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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備戰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固陵。

    沈直一身短衣,快步進門,來到階前,一躍而上,幾步便趕到室外。盛憲聽到腳步聲,起身開門,剛拉開門栓,門就被沈直推開了,險些打在他臉上,立刻便有些不悅,再看沈直這身打扮,又轉怒為喜。

    “伯平倒是有備而來啊,甚好。”

    沈直微怔,隨即明白了盛憲的意思,不禁苦笑。他閃身進屋,順手掩上了門。“阿翁不在山陰,來到固陵是迎接新太守嗎?”

    盛憲訝然,撫著胡須,白晳的臉上露出怒容。“伯平,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我以為我們翁婿相知,沒想到伯平如此視我,真是令人失望。”一甩袖子,徑直回到自己的席上,也不招呼沈直入座,神情冷淡。

    沈直眨眨眼睛,跟了過去,在盛憲對面坐下,躬身施禮。“阿翁,小子無知,不解何處誤會了阿翁,致阿翁如此生氣,還請阿翁直言當面。”

    盛憲瞅瞅沈直,見他風塵仆仆,面有倦容,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沈直大老遠的從吳縣趕來,一片孝心可嘉,便緩和了口氣。“我來固陵,并非迎接孫策,而是為了阻止孫策入郡。”

    “為什么?孫策是朝廷任命的會稽太守,他又與阿翁無冤無仇,反倒殺死了許貢,于阿翁有報仇之惠,阿翁何必要阻他入郡……”

    “你說什么?”盛憲愕然地看著沈直。

    “我說錯了嗎?”沈直迎著盛憲的目光,怯怯地說道。

    盛憲大發雷霆,拍案而起。“你豈止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如果你想勸我依附孫策,就不用說了,去對岸向孫策示好吧,就讓我盛憲看錯了你,看錯了你沈家。”

    盛憲本以為沈直是來幫忙的,還高興了好一陣子。太守郭異要阻止孫策入郡,組織了一批人,他也身在其中,但他沒有部曲,也不通武事,只能助助威,幫幫腔,現在沈直來了,正好可以彌補這個缺憾。沈直文武兼備,又通曉兵法,是他們眼下最缺乏的人才。沒想到沈直居然說他們阻止孫策入境不對,還說孫策殺了許貢,于他有恩,簡直是豈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直很無辜。他從吳縣趕到山陰,又從山陰趕到固陵,可不是想幫郭異阻攔孫策。別看郭異糾集的人不少,但他們不可能是孫策的對手,只會給孫策一個殺人的理由和機會。但他也清楚盛的脾氣,明說是不可能說服盛憲的,只能拐著彎的提醒。

    可是看起來效果并不好,盛憲根本沒有聽他解釋的心思。他又不能就這樣走,這可是夫人的父親,他不能坐視不管。沈直眼珠一轉,連忙笑道:“阿翁誤會了,你志向高潔,我豈能勸你依附孫策,只是有些不解罷了。孫策是朝廷任命的會稽太守,他到會稽上任是名正言順的事,會稽豪杰為何如此,小子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盛憲也有些搞不清狀況。他對這個女婿還是了解的,應該不會和孫策同流合污,也許是真被孫策迷惑住了?畢竟孫策任會稽太守的確是朝廷任命的,沈直懾于朝廷威嚴也是有可能的。“你以為朝廷任命孫策為會稽太守是愿意的嗎?這是被迫無奈。別的不說,就以孫策擅取丹陽、吳郡,他就不是什么忠臣,朝廷如果知道了,還能讓他做會稽太守?當檻車征詣廷尉才是。何以至此?非不為也,乃不能也……”

    盛憲教訓了沈直一通,見沈直俯首受教,氣也消了大半,大有拯救了沈直一回的成就感,命沈直早些休息,明天帶他去見太守郭異,說不定能得到重用。

    ——

    諸將剛剛赴宴完畢,都還沒有睡,接到命令就趕了回來。孫靜聽到消息,也跟了過來。

    孫策臉色很不好,殺氣騰騰。郭嘉把剛收到的情況說了一遍,諸將一聽,不僅不生氣,反而很開心,一個個擠眉弄眼,摩拳擦掌。見此情景,孫靜很不安,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伯符,這一仗不好打,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孫靜是叔叔,孫策不敢輕慢,連忙向孫靜請教。孫靜說話很慢,聲音也不大,總給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但他說的事卻非常重要。

