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學數院實驗樓的辦公室。

包括新加入的舒爾茨等人，代數與幾何大統一理論的課題組成員，此時此刻正站在這張白板前，饒有興趣地看著上面幾乎快寫滿的算式。

思考了大概五分鐘之后，陸舟摸著下巴，給出了一句肯定的評價。

“很有意思的想法。”

對于陸舟的說法贊同地點了下頭，佩雷爾曼也贊許地說道。

“確實，這是一條很新穎的思路。”

法爾廷斯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明顯的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舒爾茨笑了笑，開口說道：“這是我在研究狀似完備空間時的發現，也正是這個發現讓我產生了將它用于建立大統一理論的想法，去年一整年我都在完善它。只要我們能夠求出cq(d，k)的精確表達式，代入到推論4中，就能夠將h（v）與不可約tive相關聯。”

陸舟點了點頭說：“是的，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通過對h（v）函數的討論，間接研究tive理論的直和分解了。”

不得不說，這位就連向來不喜歡夸獎別人的法爾廷斯教授都稱贊為天才的舒爾茨，確實有兩把刷子。

他的狀似完備空間幾何學理論在對tive理論進行研究時，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尤其難得的是，相比起佩雷爾曼這種只擅長閉門鉆研的學者而言，他在表達和溝通能力上要高出不少。

而一般來說，讓從事該領域研究的學者接受自己超前的觀點，往往是和提出超前的觀點一樣困難的難。

畢竟，不管是復雜還是簡單的數學命題，想要深入進去都得花費一定的時間和精力。只有當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它足夠重要時，才會有人主動去接受它。

對于陸舟的認可，舒爾茨笑著點了下頭，心情顯然不錯的說道：“說起來我們還沒給這個方法取一個好聽的名字，以后我們需要用到它的時候，總不能每次都念那么一長串的算式。”

陸舟思索了片刻之后，開口說道：“……叫poincare對偶條件的應用如何？我注意到論證的核心部分，大概就是poincare對偶這一多維數上同調理論的共性的推廣了。”

“這種表述記起來太麻煩了，現在流行更言簡意賅的表述方式，比如……”閉目沉思了一會兒，舒爾茨豎起了一根食指，微笑著說道，“‘折疊（fold）’理論如何？抽象的來看，我們正是將一組代數式進行了折疊，才得出了這么有意思的結論。”

聽到這個奇怪的名字，陸舟不禁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這玩意兒究竟哪里言簡意賅了？簡潔是夠簡潔了，但光聽名字根本聯想不到采用的是什么方法好嗎？

陳陽和佩雷爾曼倒是沒什么意見，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怎么樣對他們來說都無所謂。

至于法爾廷斯教授，意見顯然是和他一樣，搖了搖頭說。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喜歡搞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我覺得陸教授起的名字就挺好的。”

陸舟：“……”

雖然很高興法爾廷斯教授認同了自己的觀點，但總感覺自己哪里吃虧了。

看著大佬們在那交流，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都默不作聲。

盯著白板上那幾乎寫滿的算式，韓夢琪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似乎是看懂了，但又總覺得哪里好像沒懂。

何昌文也是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凝重，右手無意識地摸著頭上所剩無幾的頭發。

至于季默……

這家伙已經完全看傻眼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距離數學界的前沿領域已經很接近了，尤其是陸舟同意讓他加入到數學大統一理論的課題中時，他心中更是篤定了這一點，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一名獨當一面的學者。

然而現在，他的驕傲卻是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在這些真正的牛人的面前，別說是插上話，就連想要看懂他們到底在討論些什么，都得很花上一番功夫。

不愧是菲獎級的強者……

恐，恐怖如斯！

眼神木然地盯著白板，季默咽了口唾沫，說道“師兄……那個式8中的k取值是怎么求出來的啊，我怎么有點兒沒看明白。”

“別問，專心看。”盯著白板，何昌文表情寫滿了凝重。

還以為是自己打擾到了師兄的思考，季默連忙閉上嘴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只見何昌文忽然眉頭一皺，側了下頭，向旁邊的韓夢琪低聲問道。

“從式1推出式2用到的那個方程是什么？你見過嗎？”

韓夢琪無語道：“……那個只是韋伊猜想的推論吧。”

季默：“……”

