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當知無不言。”
楊林說得坦誠，讓老道頗為意外。
“好！”
王老道一看有戲，倒是去了些心中忐忑。
“楊小子，還請如實相告，你可是有助人突破武道境界的法子？”
王德亮眼神熱切，神情中充滿期待，但心中對此卻萬分肯定。
玄天帝國廣大，古老傳承無盡，奇人異士輩出，總有些人可以能他人之所不能。
那兩獸一人的情況，已經充分說明了，問題的關鍵就在楊林身上。
果然。
這老道當真鼻子夠靈。
楊林微微一笑，淡然點頭：“道長誤會了。”
老道臉色一急，就欲發作。
楊林接著道：“您說的那法子，非但沒有，而且聞所未聞。不過，我天生精神力比常人強大，對于境界比我低的人，若在特殊狀態下，我倒是可以感應到其修為癥結所在。”
老道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種能力，也就是指個路，具體能否突破，還要看武者的個人能力。”楊林補充道，話里話外已然留了極大活口。
老道卻渾不在意，一臉欣喜，連連搓手，絕口稱贊：“好，好，好！”
接著，老道臉色一正，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決心，一跺腳說道：
“罷了，只要老弟能幫老道一個忙，替我一位老友盡力升一升級。不論成敗，之前為救老弟投入的損失，就此作罷！”
說完，老道便黑著臉，盯著楊林。
心中已然打定主意，若是這小子敢不答應，之前的“賠償”一定要翻十倍，哼！
楊林搖搖頭，隨即苦笑道：“道長果然好算計。竟然拿這子虛烏有的賠償，用來做交換，讓我楊林說什么好呢？不過，若是道長能夠替我跑個腿兒，這個忙再難，我也一定幫到底！”
眼見老道這幅猴急猴急的模樣，他所說之說，定然于他大有利害，否則，以這老道老奸巨滑的性子，豈會將心情表現得這般明顯。
如此一來，楊林索性開門見山，與這老道做個交易。
老道氣得胡子一抖，兩只三角眼一瞪：“哼，得寸進尺！竟然還想占老道的便宜！沒門兒！”
楊林便坐下，微瞇著眼睛，悠悠地喝著茶……
過了良久，老道終于嘆口氣問道：“算你小子狠！說吧！究竟什么事？太難的，老道可是沒心情。”
王德亮實在是沒轍了，他心中那件事，于他實在太過重要，早就快成了一塊心病。
多年來，想盡了辦法，卻始終解決不了。
這次出來，大半也是為了此事。
否則，啟明學院的“仙緣”（入學資格書），還真輪不到他操心。
在他看來，楊林的出現，簡直就是柳暗花明啊。
本來以為，一個小山溝里的孩子，以他老人家的聰明才智，還不是分分鐘搞定。
可事實是，這小子年紀雖輕，見識雖短，可卻不傻。
楊林這才緩緩睜開雙目，樂呵呵地說道：“道長果然深明大義，樂善好施，慈悲心腸啊。”
王德亮扭過頭去，左哼哼，鄙視這言不由衷的小子。
楊林略有些得意，卻是幽幽一嘆：“哎，說來這事，還得怪道長你啊！有昨日之因，方有今日之果。”
“額？什么事，還是老道我整出來的？”
“道長啊，我就問問您，我這哪里有半點陽虛之癥的樣子？怎么就不能親近女色了？”
楊林眼神銳利，義正辭嚴。
對于老道當時那番說辭，楊林本就不太相信，無奈他明白了師父趙萬石的“苦心”。
他若是不配合，趙飛燕定然不會遠赴夏州。
而那夏風學院，確實比啟明學院排名更加靠前，也更有利于趙飛燕成長。
這筆賬，早就記到了王老道頭上，此時自然需要討個說法。
老道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不由老臉微紅：
“啊……呵呵！老弟莫怪，那只是胡亂說個借口罷了，以老道我的醫術，啥癥還不是手到病除……當然，那個……這都怪那不祥啊！”
老道所謂不祥，自然是指丹朱果。不過，今日倒有些奇怪，那兩個不祥之物，竟然沒跟在自己身側，也不知跑到了何處，若是能夠就此離去，便再好不過。
隨即，抬眼望了望楊林，猶豫著說道：“老弟啊，其實，那陽虛之癥雖是老道信口而言，但依老道來看，你確實是不祥之人，否則那霍亂萬石的丹朱果，豈能與你有緣……而且，而且你這把刀……”
瞅了瞅楊林身上的大砍刀，老道不由皺了皺眉，驚疑不定道：“……總讓老道感覺不舒服，有一股子曾經只在大兇器上感受過的氣息……是福是禍，實在不好說啊！”
真誠地望著楊林：“明白了吧？這才是老道讓那姑娘，遠離你的真正原因。此等大兇器，自有一種獨特的氣場，若非有緣人，不宜太過親近……否則，有損氣運啊！”
嘆了口氣，老道也覺得奇怪，為啥會告訴楊林這些，這太不是他的風格了。