    由吳郡入會稽,最方便的地方是從錢唐附近的柤瀆過江。柤瀆向東便是水面寬闊的海,波浪很大,附近也沒有適合登錄的碼頭,向西是山陵地帶,比如富春對面就是一大片山地,不合適耕種,通常都做為墓地,孫家祖先就葬在那里。對于大軍來說,步行還勉強,輜重就很難運輸了。

    正因為錢唐方便渡江,所以江面對修有一座城,叫固陵。城如其名,不僅在一片臨江的高地上,而且很堅固。郭異派兵阻擊孫策,必須會在固陵安排重兵。除此之外,在錢唐與富春之間,還有一個叫查瀆的渡口,那里不如柤瀆方便,也能渡江,只是江對面也有丘陵,如果對方在那里設兵阻止,同樣難以攻擊。

    除此之外,錢唐是江口,受海潮影響,江水逆行,本地人稱為海神出巡,水位時刻在變化,不熟悉水情的人會觸礁。現在是二月,正是一年中潮水比較大的季節,僅次于八月份。別看甘寧的部下是長江里弄舟的好手,到了這里未必就能適應。

    凌操附和孫靜的意見,他是余杭人,對此也不陌生。

    孫策同意孫靜、凌操的看法。歷史上他就是被王朗阻于固陵,后來也是孫靜獻計,從查瀆偷襲成功。現在情況稍微有些變化,可能比歷史上更難,但沒困難要上,有困難也要上,堂堂的會稽太守總不能被人擋在郡外,不能上任吧。

    “安排警戒,防止對方襲營。興霸,讓水師的兄弟辛苦一些,隨斥候營的兄弟一起打探消息,搞清楚可以登陸的地方,如突襲就突襲,不能突襲就強攻。”

    “喏!”甘寧大聲應喏。

    “仲德,你是本地人,熟悉地形,水性又好,做興霸的副手,協助興霸。”

    凌操挺身而起。“愿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其他諸將演習登陸戰術,隨時準備出戰。”

    諸將轟然應諾。
第八百一十章 文和計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河東,安邑。

    在小院前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胡赤兒,提起大氅,剛準備進門,見董越一行從遠處急馳而來,便停住腳步。董越等人奔到門前,勒住坐騎,見牛輔站在門前,不禁大笑道:“使君來得早啊。”

    牛輔摸著雜亂的胡須,似笑非笑。“你都從黽池趕來了,我再不到豈不是太怠慢了。怎么樣,洛陽最近有什么動靜?”

    董越翻身下馬,快步走到牛輔身邊,與牛輔一起進門。“洛陽沒什么事,太尉在屯田,準備什么比武大會,搞得挺熱鬧的。如果不是涼州人,我真想去湊湊熱鬧,看看關東有什么英雄。”

    牛輔“嗤”的笑了一聲,附和了幾句,隨即又問起董越來意。董越露出為難之色,抓了抓頭。“說起這事,也和比武大會有關,朱太尉說洛陽來的人不少,糧食緊張,削減了給我的配額,我和他說了幾次都沒用,想硬搶吧,洛陽那邊兵還真不少,真要撕破了臉,我也未必能占到便宜。這不,沒辦法,只好來找文和商量商量。你呢,巴巴的從晉陽趕來又有什么事?”

    牛輔詭異地一笑。“大事,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且,還裝神秘,臭毛病,是不是并州那些人教的。”

    董越笑罵了兩句,兩人一起走進門,前庭有不少人在等著,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話,看到牛輔和董越進來,他們都閉上嘴巴,看了過來,眼中露出既有嫌惡又有畏懼的神情。牛董二人也不在意,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眼神,旁若無人的大步走進中庭。沿途遇到的掾吏都讓在一邊,有的裝作沒看見,有的強笑著打招呼。

    兩人來到中庭,見賈詡坐在堂上,面前跪了一群人,有的正在回話,有的被按在廊下,扒了褲子,正在用刑,屁股打得啪啪響,卻沒人敢叫一聲。牛輔和董越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搖頭。兩人上了堂,咳嗽一聲。賈詡抬起頭,有些驚訝。

    “你們怎么遇到一起了?”

