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總,小心!”護士在后面驚呼。
這種鉆法極為危險,一旦有什么沒有處理的玻璃,刮壞衣服都是小事。即便是在身留下刮傷,也是正常的。
鄭仁顧不上這么多,一邊鉆進去,一邊喊道:“找人幫忙開門!”
鉆進去后,一地的碎玻璃。
鄭仁顧不上注意這些,直接往后面車廂看去。
后排座椅已經放平,有一個女人栽歪著躺在那里,生死不知。女人上衣過胸,褲子到膝蓋,整個人軟塌塌的。
鄭仁皺眉,瞄了一眼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診斷讓鄭仁哭笑不得。
麻痹的,竟然沒什么病!
那肯定就是玩的太h,迷迷糊糊的被人脫去衣服。那人也是猴急,剛要開始,司機就出了車禍。
兩人害怕出事,直接逃走。而這個女人,被留在冰天雪地里。
真特么的!鄭仁罵了一句,看著女人犯愁起來。
女患者看著挺清秀,二十二三歲的模樣。
可是
她身上上下都有衣服,中間光溜溜的。鄭仁倒是沒什么色心,就是擔心這冰天雪地的,車門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能把人拉到醫院去。
這也就是離醫院近,要是遠點,發現出事的人也不敢動,有半個小時,人就得凍死。
她運氣似乎還不錯。
嘆了口氣,鄭仁把軍大衣脫下來,蓋在女患者的身上。
軍大衣剛下身,鄭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三九天,雪剛停,是真特么冷啊。
鄭仁身上貼身的小毛衫,外面一件白大褂,冷風都不用吹,沒有軍大衣,直接就凍透了。
“鄭總,你穿我的!”一個擔架工見鄭仁衣服單薄,馬上說到。
“不用,你們幫忙趕緊把車門撬開,不行就打119!血壓計順給我!”鄭仁吼道。
“哦。”跟車來的小護士連忙把血壓計從破碎的車窗順了進去。
鄭仁接過血壓計,開始給患者量血壓。
12080毫米汞柱,完全沒問題。
鄭仁又給患者做了神經反射檢查,都正常,可以暫時排除脊柱等中樞神經系統的損傷。
即便有,也不會很重,更何況系統這個大豬蹄子已經告訴鄭仁,患者沒什么事兒了。
五六分鐘后,環衛工人和120急救車的擔架工用鐵鍬等東西勉強把后面的車門撬開,眾人協助下,這才把女患者小心的搬運出去。
上了救護車,鄭仁全身都僵了。
連連哈氣,讓僵硬的手能暖和一點。可是手腳一動,就有玻璃碴子在身上滑動。
鄭仁一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劃出了一個口子,倒是不深,已經結痂了。
沒啥事,連破傷風都不用打,鄭仁自我判斷。
“鄭總,你這也太拼了。”小護士說到。
“快點回去,凍死了。”鄭仁用手搓著露在外面皮膚。
可是一動,就覺得咯手,渾身都不舒服。
這還不知道有多少玻璃碴子在身上呢。
120急救車轉個彎,回到急診大樓,平車早都等在大門口。擔架工和鄭仁把患者送到平車上,鄭仁也隨著跳下去,回到溫暖的走廊里。
第一次感覺急診科會如此溫暖。
外面,真是特么的太冷了!
“鄭總,錢怎么辦?”小護士追著鄭仁要錢。
“先去做檢查,其他的之后再說。”鄭仁道。
這種無名氏的患者,只好等她醒過來后再說了。至于能不能收上錢,那得看命了。
急診外科的醫生連忙給患者查體,發現沒什么大問題后,開了一個頭部ct,讓陪檢去送患者做檢查。
鄭仁回到120急救值班室,把毛衫脫下來,把玻璃碴子一點點挑干凈。
想起女患者在車上裸露著,險險被凍死,鄭仁搖了搖頭。
回來了幾分鐘,把上衣的玻璃碴子挑干凈,鄭仁連忙去喝了幾口熱水,這才緩過勁兒來。
零下三十度,只穿一件小毛衫和白服,真的不行。
鄭仁在這次急救中,得到了經驗。
“鄭總,有人來問患者了,估計是家屬。”一個護士找到鄭仁,和他匯報情況。
“人呢?”
