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形如墓穴的石窟內。
蹲在一座方型石塊旁邊的弗納爾教授,雙手撐著膝蓋,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看著站起身來的弗納爾教授,站在一旁的舒爾茨放下了抱在胸前的雙臂,上前兩步開口問道。
“發現什么線索了嗎?”
“當然……這里的遺物發掘價值不小,簡直可以用豐收來形容,”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弗納爾教授看向了舒爾茨,忽然拋出了一個問題,“你聽說過木乃伊的傳說嗎?”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舒爾茨微微愣了下,臉上逐漸掛上了一頭霧水的表情。
“聽說過一點……怎么了?”
“古埃及人認為,人死后靈魂不滅,只要尸首不滅,有朝一日便能破土重生。因此為了防止尸身腐爛,法老王們在去世之后會吩咐仆人將自己的內臟掏空,曬干并裹以鹽、香料、膏油、蜂蜜和麻布,制成千年不腐的木乃伊。”
喉結上下動了下,舒爾茨看向了那些方形的石塊,表情古怪說道,“你的意思是……這些‘石棺’存在的意義,是為了防止遺體的腐爛?”
“當然不可能,”弗納爾教授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是出于防腐考慮,用易于氧化的金屬容器來儲存尸體,顯然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我們假設幾十億年前的火星擁有的氧氣資源比地球相差無幾——甚至更加豐富,而這里的文明又掌握著能夠在數公里深的海底開鑿如此浩大工程的技術,他們不可能連如此基本的化學原理都不清楚。”
“那你覺得這里會是什么?”
“顯而易見,這里是一座庇護所。”
“庇護所?”
“沒錯,”看著臉上寫滿意外的舒爾茨,弗納爾教授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在火星發生無法挽回的災難之際,他們將自己封存在了這些鐵棺材……至少在數十億年前是鐵棺材,然后借助特殊的技術進行休眠,等待有朝一日蘇醒。你應該聽說過的吧,現在地球上很流行的冷凍休眠技術,用到的X-0172細菌好像就是那些美國佬從火星上帶回來的。”
舒爾茨點了點頭,臉上也隨之浮現了一絲恍然的表情。
他當然不會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他甚至記得那個什么休眠細菌在當時還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不過現在的話,X-0172細菌已經從洪水猛獸,變成了人們眼中的香餑餑。
尤其是對于那些身患絕癥之人來說,簡直是一道福音。在當前醫療技術不足以治愈他們的情況下,他們多了一條雖然必須與骨肉至親分離,但至少能夠活下去的選擇……
然而舒爾茨還是有些不明白。
如果說這些東西是休眠艙的話,為什么它們最終還是湮滅在了歷史的塵埃中。
“很顯然,他們失敗了,”仿佛猜到了舒爾茨在想什么一樣,弗納爾教授聳了聳肩膀,繼續說道,“雖然他們做出了一些自我挽救的嘗試,但他們的滅絕幾乎是注定的,以百年為時間尺度的休眠,在數以億計的時間長河面前,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母星失去了磁場的保護,失去了大氣層,甚至失去了海洋……就算是再發達的文明,也需要賴以生存的土壤。”
面對那無法想象的末日浩劫,舒爾茨沉默了一會兒。
許久之后,他開口問道。
“你說這些火星人……可能會是些什么?我指的是生物學意義上。”
“不知道,但首先可以排除哺乳動物,這里的重力環境不易于骨骼的發育和鈣質積累,即使是這里的生態系統存在哺乳動物,它們的體積應該也不大,更難以發育出足夠寬的顱骨……相比之下,無脊椎動物應該會更有優勢,尤其是節肢類動物,它們的體積將比地球上更加龐大,理論上能夠擁有更大的腦,來容納更多的神經元。”
“文明出現的標志是火和使用工具,但本質上還是信息的處理和交流能力。”
說到這里,弗納爾教授聳了聳肩膀,笑著說道。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即便具備了所有前提要素,文明的誕生也充滿了巧合。只是單從螞蟻和蜜蜂這兩個樣本來看,節肢動物還是有可能進化出能夠協調龐大族群,并從事更密集生產活動的社會體系的。”
說著,弗納爾教授臉上的興奮之色愈發的強烈了。
瞇著的眼睛四處環視著,就仿佛此刻坐落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亂石堆,而是一座金礦!
“……這里的一切非常有意思,它就像是火星文明的金字塔,通過對它們的挖掘,我們或許能夠還原出火星失去磁場的原因,以及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生活在這里的火星人們又做出了哪些挽救的嘗試。無論是了解幾十億年前的歷史,還是對我們自身的未來,這些寶貴的遺跡都具備著巨大的啟示意義。”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想在這里建一個半永久式的考察站,來研究這些——”
就在興奮上頭的弗納爾教授,正和一臉懵逼的舒爾茨描述著他天馬行空的構想的時候,兩人腳下忽然再次傳來了那地動山搖的震顫。
伸手扶住了旁邊的石塊,看著從天花板上抖落的碎石塊和灰塵,弗納爾教授臉上的表情頓時從狂喜變成了驚恐。
“法克?!又來?”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站穩了身子,最先反應過來的舒爾茨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想要將他從這里拖走,卻是吐血的發現,這家伙竟然和瘋了似的,一點兒離開的打算都沒有。
“等一下,等我再弄幾個樣本回去……”
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多功能鍬,狠狠地扔了出去。
舒爾茨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臉錯愕的他從愣神中搖醒了。
“你特么在想什么!?”