    “這就是叫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正好在門口遇到了,也是緣份。文和,你這河東太守做得挺像回事啊。”

    “唉,別提了,煩死了。”賈詡苦笑著擺手,起身吩咐了幾句,讓衛覬接著處理事務,自己引著牛董二人來到偏院。三人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很是高興,尤其是牛輔,一個勁的夸賈詡有太守的模樣,嚷著要將賈詡調到太原任太守,與他同城而治,順便幫他把并州刺史的公務處理了。

    董越也有同感。對他們來說,打仗簡單,治理民政太難了,一堆堆的賬本,看著就眼暈,不看又不行,誰知道那些掾吏搞什么鬼。明明他剛從洛陽要來一點東西,一轉眼,東西沒了,用哪兒去了都不知道。

    聽著兩人抱怨,賈詡也很同情他們。他清楚他們的能力,刺史也好,太守也罷,都不是他們能應付得來的,交給別人也不行,欺上瞞下從來不是什么新鮮事。

    “我正想和你們說這事。”賈詡請二人入座。“文優先生游歷南陽,大開眼界,說我們可以從中借鑒一些做法。比如講武堂……”

    牛輔連連搖頭。“講什么武啊,關東書生才需要這些,我們不需要。”

    “我們是不需要講武堂,但是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建講文堂啊。”

    “講文堂?”牛輔和董越一頭霧水,四只大眼瞪著賈詡。

    賈詡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關東出相,關西出將,所以孫策要建講武堂,培養下層軍官,涼州人大多習于戰陣,不需要講武堂,但他們缺少學識,不擅長理政,把政事交給關東人又怕被他們騙。所以賈詡想了一個主意,從軍中挑選幾百個年輕機靈的,讓他們棄武學文,等他們能處理政務之后就把他們派到屬下的各縣做令長,或者安排給各營做參謀。這些人都是涼州人,信得過,也能作戰,做了縣令縣長就能成為他們的爪牙,幫他們控制好地盤,再也不用擔心被外人蒙了。

    牛輔一拍大腿。“對啊,這個主意好,我怎么沒想到?并州八郡九十八城,也就是一百多人,加上刺史府、太守府,最多兩百人而已,關東人不聽我們的,我們就用自己人,還放心。”

    董越有些擔心。“來得及嗎?讀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讓他們拿刀砍人還行,讓他們拿筆寫字……”董越連連咂嘴,覺得這件事沒那么容易。

    “正因為難,我們更要做,要不然永遠被關東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關東人為什么看不起我們?就因為他們覺得我們離不開他們。如果我們自己培養人才,他們的縣令、縣長做不成了,還敢這么囂張嗎?”

    “可是讀書不易啊,沒有幾年苦讀,很難成才。”

    “我們又不是培養博士,要那么多學問干什么?能看懂公文、能算賬就夠了。我估計一年半載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有人學得好,再多讀些經也未嘗不可。”

    董越想想,還是覺得不靠譜。“文和,雖說只抽調兩三百人,可是能讀書的年紀不能太大,還要聰明,這可都是各營的精銳,一下子抽出這么多人,戰力會受影響啊。”

    “放心吧,兩三年之內不會有大戰,兩三年之后,這些人培養出來,再讓其中一部分返回軍中,各營戰力只會增加,不會降低。”

    牛輔不解。“為什么說兩三年之內不會有大戰?”

    賈詡捻著胡須笑了起來,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們是袁紹,你們愿意攻并州,還是愿意攻豫州?”

    牛輔和董越恍然大悟,交換了一個了然于心的眼神,哈哈大笑。牛輔搓著手。“文和啊,還是你聰明,害得我白擔心了這么久。”

    賈詡收起笑容,眼神變得凝重起來。牛輔、董越見狀,也下意識的收起笑容,豎起耳朵。賈詡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這兩三年時間也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不管最后誰是勝者,都會將并州作為目標。所以我們千萬不能大意,必要的時候還要平衡一下,讓他們別那么快分出勝負。”

    牛輔連連點頭。“照眼前這形勢,孫策恐怕不是袁紹對手,我們要不要出太行,捅袁紹一刀?”

