神通。
秦牧觀摩面前的一尊神女踏江雕塑,自身的元氣也活潑潑的運轉,突然呼的一聲,他的元氣化作水流飛出,手掌之間元氣澎湃浩蕩,如同一道江流,浪花翻卷,江水奔騰,他的每一掌都帶著浪濤之聲,雙掌在腰身間穿插,漸漸化作浪濤之聲,洶涌澎湃!
秦牧掌力越來越強,突然一掌拍出,元氣化作江流呼嘯奔騰,沖出四丈遠近,將廟門口的一塊大石拍成齏粉!
他這一擊并非是神通,有些像是法術,但也不是法術,與戰技有些類似,但也不像,很是奇怪。
“得罪。”
秦牧向這座神女踏江雕塑躬身施禮,然后退出廟宇,來到旁邊的古廟之中。
這座古廟里供奉的一尊人面虎爪腳踏雙龍的神像,秦牧觀摩良久,坐臥都在這尊神像邊,前前后后不斷揣摩。
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三五日,秦牧將雕塑的形氣神三韻和精勢度三態掌握,元氣不由自主的按照自己所見的運轉,突然他的體表浮現出燦燦金光,一動一靜如同金鐵碰撞,鏗鏘作響!
他的形態如同神像一般,突然他的身前身后浮現出一個個金燦燦的圓盤,共有七個,圓盤邊緣很是鋒利,光芒較弱,圓盤中心金色最為濃郁。
秦牧身法一動,手掐劍訣,圓盤也跟著動了起來,他元氣運轉,圓盤中心的光芒也越來越亮,突然秦牧劍指刺向前方,七個圓盤中浮現出一道道金光,金光很細,像是一根根細細的金絲細劍。
嗤嗤嗤——
七根金絲細劍閃電般射出,刺入他劍訣所指之處!
秦牧收手,只見地面上露出一個深深的劍孔。
“還是不如馬爺的拳法厲害……咦,不對,我的元氣何時變成了白虎元氣?”
秦牧突然醒悟過來,正在思索,突然間靈胎神藏中異變突發,他的靈胎長長吸氣,一下子便將金海中的殘存金光一股腦全部吸收!
秦牧感覺眉心仿佛突然空了一般,腦中一片空白,有些眩暈,待意識恢復,這才發現靈胎竟然又睡著了。
“不對,村長明明說霸體三丹功的三丹,指的是靈胎會覺醒三次,為何我的靈胎有四度覺醒的趨勢?”
秦牧有些納悶,靈胎沉沉睡去,讓他能夠調動的修為只剩下一半,維持神霄天眼有些吃力,當即走出這座古老神廟。
“公子,祖師傳信過來。”
他剛剛走出廟門,便見一位青衣老者躬身侍立在廟外,已經站在這里不知多久。那青衣老者連忙上前,從袖筒中取出一封書信,道:“請公子親閱。”
“魔教祖師有信給我?”
秦牧將靈胎四度覺醒這件事暫且放下,接下書信,那青衣老者連忙退后,秦牧展開書信:“少教主青覽:涌江匆匆一別已是三年,人言老而知命,我已老,觀天命,尚有七歲,愿有生之日還能再見少教主,盼登基。”
秦牧合上書信,信中的意思是魔教祖師還能活七年,想在有生之年再見他一面,讓他正式成為教主。
“靈毓秀讓我去延康京城找她,魔教祖師也讓我出去見他,該是決定去留了。”
秦牧定了定神,自己要離開大墟,離開殘老村,離開這些養育自己的親人嗎?
他喚來青衣老者,道:“你回復祖師,我不日將離開大墟,東去見他。”
青衣老者稱是,轉身離去。
秦牧思索片刻,來到城主府,此刻天色將晚,城主府中,村長藥師等人又匯聚一堂,這些老頭子穿著秦牧給他們親手做的衣裳。秦牧在城中買了許多綾羅綢緞,第一次做衣裳,倒也合體,只是布料選的有些花哨,村長、藥師、瘸子等人穿著新衣裳一個個如同地主老財一般,著實光鮮靚麗。
不過這是秦牧的心意,老爺子們都很開心。
“牧兒,村長出關了,準備帶你去黑暗中的暗界,尋找你的出生地。”
藥師向他招手,笑道:“今晚便出發!”