“再在這里待下去,咱們自己都得成標本了!”
說著,又是一陣猛烈的震感。
這一次倒是不用舒爾茨提醒了,徹底回過神來的弗納爾教授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滾帶爬地沖向了最近的出口。
幾乎就在兩人穿過寬敞的石窟,從另一側的洞口鉆出的一瞬間,身后的隧道就如同雪崩一般合攏了。
回頭瞥了一眼,心有余悸的舒爾茨,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不,準確的來說,那是一種直覺。
總覺得這些隧道的坍塌,好像有些不太尋常。
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多想了。
除了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前狂奔之外,他沒有更多的選擇……
……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另一條隧道中。
聽完了奧布里教授的講解,羅蒙諾夫教授隔著宇航服的頭盔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說道。
“原來如此……”
奧布里:“你聽懂了嗎?”
羅蒙諾夫:“……大概?”
聽到那不確定的發言,奧布里教授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多功能鍬隨手扔在了一邊,靠著旁邊的巖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謝特……看來我是白講了。”
“是你講的一頭霧水,”羅蒙諾夫教授抱怨說道,“什么標準歐幾里得空間?還有那個什么四維物質對三維空間的干涉……這和地震有什么關系。”
“沒有地震,我們腳下的路甚至沒有發生變化,如果我的推斷沒錯的話,就算被那坍塌的隧道給吞沒也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只不過會隨著那些被移動的空間,從一個三維坐標移動到另一個三維坐標上去。”
羅蒙諾夫:“這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嗎?”
“能量守恒?當然是守恒的,”奧布里教授用手中的多功能鍬胡亂地在地上畫著記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物質的運動狀態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能量也沒有改變,只是三維空間上的順序被打亂了。如果你理解不了標準歐幾里得空間的話,總該理解的了倉鼠輪吧?”
“你是所我們現在就像是倉鼠輪上的倉鼠?”
“可以這么說,”奧布里教授開口說道,“這個空間是循環的,說不準我們現在腳下的路,就是之前走過的。”
聽到這個循環的說法,羅蒙諾夫教授的臉上頓時浮現了一絲古怪的表情。
他想問的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還有必要繼續向前走下去嗎?
然而就在他剛想這么問的時候,大地忽然猛烈的震顫了起來,嚇得奧布里教授一把從地上站起,看著那從天花板上抖落的碎石塊,以及隨時的可能坍塌的隧道,撒開腿就跑。
“WTF?!不是兩小時一次嗎?這才多少分鐘,怎么又來?!”
羅蒙諾夫一邊邁著踉蹌的步伐在前面狂奔,一邊扯開了嗓子吼道。
“你不是說被那個坍塌的隧道給吞了不會有事嗎!”
“我是說過!”
“那你還跑個屁?!”
“理論是一會事兒,實驗又是另一回事兒!更何況我只是猜測,你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試嗎!?謝特,別廢話了,趕緊跑吧!”
細小的石塊和灰塵不斷地從洞穴的頂部掉落,砸在兩人的頭頂和肩膀上。
身后坍塌的隧道越來越近了,腿腳本來就不是很方便的兩個人,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這時候,前方卻是出現了一抹亮光。
在發現了那抹亮光的瞬間,奧布里教授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絕望頃刻之間化作了狂喜。
“出口!前面是出口!快!”
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
雖然沒能夠找到什么地外文明的線索,但至少他們活了下來。也許國會將對此感到失望,但奧布里相信,如果自己死在了里面,給自己的祖國和世界人民添的麻煩恐怕會更大。
而只要他還活著,那么一切都好說!
“我是再也不會去這種地方探險了!咳咳——”
終于沖破了那令人絕望的黑暗,從隧道中跑出來的奧布里教授右手撐在了洞穴門口的石柱上,拼命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了勁來。
然而就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整個人卻是微微愣了下。
只見不只是他們。
在那火星車的旁邊,包括先前和他們走散的王鵬、范同那兩個華國人在內,還有那個考古的英國佬和研究數學的德國佬也都在這里。
除了陸院士……
看到從洞窟中跑出來的奧布里教授,王鵬上前幾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雙眼布滿血絲地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不寒而栗。
被那目光直直盯著的奧布里教授,感覺自己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該怎么呼吸。
“陸舟呢!他在哪里?!”
“我哪知道?”渾身顫抖著,奧布里教授哆嗦著回答,“我又不是他的保鏢,何況他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
“……”
雖然不信任這個美國佬的說辭,但王鵬最終還是松開了奧布里教授的肩膀。
將目光投向了那晃動著的洞口,他的拳頭死死地捏著,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決然。
“我去找陸院士。”
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一樣,范同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你瘋了嗎?!就這場地震的規模,這整個山脈怕是都要遭殃!”
“那你們就先回——”
這句話還沒說完,站在洞口的眾人便是被忽然從腳底傳來的震顫,給顛的一個踉蹌,那地動山搖的感覺從四面八方襲來,就連那根佇立在洞門口的石柱,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低吟,開始向著一旁倒塌。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瘋狂地奔向了旁邊的火星車。
“快!快開車!”
“王鵬還沒上來!”
“顧不了那么多了!他自己要死,你打算拉著所有人和他一起死嗎?!”