    “不,我們不僅不能捅袁紹一刀,還要向他示好。”賈詡撫著胡須,微微一笑。“只有讓袁紹安心出征,我們才有機會從中得利。他不南征,并州和河東就危險了。”

    董越大笑,指著賈詡說道:“文和,你太壞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主公英明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聽了賈詡的分析,牛輔最開心。他收到消息,匈奴人和袁紹之間使者來往頻繁,似乎正在進行什么交易,他擔心袁紹會對并州不利,特地趕到河東和賈詡商量。大半個并州已經被匈奴人占領了,匈奴人的騎兵甚至經常出現在河東,他這個并州刺史做得很不舒服。如果匈奴人再和袁紹勾結起來,他的麻煩就來了。

    牛輔想主動出擊,趁著春天馬瘦發起攻擊,重創匈奴人。相對于匈奴人,西涼軍有一定的優勢,唯一的麻煩就是要想保持馬力,就必須要用糧食喂戰馬,并州糧食不足,他到河東來就是想讓賈詡支援他一些糧食,再為他準備一些軍械。

    河東有鹽有鐵,人口又多,雖是一郡,實力比并州還要強。

    賈詡同意牛輔的計劃,但他不建議現在出擊。袁紹和匈奴人聯絡,自然是要征調匈奴人助陣,可能是對付公孫瓚,也可能是對付孫策。不管他想對付誰,大批青壯精銳離開并州后,剩下的都是老弱,到時候牛輔隨便怎么打都能贏。匈奴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袁紹也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所以在此之前,袁紹一定會派人來示好,這時候牛輔盡可以開價,要得越多,袁紹越放心。

    當然最好是攻孫策。孫策缺馬,一旦袁紹南征,孫策壓力很大,一定會派人來求援,比如購買戰馬,到時候又可以要點什么。

    牛輔眉開眼笑,喜不自勝。董越也很開心。袁紹示好,好處大多是牛輔的。孫策示好,好處就是他的了,誰讓他靠南陽更近呢。

    賈詡提醒董越準備一些戰馬,哪怕是花高價從隴西買。孫策缺馬,一旦與袁紹開戰,價格再高他也要買,而且他也買得起。袁紹和孫策開戰后,太尉朱儁很可能也會出擊,他同樣需要戰馬。董越就算準備三五千匹戰馬也不愁賣不掉。如果手頭沒錢,可以和隴西世家商量好,價格可以高一點,讓他們先賒一部分。還可以和韓遂、馬騰聯系一下。韓遂、馬騰肯定也要做這個生意,大家別互相競爭,白白讓孫策占了便宜。

    董越一一記下,心里美滋滋地,等著收孫策的好處。南陽好東西太多了,他要想好要些什么。

    ——

    鄴城,州牧府。

    袁紹居中而坐,沮授、田豐坐在一邊,郭圖、辛評坐在一邊,荀湛、逢紀、許攸等人也在座,但他們只是聽,不怎么說話,看起來有點置身事外的意思,堂下還有不少人,但他們基本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

    今天的主角是沮授和郭圖,其他人多是看客。

    袁紹遲遲沒有下決心出征,沮授坐不住了,他再次向袁紹進諫,得知是郭圖反對,他便要求與郭圖辯論,于是便有了這一幕。這種場合不多見,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意見不同也不會當面翻臉,只是各盡所能,私下進諫,希望袁紹能采納自己的意見,當眾爭論的情況極其罕見。

    爭論的焦點是青州。

    沮授認為,現在公孫瓚固守易水,那一帶沼澤縱橫,不得于行軍,而過了易水又是適合騎兵沖突的開闊地帶。這時候強攻公孫瓚,不如取青州來得容易。幽州賦稅不足,一直以來都靠冀州、青州補充。現在冀州已經被袁紹控制,公孫瓚能依靠的只有青州。擊破田楷,將青州控制在手中,就等于斷了公孫瓚的給養,用不了兩年,公孫瓚就會虛弱不堪。

