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秦牧來到江陵郡,江陵郡比他在路上所見的那些縣城要繁華不知多少,江陵郡幾乎是完全建在江上的一座城市,這條江不是涌江,而是金江,所以江陵又叫金陵。
金江大水湍急,水勢彌漫如海,原本的江陵郡是建在漫漫江水中的綠洲之上,不過后來這里船來船往,愈發繁榮,很是擁擠,于是城市擴建,大興土木。
當時擔任江陵郡府尹的正是當今的國師,那時他已經是才華橫溢的強者,表現出非凡才干,召集了許多能工巧匠,無數神通者,在江上打下深深的石樁,每一根石樁都有百丈長短,共計三千八百余根石樁。石樁頂部距離水面還有三十丈,可以容許大船從下方駛過,也可以讓大洪水從容流過。
延康國師與那些能工巧匠和神通者用巨石鋪路,用神通穩固,擴建江陵城,這是個浩大的工程,數以萬計的神通者在此地勞碌了十年才完成新城。
新城的下面有一些天井可以照明,大雨時天井被用來排水,而且還有一些船塢是建在城下,由絞索溝通。
城邊還有大大小小的碼頭,來往的船只往往在這里停泊,卸貨裝貨。
這里實在繁華,因此又被稱作小京城,被當時的士大夫非議,說江陵郡府尹有謀反的嫌疑,新建的江陵城截斷了帝國的龍脈,讓皇帝將其誅殺。
也有的說江陵府尹在金江上建了一個龍頭,圖謀不軌。
延康國師完成這個壯舉之后,便被召往京城,許多人都以為皇帝要誅殺他,卻沒想到當時的延豐太子對其極為欣賞。延豐太子雄才大略,登基之后,屢屢提拔延康國師,沒過多久便提拔他為國師。
秦牧也是聽艄公說起這些趣事,不知真假,不過延康國師才干,和延豐帝識人重用,卻讓他對這兩人很是佩服。
與他同船的是一些江陵郡的士子,有出身貧賤之家的寒士,也有出身富貴豪門的士子,秦牧打聽一下,這些人多數是來自江陵郡的小學,大學,都是同門子弟。
秦牧驚訝,打聽江陵郡的小學大學,這才知道其中緣故。
小學大學是延康國師所設,已經推廣到全國。
國師對延豐帝說:“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導引、禮儀、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修行、筑基。觀其才能,因材施教,覺醒靈胎,破壁神藏,可選拔子弟而入大學。”
國師又對延豐帝說:“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神通、劍法、正心、修己、治人之道,通宵古今神通學術。大學士子,皆為天子門生,無需依附教派。天長日久,教派之患可除。”①
國師又說:“大學結業,可入太學。太學士子,授業為官為將之道,窮研道法,治理天下,則四海太平,天子可以高枕無憂。”
秦牧心中感慨不已,延康國師如此治學,國家豈能不昌盛?
延康國的門派生存空間被小學大學擠壓,沒有生存空間,難怪會造反。
船上,秦牧從包袱里取出在江陵城買的《算經》,細細研讀,一邊用木炭筆在紙上寫下元解分式。
突然,一個體態寬胖的士子問道:“秦兄弟也是去京城趕考的嗎?”
秦牧點頭,笑道:“是。我打算去京城搏個前程,衛兄也是去趕考?”
那個體態寬胖的士子叫做衛墉,點了點頭,笑道:“考取功名,進入太學院博覽群書,是我的夙愿!”
又有一個士子笑道:“衛兄,帝國太學院可不是那么容易便可以進的。你年紀不過十四,還是小學士子,進不了太學院!”
衛墉冷笑道:“大學士子便了不起嗎?也未必能夠打得過我和秦兄弟!”
眾多士子哈哈大笑。
秦牧也露出笑容,與他們同船的這些士子多數是去京城趕考,想要進入帝國太學院。
江陵的大學傳授的都是基礎的劍法、法術,涉獵不廣,而京城太學院藏書百萬,包羅萬象,幾乎延康國各門各派的功法神通都匯聚于此,可以說是帝國最高學府!
想要進入太學院很是困難,全國各地的大學士子為了進入其中打破頭,至于小學的士子則是打算進京,往往是想要進入那里的大學。小學士子進入太學院,更加困難,除非特別出類拔萃,才有可能破格錄用。每年能夠通過考核進入太學院的小學士子,寥寥無幾。
艄公掌舵,讓船駛向對岸。
秦牧留意到這艘船用了一口奇怪的丹爐,丹爐中有火焰,只要投入藥石,便可以用藥石中的靈力推動丹爐上方的齒輪旋轉,齒輪又帶著一個巨大的船輪翻水,如同水車一般,推動大船前進。
而艄公只需要掌管船舵,掌控方向即可。
秦牧嘖嘖稱奇,大墟中哪里能見到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
沒過多久,大船駛到岸邊,他與諸多士子下船,隨著眾人沒有走出多遠,來到車馬市。
秦牧四下看去,更加好奇,只見這里租售的是一些陸地行舟,飛車,仙鶴,地龍,還有幾艘正在整裝待發的樓船,冒著騰騰的煙霧,煙霧中還夾雜著火光。
“秦兄弟,這邊!”
衛墉站在一艘樓船下,向他招手。那艘船下了船梯,正有些士子走上船去。
秦牧走過去,抬頭看著這艘樓船,露出驚訝之色,衛墉是個自來熟,笑道:“陸地行舟比較顛簸,飛車太貴,仙鶴地龍什么的風吹日曬,還是樓船坐著舒服,只是速度稍微慢一些。不過太學院選拔還早,咱們還是坐船前往京城。”
秦牧稱是,道:“價錢如何?”