聽著通訊頻道內傳來的咆哮,范同咬著牙,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車內的乘客。
沒有人想死,包括他自己。
尤其是死的不明不白。
最終下定了決心,他在心中默念了一聲對不起,抓起兩罐氧氣瓶扔出了車門外,接著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發動了火星車。
除了給幾十億年前就已經死光了的火星人陪葬之外,在這里繼續待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躲避著從山脊上滾落的石塊,范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油門踩到了底,玩命似的一路狂飆,終于有驚無險地沖出了來時經過的那道隘口。
而幾乎就在他們剛剛逃脫的一瞬間,一道長度約莫十余米的巨型巖壁,與高聳巍峨的山脊分離,在一片塵埃中轟然塌向了先前他們穿過的那道隘口。
若是再晚一秒鐘,他們都可能已經被永遠的留在了里面……
滾滾碎石隨著沙塵沖天而起,別說是透過車窗,即使是站在衛星的高度俯瞰恐怕都能清晰的看見。
在沙漠中一路狂飆著,感受著從坐墊下方傳來的余震,回望著身后的眾人們,臉上紛紛露出了劫后余的表情。
“草……”
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漸漸放慢了車速的范同,忽然將額頭磕在了上面,肩膀抽搐似的抖動著。
舒爾茨沉默不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了安慰。
車內的所有人都很沉默,回去的路上一句話的交流也沒有,
只有奧布里教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簡直就像地獄的入口”,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之后,也沉默地垂下了頭。
六月十日。
這一天。
火星發生了自人類觀測以來最嚴重的的一次地震,即使是數公里之外的火星科考站,都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那地動山搖的震顫感。
而也就在同一天。
火星科考站損失了兩名優秀的隊員……
最新網址: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站在那澄澈透明的空間碎片旁邊,陸舟聽到那來自圣遺物的聲音,最后一次向他確認道。
“你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
“那就開始吧。”
看著面前開始漸漸蒙上一層白霧的空間碎片,陸舟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說道。
“等一下。”
“反悔了?”
“沒,”陸舟搖了搖頭,“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什么要求?”
“將我的隊友,平安送出去這座遺跡。”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
就在陸舟對它能否辦到這件事情產生了一絲懷疑的時候,那聲音忽然用輕松的口吻,繼續開口說道。
“當然可以,這不是什么難事。”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纏繞在空間碎片之中的白霧,忽然被放到了一圈。只見在那朦朧白霧的纏繞之下,一條條蜿蜒曲折的線條被攪在了一起。
就如同支離破碎的拼圖一樣,那些線條和它們對應的隧道,被打散成了一團,并在某種特殊法則的支配之下重新組合。
在那如同肥皂泡沫一般的四維空間碎片中,陸舟看到了他的隊友們,甚至看到了他先前丟下的那只腕載電腦。
在那神秘力量的支配之下,所有留存有不屬于這個遺跡之物的拼圖,都被挪到了靠近地表的區域。
“不可思議,”將這一切變化盡收眼底,陸舟的臉上浮現了一絲震撼的表情,“這簡直就像是……”
“像什么?”
“……就像是神靈的力量一樣。”
被“崩塌”的隧道追趕著,陸舟看著他的隊友們,一個接一個地逃出了那四維空間碎片所能支配的邊界——即遺跡的出口。
在這股力量的支配之下,一切生靈就如同螞蟻一般渺小,和提線木偶似的被看不見的鎖鏈擺布著。
“神靈?就這?”那聲音中帶上了淡淡的嘲諷,繼續說道,“差遠了。”
捕捉到了這句話中隱藏的信息,陸舟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這么說你見過?”
“那得看你如何理解神靈這個概念,”用不帶任何波瀾的語氣,那聲音也不做隱瞞,用隨意的口吻繼續說道,“如果你指的是那種原住民星球的原始信仰,那種神靈大概只是他們對未知神秘的想象。但如果你指的是某種支配著宇宙的偉大意志……至少你很難證明,它一定不存在。”
陸舟:“這種說法聽起來有些拗口。”
“任何嚴謹的理論聽起來都會有些拗口,況且這里是新宇宙,舊宇宙的法則也未必就一定適用。當然,我的建議是,如果你無法感知到那種存在的話,還是不要費心思去想比較好。反正以你們對宇宙和真理的了解,多半也沒機會接觸到那種層次東西。”
那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和優越感,相當的不討人喜歡。
不過考慮到這家伙可是來自時間之外的孤寡老人,秉持著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陸舟也就沒有對他的傲慢太過放在心上。
“現在你的那些同胞已經被送到了地表,如果你不想繼續在這里耽誤時間的話,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出發吧,”陸舟點了下頭,看著再次變換內部形態的空間碎片,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說起來,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比這里更深一點的位置……說起來你不好奇嗎?你們口中的那些火星人,為什么要在這地方修筑這種歪七扭八的隧道?”
陸舟:“……為什么?”
“因為貪婪以及本能,順便一提,這座遺跡原本的樣子,其實是直的。”
陸舟:“……?”
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那肥皂泡泡一般的四維空間碎片再次動了。
不過,這一次的變化,卻是和上一次有些不太一樣。
只見那蜿蜒盤旋的一根根觸須般的線條,就像是受到了某種未知力量的牽引,被纏繞在周圍的白霧聚攏成了一團,并最終壓縮成了一個點。
看著眼前這奇怪的現象,陸舟不由皺起了眉頭問道。
“這是在干什么?”