秦牧心臟劇烈跳動,激動萬分,將剛才的思緒拋之腦后,遲疑道:“黑暗中有著諸多危險,村長爺爺……”
“無妨。”
村長溫和一笑,道:“我這把身子骨還能扛得住。牧兒,這次進入黑暗,你萬萬不能離開我左右。婆婆,你將大育天魔經給他防身。”
司婆婆從小籃子里取出線團,屈指一彈,只見一道絲線徑自飛來,圍繞秦牧的手掌飛速穿梭,沒過多久便結成一個手套。
秦牧輕輕握了握手,輕咦一聲,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帶著手套。
村長又道:“瘸子,把你的帝碟拿來,給他掛上。”
瘸子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枚玉環,這玉環像是佩,又不是佩,掌心大小,上面刻著一些奇異的文字,這些文字尚在不斷的流動變化之中。
瘸子將玉環戴在秦牧的脖子上,一臉肉疼道:“牧兒,千萬不要弄丟了,這是瘸爺爺用一條腿換來的!帝碟,值我一條腿呢!”
村長道:“放心,帝碟丟不了。牧兒,把衣服脫掉。”
秦牧不解其意,脫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壯的身體。
村長咳嗽一聲:“全部脫掉,不要穿任何衣服。”
司婆婆背過身去,秦牧把衣服全部脫掉,只剩下手上的手套。
藥師取出一個胖胖的蟲子,心疼道:“這杯血是毒蛟龍的寶血,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這個胖胖的蟲子被他擠了擠,流出一小杯血。
聾子上前,取出毛筆,提筆醮血,在秦牧背上作畫,畫的是殘老村四個石像之中的龜背老者,身纏大蛇。
待到龍血用完,聾子終于將大蛇畫遍秦牧全身,畫筆上的最后一絲龍血也被他逼出,畫筆變得干干凈凈,道:“牧兒,可以穿上衣服了。”
村長道:“啞巴。”
鐵匠啞巴上前,身軀一震,周身彌漫熊熊烈火,火焰熾烈無比,化作一口巨大的洪爐,爐火中似有神魔藏在其中。
啞巴抬手,用力一推,洪爐頓時向秦牧飛去。
秦牧的身體接觸到那看似驚人無比的洪爐,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溫度,那洪爐越來越小,終于消失在他的體內。
村長道:“馬爺。”
馬爺上前,突然間佛音大作,光芒萬丈,他身后雄渾元氣化作一尊大佛,腦后萬道毫光。
如來。
這尊如來邁步走來,越來越小,隱沒到秦牧的眉心之中,消失不見。
“瞎子,輪到你了。”村長又道。
瞎子提起竹杖,一杖點在秦牧心口,低聲喝道:“開眼!”
秦牧身軀大震,只覺磅礴元氣從心肺涌向自己的雙眼,嗡嗡嗡幾聲震動,他的眼眸中頓時出現九道瞳環!
神霄天眼,青霄天眼,碧霄天眼,丹霄天眼,景霄天眼,玉霄天眼,瑯霄天眼,紫霄天眼,火霄天眼,神眼九重天,悉數開啟!
秦牧頓時只覺眼前的世界被一層又一層的解構,一層又一層的重新架構,似乎自己的眼睛能夠看破一切。
這是瞎子用自己的修為為他開眼,雖然不是他自己打開,但是神眼九重天的效果卻沒有減弱多少。
他現在看到的世界,與平日里所見完全不同,是神眼狀態下看到的世界!
村長身形飄起,浮在空中,離地三尺,笑道:“現在應該足夠了。牧兒,隨我來,你我爺倆去一趟暗界。”
司婆婆張口欲言,卻沒有阻止,道:“牧兒,小心。若是遇到危險,把村長這個死老頭丟在那里,自己跑回來就行了。”
村長自信滿滿,帶著秦牧向城外飄去,哈哈笑道:“司老太婆放心,我一定能將他平安帶回來!”
到了城門前,面對無邊無際的黑暗,秦牧不禁心中惴惴,誰碰誰死的黑暗就在眼前,如有生命般在輕輕動蕩,被龍柱和城中廟宇散發出的光芒抵擋在外。
現在,他便要踏入這黑暗之中了。
而他身后,司婆婆、馬爺、瘸子等人比他還要緊張。城門咯咯吱吱開啟,讓他們的心都揪了起來。
村長體內傳來七聲震動,仿佛有七座寶庫在他體內轟然洞開,讓他的氣息突然間變得無比狂暴,無比偉岸,無比神圣,飄向黑暗:“牧兒,我們走。”
秦牧連忙跟上,以九重天神眼向村長看去,不由心神大震,他看到的不是斷了手腳的村長,而是一尊偉岸的神!