“說是患者去做頭ct,他們去找人了。”護士道。
“等回來的吧,我跟他們說。”鄭仁道。
鄭仁干脆沒回120急救值班室,坐在前面等著患者和患者家屬回來。
等了十多分鐘,平車空蕩蕩的被陪檢推了回來。
“人呢?”鄭仁詫異,問到。
“跟特么一群痞子跑了。”陪檢氣憤的說到:“還罵了我一頓。”
鄭仁嘆了口氣,安撫了陪檢大哥幾句,又去電腦上調閱出患者的頭顱ct平掃,看了一眼沒事,這才放心。
患者沒事,這就可以了,最起碼不能出什么大事。至于錢……現在也不缺,就這樣吧。
辛辛苦苦的干活,卻還賠錢,看起來很荒謬,但這就是事實。
鄭仁也無能為力。
即便有大豬蹄子,也不能試圖改變這一切,他能改變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已經將近兩點鐘了,鄭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
后半夜還算是不錯,內科出診一次,外科沒事,鄭仁睡醒,已經七點多了。
一早起來,等接班的醫生到了,鄭仁才匆忙跑到手術室的浴室,沖了個澡,仔細把身上的玻璃碴子都弄干凈。
這時候,才清爽了許多。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準時到了醫院,他來了之后就開始尋找鄭仁。
聽說鄭仁跑到手術室去洗澡了,教授帶著小奧利弗直接來到手術室更衣室里,像是衛兵一樣站的筆直。
鄭仁洗完澡出來,嚇了一跳。
“老板,你終于出來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見到鄭仁后,嚴肅的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我昨天想了很久,一晚上都沒睡好。”
“想到什么了?”
“我覺得我們之間,不是理念的分歧,而是技術水平的分歧。”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非常認真的說到:“今天早晨,所有抽血化驗都做了,能排明天手術么?手術的時候,我看您栓塞一部分毛細血管,剩下的,能讓我來做么?”
鄭仁點了點頭。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水平就是高,最起碼能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不錯。
……
……
“沒事。”鄭仁說到:“明天手術,術中你做一……”
話說了一半,鄭仁忽然意識到,患者沒有家屬,只有小奧利弗等人陪著過來。
“富貴兒,患者沒有家屬……不會有問題吧。”鄭仁含糊了。
“老板,請您放心,能在海德堡大學醫療中心進行治療,是一種榮耀。不管術后怎樣,都不會出現任何問題。這一點,和你們這里不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肯定的說到。
“哦,我這里沒問題。”鄭仁道:“只要你確定你那面沒事,我可以術中教你。”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露出興奮的神色,張開雙臂,要給鄭仁一個熱烈的擁抱,“老板,你簡直太敞亮了!”
鄭仁連忙躲避,他還不習慣這么熱烈的表達情感的方式。而且敞亮這種帶著江湖氣息的話,鄭仁也不是很習慣。
小奧利弗站在一邊看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和鄭仁,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太荒謬了。
他的水平不高,教授和鄭仁之間的對話只能聽懂一小半。
可就這一小半的內容,讓小奧利弗極為震驚。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海德堡大學,以水平高,脾氣暴躁著稱。
教授剛才是在請求這個東方的年輕人做指導手術么?
而且教授那暴躁如同雄獅一般的脾氣,在這個年輕人面前根本不見蹤影,和善的如同羔羊一般的教授,也和小奧利弗的記憶全不同。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而且那個東方的年輕人竟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教授的擁抱。
他臉上還帶著……嫌棄的表情?
為什么會是這樣?