“我說過,這是一把鑰匙,”淡淡笑了笑,那聲音繼續說道,“而鑰匙的用處,自然是用來開門。”
陸舟微微一愣,忽然心中一驚,猛地反應了過來。
“難道——”
“哈哈,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錯,這座遺跡馬上就要解體了,回歸到它最古老樣子!如果你是想后悔的話,很遺憾已經晚了!”
后悔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意外。
陸舟猜到了那四維空間的碎片扭曲了這座遺跡本來的樣貌,卻沒想到不只是如此,它甚至將一部分空間藏在了三維坐標軸之外……
而現在,它被歸還了出來!
一層層裂紋似的縫隙出現在了那“肥皂泡泡”的表面,就像是落在地上摔碎的玻璃球一樣,那顆漂浮在半空中的空間碎片,轟然炸裂成了細小的碎片。
一圈乳白色的漣漪沿著那爆破的奇點向四周擴散開來,就如同一連串細小的泡沫撲向四周,穿過了它所觸碰到的一切。
陸舟下意識地抬起了雙手,甚至差一點發動了氮氣護盾。
然而很快他便發現,那擴散的波紋并沒有影響到他分毫,僅僅只是從他的身上穿了過去,然后沒入了他身后的墻壁。
這一切,就好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就在他剛剛這么想著的時候,天崩地裂的震感忽然從他的腳下傳來。
不過那震感并沒有持續太久,隨著一道扭曲的波紋從四面八方涌來,很快他便感覺眼前一花,一陣天旋地轉之后,火星的引力再次將他扔在了一處開闊的石窟之內。
這一次,陸舟到沒有感覺到有多疼,就好像只是被顛了一下而已。
緩緩從地上爬起,當他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那座龐然大物的一瞬間,他的瞳孔收縮成了一個點。
“這,這是……”
那是一座銀白色的航天器,它擁有著流線型的外殼和長梭狀的輪廓。至于陸舟為什么知道它是航天器,那自然是因為他曾經見過這玩意兒。
那是一段關于舊宇宙的記憶。
而它曾經屬于一個強大的文明!
看著眼前的那艘飛船沉默了許久,陸舟忽然開口說道。
“……你是雷因哈特將軍。”
空氣安靜了許多秒。
通訊頻道中,傳來了一聲帶著些許落寞和懷念的輕嘆。
“沒想到能在新宇宙聽到這個名字。”
“還真是讓人懷念。”
克制著聲音中的輕顫,陸舟咽了口唾沫。
“……所以說,這是你的飛船?”
那聲音淡淡說道。
“曾經是。”
珈藍文明的飛船!
那可是曾經在物理意義上征服了一顆恒星的文明!
看了眼頭頂那堅實的穹頂,陸舟做了個深呼吸,壓下了心頭的激動,腦海中念頭轉的飛快。
“飛船上還有什么武器嗎?或者防護罩之類的東西。”
雖然自己好像被活埋在了地底,但如果是珈藍文明的飛船,想來這點小麻煩應該不在話下!
聽到了陸舟的詢問之后,那聲音做出了很誠實的回答。
“基礎護盾和武器,當然還是有的。”
陸舟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下達啟動飛船的命令的時候,通訊頻道內卻是傳來了一聲悠悠嘆息。
“……但很抱歉,不管是護盾還是武器,或者飛船引擎,恐怕都已經啟動不了了。”
陸舟:“???”
一瞬間。
空氣詭異的安靜了……
(本章完)
最新網址: 金陵航天發射中心。
從前線突然傳來的噩耗,讓整個地面指揮中心亂成了一團。
地震!
居然是地震!
衛星航拍的鏡頭中,肆虐的風沙沖天而起,向外卷出了一圈圈弧形的沖擊波。被那狂暴的氣流掃過,周圍的沙丘紛紛被夷為平地,隕石坑被填平,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印在了那火星的地表上。遠遠的望去,整個山脈都是一片狼藉,在遮天蔽日的塵埃中傾頹成了一片廢墟……
所幸的是火星上沒有海,也沒有可以噴發的熔巖,數公里之外的火星科考站僅僅只是被那地動山搖的震顫顛簸了一陣子,除了被打翻了些柜子和盆栽之外,并沒有什么大礙。
然而讓人擔憂的是,地獄之門的倒塌,已經引發了包括區域性沙塵暴在內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這會兒震源中心的方圓數十公里,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灰蒙蒙的塵埃。
從衛星上向下俯瞰,根本看不清地面上發生了什么,也收不到任何從那里傳來的信號。
地面指揮中心的指揮室內,報告的聲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紛紛在心中為火星上的同胞們祈禱。
“南緯15°,西經128.1°區域發現地震!根據火星科考站觀測結果,初步判斷震級在9.5級以上!”
“地獄之門山脈發生整體坍塌!整片區域目前已經被沙塵暴覆蓋!”
“預計沙塵暴將持續一周左右……”
“最新消息!兩名人員在行動中失聯!”
“……其,其中一名……是陸院士。”
聽到這一句噩耗的時候,李局長的血壓一瞬間就上來了,眼睛里面爬滿了一道道血絲。
上前一把抓住了坐在控制臺前的工作人員,這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就像和瘋了似的,揪著他的衣領,唾沫星子橫飛地說道。
“怎么回事兒!陸院士是失蹤了?!到底是什么情況!”