此刻的村長在他眼中,就是一尊手足健全的神祇,與他在廟中所見的神祇仿佛,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村長是活著的神祇,而廟中是雕琢出來的神祇!
“我就知道老頭子還是老頭子。”
瞎子拄著竹杖感慨道:“老頭子還是要比我們猛一截!”
啞巴深有同感,連連點頭:“啊啊,啊啊啊!”
“啞巴說得對。”
聾子深以為然:“就是不知道老頭子能堅持多久,堅持不住的話,爺兒倆都要嗝屁。”
司婆婆連啐兩口:“呸呸!烏鴉嘴,大吉大利!”
黑暗之中,秦牧胸口的玉佩亮起,少年小心翼翼的跟著在黑暗中向前飄去的村長,回頭看去,黑暗中的鑲龍城如百神之城,有巨龍盤繞在城墻上,有巨神屹立在城中,守護著那片土地,讓黑暗無法接近。
“村長。”
他突然想起一事,連忙道:“我的靈胎又沉寂了。”
村長身形踉蹌,周身燃起的光焰幾乎熄滅,連忙穩住心神,道:“牧兒,你沒有告訴其他老家伙吧?”
就在他心神動搖的一剎那,黑暗中傳來奇怪的魔音,似乎是黑暗里的魔頭在竊竊私語,試圖趁著光焰滅掉時沖進來。
秦牧謹慎的看了看四周,搖頭道:“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婆婆他們。村長,你不是說霸體三丹功,每次覺醒就是一丹嗎?我已經覺醒了三次,三丹覺醒,現在靈胎又沉睡,等到再次覺醒,就是四度覺醒了,是不是我修煉出了問題……”
村長舒了口氣,笑道:“這是好事,霸體三丹功的三,并非是一二三四的三。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霸體三丹功的三就是三生萬物的三,覺醒幾次都有可能。”
秦牧恍然大悟,贊道:“村長博學多識。”
村長額頭的冷汗從鬢角滑落,暗贊自己:“我真機靈。這次解釋之后,不管牧兒再覺醒幾次都可以從容解釋了。小家伙好糊弄,就是村里的那幾個老家伙難糊弄,好在他們不知道此事……”
不過,秦牧覺得不會有第五次覺醒了,因為金海中的金光都被靈胎吸收了。
黑暗厚重,隨著他們深入黑暗之中,四周的黑暗越來越濃,這與上次秦牧所見不同,上次他伸出手掌,黑暗竟然漸漸變淡,暗界出現,還有一個女子向他遙遙伸出手掌。
而現在,黑色卻越來越濃烈,除了村長神圣的光焰照耀之地,其他地方都無法看清。
突然,村長周圍的光幕劇烈震蕩一下,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撞擊在光幕上一般。秦牧急忙看去,不由頭皮發麻,他看到一個巨大的陰影試圖撕開村長周圍散發出的光芒!
咻。
村長發絲間一道劍光閃過,飛入黑暗中,那個巨大陰影身形扭曲,如同鬼魅般連連閃動,然后漸漸淡去,似乎是退到黑暗之中。
劍光飛回,村長面色凝重,劍光上輕輕滑落一滴血,掛在劍光的盡頭,秦牧抬起手掌,準備接住這滴血,村長連忙搖頭,道:“不要碰。”
叮。
這滴血落地,竟然發出鐵石撞擊的聲響,緊接著秦牧看到四周的花草樹木無不枯萎,枝葉凋零枯蔽!
秦牧隨著村長向前走去,大約走出百丈,這才離開這滴血的魔性籠罩范圍,讓他不由駭然。
“剛才那一頭黑暗魔怪的實力極強,比我遜色不了多少。”
村長面色凝重,看向四周,只見黑暗中隱隱約約有陰影在匍匐,移動,變幻,似乎有不知多少魔怪潛伏在他們周圍,道:“那滴血是魔神之血,你若是碰到,聾子在你身上畫的神像只怕便要被污染,不能用了。牧兒,你是從上游飄來的,那么我們便沿著涌江向上。”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涌江邊,江水滔滔,村長飄在江面上,秦牧也跟著踏江而行。秦牧四下看去,黑暗中的陰影還是在不斷移動,而且時不時傳來詭異的竊竊私語聲,似乎是黑暗中的魔怪在商議吃掉他們的辦法,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有村長在身邊,他的心安定許多。
村長道:“咱們去涌江盡頭。這一路要奔行五千里,你速度太慢,我帶著你。”
秦牧只覺身體一輕,仿佛鵝毛一般飄起,接著便見村長周身光焰熊熊,神光中他的身姿越發偉岸,仿佛頂天立地的巨人,邁開腳步沿著涌江向上游而去!