……

陸舟提出了解決整個命題的框架。

而舒爾茨提出的方法，針對整個框架中某一個具體的問題，給出了一個有帶完善的解答。

事實上，作為那行表達式成立的前提，正是在代數幾何學中著名的beilinson-bloch猜想。

想要解決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實上過去的一整年里，令舒爾茨困擾的也正是這件事情。

如果沒有辦法證明，甚至于beilinson-bloch猜想是不成立的，那么他提出的這套名為“fold”的方法也就毫無意義了。

不過難歸難，有陸舟在這里，舒爾茨倒不是很擔心。

這種級別的問題，肯定不會比黎曼猜想更難。

尤其是對于陸舟而言。

沒有人更比他擅長解決證明類的問題了。

討論繼續進行。

就在陸舟提出了一個把橢圓曲線e的高階k-群與解析不變量關聯起來的方法，從而解決beilinson-bloch猜想時，兜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雖然這時候不想接電話，但為了避免耽擱重要的事情，陸舟還是看了眼來電顯示。

當看到電話是學姐打來的時，陸舟尋思著應該是星空科技那邊出了點什么事情，于是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我出去接個電話，工作上的。”

舒爾茨笑著說：“沒事，正好我也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下你提到的那個想法。”

陸舟點了點頭，一邊轉身走向了辦公室外的走廊，一邊按下了接通按鈕，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便聽見學姐的聲音火急火燎地從對面傳來。

“你趕緊看圍脖！”頂點小說手機站

然而當他聽從學姐的建議打開圍脖，看到那飆升至99+的私信和艾特他的人數時，心中頓時一陣了然。

果然，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點開了那些艾特他的評論。

出人意料的是，絕大多數艾特他的人既沒有噴他，也沒有和往常一樣夸他長得帥，而是……

【陸神，那個，幻影系統真的有那么逼真嗎？（激動）】

【欺負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沖著我來！（憤怒）（憤怒）】

【炒作的吧！被我發現了吧！玩個破游戲還能把人嚇哭？我不管，不給我封測資格，我就不信！肯定是請來的托！】

【什么時候才上線啊，不要封測好不好？求求你了。（哭了）】

陸舟：？？？

這畫風怎么好像……

有點不對？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理會沙雕網友們的時候。

切到了通訊錄，陸舟將電話和學姐打了回去，剛一接通便開門見山問道。

“到底是什么情況？”

陳玉珊此刻正是頭疼著，食指捏著眉心說道：“……就和你看到的一樣，昨天的封測鬧出來了一些亂子。我們暫時推遲了下一次封測的計劃……說起來昨天的那場封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過高等研究院那邊送來的實驗計劃書，上面沒有提到關于怪物、血腥、打斗這類元素啊。”

說實話，到現在陳玉珊還是一臉懵逼。

在昨天的封測開始之前，她可是親自看過策劃部門提交上來的實驗報告的，里面描述的分明只是一個以“野外求生”為主題的游戲而已。

結果誰想到天色一暗，森林里居然沖出來了一群長相不符合xxxx核心價值觀的怪物，將玩家們按在地上摩擦了，甚至還沒有打反和諧補丁。

也幸虧封測者中沒有未成年人，否則他們的麻煩更大。

在心中埋汰了小艾一句，陸舟有點兒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隨口編了個理由強行解釋道：“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你可以理解為系統bug之類的東西。”

陳玉珊無語道：“……你當我是傻子嗎？”

什么bug能把游戲本身給改了？

這是一句bug就能糊弄過去的事情嗎？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是這個，總之，我能保證這樣的意外以后不會再次發生，”有些東西就是越描越黑，見說服不了，陸舟干脆也不解釋了，強行轉移了話題，“現在關鍵是，我們如何妥善應對已經發生的意外帶來的負面影響。”

陳玉珊頭疼說道：“我們的公關部門已經在行動了……說實話，我懷疑有競爭對手在后面推波助瀾，國內這邊幾家較大的互聯網公司我們都進行了公關，他們也大多都比較配合，但在對國外媒體平臺進行公關的時候卻遇到了明顯的阻力。和我們關系不錯的媒體透露，有人出錢希望抹黑幻影系統，并將輿論導向至公開反對我們的方向。”

至于目的，顯然是阻止幻影系統在海外的推廣，并且為虛擬現實系統存在隱患“制造”事實論據。

陸舟皺眉道：“能查清楚是誰嗎？”