    郭圖認為,攻青州容易,田楷肯定不是袁紹的對手。但青州如此重要,公孫瓚豈能坐視田楷敗亡?他一定會主動出擊,策應田楷。因此,郭圖的建議是袁紹留守冀州,另外派將領攻擊青州,就算戰事遷延也不會影響冀州的穩定。況且也只有袁紹坐鎮冀州,公孫瓚才不敢輕舉妄動。說到這里的時候,郭圖特地停了一下。

    “諸位千萬別因為公孫瓚接連受挫就以為公孫瓚不堪一擊。公孫瓚征戰多年,驍勇善戰,被烏桓人稱為白馬將軍,畏之如虎。到目前為止,能對公孫瓚形成威脅,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的只有主公一人。田楷是庸才,能擊敗他的人很多,可是有誰敢面對公孫瓚?青州可攻,但讓主公親自統兵出擊,愚以為不可不必,誠為牛刀殺雞。為主者當持重,為一區區田楷而興師動眾,就不怕被人笑話嗎?”

    沮授不以為然,斷然反駁。“兵者,國之大事,豈能輕忽?田楷雖是庸才,但青州廣大,又有黃巾作亂,非大兵壓境不能克全功。且陶謙在側,他坐擁強州,久歷仕宦,曾與孫堅共事,去年春又與孫策勾結,以致劉備敗績。若是僅派方面之將,率萬余之師,能克陶謙否?若孫堅與陶謙聯手,東西出擊,又將奈何?夫取青州者,不唯斷公孫瓚之糧賦,更為震動孫氏父子,便其不能專心南向。試問除了主公,又有誰能一擊而當陶謙、孫堅,震動豫揚?”

    郭圖冷笑一聲:“陶謙的確強于田楷,孫氏父子也非等閑之輩,但他們就比公孫瓚更強嗎?且幽州近而豫州遠,哪有置惡狼于肘腑不顧,偏向千里之外猛虎的道理?圖雖愚鈍,不敢茍同,也不覺得以公與之智,會有如此詭異之謀。或許公與有未盡之意,不便告人?”

    沮授大怒。“郭公則,你我于主公面前論爭,為的是公義。沮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何嘗有未盡之意?你若有高見,不妨直言,何必摻雜些微言大義,中傷沮某?”

    郭圖拱拱手,一臉歉意。“公與言重了,我只是覺得公與此計不甚周全,似有更深考慮,只是出于機密,不便在眾人面前言說,豈敢有中傷之意。你我共事,為主公效力,理當同心協力,坦誠相待,不必有此疑慮。若我言語失當,引起公與誤會,還請公與海涵。”

    沮授冷笑,正待反唇相譏,袁紹咳嗽一聲:“公與,公則,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不過你們都忘了一點,不管是我親自出擊,還是派人出擊,現在都不是最好的時候。”

    “主公……”

    袁紹起身,示意沮授不要著急。他面帶笑容,從容不迫。“公與是河北人,未曾踏足河南,不知一河之隔氣候大有不同。春夏之交正是多雨季節,利于行舟而不利于乘馬,此時攻擊青州可不是什么好時機啊。”

    郭圖一拍額頭,懊惱不已。“主公所言甚是。公與是河北人,不知此事情有可原。我卻是潁川人,居然忘了這件事,著實不該。虧得主公提醒,正中要害。”

    沮授張了張嘴,最后還是苦笑兩聲,閉口不言。
第八百一十二章 父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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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結束,沮授拂袖而去。郭圖看在眼中,暗自歡喜。他安坐不動,等眾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起身。本以為袁紹會留下他,不料走到堂前,并無人來通知,不免有些失落,也不好多留,加快腳步走了。

    袁紹站在堂后,看著郭圖走遠,這才沖著身邊的袁熙使了個眼色。袁熙會意,快步出門去了。袁紹背著手,在院子里來回踱步,面色平靜,只是眉心微微的蹙著,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身后響起輕快的腳步聲。袁紹停住腳步,轉過身的瞬間,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溫和而不失矜持,親近而又保持距離。