秦牧駭然,這種速度簡直堪稱風馳電掣,恍惚中千山萬水一晃而過!
不過用肉眼看村長,他還是無手無腳,但用九重天神眼去看,村長卻手足俱全,燦燦如神,兩種不同的形態同時存在。
那么,村長到底是沒有手腳,還是手腳俱全?他有些茫然。
這一路走來,不知過了多少座山,行了多少里地,涌江的江面漸漸變得狹窄,顯然距離大江源頭越來越近。
路上秦牧見到了許多往日里根本無法看到的景象,他看到了沿岸一尊尊頂天立地的巨人屹立,在黑暗中散發出如炬般的神光!
那是涌江兩岸的村莊中的石像,白天看石像,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像,而到了夜晚,肉眼凡胎只能看到石像發光,但是在神眼看來便如同兩個世界!
除了這些村莊之外,還有涌江兩岸的古老的遺跡,那里神光如晝,秦牧甚至還看到有活動的巨人在遺跡中走動!
“那里有活著的神魔嗎?”他心中震撼。
除了遺跡中活動的巨人,他還遇到了更為詭異的事件,黑暗中,有神話里才存在的巨獸在捕食!
山巒般大小的神獸與黑暗中的魔怪廝殺,殺得山崩地裂,那些神獸周身遍布神光,在黑暗中如同火炬一般!
這個夜晚,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大墟,神話般的世界,史詩般的世界。
當年司婆婆從水中撿起秦牧,可以判斷出秦牧與水中那女子是從上游飄來,現在他們已經接近涌江源頭,倘若尋到源頭,還是沒有尋到無憂鄉的話,那么他們只能回去。
大墟太大了,危險太多了,他們不可能一夜之間尋遍大墟。
就在此時,村長突然停步,秦牧也連忙站穩身子,正要說話,突然不由得汗毛倒豎,連忙閉嘴,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們前方,一支龐大的軍隊在行軍,向大墟深處趕去,這支軍隊的士兵魁梧雄壯,如同一尊尊光芒萬丈的神魔,但是臉色鐵青,獠牙突出,目光無神,盡管他們的氣息無比恐怖,但這些神魔般的存在分明是一具具尸體!
他們有的缺手,有的斷腿,有的腦袋少了一半,有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手中的兵器也多是殘缺。
現在,這支由神魔尸體組成的大軍正在山林中趕路,踏江而過,大軍之中還有一輛輛古老的青銅戰車,戰車破破爛爛,懸掛的戰旗也是破破爛爛,千瘡百孔。
又有一艘艘青銅戰船從遠處駛來,這些青銅戰船也是無比破爛,船壁上破開一個有一個大洞,船桅也倒塌了不少。
秦牧不敢喘息,即便是村長此刻也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這一支奇怪的部隊行軍。
等到這一支尸軍走過涌江,秦牧這才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村長也吐出一口濁氣,目光閃動,道:“咱們跟上去看看。”說罷,身形向那支尸軍飄去。
忽然,前方廝殺聲震天,一股股恐怖的波動傳來,村長帶著秦牧登上一座高峰,兩人向前都是吃了一驚。
只見前方一具具殘缺的神魔尸體在大戰,與他們對戰的竟然也是一具具尸體,各種神魔的兵器迸發出無比濃烈的光芒,照耀著峽谷,將這里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這里是神魔古戰場!”