陳玉珊搖了搖頭：“很難，且不說這種黑公關根本不會自砸飯碗地透露自己的雇主，而且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們自己都不清楚是誰雇傭的他們。”

陸舟：“你有什么好的對策嗎？”

“……目前我已經找到了那個表示要起訴我們的封測用戶，在私了協議沒有達成的情況下，我已經暫停了她的封測資格，并且讓法務部門準備應訴了。”

說實話，現在這種情況，陳玉珊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位玩家多半是被藏在暗處的競爭對手給收買了。

否則面對幾十萬元的和解補償，沒有普通人會選擇冒著惹上麻煩的風險，和一個估值幾千億的大公司打一場不可能贏的官司。

聽到學姐說的這些，陸舟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建議。

讓他解決學術上的問題倒還好，但這種公司運營上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范疇。

在試著思考了幾秒鐘之后，最終他還是放棄了添亂，干脆將這件事甩手扔給了她。

“看來你已經有主意了，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和我打聲招呼，不需要的話最好，哈哈。”

雖然對于陸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算是意料之中，但在聽到他說出口的時候，陳玉珊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吐槽道。

“你惹了麻煩也不解釋下原因就丟給我去幫你擦屁.股，很過分的好不好？”

到現在為止，星空科技都沒有對這件事情做出回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連研究人員們自己都搞不清楚昨天的封測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好吧，我就告訴你真相好了，”沉默了大概兩秒鐘，陸舟嘆了口氣，換上了認真的語氣說道，“……事實上，我這邊，正在進行一個絕密研究項目。”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并不算是在說謊，只是用很容易讓人誤會的方式挑著真話講罷了。

所以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陸舟雖然覺得自己挺對不起學姐的，但倒是沒有太多的負罪感。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許未來的哪一天，當他覺得小艾已經被他養成的足夠安全的時候，他會試著將它公之于眾。

但這一天，絕對不是現在。

雖然直覺告訴陳玉珊，這多半又是這家伙臨時想出來敷衍自己的蹩腳借口，但聽到陸舟那煞有介事的語氣，她還是被怔住了那么一瞬間。

懷著將信將疑的心情，她用狐疑的口吻問道：“真的？”

“真的，”深呼吸了一口氣，陸舟繼續說道，“項目的代號叫‘主神’，除此之外我沒法透露給你更多內情，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陳玉珊表情古怪說：“主神……還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以至于奇怪到，像是某人臨時想出來的。

“名字不是重點，”陸舟說道，“簡而言之，這是一個大型的社會學實驗，需要一群玩家通過各種場景，做出各種各樣的行為、反應，來積累機械學習所需要的素材——”

“停！先打住，如果是機密的話，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捏了捏眉心，陳玉珊有點兒頭疼地說道，“不過這種東西恕我直言，放在公開的封測里弄不太好吧？”

陸舟嘆了口氣：“……我已經意識到了，我們應該單獨成立一支專業的、相對封閉的測試隊伍，和開放式的封測進行區分，而不是將兩個實驗放在一起。”

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

“所以我決定，將主神計劃在金陵高等研究院單獨立項，并且在封測玩家中招募一批足夠可靠、心理素質過硬、且具備一定的特長技能的職業玩家來進行這個計劃。我打算將這支隊伍命名為輪回小隊，人數要求在5人以上10人以下，不排除以后會增設新的隊伍。”

陳玉珊將信將疑道：“……雖然感覺槽點很多，但我姑且還是相信你好了。”

干咳了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陸舟維持著嚴肅的語氣，繼續說道。

“……謝謝，等時機成熟，我會向你坦白這個計劃的詳細內容，還有那些現在不方便透露的細節。總之，主神計劃和輪回小隊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有學姐出馬，陸舟相信，這點小事自然是不在話下。

何況聽她的語氣，似乎已經穩超勝券了，除了覺得麻煩而已，也并沒有太過把這件事情當回事。

因此在掛了電話之后，陸舟便將這件事情拋在了一邊，重新回到了辦公室里。

看著從門外走來的陸舟，舒爾茨停下了和佩雷爾曼的交談，隨口問了句說道：“發生什么事了？”

