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板，我先下濾器了。”高少杰道。
鄭仁點了點頭。
高少杰刷手、消毒、鋪置無菌單。
與此同時，鄭仁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叮咚聲響。
【主線任務——名揚天下第五階段，諾獎！諾獎！！已完成。
任務內容——獲得諾貝爾醫學獎。
任務獎勵——經驗值1000000點，技能點400000點，獲得“學者”稱號，巔峰級技能書+1。
任務時間:3個月，剩余時間2個月18天4小時12分。】
鄭仁愣了下，進度條最后的1%終于走完了么，想來應該是瑞典那面有消息了。
這對于他來講，說不上有什么驚喜。可是對于眼前的患者來講，卻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眼前無數光芒閃爍，許久未曾出現的機械女聲在耳邊響起，甚至鄭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內心戲太足，隱約聽到了機械女聲中帶著少許的愉悅。
“恭喜您已經獲得諾獎。”
一連串的任務獎勵在視野右上角閃爍，海量的經驗值以及技能點收入囊中。
“老板，你說今年諾獎是誰拿了？”蘇云有些寂寥的問道。
但他的問話沒有得到回應。
鄭仁刷完手，站在手術臺前，穿刺套件已經碰到患者的皮膚，但他一動不動，像是雕塑一般。
蘇云嘆了口氣。
不動如山的老板只是看著像是一座山罷了，真到了能拿到諾獎或是拿不到諾獎的關鍵時刻，這貨也心不在焉。
只是這種狀態，真的能做手術么……蘇云也不知道。沒有接到諾獎的通知電話，他有些迷茫。就像是一腳踏空了似的，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鄭仁沒有聽到蘇云的問話，他正站在系統空間里，審視著【學者】稱號。
【從事醫學類專門研究專精+2，手術成功率+10%。】
看到這個稱號的作用，鄭仁有些迷茫。自己很多手術都是完成度100%的，哪怕不到，最少也都在95%以上。完成度低于90%的手術，鄭仁無法想象。
難道完成度會突破100%？要是這樣的話，那就似乎有點意思了。
不過鄭仁沒有耽誤太多的時間，他看見一本封面是淡黃色的技能書出現在小池塘的岸邊，鄭仁略猶豫了一下，卻沒有直接點擊技能書把心胸外科的手術技能提升到巔峰級。
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品味諾獎任務完成的喜悅，就開始把剛剛入賬的技能點都砸在心胸外科的技能樹上。
原本技能點還有剩余，加上【諾獎！諾獎！！】任務的獎勵，鄭仁硬生生把心胸外科巨匠級別的技能樹砸到了巔峰級。
這就是氪金的感覺么？好像是，也不是。鄭仁看到心胸外科技能樹沖破無形桎梏，參天而起。
鄭仁沒有在系統空間里感受一下巔峰級別的心胸外科技能，便直接出去。
從前一直避免在蘇云面前破境升級，以免有什么破綻被看出來。
可是這次患者病情危重，沒有機會要下臺借著內急的借口升級。至于有什么隱患，就且那樣好了。
“老板。”蘇云疑惑的說道。
“嗯？”鄭仁悶哼一聲，開始活動手指。
“我怎么感覺有光呢，是無影燈短路了么？”蘇云詫異的問道。
“沒看見光啊，云哥兒。”老賀也很疑惑，剛剛鄭老板就是楞了十幾秒鐘而已。雖然有點奇怪，但自己也看見了，沒什么光。
“不對，肯定有。”蘇云道，“老……小胡，檢查一下直播眼鏡。杏林園現在好歹也有錢了，別用偽劣產品糊弄人，這要是做直播因為短路出現問題，得把所有人的大牙都笑掉了。”