衛墉拎出一壺酒,笑道:“你穿的比我還要好,還在乎價錢?狐貍妹子,我給你買了壺酒。”
狐靈兒又驚又喜,人立起來,正兒八經的向他稱謝,然后接過酒壺。
秦牧來到船老大處付了船資,從江陵到京城船資需要十個大豐幣,倒也算不上貴,畢竟秦牧這五天來大手大腳慣了,對于大豐幣的價值到底是多少他沒有任何概念,只知道自己吃飯住宿都是一枚大豐幣給對方,對方便樂得合不攏嘴。
二人一狐登船,沒過多久,這艘樓船便已經滿客,有藥師與童子啟動樓船的丹爐,藥力被化作法力供應給船尾的青銅獸雕塑,青銅獸的大口立刻噴出濃烈的火光,樓船徐徐騰空,在半空中緩緩調轉方向,張開風帆駛離江陵,向北方而去。
樓船上,船客各自有自己的房間,船上也提供飲食,之后幾天只要在船上度過便可。
秦牧站在船上向下看去,只見樓船越升越高,速度也漸漸提升,下方的江陵城已經變得越來越小,不過還是可以看到城中時不時有飛車、飛禽和飛船等奇怪的東西飛出,飛向其他城市,而江面上船來船往,很是熱鬧。
“延康真是神奇之地。”
秦牧心中贊嘆:“靈毓秀說延康的道法神通日新月異,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他能夠看得出來,延康國正在將道法神通應用到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普通人的衣食住行都在慢慢的被改變,這與大育天魔經中所說的圣人之道很是相似。
圣人之道,只在百姓日用。延康國做得很是不錯。
他心中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延康國師難道也是我天魔教的?”
船上有些士子在修習武藝,修為實力都很是出色,只是讓秦牧詫異的是,他們往往都是修煉同樣的武學、法術和劍法。
秦牧不解:“修煉同樣的法術劍法,這豈不是很容易便被人抓住破綻?”
在他看來,武者雖是打基礎的境界,但是博學也是基礎,大多數士子修煉的都是同一種武學,同一門法術,同一種劍法,這樣的話很容易被別人抓到破綻。
“這樣的武者,我一只手能打十個。”秦牧暗暗搖頭,繼續研讀《算經》,延康國印刷的《算經》共有十冊,他已經讀完,而紙上的元解算式他也整理了不少。
到了夜晚,秦牧從房中來到甲板,仰頭觀察天上的星象,然后用元解算式推導,又在紙上記錄計算。
樓船飄行了四天,距離京城漸漸近了,船上的士子大多是第一次去京城,難掩心中的激動,紛紛趴在船幫邊向外張望。突然,劇烈的震蕩傳來,樓船在空中傾斜,幾個士子沒有抓穩,從船上跌落下去。
這幾人沒有修煉飛行的神通,發出長長的慘叫,叫聲久久不息,——樓船飛得太高,他們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墜地。
秦牧皺眉,雙腿如同兩桿槍釘在船上,一手拎著喝得醉醺醺的狐靈兒,一手抓住同樣喝得醉醺醺的衛墉,免得他們被甩下船去。
就在此時,哈哈的大笑聲從船外傳來,一條難以想象的巨蟒張開滿布倒鉤的大嘴,咬住船尾,正在用力撕扯!
船上眾人心中一驚,船尾已經被那條巨蟒咬斷。站在船尾附近的士子紛紛從船上跌落下去,還有幾個士子則被巨蟒吞吃!
那條巨蟒的扁平的腦袋上還站著一人,身著花袍,涂胭脂抹粉,很是妖艷,但卻是個妖嬈男子,正在興奮的看著船上慌亂的眾人。
注①:這幾段話引用宋朝朱熹的話,宅豬稍加改編。小學大學的稱呼,古代就有,確定名字大概在公元前一世紀,西漢,《大戴禮記》中記載,“古者年八歲而出就外舍,學小藝焉,履小節焉。”“束發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小戴禮記·王制》:“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東漢,《白虎通》:“八歲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是也。”
呼——
那巨蟒粗壯無比的身軀盤繞過來,竟然將樓船的幾層樓宇盤繞起來,勒得這幾層樓咯咯吱吱作響,船上到處都是驚呆的士子,船夫也是嚇得傻了。
“衛墉兄,你會飛嗎?”秦牧突然道。
衛墉還未回過神來:“啥?”
秦牧抬手,將這個胖墩扔下樓船,衛墉的慘叫聲從下面傳來:“我不會飛啊,啊——”
秦牧縱身,跳下樓船,原本醉醺醺的狐靈兒此刻清醒得像只晚上的貓頭鷹,秦牧縱身跳下的一瞬間小狐貍便催動法術,一股風頭將秦牧托起。
秦牧腳踩風頭,呼嘯而下,探手將衛墉抓住,衛墉驚魂未定,低頭看去,又是尖叫一聲。
“別吵!”
秦牧發力狂奔,他們上空,巨大的樓船咯咯吱吱作響,破碎的樓宇向下呼嘯砸來,秦牧在空中連連閃避,躲開一個個呼嘯而過的巨木,向遠處沖去。
衛墉回頭看去,目光呆滯,只見樓宇已經被絞碎,那條大蛇盤在樓船上,死命的勒緊,那艘樓船即將被勒成兩截!
樓船上的士子紛紛跳下船去,有的神通者學了飛行之法,操縱靈兵飛行,有的卻沒有學過,在空中手舞足蹈呼嘯向下砸去。
“龍嬌男!你想造反?”