明明這個年輕人還在負責急診患者的處理,還要熬夜倒班,這是最年輕的實習醫生才要從事的工作。
小奧利弗覺得自己根本想不明白這里面的道理,或許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被他們同化了也說不定。
教授見鄭仁躲開自己的擁抱,馬上撓頭,嘿嘿一笑,說到:“老板,你們這兒表達感情的方式都很含蓄,是我錯了。”
鄭仁搖了搖手。
本來還想和謝伊人打個招呼,但是有教授跟在身邊,實在不方便。
這是鄭仁最嫌棄教授的地方,至于手術什么的都是小事。
幾人回到急診病房,一早老潘主任又去院里面軟磨硬泡,要找個120的醫生來。
不過鄭仁估計,老潘主任能找來外援的機會不太大了。
查了一圈房,一切平穩。
不久,一個急性膽囊炎的患者就被急診科送了上來。
患者疼痛劇烈,家屬也同意做腔鏡手術。鄭仁便讓楊磊把患者收了,先急查各種術前資料,然后準備上手術。
九點左右,老潘主任板著臉來到急診病房。
鄭仁一看,就知道老潘主任去交涉的結果。
肯定是不行么。
但也不能把鄭仁或是蘇云放到120急救那面,畢竟他們兩個都能獨當一面。
最后老潘主任讓路天然去盯幾天外科120急救。
而急診病房也變成三天一個班,幾乎沒有再回旋的余地。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老潘主任知道自己操心也沒辦法。人員就是這么緊張,自己又不能玩大變活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開。
他安排完一切,就回到急診科去坐鎮。
越忙的時候,越是有些事情會來添亂,老潘主任要把一切不穩定因素消滅于萌芽之中。
鄭仁昨天睡了四五個小時,也不覺得累,坐在急診病房里開始看書。
這段時間沒回家,他有些想念家里的大浴缸。
人吶,總是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
正看著書,常悅過來問到:“鄭總,鄭姐什么時候能出院?”
一早查房的時候,鄭仁見鄭云霞和沒病的人一樣,行走、飲食、睡眠、二便都很正常。
這次手術,術后連發熱都沒有出現。
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講,在醫院里住著,的確是一種折磨。
射頻消融么,恢復的很快的,而且射頻消融對肝功能的影像比較小。
但鄭云霞做的是雙術式,栓塞術對肝功能影響還是很大的。
看著正常,但是鄭云霞的肝臟功能必然不會正常。
“保肝藥,再用幾天。術后57天都可以出院,具體你看。”鄭仁頭都沒抬,回答道。
“鄭總,鄭姐這次能痊愈么?”常悅有些擔心的問到。
和鄭云霞之間的關系,已經從醫生和患者,變成了朋友。
常悅聽鄭仁說過,有可能會“治愈”。
但鄭云霞的病情,常悅很清楚,最開始來的時候,鄭云霞已經治無可治,都準備跳樓了。
而如今,只經過兩個多月,三次手術的治療,竟然能痊愈。
雖然是醫生……可也正是醫生,常悅對鄭仁的話有一種玄幻的、無法相信感覺。
“原發病灶應該可以痊愈。”鄭仁略一思索,回答道:“但是鄭姐有乙肝,肝硬化結節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轉變。經濟允許,查一個乙型肝炎病毒na活動度,看看乙肝有沒有控制。”
“真的!”常悅驚喜交加。
雖然早已經知道結果,但這話從鄭仁的嘴里正式的說出來,含義是不一樣的。
“真的。”鄭仁微笑,“不是早都說了么?怎么還這么高興。”
常悅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雖然這次住院檢查,鄭云霞的甲胎蛋白已經從高的測不到的云端降到了50左右,這證實了之前治療的有效性。
但真說癌癥晚期,還是號稱癌癥之王的肝癌晚期能痊愈,怎么都覺得不可能。
“那……”常悅略遲疑了一下,“下次手術,要什么時候來做?”