“可能是角度不同反射的無影燈的光。”鄭仁道，“不用檢查了，開始手術。”
“鄭老板，我這面準備好了。”高少杰道。
“暫時不用，老高稍等一下。”鄭仁覺得心臟的解剖結構在眼中看來變了一種模樣，之前做的二期換瓣手術為什么會有失敗的可能如今想起來也全都清楚。
巔峰級別和巨匠級別的差距簡直太大，完全沒有可比性。
說了兩句話，鄭仁再次進入系統空間，點選購買手術訓練，站在手術臺上開始訓練手術。
這算是臨陣抱佛腳么？鄭仁笑了笑，直到進入系統手術室后，他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蘇云那貨眼睛真亮，一點細微的變化他都能注意到。鄭仁沒有著急手術，而是看了一遍系統任務。
在【諾獎！諾獎！！】之后，系統沒有繼續給名揚天下的主線任務。想來也是，都拿了諾獎了，等12月10日頒獎典禮，就是讓自己名揚天下最好的舞臺。
有了老羅切的承諾后，最后這個任務已經算是白送的了。系統這個大豬蹄子一向小氣，應該不會再白送自己獎勵。
至于為什么會比其他獎項都要晚才最終水落石出，鄭仁怎么都想不出來道理。不過這都不重要，吃個雞蛋難道還要研究母雞的生理解剖結構么？
能成功就是好的，鄭仁掃了一眼后，站到手術臺前，開始手術。
……
……
“老板，你怎么又愣神了？”蘇云問道：“你不是應該直接開始做手術，半個小時后轉身下臺的么？”
“沒有，剛剛回憶了一下超聲心動左室壁16分法。”鄭仁道。
“現在是17分法了。”蘇云糾正。
“差不多，改良后的概念也只是……”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還能把毛細血管都游離出來？”蘇云不屑的說道。
“老高，先下個濾器，然后做冠脈造影。”鄭仁沉聲道。
高少杰怔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最開始他以為自己跟著上來的目的是為了下一個靜脈濾器，可是鄭老板沒說，自信滿滿的就開臺了。
下靜脈濾器高少杰明白是什么意思，甚至他已經開始構思要是手術剝離主動脈導致破裂，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有一絲可能在體外循環解除后把大架子下進去。
這么重的病，什么情況都需要考慮。高少杰平時心思細膩，自以為不會有疏漏。
可……
鄭老板竟然讓自己做冠脈造影！
他想干什么！
他……難道暈臺了在說胡話么？
雖然看不出來鄭老板有什么難受的，可剛剛連續兩次愣神，這可是在從前手術過程中從未發生過的。
很快，鄭仁和高少杰吧濾器下到位置。
“老高，換左臂橈動脈，準備先做冠脈造影。”鄭仁重復了一遍，語氣更加低沉。
“好！”高少杰雖然沒有在鄭老板的話語中聽出來不耐煩，但還是激靈一下，馬上應道。
醫療組中，任何質疑鄭老板覺得的想法都是不理智的、都是危險的。尤其是手術臺上，鄭老板可以說是一言九鼎。
他看著脾氣好，但真要是板起臉來連蘇云都怕，就別說高少杰了。
“小胡，直播暫停。”鄭仁道，“一會換了體位再說。”
胡艷徽想也沒想，馬上按照鄭仁說的做。
能想象到，直播手術中間暫停會引發多大的波瀾。加上沒有得到諾獎，不知道那些一直在旁邊等著出事兒的反對者們會鬧出多少事兒，蘇云心里想到。
不過他心里有些懨懨的，看什么都覺得無趣。一邊看著患者，眼睛一邊透過鉛化玻璃瞄著操作臺旁的林格。
直到此刻，蘇云都沒有斷了電話打進來的念想。老板揣著手機進了手術室，他嫌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很煩。