陸舟不在意地擺了下手，笑著說。

“小事兒，咱們繼續。”頂點小說手機站

一直到一個月前，她都過著極為普通的人生。

直到有一天，當她在熱搜榜上看到了星空科技官方圍脖發布的虛擬現實系統封測資格抽獎的博文時，才了解到了幻影系統，以及這項即將改變人類社會未來面貌的神經接入式虛擬現實技術。

雖然對游戲沒什么興趣，但星空科技在宣傳海報中提到的“精神領域的第二世界”這一概念，還是引起了她的興趣。

本著湊熱鬧的想法，她點了下轉發。

再然后……

當她意識到自己中獎了時，她已經成為了2000萬中的200幸運兒之一，加入到了星空科技封測大軍的隊伍中。

說實話，第一次封測說起來挺無聊。

拋開空洞單一的場景和支離破碎的畫面不談，在虛擬現實系統中還要干那些在生活中就已經夠令她乏味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然而看在星空科技幫她們這些異地封測者安排了往返機票以及五星級酒店住宿的優渥條件下，她還是懷著免費旅游的心情參與了進來，只是并沒有對幻影系統抱有太大的期望。

不過，這種想法也僅僅維持了一個星期而已。

到了第二次封測的時候，她對于幻影系統的固有印象，則是被徹底顛覆了。

或者說的更具體一點，就是被驚艷到了。

呈現在封測者玩家們面前的森林，就如同活著的一樣栩栩如生，拂過耳際的清風和透過枝杈間隙的光暈，一切都是如此的逼真。

不只是如此，其他封測者也都和她站在同一個場景里。拋開設定中的空難背景不同，這簡直是一場穿越時空的郊游。

這一刻，她終于深刻體會到了，星空科技在宣傳海報中打出的那句“精神領域的第二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確實是在創造世界。

至少，他們已經創造了一片幾乎與現實無異的森林！

如果可以打分的話，楊菲菲覺得，這一次的封測體驗簡直可以打上滿分。

若不是發生了后來的事情，這一定是一次完美的游戲體驗！

然而，后來發生的事情，將她的好心情徹底破壞了。

一群頂著張腐爛臉的喪尸或者類似的東西從樹林的邊緣沖了出來，當看到那群怪物的時候，她整個人當場便嚇傻了。

尤其是看到最先陣亡的那個人被咬斷了脖子，她直接嚇得昏厥了過去，與設備斷開了鏈接。

當她憤怒地詢問實驗室里的研究員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得到的卻只是一句支支吾吾、甚至于敷衍的“實驗發生了一點意外，原因正在查詢”。

不管原因是什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都是令她的心情變得極為糟糕。

而且往深處去想，這些素材居然存在于星空科技的數據庫中，本身就是一件細思恐極的事情。

他們本來就打算對封測者們使用這些素材！

然而卻沒有盡到提前告知的義務！

回到了酒店之后，她當即發了一條圍脖吐槽了這件事情。

結果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她一個關注只有區區幾百人的小透明，在這條微博發出了不到十分鐘之后，便收到了一條陌生人的私信。

那個人自稱是記者，并且留下了一條微信號，說想和她聊聊關于下午封測時發生的事情。

雖然困惑于這所謂的記者到底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但懷著想找人傾訴一下，發泄心中尚未平復的恐懼的心情，她還是加了那個微信號。

然后，在那名記者簡單地詢問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微信電話的請求發來，在她按下了接受之后，便發生了如下的對話。

“我們會給你一百萬美元，只要求你辦一件事。”

看到這開門見山且毫不掩飾的話，正在打字的楊菲菲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

“什么事？”

那個自稱是記者的男人笑著說：“在封測時你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吧？我們希望你做的事情很簡單，起訴星空科技賠償你的精神損失就可以了。”

看著微信電話上的那個頭像，楊菲菲一臉看傻子一樣的表情。

“起訴星空科技？你在搞笑嗎？”

雖然在封測時感覺到了不適，但在圍脖上吐槽歸吐槽，還遠遠還不至于到起訴的程度。

她連一丁點兒這樣的想法都沒有，甚至于下一次封測大概率也會過來。

那個男人搖了搖頭，微笑著說。

“當然沒有，我并沒有要求你一定要打贏這場官司，甚至于敗訴，乃至被反訴也無所謂，后續官司產生的一切費用會由我們承擔。你只需要在網上賣慘，控訴星空科技無良企業，在沒有安全保障的條件下拿活人做不道德的人體實驗，測試他們不受監管的所謂虛擬現實設備……我暫時能想到的就這些，總之就看你自由發揮了。”