這艘樓船的船老大勃然大怒,身化火焰巨人殺向與那個妖艷男子,神通極為霸道,不過那艘樓船已經難以支撐兩位高手的戰斗。樓船核心丹室被巨蛇擠得破裂,里面的藥師和童子連忙沖出,向船外跳去。
與此同時,巨蛇噴出一團毒霧,噴在船老大臉上,那火焰巨人立刻熄火,直挺挺仰面便倒。
“完蛋了……”
衛墉面色蒼白:“馭龍門叛變了,這個養條大長蟲的,是馭龍門的少門主龍嬌男,鼎鼎有名的惡棍……”
秦牧努力托著他,向地面奔去,下方是山麓,可以躲藏行跡,不被馭龍門的強者發現。
片刻之后,他們終于落地,狐靈兒散去法術,正要說話,突然上空傳來一聲慘叫,一個士子穿過茂密的樹冠摔在他們面前,四分五裂,肝腦涂地。
嘭!
又是一聲沉悶的聲響從不遠處傳來。
嘭,嘭,嘭……
這片山麓如同下雨一般,一個個士子從空中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衛墉面色如土,身軀瑟瑟發抖,秦牧耳朵動了動,突然拉著他向前狂奔,在他們身后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半條船轟然砸下來,毀滅了一片山林,一根根被撞倒的樹木咄咄四面八方射去,恐怖無比。
那樓船巨大的船體滑出百十丈,幾乎碾壓到正在奔跑的秦牧身上,終于停下。
秦牧猶自發力向前狂奔,樓船中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那是丹爐爆炸,澎湃的氣浪將兩人一狐拍飛!
秦牧落地,放開衛墉,低聲道:“咱們快走,這里很快便會有馭龍門的高手趕來,查看還有沒有沒死的!”
衛墉驚魂甫定,立刻向前奔去,道:“他們看到沒死的會怎么做?”
狐靈兒白他一眼,有些醉態,顯然是偷偷喝過酒:“衛胖,你說呢?”
衛墉打個冷戰:“馭龍門這次膽大包天,竟然敢在京城附近襲擊進京趕考的士子的船,等國師傷好了,一定不會放過馭龍門!”
“你真的以為國師受傷了?”
秦牧搖頭道:“以我之見,國師根本沒有受傷,而是故意要引蛇出洞,將延康國境內所有反抗他的勢力引出來,一網打盡。馭龍門不就被他引出來了嗎?”
衛墉呆了呆,失聲道:“你的意思是……不可能!我聽聞現在叛亂不下二十處,攻城掠地,讓百姓死傷無數,還有不少匪盜橫行,國師怎么可能縱容這種事情?”
秦牧道:“這自然是權謀。他若是沒有受傷,怎么可能引出這些亂臣賊子?所以他就受傷了。他在大墟吃了敗仗,歸來途中有被刺殺,身受重傷,無論名聲還是實力都大大折損。誰會放棄這么一個大好機會?”
他斷然道:“以我之見,國師應該早有圖謀,不等所有的亂臣賊子都露出馬腳,他不會出手平亂。”
衛墉還是難以接受,喃喃:“可是會死這么多人……”
“但是延康國師的后患便會徹底除掉,對不對?”
秦牧看了衛墉一眼,這個胖子出奇的靈活,竟然能跟上他的腳步,只是顯然對風沒有多少領悟,不會踩著風尖兒飛行,道:“他徹底鏟除后患,今后他再出去用兵,誰還敢在他背后動手腳?再者說了,倘若這次國師將所有的敵人一網打盡,他如果想登上皇位,誰敢異議?”
衛墉連打幾個冷戰,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他:“秦兄弟,你和我差不多大吧?你怎么能想出這么多陰謀詭計?小狐貍,他是老狐貍精修煉成人的吧?”
狐靈兒雀躍道:“衛胖,你也發現了?我早就懷疑公子是公狐貍成精了!”
衛墉道:“別叫我衛胖,我江陵衛家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大閥,傳出去很丟人的。”
小狐貍道:“那我叫你臃胖。”
衛墉沉默片刻,澀聲道:“你還是叫我衛胖吧,好歹也是微胖。”
突然,秦牧問道:“衛墉兄,你什么修為?”
“我已經破了五曜壁,開啟五曜神藏,不過修為好像比你高不了多少。”
衛墉納悶道:“你什么修為?”
“靈胎境。”
秦牧元氣一卷,拔出殺豬刀,道:“衛墉兄,你對付兩個,我對付兩個!”
衛墉不解其意,突然前方四條大蛇從前方的樹林中游出,伴隨大蛇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陣笛聲,笛聲宛轉悠揚,很是輕快,好像一個俏皮的村姑在逗著草叢里的綠蛇,音律一驚一乍,忽高忽低。
吹笛的應該便是馭龍門的弟子,秦牧循聲望去,卻沒有看到馭龍門的高手,應該是隱藏了起來。
馭龍門原本是京城附近的大興郡的門派,以養蛇為生,養得好大蛇,因此自稱馭龍。
這個門派被國師降服,一直安安分分,甚至軍中豢養異獸,也有馭龍門的門人養的巨蛇。
笛聲清越,大蛇順著笛聲游動。
“秦兄弟,馭龍門的武器看起來是大蛇,實則是笛聲,他們的笛聲控制大蛇的攻擊……”
衛墉正要向秦牧說起馭龍門的攻擊手段,秦牧已然沖出,衛墉無奈,只得邁步向前沖去。
突然,笛聲變得密集短促,一條條紅冠大蛇速度陡然加快,向兩人撲來。
秦牧與第一條大蛇遭遇的瞬間,突然間刀光亮起,如同銀色大球般爆發!
夜戰連城風雨!
霎時間血肉橫飛,這條紅冠大蛇還未來得及撲擊,便見銀光繞體而過,這銀光從蛇頭沖向蛇尾,銀光消失之后,只剩下一條巨大的蛇骨,沒有一絲血肉。
與此同時,狐靈兒操控風刃彎刀斬向另一條大蛇,那笛聲控制大蛇張口一吸,將風刃彎刀吸入口中,隨即便要將毒霧噴出。
秦牧并指向前刺去,少保劍刺入大蛇的眼中,他手指向上一挑,少保劍頓時從蛇頭中破開腦殼而出!