按照規矩，如果真的拿到獎了，自己是有概率接到電話的。蘇云有些走神，直到幾秒鐘后他才反應過來。
“老板，你瘋了，做冠脈造影干什么？”蘇云驚訝的問道。
這話高少杰不敢問，但蘇云卻敢。
“看心臟的毛細血管。”鄭仁道，“盡量避免術中出血。”
“我……去……”蘇云像是被什么東西堵在喉中一樣，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冠脈造影，主要是看患者冠脈堵塞的情況。前一陣子有個心臟X綜合征的患者做冠脈造影，是判斷有毛細血管病變。
可老板現在……
“這可是外科手術啊大哥！”蘇云詫異的說道，話語聲經過三層口罩，略顯的有些悶。
“嗯，膿腫侵襲的范圍有點大，要是剝離的話盡量避免毛細血管破裂出血。”
“有電燒。”
“會用的，局部燒斷毛細血管，盡可能少的損傷心肌。”鄭仁道。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不管是蘇云還是趙云龍都無言以對。鄭老板說的這話是最基本的道理，就像是過馬路小心別被車撞了一樣。
誰都知道，可有誰敢拍著胸脯說肯定沒事？
蘇云沉默的瞇起眼睛，看著站在對面的鄭仁，沒有繼續表示反對。
只是他的眼睛里精光閃爍，像是CPU在高速運轉，提示燈不斷明暗亮著一樣。
老板要做什么？蘇云想的只有這么一個問題。
“小蘇，你的手機響。”林格在外面按下對講器的按鍵，說道。
“我去！！！”蘇云忽然怔住，隨后問道：“老板，你是不是把手機帶進手術室了！”
他最后確定了一句。鄭仁看著患者，輕輕點了點頭。
“難怪沒電話，信號屏蔽，都打到第三作者這面來了。”蘇云興奮的難以自已，“誰打的！”
他透過鉛化玻璃看著外面的林格，大聲問道。
“呃……快遞……”林格感受到蘇云的急迫，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把手機拿起來，給蘇云看。
“……”
蘇云氣的想要罵娘。
這種關鍵時候，來了一個快遞電話，自己興奮的像是一個傻子，簡直太沒有風度了。
他無可奈何的說道：“林處，你找人幫我取一下快遞，麻煩了。”
“好的，云哥兒。”旁邊有個小護士興高采烈的說道。
剛掛斷電話，蘇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是誰？”蘇云這回沉穩了一些，沉聲問道。
“DìDū肝膽周春勇。”林格念出了一個名字。
“告訴他，這面做手術呢。”蘇云不高興的說道。
掛斷后，小護士還沒來得及去取快遞，又有電話打進來。
“蘇云，把電話關了。”鄭仁道，“專心手術。”
蘇云嘆了口氣，問道：“誰？”
他是多么期待林格會說是瑞典打來的電話，可答案依舊讓人失望。這個電話是林嬌嬌打進來的，估計也是詢問諾獎的事情。
“麻煩幫我把手機關機。”蘇云嘆了口氣。
孔主任沉默的坐在操作間靠墻的沙發上，臉陰沉沉的，一句話都沒說。
耽擱了一會，蘇云回頭看，那面冠脈造影導絲已經下到了位置。鄭仁親自操作，正往里面送導管。
“云哥兒，別著急。”馮旭輝小聲安慰道。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說了一句，便無奈的低下頭。
“沒事，先做手術。”蘇云拍了拍馮旭輝的肩膀，轉身去看手術。
只是個造影而已，對鄭仁來講完全沒有難度。加上患者本身年紀小，冠脈通暢，屏幕上黑乎乎的造影劑瞬間像是樹根一樣，無數分支布滿了整個心臟。
“蘇云，告訴技師，這段視頻術中還要看。”鄭仁道。
“你不會真的想要看毛細血管網的位置吧。”蘇云驚訝的問道。
“嗯。”鄭仁點頭，轉身下臺，把后繼的工作交給高少杰去處理，他和蘇云去刷手。