    “元圖來了。”

    逢紀快步走到袁紹面前,躬身施禮。“主公。”

    袁紹微微頜首致意,又抬了抬手,示意逢紀堂上就坐。這里不是議事的中庭,而是后院,向來是私密所在,除了親信,一般不會在這里議事。逢紀參加完會議便走了,半路上被袁熙請了回來,已經猜到了一些,此刻見袁紹在后堂相見,倒也不奇怪,立刻跟上。

    兩人在堂上入座,袁熙奉上茶水。逢紀眼神微閃,連忙致謝。袁熙坐在逢紀對面,神態恭敬。

    袁紹端起茶碗,淺淺的呷了一口,笑著對逢紀說道:“元圖,嘗嘗,這是孟德派人剛送來的蜀茶。”

    逢紀嘗了嘗,謝了一聲,兩人說了幾句閑話,袁紹很快就轉到了正題。逢紀很早就跟著袁紹,取冀州時逢紀有功,剛才會議時逢紀卻一言不發,袁紹特地把他請回來商議。

    “元圖是青州人,對青州之事有何高見,不妨直言。”

    逢紀又品了一口茶,這才慢慢放下茶碗。“主公,沮授與郭圖所言各有道理,難分高下,如何取舍,唯主公獨斷,無非紀多言。”

    袁紹笑笑,卻不說話。

    逢紀接著說道:“既然主公發問,紀也不敢不言。以大局而論,沮授深謀遠慮。孫策既有少年之勁勇,又有智者之城府,所作所為雖離經叛道,卻救急有功。一年有余,定南陽,安豫州,如今又連奪揚州數郡,如風卷殘云,勢不可當,如果不加以牽制,恐怕有坐大之憂。雖不能和主公相提并論,卻也能炫惑世人,難辨朱紫。”

    袁紹輕嘆一聲,點頭同意逢紀的看法。“公路糊涂,臨死還不安生,選了這么一個人,著實有些棘手。這么說,元圖贊成沮授的意見?”

    逢紀搖搖頭。“青州當取,但郭圖所言也有道理,主公不宜輕離冀州。公孫瓚未滅,西涼殘部又占據并州,黑山賊也與孫策暗通款曲,如果主公親征青州,他們必然出兵騷亂,尤其是公孫瓚。青州既然如此重要,他豈能坐視不理,縱使不敢與主公對陣,派人襲攏冀州卻是必然。”

    “元圖所言,深得我心。不取青州,則坐視孫策橫行。取青州,又擔心冀州不穩。元圖,我現在是四面楚歌,舉目皆敵。元圖多智,可有妙計教我?”

    “臣不敢。”逢紀微微一笑。“用兵之道,在乎虛實之間。沮授與郭圖之計看似矛盾,其實只是一物兩面,可兼而有之。取青州一是斷公孫瓚財賦,誘公孫瓚出擊;二是震懾孫策,使其不能肆意妄行,聲援江東世家。所難者有二:一是擔心久戰不下,勞師耗財;二是擔心冀州不穩,為人所趁。主公不妨佯出青州,巡行大河,擁麾南指,引而不發,孫策必然破膽。主公再派一大將取青州,田楷可破。若公孫瓚馳援,則主公自將大軍擊破之。公孫瓚不出,則青州為我所有,公孫瓚失此賦稅之地,難有作為。”

    袁紹笑了起來。“元圖所言,正合我意。元圖以為,誰可當取青州之任?”

    “易云:二人同心,其利斷金。能同心者,莫過于父子兄弟。顯思鎮兗州,與孫策大戰于中牟,挫敗孫策東進之計,隔水而望。征戰一年有余,已然大有進步,堪當一面之任。顯奕稍幼,卻也隨主公征戰多年,主公何不派顯奕出鎮青州,令他兄弟二人攜手,共對孫策,主公坐鎮河北,待機而動?”