另一邊,衛墉撲上前去,他的修為渾厚,背后背著一口劍匣,操控一口口飛劍向大蛇刺去,那劍匣也是靈兵,只是鋒利程度要比秦牧的少保劍和殺豬刀遜色。
衛墉在兩條大蛇的攻擊下靈活的游走,給大蛇制造出更多的劍傷,但是卻沒能尋到斬殺兩條大蛇的機會。
他的修為雖然很渾厚,但是戰斗技巧卻遠不如秦牧,而且招式也是學院派的招式,沒有一擊必殺的實力。
突然,狐靈兒蹦蹦跳跳一溜煙沖入山林中,而另一邊秦牧也從另一個方向沖入山林,衛墉驚叫,也想沖過去,卻被兩條大蛇纏住,沒有機會。
就在此時,笛聲戛然而止,兩條大蛇沒有了笛聲指揮,變得有些木楞,衛墉立刻抓到機會,將兩條大蛇斬殺,急忙奔入林中,只聽小狐貍的聲音傳來:“衛胖,這邊!”
衛墉連忙跑過去,只見秦牧和小狐貍都在那里,旁邊一株參天大樹正在流血,衛墉卻沒有看到人,細細看去,這才看到流血的不是樹,而是一個男子,這男子身上的裝束竟然與樹皮一模一樣,甚至連臉上也畫滿了樹皮狀的紋理!
此人將這株大樹挖個窟窿,恰恰能讓他藏身進去,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到他。
“是馭龍門的弟子!”
衛墉心頭一跳,道:“秦兄弟,馭龍門的弟子一向都是群體出動的!”
“你的意思是……”
秦牧也是變了臉色,向密林深處看去,那里一株株大樹郁郁蔥蔥,然后從樹身中走出百十個身影,身上都是樹皮狀的紋理。
笛聲響起,林后不知多少條大蛇游動而來,蛇群鋪滿山野,這些大蛇紅紅的冠子像是一朵朵風中搖曳的花。
馭龍門的弟子竟然早已守在前方,準備清掃漏網之魚!
漫山遍野的蛇群在笛聲中涌來,這幅場面讓人毛骨悚然。衛墉面色蒼白,嘀咕道:“京城怎么搞的?什么妖魔鬼怪都跑了出來,京城的守衛哪里去了?”
正在此時,突然隆隆的聲音從京城方向傳來,秦牧心中微動,急忙將狐靈兒抓起放在背后的包袱中,低聲道:“后退!”
衛墉急忙后退,兩人剛剛退出百丈,突然只見蛇群躁動起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瘋狂的蛇群向他們這邊涌來。除了蛇群,還有那些馭龍門的弟子也驚慌失措,紛紛跳上蛇頭,大蛇游動如飛,向秦牧他們撲來!
“背靠背!”
秦牧喝了一聲,衛墉會意,立刻與他靠在一起,取下背上的劍匣重重頓地,雙手合攏,每只手各自兩指并起,掐著劍訣。劍匣開啟,叮鈴鈴一口口飛劍升起,次第相連,劍尖向下。
接著一口口劍嗡的一聲分開,圍繞秦牧和他環繞一周,劍尖向外飛速旋轉!
秦牧驚訝,衛墉的這一招并非是學院所傳,比學院派的士子所修煉的劍法要精妙許多,看來應該是他家傳的劍法。衛墉說衛家是江陵的大閥,現在看來并沒有夸口。
蛇群蜂擁而來,秦牧元氣爆發,身前身后頓時顯現出一個個金色圓環,一道道劍光從中射出,向涌來的大蛇和蛇頭上的那些馭龍門弟子刺去!
這是他從鑲龍城古廟的神像身上領悟出的法門,像是神通又不是神通,攻擊力很是不弱,那些涌來的大蛇被一道道金色劍光射傷,便會避開他們,向一旁游去。而蛇頭上的那些馭龍門弟子被他的劍光干擾,無暇還擊。
這些人和蛇不像是要攻擊他們,而像是在逃命一般,只是涌來的蛇群實在太多,即便是秦牧也難以逼開所有的大蛇,這些大蛇如同潮水一般涌過來,很快便要將兩人淹沒!
衛墉大喝,一口口飛劍圍繞兩人飛速轉動,切割涌來的蛇身,電光火光嗞滋啦啦作響,一塊塊巨大的蛇鱗被切得崩飛,還有的大蛇被切破血肉,很是凄慘。
衛墉壓力驟增,有些扛不住,秦牧立刻變招,雙掌交錯,元氣如同一條大江澎湃奔行,化作水流,沖擊那些巨大的蛇身,他包袱里的狐靈兒也連連催動法術,掀起一股巨大的龍卷風,將一條條大蛇卷起。
兩人一狐的壓力越來越大,就在此時隆隆的聲音接近,一只只長著黑羽朱紅色冠子的巨鳥在山林間奔行如飛,那些巨鳥如同行動的小山頭,巨喙長達數丈,走在山林中如同走在草叢中一般,鋒利的爪子抓的山石粉碎,巨喙啄下,便啄住一條大蛇,四處亂甩!
而鳥背上站著五六個將士,腰間挎著箭囊,手持長弓,不斷彎弓射向被甩飛的馭龍門弟子,每一個馭龍門弟子被甩出蛇頭,便被立刻射成馬蜂窩!
他們的箭囊藏在腰間,無需向背后拿箭,只需低一下手便可以抽出箭羽搭箭便射,因此射箭速度極快。
那巨鳥群橫沖直撞,將蛇群沖散,巨大的鳥爪落下,抓住大蛇,利爪可以深深刺入大蛇身體,撕得紅冠大蛇皮開肉爛。
鳥群追趕著蛇群直奔他們這邊而來,衛墉喜道:“是京城守衛軍中的弓箭騎兵!”