手術臺上，趙云龍開始消毒、鋪置無菌單。
“老板，你說問題出在哪了呢？按說有老羅切的承諾，應該沒問題吧。”蘇云一邊刷手一邊問道。
“我覺得應該沒問題。”鄭仁輕聲說道：“可能做完手術，我們就能得到消息也說不定。”
“唉，沒可能了。”蘇云道，“上臺的時候，其他獎項的得主都接到了電話通知……你是不是嫌煩，把手機都帶進手術室了？”
“今天肯定要接很多電話，我把手機關靜音了。”鄭仁道，“先把這臺急診手術完成，專心點。”
“想不專心都不成，真不想出手術室，外面不知道多少記者等著呢。”蘇云道，“出去后，話筒直接懟到眼前，鄭醫生您對沒有拿到諾獎有什么看法？你說，這種狗屁問題怎么回答。”
“不回答。”鄭仁刷完手，雙手舉在胸前，轉身離開。
“切，你就裝吧，剛才還看你走神來著。”蘇云跟在后面，不斷用說話來緩解自己失落的心情，“老板，手術很難，你可別再走神了。”
“放心，可能對你們來說很難，我應該能很順利的完成。”
“滾！”
進入手術室，鄭仁見謝伊人正在和巡回護士輕點器械。雖然謝伊人沒有看自己，但是他依舊沖著伊人留了一個微笑的笑臉。
穿衣服、戴手套上臺，胡艷徽重新給他戴上直播眼鏡，手術正式開始。
鄭仁心里默念，運氣一定要好點，隨即伸手，柳葉刀拍在手心里。
那棵紋上去的梅樹只剩下樹干露在術野中，鄭仁選擇正中開胸，稍偏開上次手術留下的疤痕位置，逐層切開。
把一次手術固定胸骨的鋼絲擰開、抽走。
手術室里，只有好運來的歌聲在飄蕩著，沒有人說話。醫療組就像是一臺機器，所有交流都靠著默契與眼神。
電鋸嗡鳴聲響起，白骨碎屑和血滴噴濺在蘇云手里的無菌紗布上。
小心保護胸腺，蘇云忽然問道：“老板，連續不斷的瓣膜病，是紋身來的么？”
“有可能。”鄭仁一邊探查心包，一邊說道：“英國劍橋Papworth醫院的D.K.Satda博士在2001年報告了一名患有先天性二瓣葉主動脈瓣的28歲男性病人，他每月接受紋身一次，共5年。”
“個案報道很多，這孩子沒事紋這么大一朵梅樹在身上干嘛。”老賀道。
還沒開始體外循環，他還有時間閑聊幾句，讓自己緊張的神經放松下來。對于鄭老板沒有拿到諾獎，老賀也有些遺憾。但他的年紀比較大，也沒有全程參與，所以挫敗感不是很強。
“為了美觀，你一老爺們不會琢磨，換個女孩子，你想想這么大的疤痕在前胸，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泳裝都穿不了。”蘇云道。
婦女之友是能站在女性角度來看這個問題的，紋身是相當必要的。
鄭仁打開心包，探查見心包腔內無粘連，留取部分心包交給謝伊人。
“戊二醛。”謝伊人輕聲說道。
器械護士把戊二醛倒入無菌臺上的空盆里，浸泡鄭仁剛剛切下來的心包片。
鄭仁低頭看著“熟悉”的術區，心里有些期待，希望真是手術的運氣能好一些！
“準備體外循環！”鄭仁道。
老賀沒有讓自己的助手寫麻醉記錄單，有關于鄭老板的一切手術，他都全力以赴。
術前30min肌注哌替啶75mg，東莨菪堿0.3mg。
入室后給予面罩吸氧，常規監測心電圖和脈搏血氧飽和度，完成橈動脈穿刺置管監測動脈血壓，入室血壓143/74mmHg。麻醉誘導給予咪唑安定3mg、依托咪酯20mg、順苯磺酸阿曲庫銨10mg、舒芬太尼150μg。
靜注后氣管插管，行機械通氣，設定潮氣量500ml，呼吸頻率12次/min。
看著麻醉記錄單上的記錄，老賀覺得無可挑剔。
只是掃了一眼，排除有什么問題，他的視野又重新回到了術區。
鄭老板現在很少上臺，尤其是很少叫自己。但每當喊著自己上臺的時候，手術難度都極大。
這是對自己的信任，全力以赴還嫌不夠，老賀怎敢走神。
“準備肝素化。”鄭仁沉聲道。