鄭仁笑了笑,常悅這是還不肯相信。
“這次復查的時間長點,兩個月吧。在門診或是住院復查都可以,手術未必需要做。再做第四次手術的機會其實不大,大約20吧。”鄭仁道:“但是,這話你先別跟鄭姐說。”
常悅開心,還想問些什么。
正在這個時候,鄭仁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看是急診科,鄭仁心率瞬間又到了120次分以上。
馬上接通電話。
“鄭總,急診!高空墜落,銳器貫穿傷!”
鄭仁和蘇云像是脫了僵的野狗一樣,用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就從急診病房跑到急診搶救室。
平車上躺著……一個患者,不是躺,而是一個怪異的姿勢臥著。一根鋼筋,從下體貫入,左側腋窩部刺出。
目測,鋼筋至少有15cm粗,留在體內的長度,至少有60cm。
換句話說,鋼筋在患者身體里經過的部位,所有臟器都會出現至少15cm的貫穿傷。
鄭仁心里一緊,隨即看向視野右上方的系統面板。
直腸破裂、結腸破裂、胃破裂、膈肌破裂、肺破裂、肋間動脈斷裂、失血性休克……一系列診斷,讓人手腳發麻。
如果說一般的腸破裂、胃破裂,鄭仁不當回事。
縫上就完事兒了,了不起術后有腹腔感染,只要能熬過去,患者就會痊愈。
但是這種貫穿傷……
鄭仁馬上吼道:“患者家屬!現場目擊者!誰在!”
一個憨厚的中年人站出來,一臉愁苦,“大夫,我是他家鄰居。”
“鋼筋,怎么弄斷的?”鄭仁問到。
蘇云知道鄭仁的意思,患者被鋼筋貫穿。看位置,應該是高空墜落。那么鋼筋底部肯定是固定住的,這樣才有足夠的力量貫穿人體。
把鋼筋弄斷,才能帶患者來醫院。
如果太劇烈,會導致腹腔臟器大面積挫裂傷。
這,涉及到急診手術搶救。
鄭仁問了一句話后,隨即和蘇云說道:“通知手術室,準備急診搶救!”
“大夫,這孩子學習可好了。我昨天聽他爸說,摸底考試考了年級第二,誰知道今天就……”
“我問你,怎么弄斷的鋼筋!”鄭仁額角青筋展露,有些猙獰。
中年男人嚇了一跳,道:“消防員用切割機給鋸斷的,很小心了……”
“去手術室!”鄭仁略微放心,見胃管、尿管已經下進去,靜脈通道都已經建立,便馬上吼道。
急診外科的醫生和蘇云、鄭仁、患者家屬一起推著平車、拎著點滴瓶子,急匆匆趕奔手術室。
因為是白天,這面有老潘主任全權負責,鄭仁很放心。
來到手術室,里面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準備手術器械,準備全麻設備,精密而有效率的運轉著。
“給胸科打電話,一起開!”鄭仁最后扔下一句話,然后急匆匆的去換衣服了。
一想到患者的傷勢,鄭仁就頭疼。
別的不怕,那根鋼筋要怎么取出來?
手術的體位都不好擺。
要是術前直接取出,患者內臟各種破裂處肯定會發生大出血,然后就……直接涼了。
但是術中取出,也是一個無法面對的難題。
鄭仁一邊換衣服,一邊琢磨這臺手術到底該怎么辦。
胸腹聯合切口,一起動,是必須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可是鋼筋取出來的一分鐘之內,要盡量把累及的破損血管全部都處置了,這就有點難了。
鄭仁換衣服的速度有些慢,蘇云早早就換好衣服,看鄭仁的表情,心里了然,便說道:“做著看吧,不是所有人都能救回來的。”
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蘇云沒等鄭仁,飛快的去給患者下胸瓶了。
換好衣服,快速來到手術室。
楚嫣然、楚嫣之已經給患者全麻,只是患者的姿勢特別別扭,左側身體下方放了幾個沙袋,把身體墊起來,有個角度,好盡量不去碰到肛門位置進入的鋼筋。
手術,姿勢別扭是肯定的了。
“叫楊磊上來。”鄭仁刷手,沉聲道:“備血,抓緊時間。”
巡回護士像是小鳥一樣飛了起來,腳幾乎都不沾地,一邊幫著謝伊人準備各種手術用具,一邊準備墻壁負壓吸引等手術要用的設備。
楚嫣之道:“我去打電話,血樣送了么?”