村長臉色微變,連忙帶著秦牧退后,沉聲道:“我曾經白天來過一次神魔古戰場,危險得很,險些未能活著走出來。這片戰場,白天的時候可見不到任何一具神魔尸體,尸體是在黑暗涌來時復活的,然后繼續行軍,進入戰場開戰……”
秦牧怔然,這些神魔死后還要打,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牧兒,小心一些,這里已經深入大墟了,千萬不要四處亂走。”村長鄭重萬分道。
他們繼續沿江向前,距離涌江源頭只有百里左右了,怪事也越來越多。
秦牧看到前方燈火明亮,照耀著黑暗,那里是一個村子,燈火在黑暗中顯得很是惹眼。
村莊中一個老者正在糊紙扎紙船,一艘艘紙船被扎好之后,便徑自飛出村莊,停靠在江邊,江水中一個個濕漉漉的男男女女登船,然后紙船便飄向江心,那里濃霧彌漫,紙船消失在濃霧之中。
“那是陰差。”
村長低聲道:“在夜晚時出現,引渡死在江里的人。不要驚動他們。”
“陰差?”
秦牧心中好奇,向那老者多看幾眼,那老者面容模糊不清,似乎隔著一層紗,無法看到他的容貌。
村莊中那老者似有所覺,抬頭向他看來,秦牧毛骨悚然,只覺自己的魂魄動搖,似乎要飛出體外。卻在此時他的眉心傳來洪亮的佛音,馬爺在他眉心中種下的如來印記大放光明,擋住了那老者的目光。
“生者止步。”那老者低頭,繼續糊著紙船,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
村長謹慎道:“牧兒,不要干涉死亡之后的世界。”
“死亡之后的世界?”
秦牧怔了怔,道:“我們明明在大墟之中,這里并非是死后的世界,為何村長這么說……”
“大墟中有許多詭異之處,連接了多個世界,那個小村莊便是死后的世界與現實世界接壤的地方。”
村長道:“不僅大墟有這樣的地方,其實大墟外也有類似的地方。倘若你走出大墟,見到這樣的村莊這樣的老者,不要上前過問。只要不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干涉現實世界。不過他們卻知道很多,可以向他們問路。道兄,敢問無憂鄉怎么走?”
村莊中的老者抬起一根手指,指向黑暗中:“你們去不了真正的無憂鄉的……”
村長稱謝,他們繼續前行,這一路走了不知多遠,秦牧胸前的玉佩突然輕輕飄起,指向前方。
秦牧心中微動:“村長!”
村長回頭見到這一幕,輕輕點頭。秦牧將玉佩摘下,遲疑一下,還是放開了手。
玉佩飄起,向前飛去。村長立刻帶著秦牧跟上玉佩,這玉佩的飄行速度越來越快,如同流星一般劃破黑暗。
秦牧與村長快步趕上,突然只聽咻的一聲,仿佛小球落入湖水發出的聲響,玉佩撞在一個無形的膜壁上,在空中發出一道道漣漪。
秦牧和村長面前頓時仿佛有一個奇異的世界隨著那漣漪徐徐展開,他們前方是一片灰霧籠罩的廣闊天地,巍巍群山,蒼茫浩瀚,深藏于黑暗之中,與黑暗重疊,但卻不是黑暗。
“黑暗中果然另有一界!”
村長帶著他追上前去,秦牧探手抓住玉佩,壓制不住心中的激動:“這里就是無憂鄉嗎?我的父母會在這里嗎?”
他的手中,玉佩還在躍動,似乎要飛向主人所在的位置。
秦牧將玉佩掛在胸前,讓玉佩引路,向前走去,村長連忙擋在他的身前,面色平靜道:“牧兒,我們已經來到了這里,不必著急,一步一步來。這里很古怪……”
秦牧平靜一下心情,向前走去,這里山巒俊秀,但是蒙上了灰霧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這里真的是無憂鄉嗎?
那個陰差不是說他們到不了無憂鄉嗎?
前方灰霧蒼茫,群山若隱若現,秦牧腳下突然發出咔嚓一聲脆響,只聽一個聲音道:“你踩痛我了……”
秦牧嚇了一跳,連忙低頭看去,只見一只枯骨手掌從他腳底抽了出來,接著一只骷髏從霧氣里探出頭,空洞洞的眼眶向他“看”來。
“人!”
這骷髏發出尖叫,凄厲的聲音在這個灰霧朦朧的世界里回蕩,很是刺耳。
秦牧連忙后退一步,腳下又發出咔嚓一聲,他這才看到地面上竟然有著無數枯骨,不知多少骨頭累積,堆在一起,不知有多深!
他眼瞳中九重天旋轉,向那些灰霧中的山巒看去,不由連打幾個冷戰。
那些霧中的山巒竟是由無數骨頭搭建而成,這些枯骨被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山峰,隱藏在霧氣中!