被揪住衣領的研究員戰戰兢兢,別說是開口說話,整個人大氣不敢喘一個。
倒不是怕被這老頭給揍了。
純粹是怕自己老實交代了之后,這老人家的心臟承受不了這個噩耗。
現在陸院士生死未卜,對共.和國本身就是一記沉痛的損失,若是在走了一位從盤古堆時代一路走來的老領導,那損失就太慘重了。
看著激動的李局長,站在旁邊的常和志主任,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老李,你冷靜下,別這么沖動!現在火星那邊是什么情況還不清楚,萬一是誤報呢?”
“冷靜!你告訴我怎么冷靜!”將那個工作人員扔到了一邊,李局長看向了拉住他的常主任,激動的胡子都在顫抖,“那里是火星!不是在地球上!”
如果是在地球上,別說是什么地震了,就是爆發了世界大戰,他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接回家。
然而在火星上,即便他們想這么做,也愿意不惜一切代價這么做,也根本沒那個條件去辦到……
焦急的情緒一上頭,本就衰老的心血管頓時扛不住了,李局長眼睛一瞪,忽然呼吸急促了起來。
眼見情況不對,常主任連忙一把扶住了他,旁邊的工作人員也紛紛沖了過來。
“老李!你怎么了老李!”
“李局長暈倒了!”
“快!快叫救護車!”
“醫療兵!這里有人倒下了!”
原本就亂成一團的航天發射中心,因為李局長忽然暈倒在了指揮室里,這下子更加的混亂了。
看著被放上擔架抬走的李局長,所有人的心中,都染上了一層陰霾。
這絕對是華國航天史上的至暗時刻。
再沒有哪一天,能像今天這樣糟糕透頂了……
……
“好的……我知道了。”
金陵高等研究院。
坐在辦公室里的副院長楊旭,一臉沉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電話。站在他的旁邊,擔任計算材料研究所所長的錢忠明所長,立刻開口問道。
“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航天發射中心那邊有消息了嗎?”
就在二十分鐘前,金陵高等研究院的天文研究所,通過部署在同步軌道上的天文觀測衛星,觀測到了火星上發生的區域性沙塵暴。
因為毫無預兆,研究所的專家根據現有的情報初步判斷,是由于地震引起的。
而且地震的級別恐怕還不小。
考慮到陸院士正在那邊執行任務,楊旭立刻將電話打給了金陵航天發射中心那邊。沒想到向來和他們熟絡的航天發射中心,這一次卻是三緘其口了起來。
雖然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沒問到,但直覺告訴楊旭,他最擔心的事情恐怕還是發生了。
“……一切發射活動被暫停,大概是和火星那邊的地震有點關系。”沉默了一會兒,楊旭繼續說道,“雖然那邊的人不愿意透露更多的內情,但根據載人登火辦公室之前公布的日程表……那支探險隊恐怕是兇多吉少。”
瞳孔中浮現了一絲詫異,錢忠明的表情漸漸染上了凝重的神色,繼續說道。
“怎么會這樣?難道是那個地外文明……”
“不清楚,也說不好,”楊旭搖了搖頭,“這次登火計劃背后恐怕還另有隱情,咱們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還是別瞎猜比較好。何況……”
說到這,楊旭臉上繃緊的表情忽然微微一松,緩和氣氛地笑了笑。
“何況是陸院士的話。”
“我相信以他的本事,就算是碰到了天大的麻煩,問題也不會很大。”
那里可是火星。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錢忠明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雖然知道楊副院長是在安慰自己,但他的心中卻并沒有太多被安慰了的感覺。輕輕嘆了口氣之后,他收斂了臉上但有的表情,嚴肅問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想了想,楊旭說道。
“暫時先封鎖消息吧,讓天文所的專家們不要到處亂說。不管現在那邊的情況如何,我們都以載人登火辦公室那邊的消息為準。”
錢忠明為難地說道。
“恐怕封鎖不了太久,不只是我們……恐怕全世界都在盯著火星上的情況,只怕最晚明天,就會有人感到不對勁了。”
陸院士是金陵高等研究院的精神支柱。
至少八成以上的研究員,都是因為他的光環而聚集在了這座象牙塔之下。如果他遭遇了意外,這些人雖然未必會走,但對于士氣的打擊毫無疑問是相當沉重的。
尤其是計算材料研究所的世界領先地位。
之所以能夠拳打麻省理工,腳踢斯坦福,基本上靠的就是陸舟這位開山鼻祖。若是失去了陸院士的光環,雖然不至于讓他們從神壇上跌落,但這世界第一的寶座,還想和以前那般穩固,顯然已經是很難辦到的了。
“能封鎖多久就多久,”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楊旭沉默了片刻之后,繼續說道,“現在火星那邊的情況還不確定。”
“至少,咱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幾乎是同一時間。
星空科技總部。
正坐在辦公桌前處理手邊工作的陳玉珊,忽然輕蹙起了眉頭,將手按在了左胸上。
“奇怪……”
莫名的悸動,讓她的嘴里輕輕嘀咕了這么一聲。
“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嗎?”
“等年底了……我也該考慮培養個接班人了。”
輕輕嘆了口氣,陳玉珊抬起右手按在眉心上揉了揉,隨后便拿起了桌上的圓珠筆,重新提起了干勁。
明明昨天晚上睡得還算安穩,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胸口卻是傳來了一陣陣揪心般的刺痛。
就好像……
在她心臟的某處,被挖走了一塊一樣……
不能啟動?!