鳥群很快便來到他們前方,向他們奔來,幾個弓手看到秦牧和衛墉,吃了一驚,急忙拉了一下韁繩,讓黑羽紅冠大鳥繞過他們,高聲道:“前面還有士子活著,大家當心,不要沖撞了士子!”
唰唰唰,鳥背上一面面大旗連同旗桿一起射下,插在秦牧面前。
“好本事!”
鳥背上幾個將士見到秦牧的掌法和衛墉的劍法,都是喝了聲彩,贊道:“能夠從馭龍門的蛇群圍攻下活下來的士子,果然有些本事!”
后面沖來的鳥群見到了這些旗幟,立刻向兩邊繞開,避開秦牧等人。
過了片刻,鳥群和蛇群遠去,秦牧松了口氣,背后的衛墉將飛劍收回劍匣,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氣。秦牧回頭看去,只見山林中有巨獸廝殺,巨蛇如龍,在山林間攪動,聲勢駭人,應該便是馭龍門的少門主龍嬌男與弓箭騎兵遭遇,大打出手。
又過片刻,京城的后續部隊殺來,這次來的是劍衛,一枚枚劍丸騰空,光芒耀眼,萬千道飛劍向下射去,讓馭龍門死傷慘重,龍嬌男帶著巨蛇退走,無數體型較小的大蛇紛紛游到那條巨蛇身上,馭龍門的諸多弟子紛紛騰空,也落在巨蛇身上。
那巨蛇竟然噴出妖云,騰空而起,駕馭妖云遠去,妖云中雷電密布。后面劍衛追殺過去,距離秦牧他們越來越遠。
“還有士子活下來沒有?”山林中一個聲音高聲問道。
“有,我們剛才見到了兩位士子!”
“只有兩位士子嗎?”
聲音沉默下來。
“從哪里發的船?”
“應該是江陵郡,國師的故鄉……”
“該死!馭龍門襲擊江陵郡的士子船,分明是要打擊國師威望,也怪我們守衛不周……你們隨我來,去見那兩位士子。”
……
過了片刻,幾只巨鳥奔走如飛來到秦牧等人面前,從鳥背上跳下一位渾身甲胄的將領,看向秦牧與衛墉,聲如洪鐘,道:“兩位士子,可知船上有多少人。”
秦牧沒有細數,遲疑道:“大概三五百人。”
那將領眼角跳了跳:“三五百位士子……”
衛墉連忙道:“將軍,士子中不少都是會飛行之術的神通者,我看到許多人從船上飛出,他們應該活下來了。”
那將領搖了搖頭:“他們也沒有一個活下來,在半空中就被馭龍門的飛蛇吃掉了。你們是僅存的兩人……”
衛墉嚇了一跳,向秦牧看去,如果不是秦牧機靈提前把他扔下船,他也會死在船上。秦牧將他拋下船之后,帶著他踏風而行,直奔下面的山林,他還在納悶為何秦牧不在空中奔走,速度更快,卻沒想到凡是在空中飛行的士子統統死了,只剩下他們倆活了下來。
“秦兄弟,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今后你就是我親兄弟……”
狐靈兒納悶道:“衛胖,你的命不是父母給的嗎?”
衛墉連忙道:“再生父母,是再生父母!小狐貍,你不要總是搗亂,我正要說掏心窩子的話,被你一打岔我就全忘了!”
那將領驚訝道:“你姓衛?江陵衛家的衛?”
衛墉點頭:“我正是來自江陵衛家。”
那將領舒了口氣,道:“果然是衛國公的家人。衛公子,國公見到你沒有出事,一定開心。這位小哥姓秦?莫非是京城秦家的秦?”
秦牧搖頭,笑道:“我的秦,不是那個京城秦家的秦。我來自麗州府。”
那將領道:“原來是麗州府。兩位士子,還請盡快入京,馭龍門勢力頗大,難保還有余孽。來人,送兩位士子入京!”
一只巨鳥走來,鳥背上的將士笑道:“兩位士子請上鳥。”
秦牧和衛墉躍上鳥背,只見這鳥背上很是寬廣,還有寬寬的甲板固定在鳥背上,可以站在上面。
這只黑羽紅冠巨鳥邁開腳步,向京城飛奔而去。
那將領松了口氣,低聲道:“衛國公是朝廷一品大員,還好他的家人沒有出事。否則我的官職就難保了……另一個秦姓少年不識秦家的?他的衣衫看來很是不錯,實力也很不凡,只有大閥之家才能教導出這樣出色的子弟。難道麗州府也有一個秦家?”
小半個時辰后,黑羽紅冠巨鳥便奔至京城,秦牧向前看去,心頭微震,他已經見過了江陵城,心中極為震撼,而面前的京城帶給他的震動還要超過江陵城。
江陵城是建在金江上,城離水面三十丈,蔚為壯觀。
而這座京城如同巨龍般的山脈上,而且不是一條山脈,而是九條山脈。
九條如龍般匍匐在平原之上的山脈,在京城這個位置匯聚在一起,九龍合流,龍首相聚之地,便是京城。
這等磅礴的氣勢,首先便要超過建在金江上的江陵城許多。也難怪延豐帝對所謂的江陵新城截斷龍脈建在龍首之上的說法不以為意,京城本來就是九龍至尊,何須在意延康國師壓著一條龍的江陵新城?