秦牧毛骨悚然,地上的骨頭在一根根站起來,一具具骷髏搖搖晃晃站在灰蒙蒙的霧氣中,只聽各種扭曲的聲音在霧氣里回蕩:“人?哪里有人?”
“這里好久沒有出現人了!什么人能夠闖到這里?”
“他們有肉,我們沒肉,搶走他們的肉——”
……
村長皺眉,看向遠處,遠處的山巒也在抖動之中,接著山巒站了起來,如同一只由無數白骨組成的怪獸,邁開腳步向這邊走來。那些白骨山一邊走,一邊有無數骷髏手舞足蹈很是歡樂的跑過來,爬到山上,讓這些白骨巨獸越來越大。
有些骨頭還帶著神威魔威,顯然是神魔的骨骼!
骷髏吵雜的聲音哄鬧雜亂,不知多少聲音在叫著要吃掉闖到此地的人。
“哪里來的這么多枯骨?”
村長也不禁有些心里發毛,幾只身高只有三尺的小骷髏從灰霧中快步奔跑過來,抱住秦牧的腿便咬,秦牧一掌一個將這些骷髏拍碎,但是更多的骷髏咔嚓咔嚓的狂奔而來,如同大海的浪濤一般,很是嚇人!
村長元氣溢出,化作一道道劍光,但是這里的骷髏實在太多,即便是他也有些頭疼,尤其是那些神骨魔骨,只怕更難對付。
卻在此時,秦牧眉心中光芒綻放,一尊大佛虛影浮現,坐鎮在他們背后,頓時無數骷髏尖叫,四散而逃。
有許多骷髏奔跑之中聚在一起,變成一個個奔跑中的巨人,有的巨人被絆倒,落地化作無數骷髏撒腿就跑,跑著跑著又聚在一起,變成骷髏巨人。
秦牧松了口氣,馬爺在他眉心留下的大佛虛影對付這些奇怪的骷髏的確有奇效,可以讓這些骷髏不敢近身。
遠處的骷髏山也停頓下來,遠遠觀望,看到秦牧身后的大佛不敢接近。
灰霧如波瀾輕輕蕩漾,骷髏山之間的霧氣讓這里看起來如同一片霧海,突然,有燈光傳來,秦牧凝目看去,微微一怔,他看到了一葉扁舟從兩座骷髏山之間飄來。
這一葉扁舟漂浮在霧氣上,扁舟的船頭一根孤零零的桅桿上掛著一盞燈籠,沒有帆,燈籠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而舟后頭一個身披破破爛爛蓑衣的船夫站在那里蕩著船槳,頭戴斗笠,在燈籠下還有一人坐在那里,也帶著個斗笠,看不清面孔。
扁舟很快蕩到他們前方,燈籠下的那人站起身來,轉身向船夫躬身施禮,取出一枚金幣。
那船夫伸手接過金幣,秦牧立刻看到這船夫的手掌竟然沒有一點血肉!
這斗笠下,蓑衣中,竟是一個骷髏!
骷髏蕩舟!
燈籠下那人走下扁舟,見到秦牧和村長,微微一怔,躬身施禮,聲音蒼老:“道兄。”
秦牧和村長躬身還禮:“道兄。”
那人壓了壓斗笠,向外走去。
村長突然道:“道兄留步。”
那人停步。
村長道:“道兄是否還有余錢?”
那人沙啞著嗓音,笑道:“你們沒有帶錢來,便想讓鬼推磨?”
村長微笑道:“所以想向道兄借一點。”
斗笠下傳來笑聲:“老劍神,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了,你我那個時代的人所剩無幾,能在這里相遇也是緣分。也罷,我分給你幾文酆都幣便是。”
他伸出手掌,掌心中幾枚金幣漂浮起來。
村長面色凝重,元氣顯化,長出手臂和腿腳,徐徐探出手掌,向他手中的金幣抓去。
兩人手掌相觸,各自身形晃動一下。
斗笠下那人縮回手臂,轉身便走,嘆道:“你老了,但還是比我強上一分。不過好在我比你年輕幾歲,可以比你活得久一些。”
村長目送他遠去,道:“你比以前更強了,但是未必有我活得時間久。”
“難說。”
斗笠下的那人縱身一躍,消失不見。村長張開手掌,四枚金幣落在秦牧手中,隨即元氣顯化的手臂和腿腳漸漸暗淡,道:“牧兒,我們登船。”
秦牧心中惴惴,登上這艘扁舟。村長也飄了上來,靠著桅桿,船后頭的船夫調轉船頭,小舟悠悠,很是平穩,駛向骷髏山深處的迷霧之中。
秦牧坐在燈籠下,胸前的玉佩散發出微弱的熒光,這玉佩依舊想要飄起來,飛向遠方。
“這里是不是無憂鄉?如果不是,那么無憂鄉到底在哪里?”