什么鬼?!
一聽到雷因哈特將軍的那句話,陸舟頓時急了。
“啥玩意兒?你們大老遠的把我找來,就是帶我來看一堆破銅爛鐵?!”
似乎是被破銅爛鐵這個詞給刺激到了,那聲音頓時染上了一絲惱火,憤怒道。
“破銅爛鐵?你以為是因為什么?好好想想你撿回去的那些‘破爛’,沒有那些從我身上拆下來的零件,你以為憑你那木頭腦子能飛到這里來?!”
陸舟當時就想反駁,他不過是從上面弄到了電推技術和鋰電技術而已,可控聚變什么的可是他自己搞定的。何況那兩件不知道從哪里摳下來的破爛根本逆向不出來什么東西,頂多是給他指了條看似可行的技術路線。包括電推和鋰電在內,大部分的實驗都他自己設計的。
然而,剛準備這么吐槽的他,很快便被更值得注意的事情給吸引了。
“什么意思?從你身上拆下來的?難道說……”
“我就是這艘飛船。”
并沒有打算隱瞞的意思,那聲音緩緩道出了事實。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雖然看不到雷因哈特將軍臉上的表情,但陸舟腦海中的畫面感卻很強烈。他甚至可以肯定,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它的臉上一定寫滿了陰霾。
一個沒忍住,他差點沒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有些唏噓……”干咳了兩聲之后,陸舟擺出了嚴肅的表情,“可以帶我去你的肚子里看看嗎?”
“當然可以,里邊請。”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這句話,陸舟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它在克制自己的怒氣。
意識到了這一點,陸舟也不敢在刺激這家伙,通過打開的舷梯,一聲不吭地鉆進了飛船內部。
總的來說,這艘“雷因哈特號”飛船的內部空間非常寬敞,甚至于在陸舟看來都有些奢侈了。
“這里的設施還挺新的,是有人打掃嗎?”
“沒,只是多虧了那塊四維空間的碎片,它才能從幾十億年的歲月中完整的保存下來。”
“可為什么我收到的那些那個等離子體發動機還有鋰空電池都像是被風化了好些年的樣子?”
“因為那玩意兒很早之前就從我身上拆下來了,”如有另一般跟隨在陸舟的旁邊,雷因哈特將軍在通訊頻道中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有飛船的主引擎。”
陸舟:“主引擎?我可以問下,是曲速技術嗎?”
雷因哈特:“是的。”
居然是曲速!
陸舟的心頭頓時火熱了起來。
“那東西呢?那個曲速引擎現在在哪?”
通訊頻道中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
許久之后,傳來了一聲嘆息。
“那就說來話長了……”
花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雷因哈特將軍向他簡單地講述了這里曾經發生的事情。而通過他講述的那段故事,陸舟也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以及那聲嘆息到底是為什么。
大概在三十多億年前,火星的地核因為某些人為因素而快速冷卻,最終導致了火星地殼運動的停止。
火山不再噴發,地震不再發生,乍一看似乎是件好事兒。
然而要命的是,隨著地核的冷卻,火星的地磁場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起初,絕大多數火星人都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直到輻射開始肆虐,電子設備規模出現故障,癌癥發病率指數級地攀升,大氣層厚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火星人總算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然而當他們意識到這些問題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失去了磁場的保護,直接暴.露在太陽風之下的火星,不但被吹走了大氣層,原本繁茂的生態系統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亡。
地表的城市幾乎滅絕,他們不得不退往地下,躲進了避難所,在一個個幾乎封閉的地下城市中茍延殘喘。
然而,任誰都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火星文明為了自救,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便是希望通過拆掉雷因哈特號——也就是他們眼中的圣遺物上的能量核心,來重新點燃陷入冷卻的地核。
那是比聚變能更夸張的能量。
雖然依靠它取代地核是不太可能的,但憑借它的能量將剛剛冷卻的地核重新“點燃”,理論上應該還是可行的。
聽完了雷因哈特的講述之后,陸舟陷入了沉思,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
“在四維空間碎片的保護下,理論上那些蟲子應該是接近不了你的,難道……”
“不用猜了,”通訊頻道內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陸舟的話,隔了一會兒之后,他繼續說道,“是我給他們的。”
“……為什么?”
“那種感情你不會理解,我從太陽系誕生之初就被送到了這里。我看著這里演化出了生命,看著這里從混沌走向繁榮,看著第一個小家伙從我的面前探頭探腦地經過,看著他們學會了生火,捕獵,制作工具,甚至就連他們的語言,都是我教給他們的……”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聲音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雖然沒有過類似的經歷,更不曾擁有過悠長的歲月,但陸舟卻是大概能夠理解,他心中那復雜的感情。
身為一名珈藍人,來自高等文明的精英,他在本能上是瞧不起那些低等生物的,尤其是那些低等生物還是一群令人作嘔的“蟲子”。
然而對于帝國的思念,又讓他忍不住想要在這片新宇宙中尋找一份寄托。哪怕是將珈藍帝國的語言傳承下去也好,如果有朝一日它們能夠走出母星,將足跡踏遍銀河系的話,倒也不算辱沒了珈藍的語言。
即便有人告訴過他,這些小生命最終的結局幾乎是注定的,存活下去的概率甚至不到萬分之一,但他還是選擇性的忽略了那些人的警告,擅自做出了一些“善意”的舉動。
也正是這些善意的舉動,促成了一場關于文明的興衰迭起,也徹底改變了一顆星球的命運……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和你聊聊過去的事情。但現在,你還是想辦法解決眼下的問題比較好。”
“我知道,在你看來我已經和死人沒什么區別了……”
引擎被拆掉,這艘飛船已經和廢鐵沒什么兩樣,想開著飛船殺出去,上演一出好萊塢大戲顯然是沒希望了。
然而,陸舟并沒有完全放棄希望。
視線在飛船內尋覓著,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繼續開口說道,“到目前為止,你說的都是些壞消息,我想知道有什么好消息嗎?”