    袁紹哈哈大笑,轉頭看看袁熙。袁熙很激動,臉色微紅,卻不敢露出一點絲毫,更加恭謹。袁紹笑道:“元圖果然是不言則已,言必有中。不過顯奕畢竟年輕,不如顯思有經驗。且顯思有辛毗相助,方有今日之功。顯奕若想立功,還需要一個才智過人的謀士輔佐才行。”

    逢紀沉默不語。袁紹看著看袁熙,使了個眼色。袁熙會意,離席而起,來到逢紀面前,躬身下拜。逢紀連忙起身避席,袁紹伸手阻止。“元圖,我就將顯奕托付給你了。還望元圖不要嫌他愚鈍,多加教導。”

    逢紀躬身還禮。“蒙主公信任,臣敢不竭盡死力。不過顯奕年輕,驟然外任,恐怕難以服眾,還請主公為其張目。”

    “這是自然,我會飲馬大河,為顯奕后援,示以南征之意,震動豫州。此外,顯奕也不小了,我想為他尋一門親事,元圖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齊魯乃儒學興盛之地,鄙州學者以鄭康成為先。青徐門戶則首推魯國孔氏,其次泰山羊氏。”

    袁紹沉思片刻。“那就委托元圖為我留意,看看他們哪家有年齡相當的女子。”

    “喏。”

    袁紹讓袁熙向逢紀行禮,又特地關照了一番,讓袁熙有事多向逢紀請教,爭取早一天能和袁譚一樣獨當一面。如果能順利攻克青州,袁譚、袁熙再加上豫章的高干,三個人對豫州形成合圍之勢,就算孫策再能干也保不住豫州。

    袁熙連聲答應。

    議事完畢,逢紀告辭,袁熙送逢紀出府。逢紀上了車,袁熙扶著障泥,殷切致意再三,目送逢紀的馬車漸漸遠去,這才轉身回府。

    墻角處,一個流浪漢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不動聲色的轉身離開。他轉過兩個彎,停在一輛沒有標志的馬車前,向車夫伸出手中的破碗,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在乞討。過了一會兒,車廂里伸出一只手,將兩枚銅錢扔在他碗中。

    車簾掀開的一瞬間,郭圖陰沉的臉一閃而逝。
第八百一十三章 非我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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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看著漸漸成形的地形模型,忍不住想笑。

    經過甘寧、凌操等人幾天辛苦,固陵附近的形勢已經基本打探得清楚。歷史的慣性真是強大,強大到孫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郭異等人并沒有在查瀆設防,除了偶爾有幾個斥候偶爾會經過那里之外,連一個駐軍都沒里。郭異等人的目光局限在固陵周邊,絲毫沒有意識到查瀆的重要性。這也難怪,查瀆離固陵近三十里,而且路不怎么好走。關鍵是過了查瀆之后,還要越過谷水和妖皋溪才能到達固陵。

    固陵據山為城,三面臨水,的確易守難攻,但他們都忘了一件事,凡事有利必有弊,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固陵其實是個死地,一旦被人切斷后路,固陵城里的人就只能等死。洶涌的浙江水在擋住對岸的敵人同時也讓他們難以渡越。要守住固陵,不僅需要后方馀暨縣的支持,更需要來自郡治山陰的支持。馀暨縣戶口太少,支撐不起這么多人的糧食消耗。

    以固陵的地理條件,一兩千人就足以駐守,郭異卻集結了兩萬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孫策很想知道對面那兩萬人中有幾個真正知道如何作戰。和他們比起來,周昕簡直堪稱名將。說起來,會稽并不缺能打的名將,比如賀齊,比如董襲,但他們都不在對面,或者說也許在,但沒有說話的資格。

    一群自以為是的書生。

    “子和,麻煩你走一趟吧。不管怎么說,王晟畢竟是家父的至關,他不仁,我不能不義。希望他能迷途知返,莫作無謂犧牲。我是朝廷委任的會稽太守,奉詔上任,他們這么做完全沒道理。在我發起攻擊之前投降,我可以既往不咎。”

    全柔躬身領命。

    孫策隨即分派諸將,讓孫靜領一部分駐扎在錢唐,虛張聲勢,吸引對面的注意力,自己率領主力趕往查瀆,準備夜間渡江。

    行軍途中,孫策一直在考慮著行動計劃,雖說查瀆附近沒有敵人阻擋,渡江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大的困難來自江水。江水湍急,暗礁處處,還有逆流的潮水添亂,不管是用船擺渡還是架設浮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天渡江被發現的機率太高,只能晚上行動,這又增加了困難,要周密部署才行。