扁舟悠悠,前進速度卻也不慢,登上這艘扁舟之后,秦牧注意到那些骷髏便對他們不問不聞,仿佛看不到他們。
一座座骷髏山恢復正常,這些骷髏仿佛又回歸死亡,陷入寂寂。
秦牧晃了晃腦袋,只覺這一路的遭遇匪夷所思,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發生了,而且一件比一件奇怪。
黑暗中的魔怪,江邊村莊里的陰差,到灰霧中的世界,再到現在他們乘坐的小船,蓑衣下的骷髏船夫,這一切都顯得那么不可思議,但是偏偏卻發生了。
而且,大墟黑暗中的世界并不像村長想象的那么簡單,村長原本以為存在一個暗界,而現在看來單單一個暗界并不能解釋他們所見所遭遇的一切。
暗界可能存在,也可能不止是暗界,或許這黑暗中還存著其他世界。
“村長,剛才那個給我們酆都幣的船客是什么人?”秦牧回頭看了看船夫,悄聲問道。
“一位故人。”
村長臉色淡然,道:“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本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還活著。我們那個時代的人,能夠活到現在的,都很了不起。”
秦牧悠然神往,村長的那個時代一定是豪杰輩出,如群星璀璨的時代,必然誕生了許多驚天動地的人物,像村長這樣驚采絕艷。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時光催人老,即便是當年的絕代風華,到了晚年也是垂垂老矣,性命不久。
“沒想到他還是如此好動,喜歡跑來跑去,這次不知怎么就跑到這里。”
村長笑道:“他比我會鉆營,也見過更多的神秘,其實我很羨慕他活得瀟灑,比我輕松。牧兒,你有可能會遇到他,這家伙居無定所,喜歡四處湊熱鬧。他叫綾璟,左眼下有個黑痣,右手少了個無名指,我斬斷的。”
“村長,這艘船會把我們帶到哪里去?”
秦牧四下看去,他們距離這個奇異世界的入口已經很遠了,看不出來時的路,這樣飄下去的話不知道要飄向何方。
而且,誰知道這里是不是大墟?
甚至,這里有可能不是大墟所在的世界!
村長微微皺眉,秦牧的玉佩將他們吸引到這里,他在大墟中生活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情,來到如此古怪的地方。不過秦牧的玉佩帶他們來到這里,多半會與玉佩的來源有關。
現在他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無法下船,只能由著這艘船和奇怪的船夫帶著他們走向未知。
“牧兒,倘若不帶你出來,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這里。”
正說著,前方灰霧漸漸變淡,露出了廣袤的土地,群山巍峨,山巒不再是骷髏山,靠近霧海邊緣,有一個木質的船塢出現,能夠停泊船只。
這一葉扁舟輕輕一頓,靠近船塢停頓下來。
秦牧連忙取出一個酆都幣,打算付船資,那船夫豎起兩根白骨。
秦牧又取出一個酆都幣,那船夫點頭,兩人下船,向陸地走去,秦牧回頭看去,只見那艘扁舟和舟上的骷髏船夫消失在迷霧中,只有船頭的燈籠還在霧中散發出羸弱的光芒。
“奇怪的地方……”
他胸前的玉佩輕輕飄起,指向前方。
秦牧跟著村長前行,沒有走出多遠,便見一塊界碑,上面寫著幾個篆字。
“死者生界,生者止步,死者前行。”
秦牧將這上面的字讀出,兩人都是一怔,秦牧遲疑道:“村長,咱們還往前走嗎?”
村長抬頭看向前方,隱隱看到許多村落,笑道:“既然來了,豈能不繼續走下去,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咱們繼續走。”
秦牧跟上他,兩人跨過界碑,突然秦牧驚呼一聲,抬起自己的雙手,只見他的雙手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森森白骨!
他急忙扯開衣裳,只見衣裳下的自己血肉盡去,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
他向村長看去,村長竟然也變成了一具飄在空中的骨頭,奇怪的是,村長竟然生出了胳膊和腿腳!
他的胸膛和頭都是白骨,但是雙腿和雙臂都有血有肉!