話音剛落，老賀已經開始行動起來。全身肝素化，然后是進行體外循環。
分別經升主動脈及上下腔靜脈插管建立體外循環，阻斷升主動脈，經右上肺靜脈吸引。
體外循環建立，接下來就是手術的最重點的部分——游離主動脈瓣以及剝離侵入心臟、主動脈壁的膿腫。
經主動脈根部斜切口，經左右冠脈開口順灌停跳液，心臟停跳滿意。
鄭仁全神貫注，鄭仁伸手，止血鉗子拍在手心里。
探查主動脈為三個瓣葉，左冠瓣可見一15X10mm大小贅生物，左冠瓣、無冠瓣下，主動脈瓣-二尖瓣纖維連接處膿腫形成。二尖瓣無贅生物。
16′23″后，鄭仁讓外面的技師把患者冠脈造影的動態影像調出來。
抬頭看著影像，和系統手術室里顯示的一樣，他回憶了一下，剛剛做了幾十個小時的手術訓練，所有操作都在身體的記憶中。
按照正常手術流程，應該先切除病變的主動脈瓣。因為是二次手術，局部組織有異常增生，加上有巨大的膿腫，方寸之間的解剖結構復雜到了極點。
鄭仁低著頭，伸手，柳葉刀拍在手心里。
一刀切下去，距離主動脈瓣0.62cm，隨后把柳葉刀拍在患者的腿部，謝伊人把最小號的鏡下鉗子拍在鄭仁手心里。
鄭仁開始細致游離，從主動脈機械瓣的根部開始，熟練解剖開心臟組織，并且把末梢、稍微粗一點的毛細血管都“挑”了出來。
蘇云直到這時候才明白鄭仁剛剛要做冠脈造影是什么意思。
這種方式，在以往的手術之中是并不是不存在。
制作大體標本的時候，從動脈灌注防腐液，然后靜脈留一個口，讓多余的防腐液流出來。
這樣，大體老師的血管會硬化。隨后有技術精湛的解剖老師解剖，動靜脈、甚至連毛細血管都栩栩如生。
當然，這么制作的大體標本相當不容易，主要是技術精湛的解剖老師不好找。
沒想到自家老板竟然要在眼前展示一下解剖，秀手技。
蘇云無語，正常人體血管能和灌注防腐液的大體老師的血管相比么！
這種解剖水準和手術手法高到了天際！這還并不是全部，蘇云知道最難的是用冠脈造影瞬間即逝的造影劑影像找到實際解剖位置中的毛細血管。
看片子的水平和手術水平一樣，都特么的非人類，蘇云心里腹誹了一句。
“電燒，別走神。”鄭仁低著頭，鏡下用鉗子游離出來一根毛細血管。頓了1秒鐘，見電燒還沒來，便沉聲說道。
蘇云皺眉，他的心情還是有些錯愕。
剛剛冠脈造影的影像自己也看了，黑色的造影劑一閃而逝，尤其是末端的毛細血管有的根本只有一絲極難看見的黑色出現，隨后便消失不見。
老板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太不可思議了吧。
但想歸想，蘇云卻沒有耽擱手術，他把雜念與驚訝拋到九霄云外，用電燒輕輕碰觸鄭仁手中的止血鉗。
啪啪的細微聲音傳來，一根毛細血管被凝住。
蘇云用顯微鏡仔細觀察，學習自家老板的每一步操作。看著似乎沒有多難，但蘇云知道這是介入手術與外科手術的融合的最高端的手術方式。
從前看自家老板做普外手術的時候他就有懷疑，心胸外科是不是比展現出來的更好。之前并沒有顯得做的有多好，是因為沒有必要。
一旦有必要，老板自然能提升水平，把手術順利做下來。
今天一看，果然是這樣。
蘇云心里面壓了兩塊沉甸甸的石頭，一塊是諾獎的電話沒到，意味著可能今年拿不到諾獎；第二塊石頭則是自家老板的手術水平怎么就這么高。
在當第二塊石頭出現后，有關于諾獎的郁悶已經煙消云散。
一年拿不到諾獎，無所謂，還有以后，蘇云有信心會活到自己拿到諾獎的那一天。
可是自家老板的手術水平為什么會這么高，高到了自己幾乎看不見他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話——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后矣!