“急診科送了。”鄭仁開始穿無菌手術衣,楚嫣之給他系好帶子,一路小跑,揮灑著釋放不盡的卡路里,去叫楊磊上臺,去輸血科催血去了。
幸好是白天,鄭仁心里想到。
蘇云鋪好單子,最快的速度去再次消毒,穿衣服。
可是兩人要怎么站,就成了大問題。
鋼筋是從后面插進去的,按說應該雙側站人。本來術者站在患者的一側,一助站另一側,可是這個患者呈60角躺在手術臺上,另外一側的人根本看不到術野。
鄭仁只猶豫了一秒鐘,便說到:“蘇云,這面來。”
伸手,止血鉗夾了一塊沾滿碘伏的大紗布被拍到鄭仁手里。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但鄭仁完全沒有感覺。
他的腦子高速運轉,計劃著到底要怎么才能把患者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消毒,把止血鉗、紗布拍到患者腿側,手一翻,手術刀刀柄拍在手里。
鄭仁也不客氣,一刀切下去,從下到上,貫穿患者腹腔。
急診急救,爭分奪秒,鄭仁真是恨不得鋼筋有多長,刀口就有多大。
快速鈍性分離,打開腹腔。
隨著腹腔開放,腸子從患者的腹腔里流了出來。
這也是為什么普外科手術要平臥位的原因。
大紗布墊墊好,用無菌單和身體擋著腸子,鄭仁開始尋找鋼筋損壞的位置。
腹腔完全開放后,放眼望去,觸目驚心。
鋼筋從直腸端刺入,左側結腸破裂,胃破裂,貫穿整個胃部,刺破膈肌,向上穿透。
“胸科怎么還特么沒來!”鄭仁吼道。
蘇云猛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在鄭仁身上升起,宛如獅王巡視自己的領地,怒吼中帶著無限的威嚴。
他什么時候成長到這般地步了?蘇云有些恍惚。
“楊磊,你來幫老板,我去開胸。”見楊磊上來,蘇云馬上說到。
蘇云去負責開胸,也可以,但是人手不夠……
鄭仁苦惱。
正在這時候,曹國振急匆匆的趕到,他帶著歉意的說到:“不好意思啊,鄭總,我們那面在做搭橋手術。聽說有急診,我就趕過來了。”
“刷手,和蘇云開胸。”鄭仁一邊探查腹腔里的傷口,一邊說到。
充滿了威嚴,不容置疑。
曹國振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跑過去刷手,差點和剛刷完手的楊磊撞到一起。
“鄭總,還要人么?”曹國振問到。
“再叫個人來。”鄭仁道。
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一點點尋找出血點,鄭仁飛快的把鋼筋造成破損處外周的出血點都止住流血。
溫鹽水沖洗腹腔,把糞便和消化液清洗抽吸出去。
感染很重,特別重!