聽到男人的這句話，楊菲菲陷入了沉默。

說實話，100萬美元非常的誘人，尤其是對于一個工薪階層的白領，這幾乎相當于滬上的一套房。

至于丟掉封測資格，這個她根本不在乎，畢竟原本她也只是懷著好奇才參與到這個項目中的吃瓜群眾而已。何況在封測資格和一百萬美元之間進行選擇，恐怕沒有人會放棄后者。

然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筆錢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拿。

她即將面對的，是一家估值幾千億的大企業，哪怕這家企業做事足夠光明磊落，不會用那些非法的手段報復她一個小人物，面對這龐大的資本也是一件充滿風險的事情。

內心掙扎著，楊菲菲咽了口唾沫，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這很重要嗎？”那個男人笑了笑，繼續說，“如果你一定要給我們的行為找個理由說服自己，你可以將它理解為替那些無法發出聲音的人伸張正義。畢竟在旅游的時候突然竄出來幾只喪尸，張牙舞爪的像自己跑來，這種體驗恐怕不會令人愉快吧。”

楊菲菲：“最后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這是一筆生意。”

楊菲菲語氣激烈地質問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憑什么相信你會付錢？”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放心，這個很好解決。”電話那頭傳來了愉快的笑聲，停掉了片刻之后，那個男人繼續說道，“給我的你賬戶，備注美元或者人民幣。”

“我們可以先付錢。”頂點小說手機站

針對最近的熱點事件，cnn做了一期訪談節目。

不只是前段時間在社交媒體上炮轟星空科技的哈佛大學著名心理學客座教授法諾安受到了邀請，cnn甚至請來了幻影系統核心開發人員米埃爾教授的前同事。

面對主持人詢問自己關于幻影系統的看法時，法諾安教授的言語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毫無疑問，這是一項充滿風險的技術，它既沒有經過嚴謹的臨床實驗，也沒有受到有力的監督，然而它所涉及到的器官卻是我們最敏感、最脆弱大腦。”

“想象一下，如果呈現在我們大腦中的不只是恐怖片，而是比恐怖片或者恐怖游戲更為恐怖的東西，甚至是通過科學的手段直接掌控乃至篡改我們的記憶和思想，這意味著什么我無法用三言兩語來形容，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的未來將因為幻影系統的問世而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那些封測者受到了怎樣的脅迫或者是利益的誘惑，但我想一個正常人，是絕對不會同意將自己的大腦，交給一個危險的組織放在儀器上胡亂研究。這不僅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更是對社會的不負責！”

聽到法諾安教授的發言，主持人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夸張了？我們的記者在采訪時了解到，星空科技的幻影系統并不包含上述功能。”

法諾安教授：“一點也不夸張！現在沒有，不意味著理論上做不到，何況就算他們做了，也不可能告訴你。事實上關于這件事情，我咨詢過米埃爾教授在瑞士國家神經網絡研究中心的同事布爾基教授……也就是坐在我旁邊的這位。他和我的觀點是一樣的，我們一致認為這是一項危險的技術，應該呼吁有關各方共同抵制。”

主持人看向了布爾基教授。

“這是真的嗎？你的觀點呢？布爾基教授。”

鏡頭從法諾安教授的身上，切到了布爾基教授這邊。

面對著主持人的詢問，布爾基教授先是表情肯定的點了點頭，隨后用嚴肅的語氣接著說道。

“法諾安教授所說的那些觀點，正是我的觀點。事實上虛擬現實技術一直是我們瑞士國家神經網絡研究中心的重點研究項目之一，而一直到離職之前，米埃爾教授從事的也正是該方向。”

“他是一位出色的學者，然而他所倡導的理念卻和我們分道揚鑣。在我們堅持認為技術應該是服務于我們的社會，而不是讓它變得更糟糕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離開，去了華國。”

“我并不想責怪他的背叛，但令我無法接受的是，面對我們的指責，他非但沒有任何反省的意思，甚至在華國官方勢力的支持下，一意孤行地繼續自己邪惡的實驗。”

“這比背叛，更令我們難過！”