怎么就特么的追不上他呢？
在鄭仁細致入微的手法下，手術緩慢的推進者。切除病變的主動脈瓣，清除瓣下膿腫，見膿腫侵蝕深。
蘇云沒有感慨患者的瓣膜感染竟然這么重，他的心情沉重，自家老板的身影又遠了一些。
鄭仁切除受累的二尖瓣前葉根部及部分主動脈壁及相連左房頂。整體手術并沒有出多少血，稍微大一點的毛細血管出血都被鄭仁提前預防了。
隨后鄭仁裁取經戊二醛處理過的自體心包，修補二尖瓣前葉，又修補了左房頂，并延續修補缺損的主動脈壁。
2-0 Teflon帶墊片間斷縫合植入23#Medtronic生物主動脈瓣。4-0 prolene延續縫合自體心包，擴大修補主動脈根部切口。
手術做的干凈利索，趙云龍手里的紗布上只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整臺手術只用了一塊紗布。
這就完事了？無論是趙云龍還是蘇云都很驚訝。
復溫，開放主動脈阻斷，30瓦秒電除顫一次，鄭仁為了謹慎起見還安置右心室心外膜臨時起搏導線，起搏心律，90次/分。
輔助循環，平衡溫度及容量后緩慢停體外循環。拔去心臟插管，中和肝素。
“關胸，手術結束。”鄭仁輕聲說道。
手術做的堪稱完美！
還沒有關胸，手術完成度已經達到了98%的程度。鄭仁不像是往常一樣，做到這步后轉身下臺。
他很好奇手術完成度100%，再加上“學者”稱號給的10%手術完成度的加成會出現什么樣的改變。
沖洗，關胸，擰鋼絲。
這些對于站在手術臺上的幾個人來講，都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
蘇云沉默了，趙云龍也沉默了，站在鄭仁身后的陳教授更是沉默無語。
鄭老板手術做的竟然好到了這種程度么？！
難以想象，會有人做心臟手術，先做冠脈造影，一邊對照影像一邊完成這種高難度的手術。
……
……
嚴院長坐在辦公室里，他沒有回家，也沒去大會議室。
他看著手術室的燈光，面前的電腦上正在播放著手術直播的畫面。
鄭老板心態真好，嚴院長心里想到。諾獎旁落，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該做手術做手術，該急診搶救就急診搶救。從手術過程來看，完全沒有任何失誤，甚至好的超出了嚴院長的預期。
他回憶手術最開始的時候那次停頓，本來以為鄭老板心緒不寧，這臺手術要崩。可是沒想到很快畫面一換，就變成了現做冠脈造影。
這是一個疑點，嚴院長隨即打電話詢問了相關醫生，卻沒人知道為什么做二次換瓣手術之前要做冠脈造影。
不過看完手術直播，嚴院長多少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鄭老板是想要找到冠脈分支的毛細血管，盡量避免減少損傷，有利于患者的康復。道理很好想，誰都懂，就是做到太難了。
真是……可惜了。
嚴院長見換瓣手術完成，直播中鄭老板在做沖洗，他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幽幽夜色里燈火通明的手術室。
距離很遠，角度也不是很理想，隱約能看見手術室里人影憧憧，卻不知道是也不是鄭老板所在的術間。
手術做的這么好，要是再有個諾獎添色，怕是今后二十年國內醫療圈里鄭老板的地位無人能撼動。
想著，嚴院長笑了笑。自己這是怎么了？拿不到不是很正常的么，屠呦呦屠老師經過多少年才成為諾獎獲得者？
還是太貪心。
嚴院長還記得當時孔主任介紹海城鄭仁鄭醫生的時候，諾獎候選人的身份就足以讓他空降912。那時候自己的選擇，還真是明智。
他拿起手機，右手拇指輕輕在黑乎乎的屏幕上滑動著，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過了幾秒鐘，嚴院長才打開手機，電話撥給孔主任。
“孔主任，你在手術室？”
“有消息么？”
“嗯，知道了。”