這種真誠的方式，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
……
楊林聽了，心中自然存疑。
可是，看著老道那真誠的樣子，滿臉寫的都是“為了你好”的表情。
自家知自家事。
祖傳大砍刀的兇厲，祖父已經向他明確說過了，為此，甚至讓他主動退出了楊家。
兩相對比之下，由不得他不信這老道的“忽悠”。
心底雖已信了九分，可神色間自然不能表露出來，就像他心里其實一直很感謝老道之前的靈氣救治，可嘴上卻絲毫不提。
楊林可是明白這老道，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心中真實想法，還不得被整天要挾。
哂笑一聲，對老道說道：“哎，道長，您哪樣都好，就是這怪力亂神威脅人的把戲，讓我不敢恭維啊！這樣的江湖騙子，打小就見過不少，您老還是留著忽悠別人吧。”
老道氣苦，可他也只是推測，并不能完全肯定，翻了翻三角眼，擺出一副傲然的樣子。
“解鈴還須系鈴人。還請道長跑上一趟，將飛燕安全護送到夏風學院。屆時，我定當竭盡全力完成好道長所托。”
自從得知西門家族把守了各大要道，搜查仙緣，楊林就一直擔心趙飛燕的安危。
即便如今西門慶身死，西門家的部署定會有些松懈，可這里有西門家，難保一路上就不會有南門家，東門家，出來干同樣的事情。
若是王德亮老道，能夠出馬，趙飛燕的安危自然就可得到保障。
“什么？你讓老道去做保鏢？！不行，門都沒有！”
老道一聽就炸了，猛地跳起來，就直接拒絕了。
可是，接著，便臉色一變，囁嚅著道：“除非……”
已經變化為人形的丹朱果，兩只小眼睛一陣迷茫。
就在此前一刻，一果一烏鴉自伏妖山深處飛來，引得王老道當即變色，向楊林提出帶走這兩個不祥的要求。
為了讓這老道安心上路，楊林直接沖丹朱果言道：“你爹讓你聽我的，否則就別想回家了！”
好一陣迷糊后，丹朱果才不情不愿地嚶嚶兩聲，滿眼懷疑地問道：“你能幫我找到回家的路么？”
這次的話，說得倒是順溜多了。
屁！
楊爺怎么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可這話，他當然不能說，想了想，冷哼一聲：
“你爹說了，你家就在‘萬古之先’，還讓你回去繼承什么‘和平道統’。你說我能不能找得到？”
聞聽此言，丹朱果陡然抱頭翻滾，口中發出嚶嚶的悲鳴。
它想到了什么，可稍一細想又偏偏只有頭痛，塵封的記憶卻半絲都難以想起。
半晌之后，頹然跌坐于地，雙目迷離，流露著一股思念的味道。
“爹爹，你在哪里？……古天子，就是爹么？……”
“萬古之先，萬古之先！和平道統，哈哈哈……”
然后就癡癡呆呆地坐著，終于安靜下來了。
那只大烏鴉，原本一只爪子被丹朱果抓著，此時得了解脫，卻沒有飛走，只在頭頂上不斷盤旋，時而發出“哇……哇……”的聒噪。
似在猶豫，又似在決斷。
終于，大烏鴉張嘴之際，吐出一顆藍色的圓球，晶瑩剔透，周身有淡淡藍色霧氣環繞，甫一吐出便幽香彌漫。
“真香！”
這香味，透體而入，直讓楊林神清氣爽，連體內五行真氣生成的速度都得到了極大提高。
“這般香味，這是丫頭果！這世道真是變了……”
望著龍眼大的那顆藍色圓珠，王德亮突然感覺自己老了。
先是丹朱果現世，現在連從未現世過后丫頭果都出現了。
這還是自己熟悉的玄天大陸么！
究竟是世道變了，還是他老了？
大烏鴉探著爪子，將這顆“丫頭果”，輕輕送到丹朱果面前。
大烏鴉極是不舍，可看到丹朱果那極致的傷心，它似是感同身受，終于將丹朱果垂涏已久的寶物送出。
嗅到銷魂的幽蘭香，丹朱果真的癡了……
接著，它便怔怔地接過去，按在心口上，仔細感受著，如同什么失而復得的奇珍。
然后，丫頭果就被它埋到了院子里。
兩滴眼淚落下，幽香吐蕊，兩片圓圓的藍色葉片，就從土里鉆出，葉片上面猶自掛著晶瑩的水珠，似是丹朱果的眼淚。
瞅著那飄搖的小小葉片，丹朱果喜極而泣，嚶嚶地叫著，而那兩個初生的葉片，也在隨之舞動，似在向凡朱果追訴著什么……
大烏鴉停在旁邊，羨慕地望著，卻久久沒有再發出難聽的聒噪。
一種別樣的情緒，擴散開來，連王德亮都受了感染，百感交集，飛身而去，空中殘留了兩滴老淚。
“楊小子，記住你的承諾！”
楊林默然，一時間思緒也跟著老道遠去。
“呵呵，都是有故事的生靈啊……”
……
三天后。
楊林孤身一人，再次踏上求仙之路。
身后，是萬里伏妖山，蒼蒼古森林，潺潺流水聲中，一片希望的田野。
“老爺，您放心地去吧！這里有我老王在……”
“嚶嚶嚶！”
“哇……哇……”
“嗷嗚！”
“哼哼唧唧……”