九龍拱衛京城,而距離京城三十里還有四座兵營,每一座兵營都像是一個城市那么龐大,距離兵營二十里的地方還有八座集鎮,雖是集鎮,但也可比城市了。
這八座集鎮建立在一條大江旁邊,這條江是延康國第二大江,涂江,水陸交通極為便捷。第一大江是涌江,起于大墟。
雖是第二大江,涂江卻有延康龍脈之稱,是正統的龍脈,而金江是龍脈之說,其實朝野中很多人都不贊同這個觀念。
秦牧遠眺,九龍合流的京城氣象非凡,不愧是天子統治天下的地方。
“京城竟然還藏兵山中!”秦牧遠眺九龍山脈,隱約看到兵戈之氣,驚訝道。
鳥背上的幾個將士也是同樣驚訝,紛紛向他看來,其中一人道:“小兄弟在軍中有人?竟還知道山中藏兵。”
秦牧沒有回答,他能夠看出九龍山脈中藏有千軍萬馬,是因為他的神霄天眼,瞎子傳授給他的九重天開眼法中其中有望氣之術。
所謂望氣,是觀氣運。
像京城這等大規模屯兵之處,兵戈之氣用以鎮壓帝國氣運,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弓箭騎兵將他們送到京城門前便告辭離去,秦牧與衛墉在城門處驗過路引,走入京城,天子腳下自然繁華至極,秦牧雖然到過江陵城,江陵城的繁華已經讓他大開眼界,而京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這里繁華,但并沒有商賈的錙銖必較,不僅有財富積累,更多的是一種文化的底蘊。
這里的房屋樓宇很有味道,街邊的石獅子雕琢的技法也很是考究,大戶人家門上的對聯也是別有趣味,還有家家戶戶門上貼的門神,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這些門神真能活過來阻擋妖魔鬼怪。
見微知著,察一葉可知春秋,觀滴水而知滄海,秦牧四下觀察,深知這個帝國的可怕。
村長他們曾經說,延康國是偽裝成國家的門派,現在他才知道這個門派是何等的強大!
“秦兄弟是否有落腳的地方?”
衛墉邀請道:“倘若沒有,不妨去國公府稍住幾日。等到太學開院,我們再去太學考試。”
秦牧遲疑一下,搖頭道:“我在城中有家鄉故識,準備前去投奔,衛墉兄,咱們就此別過。”
衛墉只得作罷,道:“你安定下來,可命人去國公府知會我一聲。”
秦牧笑道:“一定。對了衛墉兄,哪里有青樓?”
衛墉面色古怪:“看不出秦兄弟還是個風……風雅之人,喜歡這個調調。京城最大的青樓便在花巷,你從鳳華街往里走,走到盡頭右拐,再經過三條街便可以看到花巷。花巷中最好的青樓叫做聽雨閣,咳咳,別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從未去過那里……保重身體!”
秦牧納悶,去青樓是什么調調?而且關身體什么事?
兩人作別。
秦牧帶著狐靈兒向前走去,沿著鳳華街向里走。
“這不是青樓啊……”
花巷中,秦牧看著兩旁的樓宇,心中納悶。這里是青色的瓦,但是樓宇卻是朱紅色的,門前掛著些燈籠。
“小哥哥上來玩啊!”有些小姐姐在樓上向他招手。
“牧公子,你認得她們?”
狐靈兒納悶道:“她們嚷嚷得很熱情呢!”
“我上次去鑲龍城也是如此,有些姐姐很熱情,怪不習慣的。”
秦牧向里走,沿途看招牌,這花巷很深,七折八拐,到了里面便沒有這么熱鬧了,這里的姑娘很矜持,抱著琵琶倚在窗邊,琵琶半遮著面,輕輕彈奏,清冷幽咽。
再往里走,低低的琴音傳來,秦牧向敞開的門里看去,只見院子里有輕紗飄揚,幾個少女在輕紗帳間跑來跑去,還有個女子正在調試琴音。
再向里走,有些女孩兒在樓上練習歌舞,脆鈴般的笑聲時不時傳來,很是俏皮可愛。而到了這里巷子里的行人已經沒有那么多了,院子里時不時走出一兩個男子,好像是這里男主人一般,有婉淑的女子為其整理衣裳,依依送別。
只是從里面走出的男子見到秦牧,都要遮住臉,似乎怕被人認出。
秦牧納悶,從自己家里走出來又不是什么丑事,至于還要遮臉?
“城里人真奇怪。”
他走到花巷深處,看到一座樓宇,寫著聽雨閣幾字。這樓閣的門戶緊鎖,不過看起來院子深深,很是安靜。
秦牧上前敲門,過了片刻聽到踢嗒踢嗒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女孩兒柔柔軟軟的聲音傳來:“來了,來了。”
里面傳來門閂拉開的聲響,接著門戶開啟了一條縫,一個女孩兒在門后探出頭,見到秦牧,好奇道:“客官,你找哪位?”
秦牧客客氣氣道:“付磬允在嗎?”
那女孩兒將門拉開半邊,笑道:“敢問公子名姓?我也好進去通報。”
“你告訴她,我姓秦。”
那女孩又掩上門,腳步聲漸遠,應該是去通報了。過了片刻,門戶再次開啟,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青樓堂主付磬允,見到秦牧不禁又驚又喜:“公子終于來了!快快,里面請!姐妹們,還不看茶?公子到了!”
“公子到了?”
里面傳來女孩兒們的聲音,很是清脆,唧唧咋咋的像是春天的小鳥兒在剛剛長出嫩芽的樹上聊天,秦牧眼前青的綠的紅的紫的衣裙飄動,聽雨閣中的少女紛紛走出,向他迎了過來,讓他眼花繚亂。
聽雨閣的女孩兒各具特色,有的軟玉溫香,有的冷若冰霜,有的嬌柔嫵媚,有的熱情如火,可謂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付磬允連忙道:“走開,都走開!公子長途跋涉舟車勞頓,你們不要纏著公子!還不快去看茶?”