簡單了解了情況后，嚴院長就把手機掛斷，輕輕嘆了口氣。
兩個多小時前，除了生物學以及醫學獎之外的其他獲獎者都接到了電話。
但在這兩個小時里，沒有新消息說哪位得到了生物學以及醫學獎。本來嚴院長還抱著一絲希望，可孔主任說他那面也沒有消息。
似乎孔主任還想說什么，但嚴院長心情有些不好，也懶得聽，直接掛斷電話。
“老袁，你去會議室接待一下媒體吧，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既然鄭老板沒拿到諾獎，嚴院長也不想出面，他用座機把電話打給袁副院長。
這個點，相關的院領導都沒有回家，就像是嚴院長猜測的一樣。全都守在自己辦公室里，翹首以待。
對嚴院長來講，這是一個令人失望的夜晚。
他開始緩緩的關上電腦，已經在擰鋼絲了，沒什么值得看下去的。患者生命體征平穩，手術成功。鄭老板親手做的手術，成功不是應該的么？
他笑了笑，又嘆了口氣。手術做得好，還是什么用都沒有，諾獎已經大半個世紀都沒頒給臨床醫生了。鄭老板這么強的手術手法，改良的TIPS手術術式……算了，連臟器移植都沒有拿到諾獎，鄭老板這個拿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嚴院長把手術直播的界面關閉，心中悵然若失。
會議室里，宣傳口的李處長和記者們閑聊著。
他談吐風趣，各家媒體也都熟悉，尤其是記憶力超強。即便是第一次見面的人也清清楚楚的記住名字，而且寥寥幾句話就對對方的脾氣秉性、喜惡愛憎有所了解。
說起話來投其所好，談笑間氣氛也算是融洽。雖然等了很久，可所有媒體的情緒還算是穩定，不能不說他的辦事能力是很強的。
很多刁鉆古怪的問題都被李處長搪塞過去，只說積極的正能量事情。其實本來也是，李處長對那些眼睛始終盯在負面狀況的問題很是不屑。
什么？第一年提名就能拿諾獎，你以為諾獎是你們家辦的，說拿就拿！
什么？拿不到諾獎是院里面支持不夠？那玩意是國內一家三甲醫院能支持的么！就算頂級的三甲醫院也不行。
什么？鄭老板水平不夠？他水平要是不夠，你水平夠啊！
好多問題都讓李處長覺得哭笑不得，但他還是得耐著性子解釋，語氣溫和，態度友善，不留一點把柄。
“李處長，現在還沒有消息說鄭仁鄭醫生獲得了諾貝爾生物學以及醫學獎，您能對此說兩句么？”一名記者等的煩躁，語氣之中略有點不耐煩，他詢問道。
李處長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溫和而含蓄。雖然心里認為一個小報的記者，憑什么會用這種頤指氣使的口吻說話。
但心里的不悅沒有表露出來，他還是耐心解釋道。
“沒有拿到諾獎，這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同等級的科學家那么多，鄭老板還年輕么。”
說完，他見那名記者又要說話，便頓了下，繼續說道：“身為現代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史蒂芬·霍金畢生都沒有拿到過諾獎，這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霍金先生的理論沒有辦法被證實，才無法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吧。”那名小記者說道。
李處長見話題已經被引導到自己需要的方向上來，便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說道：“愛因斯坦拿到諾獎的項目，不是繼往開來的相對論，而是一個對他來講小到不能再小的光電效應，這就有著很深刻的意味。
從這些位科學家的經歷可以看出來，諾獎評審，還是有自己的一套邏輯的。”
那名小記者只一瞬間就被李處長給繞迷糊了，空泛而無邊際的說辭讓他想要反駁都做不到。