鄭仁知道,即便手術成功,患者活下來的機會也不是很大。
頂天對半開。
要是有蘇云在icu,或許還能增加10的生存希望。但是,也僅此而已。
楊磊穿上衣服,上臺把蘇云替換到胸科手術一面。
蘇云也不客氣,直接站到了胸科術者的位置上。
曹國振刷手出來,見蘇云站在術者位置上,只是楞了一下,也沒說什么,老老實實的穿衣服,站到助手位置。
楊磊一只手扶住患者流出來的腸子,一只手拿著吸引器,幫鄭仁暴露術野。
患者傷勢極重,監護儀上的數字并不能代表一切。
最關鍵的步驟,是鋼筋取出來的一瞬間。
無數血管,會同時出血。胸腔還好說,最重要的是腹腔。
自己能配上上鄭仁的手速么?楊磊有些忐忑。但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自己做不到,但硬著頭皮,也得上。
急診搶救,容不得退縮。
“我去取血!”楚嫣之在走廊里大聲說到,聲音越來越遠,看樣子是一路跑著說的。
鄭仁瞄了一眼蘇云那面的進度。
幾分鐘內,胸腔打開,開胸器把胸腔撐到最大,肋骨肯定是折了,蘇云是故意的。
要是保證肋骨不折,術野就會小。兩下權衡利弊,怎么選擇已經很清楚了。
“左肺下葉貫穿,上葉貫穿,肋間動脈斷裂,我這面沒太大的事情,主要看你那里。”蘇云探查了一下胸腔,沉著說到。
“曹總,你們人呢?”鄭仁問到。
聲音很嚴肅,仿佛是一種質問。
本來都是住院總,平級的關系,鄭仁沒有理由這么說話。即便是沒有點逼數,這么說了,曹國振也可以完全不用理會。
可是曹國振見過鄭仁、蘇云做手術,人家水平的確是高。
絕大部分醫生,書生氣都很重。
對于水平比自己高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碰到急診急救的時候,自然會由水平最高的人牽頭做主,主持搶救。
曹國振怔了一下,馬上說到“巡回,麻煩打電話,042,讓海波趕緊上來。”
巡回護士拿起手機,撥打到胸科,又把手機放到曹國振耳邊。
“張姐么,告訴海波,趕緊來急診手術室!三分鐘之內不到,今年都特么別想上臺了!”曹國振吼道。
丟人現眼的玩意,曹國振心里想到。急診大搶救,還磨磨蹭蹭的,都特么跟誰學的破毛病!
林海波,大學本科畢業不到一年,來到海城市一院,還在輪科中。他現在輪轉到胸外科,是一名住院醫。
今天胸科有一臺心臟搭橋手術,林海波很感興趣。現在隨著心內科介入手術的飛速發展,心外科的搭橋手術越來越少了。
雖然是日后注定會消失的術式,但是林海波還是很上心。或許這次不看,下次就沒機會再看到心臟搭橋術了呢?
第一次接到曹國振要他來參加急診搶救的電話,林海波心里有些膩歪。
急診搶救么,做來做去不都是那些玩意?
這面心臟搭橋已經開始,林海波有意的磨蹭了幾分鐘,想要多看幾眼。
可是沒幾分鐘,科里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前面的醫囑護士把曹國振的原話轉告給林海波,嚇得他差點尿了。
輪轉一年的時間,都沒有手術做?那特么人不是廢了么!
還看什么心臟搭橋,趕緊去吧。
一溜煙跑到急診手術室,進門后,他先和曹國振賠不是。
“曹總,不好意思,我……”
“戴手套,去把鋼筋拔出來。”鄭仁冷漠的說到,一堆器械擺在旁邊。
林海波這才感覺到氣氛不對,整個手術室充滿了緊張的氣息。
他怔了一下,看向曹國振。
不對啊,曹總怎么在一助的位置?難道不用自己上臺么?拔鋼筋?那是什么鬼?
“趕緊的!磨蹭個什么玩意!”曹國振吼到。
林海波哆嗦了一下,馬上接過巡回護士遞過來的手套。一邊戴手套,一邊觀察手術。
看了一眼,他的頭發都豎起來了,差點沒把無菌帽給頂起來。
一根銹跡斑斑、血跡斑斑的鋼筋貫穿了患者的身體,巨大的手術切口把鋼筋暴露出來。
一小段在體外,鋼筋的主體,都在體內。
這……這人還能活么?