作為幻影系統的核心開發人員之一，米埃爾教授的名字對于絕大多數關注著虛擬現實技術進展的人來說來說都不算陌生。

當聽到連米埃爾教授在瑞士國家神經網絡研究中心的同事都表示了擔憂時，主持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而臺下的嘉賓們也是一片嘩然的聲音。

就在節目播出之后不到一個小時，視頻的節選片段便被放到了youtube上，背著在臉書和推特上廣泛的傳播。

一時間，關于“幻影”系統，關于星空科技封測的攻訐聲可謂是甚囂塵上，連同參與該項目的開發人員，都受到了波及。

從一道道指向它的利劍來看，星空科技在這場輿論戰中似乎已經被推到了不利的位置，開拓海外市場的步伐還未開始，便陷入了如此龐大的輿論風波之中。

而與此同時，金陵高等研究院的辦公室里，看過了那個視頻的米埃爾教授，氣的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怒不可遏的將電話打給了自己的老同事布爾基教授。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聽到聽筒那頭傳來的怒吼，正坐在機場的候機室里，準備從美國返回瑞士的布爾基教授微微笑了笑，語氣輕松地說道，“放輕松點，我親愛的米埃爾教授，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聽到自己老同事那事不關己的語氣，米埃爾教授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還好意思問我！那個cnn的采訪到底是怎么回事！別人不懂神經網絡的構造別告訴我你也不懂！你說的那些關于洗腦的屁話怎么可能實現！”

這種顛倒是非的發言，傷害的不僅僅是星空科技的企業形象和自己的學術聲譽，傷害的更是公眾們對這項技術的信心，乃至所有從事這個方向研究的學者。

如果他說的是實話也就罷了。

但問題是什么洗腦或者控制思想之類的發言，純粹都是在顛倒是非，這根本不是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就能完成的東西！

哪怕神經調制解調器能夠向大腦輸入信號，但作出判斷的依舊是大腦本身。在本質上，它的職能就和眼睛還有耳朵是一樣的，只是個接收外界信號的中繼器而已。

然而面對米埃爾教授的譴責，布爾基教授的語氣確實充滿了輕松，甚至于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道。

“有什么不可能？連電視機和報紙都能做到的事情，我相信你們的幻影系統會做的更完美。”

米埃爾教授表情陰沉地說道：“你在玩文字游戲。”

“公眾需要知道的僅僅是真相，而我告訴了他們，至于是不是文字游戲這么重要，”說到這里，布爾基教授笑了笑，“老實說，如果你真這么愛惜自己的名譽，事實上你還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米埃爾：“……什么路？”

布爾基教授：“棄暗投明。”

米埃爾冷冷說道：“你在做夢嗎？”

并沒有因為老同事的拒絕而生氣，坐在候機室里打著電話的布爾基教授聳了聳肩。

“認清現實吧，伙計。星空科技正在試圖構建一個獨立于傳統互聯網，基于云計算技術存在的虛擬現實網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他們面對現在這樣的麻煩幾乎是必然的。”

“當然，我并不否認神經接入式虛擬現實技術的偉大，你所研究的東西在不久的將來將發生巨大的作用，甚至直接推動我們的社會走向變革。”

“然而，當這種變革無法掌控在正確的人手上時，它就是危險的。”

“現在，我們一致認為初代系統存在著諸多的隱患，對于公眾是充滿危險的，所以需要聯合國際社會共同開發一款更加安全、更加保守的第二代虛擬現實系統，而有位出手闊綽的金主愿意為此買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衷心的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加入我們，對于你而言，和華國人劃清界限是最好的選擇——”

米埃爾教授憤怒地罵道：“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對于米埃爾教授的怒罵感到意外，布爾基教授微微愣一下，但也僅僅是愣了那么半秒而已，隨即便微笑著說道。

“彼此彼此。”

然后，電話就此掛斷了。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盲音，米埃爾教授一拳狠狠地錘在了桌子上。

“可惡！”

這時候，辦公室外傳來了腳步聲。

敲開了辦公室的門，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走了進來。

“米埃爾教授。”

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了下來，米埃爾教授開口問道。

“什么事？”

那研究員說：“這是新的實驗計劃書，星空科技那邊的項目管理部門讓我給您送來。”

新的實驗計劃書？

現在是做實驗的時候嗎？

耐著性子接過了這份計劃書，米埃爾教授皺著眉頭朝上面掃了兩眼。

瞳孔微微收縮。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星空科技的高層，到底為何如此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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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的來說，最先出手的不是星空科技，而是國家安全部門。