不過村長明明沒有了手臂和腿腳,怎么會突然間長出了雙臂雙腿?
“死者生界,死者生界……牧兒,咱們退回去。”村長突然道。
秦牧退回到界碑前,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身上的血肉又回來了,而村長的手腳則消失不見,胸膛和頭上的血肉則恢復如初。
“原來如此。竟有這樣奇妙的世界……”
村長微微一笑,又走入死者生界,道:“咱們進去看看。”
秦牧壓下心頭的震驚,隨著他走入這個奇妙的世界,村長雙腿落地,邁動腳步,突然停下來看看自己的雙手,感慨萬千,似乎在緬懷自己失去的手腳。
前方,山巒聳立,廟宇重重,一個規模不小的村落出現在他們眼前。
兩人來到這個村落,只見這里竟然鳥語花香,很是安寧,村民們安居樂業,還養著雞鴨牛羊,走到村口時還有一只白胖胖的大肥豬哼唧哼唧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秦牧和村長在村口站定,沒有進村,幾個村民轉頭看來,目光怪異。過了片刻,一位老者顫巍巍的走出村子,皺紋橫布的臉上露出笑容,道:“兩位外鄉客,有何貴干?”
秦牧和村長欠身施禮,秦牧問道:“老丈,敢問無憂鄉怎么走?”
那老者抬手,指向山后,道:“翻越幾座山,過了一座門戶,便可以見到無憂鄉。”
“多謝。”
“客氣。”
秦牧與村長向山上走去,秦牧回頭,只見這個村莊里的村民還在看著他們,目光詭異。
村長道:“我們在他們眼中就是死人,所以他們才會這樣看我們。”
秦牧回頭,道:“村長,我覺得有古怪……瞎爺爺給我開了神眼九重天,現在眼睛雖然不在,但是我還可以朦朦朧朧看到一些東西……”
村長停步:“你看到了什么?”
秦牧道:“他們身上有魔氣。”
村長思索,道:“死者生界應該是改變生和死的規則,這是神魔的力量。我們進入這里,看起來沒有了血肉,但退出死者生界之后血肉便立刻浮現,說明血肉實際上還是存在的,只是被規則扭曲無法被看到觸摸到。牧兒,你的神眼九重天還在,你還能調動元氣,以元氣在自己的眼睛中催動神眼九重天嗎?”
秦牧立刻著手嘗試,很快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接著他的元氣進入眼睛之中,催發瞎子在他眼中烙印的神眼九重天陣紋,頓時他只覺自己眼前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他回頭看去,那個村莊中的所有人都變了一副模樣,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具枯骨,即便是雞鴨牛羊,甚至包括那頭大肥豬也變成了枯骨!
那些村民的骨骼與人的骨骼不同,奇形怪狀,明顯不是人類。
秦牧將自己所見的描述一番,村長思索片刻,道:“是天魔眾。”
“天魔眾?”秦牧怔然。
“天魔眾是魔族。你們天魔教雖然有天魔二字,但實際上還都是人類,只是掛著天魔教的名頭而已。但是天魔眾不同,天魔眾是傳說中從異域來的種族,侵略性極強。至于他們來自何處,就無從知曉了,有些傳說……”
村長頓了頓,沒有說下去,看向前方,道:“這里難道是天魔的世界?卻也不太像。咱們繼續向前,倘若里面是天魔的世界,便立刻退出來!”
他們翻越了幾座山,終于來到那個村口老者所說的門戶。
兩座山門,山門上有石橋如同橫梁,山壁上寫著酆都二字。
秦牧心頭一跳,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酆都乃是傳說中的鬼門關,這里難道是地獄世界不成?
村長卻視而不見,徑自走了過去,秦牧連忙跟上,兩人看向前方,都是心頭微震。
前方,一座座四方四正的城池中心,高聳入云的神殿神廟聳立,巍峨,壯闊,數之不盡的城池,數之不盡的宮殿,數之不盡的神廟,放眼看去,看不到盡頭!
這里便是酆都門戶后的世界,蒼茫,浩瀚,壯觀!
“這里應該便是酆都的都城。”
秦牧剛剛想到這里,突然看到了一艘破敗的船。那是由山體組成的船,船上一道道鎖鏈飄揚在空中,如同風箏線,而這些風箏線的盡頭拴著個灰色的球體。
一個巨大的球體,但是破了半邊。
那是一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