這些女孩兒像是一群蝴蝶般散去,有的去打清泉,有的去洗茶碟,有的在點燃青燈燒水。秦牧頓時覺得壓力減輕了不少,松了口氣,付磬允引領著他來到雅閣,道:“這些姑娘都有欠管教,公子休怪。外面逐漸兵荒馬亂,有些危險,公子這一路應該遇到不少變故吧?”
秦牧笑道:“的確遇到些小麻煩,好在有驚無險。你通知教中高層,讓他們知會祖師。”
付磬允笑吟吟道:“祖師已經等公子許久了呢。其實祖師已經吩咐了我們,只要遇到公子,便讓公子去見他。”
有女孩上來奉茶,偷偷打量秦牧幾眼,吃吃的笑著。
秦牧報以微笑,納悶道:“允兒姐,我去哪里見他?”
那女孩兒聽到秦牧稱付磬允為允兒姐,又吃吃的笑了。
付磬允瞪她一眼,將她攆出去,笑道:“自然是去太學院,公子飲茶。”
“太學院?”
秦牧驚訝,端起茶杯卻忘了喝,太學院不是士子求學之處嗎?為何去太學院見少年祖師?
“公子不知?”
付磬允笑道:“祖師是太學院的國子大祭酒①,是延康國從三品的官,主管太學院,自然住在太學院。太學院的太學士雖有天子門生的尊稱,但實際上都是祖師的門生才對。”
秦牧心頭大震,太學院所有的太學士都是少年祖師的門生?
延康國師和延豐帝竟然敢把這個官職交給天魔教的祖師?難道就不怕尾大不掉嗎?
付磬允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祖師游戲人間,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其實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早在先帝時期便已經名動天下的世外高人了,很是神秘。即便是延康國師,也曾經向他老人家問道求教,也是延康國師一力擔保,讓他老人家做太學院的國子大祭酒的。”
注①:國子大祭酒,唐朝官職,類似于最高學府的校長。
秦牧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這個消息是在太驚人了,不能不讓他慢慢消化。
國子大祭酒這個官職雖然是從三品,看起來不是很高,但是實在太重要了,太學院掌管天下的功法神通,編錄成卷,可以說是天下武學神通圣地中的圣地,至高無上。
而且延康國的官員也往往出自太學院,從這里走出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少年祖師的門生,有著師徒情誼。
這個官職不大,但是號召力太強!
再加上少年祖師這個隱藏的身份,那就非常恐怖了。
付磬允道:“公子既然到了我這里,那就先休息幾天,改日再去太學院。只是公子想進入太學院的話,須得經過一些考驗。”
秦牧納悶:“什么考驗?”
“太學院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入的地方,須得成為太學士,才可以進入那里。”
付磬允笑道:“祖師的意思,自然是公子先成為太學士了。今年太學士的考核即將開始,公子與各地的士子一起考核,完成了考核,那就可以進入其中。”
“多謝允兒姐。”
秦牧松了口氣,笑道:“我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便先在允兒姐這里住幾日。”
付磬允低聲道:“公子住在這里自是不無不可,只是要提防我這里的幾個小浪蹄子,她們心眼兒多,可是巴不得要爬到我的頭上做教主夫人呢。”
秦牧鬧個大紅臉,訥訥道:“還有這種事?”
付磬允咯咯笑道:“公子,你這樣可經不住她們的挑撥的。你隨妾身來,妾身為你安排了房間。”
付磬允安排的房間很是清雅,只是看這房間里的布置倒像是女孩子住的地方,連被窩都是香噴噴的。付磬允連忙道:“這是妾身小憩的地方,公子若是不滿意可以再換一間。”
“不必了。”
秦牧將包袱放在桌子上,付磬允卻還在房中沒有離開,咬著鮮紅嘴唇,柔聲道:“公子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多謝允兒姐。”
秦牧正說著,包袱動了動,從里面鉆出個背著小小包袱的小白狐,付磬允看了一眼,轉身便往外走,嘀咕道:“難怪,原來自帶小狐貍精……”
狐靈兒身上一股酒氣,秦牧皺眉,道:“靈兒,你躲在包袱里偷喝酒了!”
“沒有!”
白狐醉醺醺的,突然打個酒嗝,連忙閉上嘴巴,然后又打個酒嗝,兩條后腿站起來,搖搖晃晃,險些從桌子上栽下去。
秦牧哭笑不得,從包袱里取出一個空空的酒壺,道:“還說沒有?我這幾日鉆研大育天魔經,倒發現一門適合你的功法,叫做造化靈功,這幾日已經參悟透徹,還打算傳給你,結果你又喝得爛醉。”
桌子上的狐貍終于栽下來,秦牧將她拎起來扔到被窩里,狐靈兒抱著枕頭睡了。秦牧這一路躲避馭龍門的追殺,也是勞頓,當即躺下沉沉睡去。
到了夜間,他被餓醒,當即起床,卻見狐靈兒還在睡,便沒有吵醒她。
秦牧取出包袱里的藥膏齒木,洗漱一番,走出房間,門外有個女孩兒,見到秦牧眼睛一亮,笑道:“公子起床了呢,姐姐知道公子必定是餓了,所以早已預備好飯菜,讓我守在這里請公子用膳。”
秦牧謝過,跟隨她來到聽雨閣的一個雅致的房間,窗邊臨竹,隔竹望去有亭和假山水潭,很是幽靜。
秦牧坐下,幾個女孩兒魚貫而入,放下飯菜,沒過多久便擺滿了一桌。那窗外的亭子中有一個白衣少女攜琴而來,坐在亭中,輕輕撥弄,過了片刻又來了幾個女孩兒,有的懷抱琵琶,有的帶著長簫,有的抱來古箏,在那里吹拉彈唱。
秦牧吃著飯菜,看得入神,聽得入神,只覺心曠神怡。
他的目光落在彈琴的女孩躍動的十指上,不覺放下碗筷,自己的手指也跟著彈奏,過了會兒又落在琵琶女的身上,觀摩其彈奏的指法,然后又去看吹簫女的指法,陶醉其中。
“彈指驚雷琵琶手,原來不僅僅要彈啊,還有挑、抹、鉤、剔、打、摘……”
秦牧眼睛越來越亮,亭子中的女孩兒彈奏時的指法讓他十指越來越興奮,與自己修習的雷音八式相對照,他只覺自己對彈指驚雷琵琶手這一招的領悟越來越深,有一種豁然貫通的感覺,恨不得自己也跳出去,縱情彈奏一曲!