直到這時候,他才明白要自己拔鋼筋是什么意思。
鋼筋和體內的臟器、骨頭產生巨大的摩擦力。要干脆利索的把鋼筋拔出來,這種活,女生肯定是干不了的。
一旦反復糾纏,鋼筋沒辦法快速拔出來,會導致止血不及時、大量出血。
后果么,自然可以想象的到。
看到這種情況,林海波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
他艱難的挪到患者另外一側,在無菌單下摸到鋼筋。
“順著插入的方向拔,盡量別造成太大的副損傷。”鄭仁道。
方向、方向……林海波有些懵逼,胃里面翻江倒海的,想要吐。
醫生,也是普通人。很多年輕醫生經驗不豐富的時候,遇到特殊情況,還是會產生自然反應的。
林海波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
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盡量不去看術野。
鄭仁無奈的看著林海波,見他的眼睛微微閉著,便皺眉道“你左前方33°角,用力。力量不要向兩邊偏,要快!”
林海波懵逼了。
33°角?還能這么精確?
下意識的,他按照鄭仁的說法去做。可是33°角,這個精確的角度他實在找不好。
“向右,對,向上,再向右一點點。”鄭仁從林海波的手型與姿勢判斷,不斷糾正他的方向。
一分鐘后,林海波像是一個雕像般,扭曲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
“好,就是這樣。”鄭仁道,“小心別被鋼筋碰壞。后面的機器挪一下位置,一定要用力,一下子拔出來。”
曹國振嘴唇抖了抖,在無菌口罩下,沒人看到。
在他看來,應該是一點點拔出來更好。可以一點點的止血,以免有瞬間出血過多的情況發生。
雖然他也知道,兩種選擇各有優缺點,但,他不是術者。
“好,穩住,用力!”
。
林海波手里握著鋼筋,猛然用力,一股鮮血隨著鋼筋飚了出去。
一個無菌包扔到林海波手里。
巡回護士的腿也有點軟,今兒的陣仗有點大。但是她還是按照鄭仁的指示,把無菌包扔給林海波,讓他壓迫止血。
等腹腔內的創面收拾完,鄭仁再去縫合肛門附近的穿刺口。
在鋼筋拔出的一瞬間,腹腔里的手術術野直接消失。一片殷紅覆蓋了術野,楊磊急忙用吸引器開始為鄭仁暴露術野。
鄭仁并沒有說什么,哪怕給楊磊一句指示。去把某個位置的血吸干凈之類的話,壓根就沒有。
他左手拿著一塊干紗布墊,開始沾血,借著暴露術野的一瞬間,止血鉗、小針、細線便縫合了一處傷口。
直腸窩破損處、左半結腸貫穿處、胃破裂處,在楊磊焦急的吸血的時候,就已經縫合完畢。
林海波腿都嚇軟了,剛剛飚出來的血差點沒噴到臉上。一想起這個,他的渾身不舒服,尤其是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覺更重了幾分。
不過畢竟是醫學生,上大學的時候大體老師的教育下,適應能力肯定要比普通人強一些。
他用無菌棉墊壓住患者肛門附近的出血點,如此用力。很快他適應過來了,心里很好奇。
飆血,意味著有大量出血,壓力巨大。
這種情況下,要怎么才能有手術術野?
患者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好奇心戰勝了身體的不舒服,林海波抬頭看了一眼,隨即愣住了。
一塊滿滿鮮血的紗布墊被扔到患者腿側,另外一塊潔白的紗布墊拍到手中,配合的親密無間,仿佛器械護士知道術者的意圖,而且早早等候在那一般。
這不是最重要的。
林海波隨即看到了讓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紗布墊吸血,有吸引器在一邊配合。
但血流兇猛,破損處出現,隨即消失。
紗布墊扔在血泊之中,術者沉默的伸手,持針器帶著小針細線拍在手里。
然后他就在吸引器和棉墊的幫助下,于血泊之中進行縫合。
一個破損,兩個破損,三個破損,每一處都是如此。
在林海波看來,一臺復雜無比的、艱難無比的手術,變得清晰明了。
關鍵點在于術者能在一瞬間找到出血點,而且可以在血泊之中縫合止血。
林海波覺得自己錯了,心臟搭橋有什么好看的,這種手術方式才是自己要學習的。
是憑借記憶力么?還是憑借手法、手感?