出乎了他的意料。
陸舟原本以為這家伙會毫不吝嗇毒舌、乘機挖苦一句山窮水盡的自己,卻沒想到它的嘴里居然吐出了一句好話。
“好消息當然是有的。”
陸舟正要問那個好消息到底是什么,然而緊接著它的下一句話,卻又是讓他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只不過對改善你現在的處境來說,恐怕沒有太大意義就是了。”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有沒有意義。”
不想和陸舟爭辯,雷因哈特將軍平靜地說道。
“在飛船的樣品庫中,存放著三支藥劑,觀察者讓我將它帶到這里,和這艘飛船一并交給被選中的人。”
陸舟“帶我去看看。”
“穿過緩沖室,沿著走廊一直向前,到了該停下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在雷因哈特將軍的指引之下,陸舟來到了那間樣品庫的門口。就在他正準備在這扇合金門上找到把手或者類似開關的東西的時候,那扇門卻是自己開了。
不好意思一笑,陸舟尷尬說道。
“我沒想到這里還有電……”
“……”
通訊頻道內沒有回應,陸舟干咳了一聲之后,不再去管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打著電筒在房間內環視了一圈,鎖定了一座位于房間角落的銀白色金屬柜,朝著它走了過去。
應該就是這里了……
如此想著,陸舟伸手按了上去。
隨著一絲冰涼的感覺傳來,那原本銀白锃亮的金屬外殼,頃刻之間就像是褪色了一樣,變的如同玻璃一般透明。
看著眼前發生的變化,陸舟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驚訝。
“這是……”
“一種二相性材料,這不是重點。看到冷凍箱里的三根藥劑了嗎,分別有紅綠紫三種顏色,你可以從中選一個帶走。”
端詳著那三根色彩不同的試管,陸舟繼續問道“它們分別有什么用處嗎?”
“紅色名為‘覺醒’,能夠從基因層面上強化你的體細胞線粒體內膜上質子與電子的耦合效率,以及耦聯蛋白的活動水平,具體反映在新陳代謝和體能的加強,讓你的軀體更加健康、強壯。”
“綠色名為‘尊者’,能夠從基因層面上修飾你的dna端粒,賦予你幾乎無盡的壽命。”
“至于紫色……它沒有名字,但根據觀察者們的說法,它對應的應該是靈能。”
陸舟微微愣了下,皺眉道。
“……靈能?”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雷因哈特將軍淡淡一笑,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和你理解的那種超能力恐怕有點區別。具體解釋起來很麻煩,我也是在抵達銀河系的中心之后,才知道除了我們這種唯物主義者之外,這個宇宙中還存在著一群通過個體意識溝通‘宇宙意識’,并與虛空做交易的邪道文明。”
邪道還行……
只是路線不同,也不至于這么貶低別人吧?
陸舟“也就是說……即使是注射了紫色藥劑,也不會獲得瞬間移動或者一拳打碎行星的能力?”
“看來你還是睡醒了的,”雷因哈特淡淡一笑,“就算是靈能也不可能無中生有,讓你從低維生物蛻變成高維生物,或者從螞蟻變成巨人。它最大的意義,僅僅只是能讓你和虛空中的惡魔聊上兩句……不廢話了,趕緊吧。”
盯著眼前這三支藥劑,陸舟陷入了糾結。
“人類也能用?”
“理論上,哺乳動物都可以。”
“可以,這么說來咱們還是親戚。”
“嘖。”
咦?
這家伙剛才是不是嘖了一聲?
算了,當沒聽見好了。
“只能用一個嗎?”
“如果你不想引起排斥反應的話,最好收斂下那貪婪的想法。”
紅色暫且先排除,陸舟對變成超人沒有什么興趣,人類能夠發展到今天靠的也不是肌肉,而是腦子。至于綠色和紫色,倒是讓他很是糾結了一會兒。
靈能……
壽命……
前面意味著他將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而后面則意味著他將擁有無盡的時間,去從事那些他熱衷的研究。
而哪怕拋開這一點不談,相信也很少有人能夠拒絕永生的誘惑。
最終做出了決定,陸舟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心中的最后一個問題。
“順便問一下,有副作用嗎?”
“副作用會有一點,大概會削弱你的生育能力。”
聽到這句話,正準備做出選擇的陸舟,差點沒被嗆到。
“咳——!什么鬼?這東西……對那玩意兒還有影響?!”
“可能和你想的那種影響有點區別,聽說過生殖隔離嗎?”
陸舟緊張地點了點頭。
“聽說過,怎么了?”