看到女孩兒們的彈奏,他也有彈奏之心,這顆心越燒越旺,只是他對音律所知甚少,不敢貿然沖撞這幾位佳人。
但是那顆心卻越來越蠢蠢欲動。
他看得入神,不覺間忘記了吃飯,十指時而如撫琴,時而如撥弄琵琶,時而捏合如吹簫,時而又像是撥動古箏。
亭子里的女孩兒們似乎也注意到窗戶里的少年,一個女孩兒低聲笑道:“玥兒妹妹,公子在看你呢!像是看上你了!”
那女孩兒羞澀垂頭,不敢抬起來。
就在此時,秦牧終于得意忘形,站起身來一步跨出,轟的一聲將窗欞撞得粉碎,幾步間來到亭中,不由分說探手將琵琶從那個玥兒妹妹的手中搶了過來。
亭子里的女孩兒們本來以為少教主要動粗,強搶少女,沒想到這位少教主不搶玥兒妹妹,反倒搶走了琵琶。
秦牧似乎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琵琶抱在懷中,輕輕一撥,發出的卻不是清越幽咽的音律,反而發出咔嚓咔嚓的霹靂破空聲,將諸女嚇了一跳!
秦牧縱情忘我,十指翻飛彈奏琵琶,那一聲聲驚雷落在他的耳中變成了美妙的音律,動聽悅耳,將女孩們的琴聲、簫聲、箏聲統統打亂。
這些女孩兒們在音律上下了苦工,剛剛被他彈奏出的雷音打亂便又自調整過來,一個個肅容彈奏,想要壓制住秦牧彈出的雜音。
噔!噔!噔!
秦牧彈奏的雷音突然一變,變得鏗鏘有力,有如金石錚鳴,殺伐之氣磅礴而出,又一次將諸女的音律壓下,只聽琵琶被他彈得怪聲四起,讓人面面相覷。
這些女孩兒們反倒起了爭強好勝之心,那琴女手掌一拍,古琴豎起,立地尺許,琴女豎琴彈奏,十指如飛,音律跳動之快讓人耳朵都分辨不出各個音符的味道。
簫女站起身來,腳步不自覺的移動,每走出一步,氣勢提升一分,簫聲便清亮一分,那音律打著花兒卷兒的往上飆,一心要壓制住秦牧彈出的怪聲。
旁邊的一個女子抱起大阮,身后飄帶紛飛,時不時點在地上,將這女子托在空中,從空中壓制秦牧的怪聲。
還有一女子連忙跑出亭子,下一刻,這女孩兒從房中推出一臺大揚琴,叮叮咚咚敲動揚琴,那揚琴發出的音律清越激揚,音律竟有化作神通的趨勢,將坐在琴前的少女連同揚琴一起推著走,壓迫秦牧和秦牧制造出的噪音。
又有一個女孩兒跑出亭子,只聽轟的一聲,這女孩竟然將房門拆了,推出一架編***有五十六口,大小不一,那女孩持錘敲鐘,鐘聲洪亮,五十六口鐘,鐘聲各不相同,聲音轟向秦牧。
秦牧得意忘我,抱著琵琶哈哈大笑,那琵琶能夠彈奏出的音律有限,但是在他手中卻彈出了金戈鐵馬,有如進入一個烏云密布神魔殺伐的戰場,電閃雷鳴中,神魔大開殺戒,一逞威風!
他腦海中,不管是馬爺傳授的雷音八式,還是村長的劍法,亦或是瘸子的腿法,屠夫的刀法,啞巴的錘法,統統被他揉入到彈奏之中。
大育天魔經中也有關于音律的篇章,此刻也一股腦的涌入他的腦海中,讓他的琵琶聲催催切切,殺伐越來越重,隱約間琵琶中竟然夾雜著神音、魔音和隱約的佛音。
突然,這個亭子承受不住眾人的音律,四分五裂,諸女和秦牧即將落入水潭中,急忙各自元氣爆發,使自己站在水上。
諸女在水上行走,圍繞秦牧不斷轉動,音律更急更緊,秦牧元氣爆發,琵琶豎在空中,十指躍動,琵琶聲嘈嘈切切,抵擋四面八方而來的音律。
突然,一根根琵琶弦斷去,秦牧將琵琶扔掉,諸女心中一喜,卻見潭水突然浮起,根根水線,環繞秦牧,秦牧不再受制于琵琶的大小,四周水線都是他撥動音律的弦,彈動水線,雷音大作,震得諸女東倒西歪。
“你們吵什么呢?”
付磬允走來,見到諸女節節敗退,突然一個女孩兒哈哈大笑,將竹笛扔了,跟著秦牧的音律翩翩起舞,放浪形骸,衣衫不整。
付磬允露出驚訝之色,急忙回屋取出自己的琵琶,道:“公子在參悟神通,姐妹們,你們退下,我來助他一臂之力!”
就在說話之間,諸女大敗,被秦牧的音律操縱,在水上手舞足蹈,載歌載舞,笑得很是妖魔。
付磬允連連搖頭,琵琶聲響起,壓下秦牧以流水彈奏出的音律,諸女這才清醒過來,急忙向付磬允施禮,從水潭上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