“而且霍金先生沒有拿到諾獎，卻并不影響他在物理學史上的地位。對此，尤里·米爾納先生設定的尤里物理學獎就和諾貝爾物理學獎持相反的論點。尤里物理學獎主要頒給各種猜想，而且從世俗的角度來看，獎金是諾貝爾獎金的2.5倍，霍金先生也沒什么遺憾的。”
會議室的門一直是開著的，一下午的時間，記者們進進出出，這里略有點亂。
李處長竭盡平生所學的應付著媒體，正說到酣處，忽然看到幾個熟悉的人影從門口走進來。
他停住天馬行空卻根本沒有清晰表達什么觀點、讓人一頭露水的話，側頭看去。
是袁副院長和葉慶秋葉處長來了。
李處長長出了一口氣，救星來了，自己終于不用站在這里敷衍了。這幾個小時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都隱約有低血糖的征兆。
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一句話，最后被人抓住把柄。這種事情不多見，卻絕對不少見。
李處長不想在這種事兒上犯錯誤。
“袁院長，您來了。”李處長馬上招呼道，隨后和葉慶秋打了一個招呼。
他用眼神征求了一下袁副院長的意見，隨后鼓掌說道：“下面請袁院長為大家說兩句。”
袁副院長沒有去主席臺上坐下，而是來到座位前，微笑說道：“感謝諸位媒體朋友對鄭醫生諾獎項目的關心。”
“院長，您對鄭醫生沒有拿到諾獎有什么看法？”一個略顯陰鷙的聲音從后排傳來。
袁副院長笑了笑，“鄭醫生落選了么？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現在網站上還沒有公布獲選者的名單，具體的結論我們稍后才能知道。”
他的話綿里藏針，沒有無原則的妥協。最后官方消息沒有公布，嚴格意義上來講就不能說鄭老板落選，袁副院長抓住對方語句里的一個破綻，毫不留情的反擊。
“不過！”他的聲音略大一些，話鋒陡轉。
“912對醫療技術進步的追求與努力永遠都不會變，在技術上的投入、對醫療工作者的支持，永遠都不會變。鄭醫生無論能不能拿到諾獎，我們院方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他。一年不行可以兩年，兩年不行可以十年，鄭醫生還不到三十歲，未來可期。”
袁副院長特殊強調了鄭仁的年齡，既表明了年輕、還不成熟，又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前途遠大。
“這個時候鄭醫生都不出面，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那名記者小聲的嘟囔著。
袁副院長皺了皺眉，不過只是一個輕微的動作，隨即就被掩飾下去。
對于媒體，袁副院長遇到的多了，要不是有什么固定的成見，從來沒有媒體會當面如此質疑的。
他看著坐在后門旁邊的記者，笑著問道：“似乎您對鄭醫生拿不到諾獎很遺憾啊，我也是這么想的。”
“不過鄭醫生是在做急診手術，不能及時和媒體朋友們交流、溝通，還希望大家多多理解。”
那個不知名的記者沒有繼續說話，他微微動了動身子，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氣。
袁副院長不為人見的搖了搖頭，國內的記者基本沒有蹲守過諾獎電話，要是東洋記者早都熟悉了類似的流程，也不會有這么多抱怨了。
“咚~”的一聲響傳過來，打斷了袁副院長的思路，他有些不高興的看去。
一個人跑進來，因為速度太快，沒剎住，肩膀撞到大門上，人差點沒摔倒。
袁副院長見是一名宣傳口的科員，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差點摔倒，而是用古怪的姿勢舉著手機，大聲喊道，“出來了！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