“對遺傳學密碼的修飾是一門非常深奧的學科,即使是我們,也沒有完全掌握這門技術。”
頓了頓,雷因哈特將軍繼續說道。
“嚴格意義上來講,使用了紅色和綠色之中的任意一瓶藥劑,你和你的同類就是基因相仿但不完全相同的兩個品種了。不同品種之間雜交繁衍后代的機會,或者說中獎的概率,自然要比一般繁衍行為低一些。如果你想圖省事兒的話,也可以借助科學的手段一步到位,這是我更推薦、也更科學的做法。”
一步到位……
是人工授x的意思嗎?
看穿了陸舟表情中的一絲猶豫,雷因哈特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戲謔。
“還要用嗎?如果擔心的話,你也可以選擇送給別人。”
“……這種事情,還是我自己來吧。”
這可是獲得時間意義上永恒的機會。
相比之下,繁衍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頂多……
以后造人的時候多花點時間。
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的陸舟,伸手選中了那座冰柜上的按鈕。
隨著咣當一聲輕響,那管墨綠色的試管輕輕掉落在了出樣槽內。
與此同時,通訊頻道內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
“果然,你會選擇‘尊者’。”
陸舟“有什么奇怪的嗎?”
“沒有,如果是我的話,多半也會這么選。血肉之軀的強悍不過是累贅,在永恒的時間面前,神秘更是不堪一擊。雖然你們落后的讓人驚訝,但沒想到道德觀卻和我們意外的相似,或許這就是觀察者派我來的原因吧。”
對于雷因哈特將軍的調侃,陸舟并沒有說。事實上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他其實是猶豫過一秒鐘,要不要拿走那根紫色藥劑的。
不過,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這種事情也就沒必要多說了。
“剩下的兩支藥劑會怎樣?”
“不會怎樣,你可以選擇一起帶走,也可以放在這里不管,但我更建議你銷毀。基因修飾是一門很精密的藝術,并非所有的基因都能完美的兼容,尤其是人為修飾的基因,錯誤的融合將導致嚴重的基因污染。”
“如果你打算給另一個人使用其他藥劑,以此來創造一個同時兼容兩種基因的后代,我勸你還是打消掉這個念頭比較好。在兩種不相兼容的基因穩定下來之前,你不但會毀了它,還會給你的文明埋下一顆藏在染色體中的定時炸彈。”
有這么夸張嗎?
陸舟承認,他確實有動過這個念頭。
不過聽這雷因哈特將軍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也就將這件事情暫時放在一邊了。
將目光投向了手中的試管,看著那晃動在透明容器中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綠色粘液,陸舟開口詢問道。
“我該如何使用它?”
“直接喝下就好。”
取下了連接在水袋上的塑膠軟管,陸舟將管子插在了試管口上。
想到這是已經在冷柜里放了幾十億年的試劑,即便知道它在冷凍環境以及四維空間碎片的保護下基本維持了原樣,他仍然花費了一番功夫才克服了心中的不適,深深吸了一口。
冰涼而細膩的觸感順著食道一路向下,然而緊接著那強烈的灼燒感便從嗓子眼竄上呼吸道,嗆得陸舟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所幸的是,這強烈的不適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那炙熱的感覺便轉化成了一股暖流,順著他的胸腔擴散開來,沖刷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顆細胞。
也幾乎是同一時候,通訊頻道內傳來了一道若有若無的笑聲。
“恭喜你,被選中之人,現在你是該‘尊者’基因的唯一攜帶者了。如果活不下去的話,我建議你還是想辦法留一些種子給以后來到這里的人比較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氧氣應該不多了。”
陸舟“飛船上沒有氧氣瓶嗎?”
“你覺得會有那種東西么,”那聲音中帶著一絲嘲弄,“它從珈藍帝國的行星上起飛的時候,就沒有帶走任何活物,我干嘛非得在上面準備氧氣瓶這種東西?”
陸舟想起來了。
被送去銀河系中心的,只是一段記憶而已。
他在虛空記憶中看到的那個雷因哈特將軍,早就已經死在了帝隊的圍剿之下了。
“這樣啊……那還真是讓人頭大。”
看著陷入絕境的陸舟,雷因哈特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需要我給你一些時間嗎?保存種子的話,用你旁邊的那臺樣品柜就可以了。”
“不必了,我會活著回去的。”
離開了樣品庫之后,陸舟幾乎將飛船翻了個底朝天。
雖然對他粗魯的行為頗有微詞,但雷因哈特將軍還是遵守了他和觀察者文明定下的契約,配合地向陸舟介紹了每一處房間和設施的作用。
終于,在駕駛艙旁邊的一處房間內,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的陸舟停了下來。
輕輕撣了撣那并不存在的灰塵,看著面前的那座棱角分明、形如冰柜的長方體,他的臉上終于浮起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在四維空間的碎片上見過這東西。
那是在一座面積廣闊的石窟內,當時弗納爾教授還有舒爾茨和它們站在一起。通過四維空間的碎片,他甚至收到了從那座石窟內傳來的電磁波信號,聽到了弗納爾教授對那些已經風化成巖石的立方體的猜想。
如果他的推測沒錯的話,此刻擺在他面前的這臺休眠艙,便是火星文明冷凍休眠技術的源頭,以及陳列在那座石窟內的休眠艙的原型!
“雷因哈特將軍。”
“……怎么了?”
“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么。”
將手從休眠艙的外殼上收了回來,陸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賭我一定能從這里,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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