都是,又都不是。
曹國振配合蘇云,縫合胸腔的損傷處。
胸腔要比腹腔好處理很多倍。
因為患者是半側位,出血會流到胸腔里,術野相對腹腔是干凈的。
各處傷口,最先處理的肯定是肋間動脈。
在鋼筋拔出去的一瞬間,蘇云手里的針帶著4號線便穿過斷裂的肋間動脈一側,縫合,線頭扔給曹國振。
持針器拍到另外一個站在患者頭部的器械護士的器械臺上,拿了另外一個持針器,開始另外一端的縫合。
曹國振只一個愣神的功夫,另外一端縫合完畢,蘇云直接用器械打結。
沒人說話,蘇云用持針器重重的敲到曹國振的手上。
曹國振吃痛,但是卻不能抱怨。
誰特么讓自己楞了一下神,想要看看出血的量多少來著。
人家兩次縫合,連器械結都打完了,自己這面連打結的動作還沒做。
他連忙開始打結,問器械護士要了剪刀,開始剪線。
與此同時,蘇云已經開始縫合左肺上下兩葉的破損處。
大圓針,單股7號線,和上次那個患者的縫合一樣,又不一樣。
蘇云進針很深,雖然創口很小。
這種縫合的難度,比之前那次還要大。
但這難不住蘇云,他流暢的縫合后,線頭甩給曹國振,滿滿的主刀醫生的做派。
打結這種事,天生就是一助、二助的活。
剛才打了一個器械結,蘇云用持針器敲打曹國振的手,以示警戒。這更是術者的習慣,還是那種飛揚跋扈的術者的習慣。
手術做的飛快,曹國振是從心眼里佩服蘇云的手法。要是換他在臺上主刀,怕是肋間動脈剛縫完。
難怪人家有底氣選擇直接抽出鋼筋,手術做的的確是漂亮!
不過胸腔還是小活,大活在腹腔里。
曹國振不敢分心,這要是被蘇云再用持針器敲一下手,自己的臉往哪放?
關鍵是這事兒人家在理,自己都沒處抱怨去。
跟誰說,誰都會問為什么。
為什么?還能為什么!不就是自己分神了,手術做慢了么。
他專心看著蘇云縫合膈肌,第一時間拿過線頭開始打結。
終于忙完,聽蘇云要溫鹽水,下一步就是漲肺,看有沒有遺漏的破損點,曹國振終于放心了。
抬頭向腹腔看去,在曹國振的意識中,這面忙完,怕是蘇云要下去幫忙了。
剩下的活會都交給自己。
可是……他抬頭的時候,看到患者腹腔也幾乎同一時間開始沖洗!
這還不算,看鮮血微淡的顏色,應該是沖洗過一次!
胸腔縫合就夠快的了,腹腔的縫合怎么會更快?要知道腹腔的手術術野要比胸腔差了無數倍。
“鄭總,縫完了?”曹國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咱們都干完了,他那面當然早都干完了。”蘇云斥道:“趕緊的,吸引器!你平時在胸科,都是這么配臺的么?”
曹國振汗顏,馬上問器械護士要了吸引器,戴套。
楚嫣然開始漲肺,水漫金山后,沒有氣體溢出,肺破裂縫合的非常完美。
此刻,楚嫣之才捧著一堆血袋子跑了回來。
“鄭總,10u新鮮冰凍紅細胞,1600ml血漿。”楚嫣之打開氣密門,就匯報道。
“不夠,讓急診派120車去市中心血庫取血!”鄭仁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好咧!”楚嫣之手里捧著一袋子新鮮冰凍紅細胞,跑出去打電話。
巡回護士馬上開始清點血袋,一會還要和楚嫣之雙人核對。
“你們那面怎么樣?”鄭仁在檢查有沒有活動性出血點被遺漏,詢問蘇云。
“作為老板你的助手,必然毫無破綻。”蘇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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