在經過了為期三天的調查之后，通過對銀行流水、通訊軟件聊天記錄、網頁瀏覽記錄等等一系列線索的搜集，負責辦理此案的調查組很快掌握了足夠的情報。

緊接著，就在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一名便衣找到了楊菲菲，在亮明了身份之后禮貌地將她請到了單位，并表示打算和她一邊喝茶，一邊隨便聊聊。

“……你想干什么？”

面對自稱是便衣的國家安全人員，楊菲菲臉上的表情相當的緊張。

這種緊張一方面是對法律的畏懼，一方面自然也有心虛的緣故在里面。

不過，也許是因為這位便衣的態度過于“客氣”，讓她產生了有關部門其實并沒有掌握足夠將她怎么樣的證據的錯覺，以至于到現在為止她還懷著僥幸的心思在裝傻。

“別緊張，我們只是向你了解一下情況，”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坐在桌子的對面的那名便衣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說，“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楊菲菲眼睛瞪圓了，情緒有些不穩定地說道：“你們什么意思？什么好人壞人的，我，我是正當維權！”

“正當維權當然可以，你的合法權益同樣受到法律的保護，但前提是你采取的手段是正當的。那么，我想請問楊小姐，你在個人賬號上發布的關于‘幻影系統是服務于邪惡組織的洗腦工具’、‘所謂封測不過是星空科技為達到邪惡目的人體實驗，背后受到華國官方力量的支持’、‘使用幻影系統之后會產生嚴重的視覺和聽覺上的幻覺，嚴重影響了你的日常生活’……等等一系列的不實言論，是屬于正當維權的手段嗎？”

“有什么問題嗎？”變換了一下坐著的姿勢，楊菲菲緊張地說道，“何況什么叫不實言論，我說的就是自己的感受，我有言.論自由的權力。”

“言.論自由不等于造謠自由，你當然有說話的權力，但相對的星空科技也有名譽權，兩者同樣受到法律的保障。并且就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那次封測結束之后，星空科技為你安排了專業的檢查，檢查的結果是一切正常，而你當時也認同了檢查報告，并且在上面簽了字，我說的對嗎？”

楊菲菲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慌忙解釋道，“當時我覺得一切正常，但等我回到家之后，我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便衣眉毛一挑：“出現了幻覺？”

楊菲菲迅速點頭：“是的。”

便衣笑著說：“然后你今天還在正常上班？”

楊菲菲：“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需要工作，我也需要生活。”

聽到這句話，那便衣笑了笑。

“看來楊小姐仍然認為自己是一名普通人，可有意思的是，根據我們了解，在此之前星空科技已經提出了愿意支付10萬元RMB的賠償以及報銷體檢費用的補償方案，然而你依然堅持了訴訟，并且根據訴訟在網上發布了大量包含不實內容的謠言，為自己營造受害者的人設，同時詆毀星空科技的企業形象，以及抹黑華國的國家形象。”

“恕我直言，普通人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楊菲菲緊張地說道：“不可以嗎？我，我只是想要一個說法！”

并沒有理會她，那位便衣繼續說道。

“在星空科技那邊向我們提交了相關的證據之后，我們的情報工作者立刻意識到，這其中相當反常。”

“……然后接下來，就是專業人員的事情了。經偵那邊對你的資金賬戶進行了調查，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其中包括一筆來歷不明的巨額款項，以及一個來自境外的資金賬戶。”

說著，他將手中的復印件晃了晃，放在了桌子上，“最有意思的是，向你提供資金的那個境外賬戶，和某境外著名反華勢力存在業務上的往來，在另外一個案件中，很早之前就被我們的人盯上了，而且其資金大多來源于NED。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總之它可不是一個慈善組織。”

這一次，楊菲菲的臉色徹底變了。

顯然她還是低估了星空科技的影響力，居然能讓有關部門如此重視。

在她的原本想法中，自己不過是起訴了一家科技公司而已，哪怕這家公司確實很有能量，但卻沒想到有能量到這種程度。

這又是國安，又是經偵的，她是真的怕了。

“……我，我坦白，確實有人找到了我，說要幫助我伸張正義，然后表示會給錢我。我，我道歉可以嗎？”