    他越想越覺得可惜。造船計劃一直停留在紙面上,未能實施。如果先取豫章,在豫章造船,再取會稽就容易多了,可以渡海登岸。馀暨向東直到鄮縣是一片沖積平原,適合登陸的地方很多。只是現在的船都是內陸船,無法勝任從廣陵到錢唐的這一段海路,即使是近海航行也不安全,風浪大一點有就傾覆的危險。

    這應該也是荀彧轉他為會稽太守的原因之一。會稽黨人不少,他應該了解這些情況。只不過他不了解這些情況只是暫時的困難,而好處卻是深遠的。

    “這一仗打完,我就送你去東冶,你可能要在那里住上幾年了。”孫策靠在車窗前,對黃月英說道。

    黃月英坐在對面,一手握著筆在紙上寫畫,一手撓著腳丫,白色的足衣系帶松了,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她嘟囔著應了兩聲。“沒事,有宛姊姊陪我呢。”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臉色微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權姊姊她們,她們該生了吧?”

    孫策一時出神,隨即點了點頭。按時間計算,尹姁應該快要臨盆了,也不知道是生個兒子還是女兒。袁權還早,估計要到年底,現在正是反應最強烈的時候。接連兩個女人懷孕受苦,他都不在身邊,心里著實有點愧疚。不過說來也怪,馮宛與袁權一起進孫家的門,又一直跟在他身邊,這么久了,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不會是不孕吧?不孕不育還真不是什么稀罕事,據說高達六分之一的男女不能生育。

    “想什么呢?”沒聽到孫策的回答,黃月英伸過腳來,捅了捅孫策。孫策順手抓住,在她腳心輕輕撓了撓。黃月英怕癢,連忙縮了回去。足衣滑落,露出白晳的腳丫。黃月英羞了,連忙將腳縮了回去。

    “還我!”

    孫策拿起足衣遞了回去,故意捏著鼻子說道:“好臭!”

    “臭嗎?”黃月英吃了一驚,抬起腿,輕輕松松的將腳擱在書案上,聞了聞,眨眨眼睛,一臉茫然。“不臭啊。宛姊姊,你聞聞。”

    “他逗你呢,別聽他的。”馮宛笑道:“趕緊把腳拿下去,被人看見不好。”

    黃月英這才醒悟,連忙將腳放了下去。孫策很驚訝,盯著黃月英半天沒眨眼。黃月英這柔韌性真好啊,平時也沒看她運動,宅女一個,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又特別能吃,怎么還有這么好的柔韌性。

    黃月英被孫策看得不自在,滿面紅霞,嗔道:“看什么?”

    “你是不是跟郗老道學導引術了?”

    黃月英撇撇嘴,不屑一顧。“我需要跟他學?我有家傳的導引術,從小就練,只是以前比較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罷了。”

    “說來聽聽,都是什么神功啊。”

    “哪有什么神功,只是柔軟身體,靜養精神而已。我阿翁看書累了就會練一練,當作休息。我最近看書看得晚了,也會隨便練兩下。”

    孫策忍俊不禁。隨便練兩下就能練成這樣?這分明是得瑟啊。“說來聽聽,說來聽聽。”

    “不說不說就不說。”黃月英嬌笑著,將手中的紙推到孫策面前,用力拍了拍,柳眉微揚。“說正事,看我和宛姊姊這兩天的辛苦成果。”

    孫策拿起紙一看,幾乎在瞬間明白了黃月英的設計用意,不由得笑出聲來。“好,這個辦法好,這么一來,渡江就容易多了,最多一夜時間就能全部過江。”

    黃月英很驚訝,湊過來看了看。“你看得懂?”

    孫策暗笑,心道比這個復雜一百倍的跨海大橋我看都看過不止一個,何況一個過江用的拉索浮橋。他伸手攬住黃月英的小腰,在黃月英有些偏大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當然,最懂你的人非我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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