坐在旁邊做筆錄的一位稍顯年輕的警察笑著調侃了一句。

“道歉要是有用，還要警察做什么？”

楊菲菲幾乎快要哭了，她這會兒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和境外反華勢力扯上關系，這可不僅僅是治安拘留那么簡單了。

哪怕不以間諜罪起訴，光是在檔案上記一筆，都夠她喝一壺了。

“我，我把錢退回去總行了吧？”

“法律不是兒戲，這個是有法官去決定的事情，”那便衣語氣嚴肅地說道，“不過，如果你有心悔改的話，我們可以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聽到自己有立功贖罪的機會，楊菲菲立刻點頭，慌忙說道。

“我愿意！讓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那便衣在心中嘆了口氣，嚴肅的看著她，繼續說道。

“用你造謠的賬號公開承認錯誤以及被收買的事實，并且對不實謠言進行澄清。”

“星空科技那邊我們會做工作，如果調解順利的話，他們應該不會起訴你。”

“至于你的非法所得，我們將依法予以沒收。”

……

事實上，早在幻影系統正式發布之前，陳玉珊這邊就已經做好了危機應對預案。

畢竟，如果星空科技打算將虛擬現實網絡獨立于互聯網之外的話，遭受現實中的阻力幾乎是必然的。

陳玉珊甚至早就已經預想到了。

一旦幻影系統出現關鍵性的技術突破，或者在商業化的領域展現出了足夠重要的戰略價值，太平洋對岸的鄰居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將它打上“非法”、“安全隱患”、“邪惡”等等一系列的標簽，為自己本土的高科技企業爭取發展的時間。

然而，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

事實上星空科技并不著急，權衡風險以及對未來經濟環境的各項預期等因素，北美市場在他們關于市場開拓優先級的計劃表上，原本就排在相對靠后的位置。

指望著用來爭取來的一兩年時間，就能拿出和幻影系統媲美的虛擬現實技術，幾乎等于是在做夢。

因此，陳玉珊一點也不著急。

甚至于整個星空科技都不著急。

著急的應該是那些垂涎而得不到這項技術的人，那些已經為迎接這項技術做好準備了的人……

金陵高新技術園區。

星空科技總部的CEO辦公室里，陳玉珊接到了從國安那邊打來的電話。

“那位楊女士已經撤訴了，表示愿意配合我們的工作，為她一時沖動干下的蠢事做出善后。”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在確認了這一點之后，陳玉珊還是輕輕嘆了口氣。

“我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干出這種愚蠢的事情？”

“……畢竟那是100萬，而且還是美元，一般人很難經得起這樣的考驗。說起來，你們還打算反訴她嗎？”

陳玉珊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她已經為自己的一時沖動付出了代價，在她認識到自己錯誤的情況下，我覺得應該沒這個必要了，我們相信國家會作出公正的判決。”

那位國安的工作人員點了下頭。

“……我們這邊，也是這樣建議的，就算你們起訴她要求賠償，以她現在的經濟條件恐怕也無力支付，而且后續的工作，還需要她的配合。”

陳玉珊微微笑著說道：“嗯，這次真是麻煩你們了。”

“不客氣。”

“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我們是榮辱與共的！”

……

隨著那位自稱受害者的楊菲菲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主動承認了自己存在歪曲事實的錯誤，并且附上了聊天記錄與轉賬記錄等證據之后，輿論的風向徹底扭轉了過來，從對幻影系統的抵觸和無根據的恐慌，變成了對造謠者和收買造謠者干出這些事情的組織的口誅筆伐。

在發布了道歉聲明，并且看到了國內各大媒體的通告之后，知道一定會有無數人罵自己的楊菲菲，灰溜溜地注銷了圍脖賬號。

至于星空科技，當然不會和一個小人物一般見識，很大度地公開表示：念在楊女士及時認識到錯誤、并且懸崖勒馬的份上，不會對她進行反訴，一時間在路人中也是圈粉無數。

國內輿論上的風波，暫且告一段落。

至于國際上的輿論……

從一開始星空科技也沒太放在心上。

一來，國際市場是以后才會去考慮的事情。

二來，真正該為此感到擔心的，也不應該是他們。

就在這風雨飄搖的當口上，一場聚集了全球五百多家企業與各行各業人士的產品發布會——或者說招標大會，在滬上國際會展中心正式召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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