在老王的帶領下，一群奇怪的生靈，在目視楊林遠去，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著各自的親近之意。
楊林頓了頓身形，扛起祖傳大砍刀，健步向北行。
有了丫丫蘭，丹朱果日日守護在側，即便有一時離開，也要帶著那株蘭花。
大烏鴉似乎也打定主意，留在潛龍村，陪著丹朱果，這也算不打不相識。
黑子，大野豬，也留在了這里，畢竟這里才是它們的家鄉。
如此，剛好為楊林守護著這潛龍村，不斷壯大地主之基。
隨著王德亮前去護送趙飛燕，楊林已再無后顧之憂。
“靈氣，仙道，做個大地主！”
八百里外，便是清河縣城，仙路的起點。
……
日行百里。
這一日，清河縣城在望。
近三日來，歸入官道后，路上的行人商賈，明顯多了起來，再不復伏妖山附近的荒涼。
“聽說了么？西門家出大事了！”
“哎，這都是十多天前的事了！不就是西門慶死了么？”
“嘿嘿！這只是其一，最新消息是，二公子西門信與三公子西門青，相互推讓家主之位。都要去修仙，偌大西門家族，竟然沒有人愿意繼承！你說稀不稀奇！”
“什么？還有這等奇事！那修仙有什么好的，不說本來就飄渺難測，即便成了仙又能怎樣？這現成的富家翁不做，真是傻啊！”
“誰說不是呢？！據說這靈氣復蘇也有五十年了，哪有什么成仙的人呢，還不都是畢業即失業，再次做回了普通人，哎……”
“……”
西門家族，乃是這清河縣第一大家，本就是茶余飯后的好談資。
更何況，目下還出了這些大事，真真假假的消息，早就傳出去千里之外。
這一路走來，楊林仗著耳聰目明，早已聽了無數關于西門慶的版本，甚至有傳言說，西門慶是因為與武家大朗爭奪美女潘金蓮，被武家二郎在伏妖山內，一拳打死。
這武家，便是清河縣的第二大家族。
武家家主【武三思】，乃是清河縣第一高手，長子【武大龍】善于經商，次子【武二虎】武藝高強。
據說，武家家主早年曾占山為王，是響當當的綠林好漢。
后來，斷了一臂，心懷意冷，這才回到家鄉，聚妻生子，積攢下如今家業。
但與西門家相比，還是少了幾分底蘊，被西門霸目為暴發戶。
一山從來不容二虎，更何況還是昔日的家奴。
一來二去，兩家早已成了死對頭。
也難怪，好事者會將西門慶之死，與武家兩位公子聯系起來。
“有人的地方，就總是充滿爭斗。如此看來，與伏妖山中的兇獸，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
聽得多了，楊林也漸生出些許感嘆。
只是不知，修仙之士，是否也會如此？
……
“站住！”
隨著人流，剛剛走到清河縣城外一里，就被人攔了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從何盜得我西門家寶刀？還不速速交上來！”
幾名兇神惡煞的武者，將楊林圍在中間，為首之人一臉貪婪地望著楊林的大砍刀。
楊林一怔。
前面的人，也就是簡單搜查一下便即放行，怎么輪到自己就變了套路？
這就是西門家的作風？
果然霸道！
“不好了！不好了！武二郎打過來了！”
正在此時，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匆匆跑了過來，氣喘吁吁，面色驚慌。
“走！算你小子運氣！”
西門家的這些武者，一聽武二郎之名，當即作鳥獸散。
自然也顧不得強搶楊林的大砍刀了。
“打虎英雄武二郎，果然名不虛傳。”
楊林繼續向前，不由想起了路上聽來的傳聞。
據說，武二郎天生神力，七歲之時，便徒手打死了西門慶養的一頭猛虎。
雖然那只是一頭鍛體境的虎，但也絕不是尋常七歲孩子能夠做到的。
又聽說，這武二郎急公好義，專門抱打不平，有乃父之風。
如此人物，相比于西門慶，自然是天上地下，連楊林都想見一見了。
可惜，直到進了城，也沒看到這位打虎英雄。
倒是偶遇了西門青。
“原來是楊兄大駕光臨，還請赴家中一敘！”
按著楊林吩咐，外人面前，喊一聲“楊兄”即可，也算是給他留了面子。
其實，楊林的想法，就是實質重于形式，沒必要徒生麻煩。
低調做人，悶聲發財，這才是地主之道。
“不必！找個離報名點近的客棧即可。”
楊林無意與西門家有過多接觸，他只需授意西門青一人便可。
此刻，他的心思，只在仙道。
“是，小弟已在清風居預定了客房。”
西門青早就做好了各種準備，靜候楊林到來。
……
清風居。
占地十畝，樓堂典雅，正是西門家的產業。
對此，楊林倒沒說什么。
畢竟，西門青乃是西門家的三公子，把朋友安置在自家酒樓，本就理所當然。
否則，倒會惹人懷疑了。
三樓貴賓房，位置絕好，荷塘在望，繁華盡在眼底，隔壁不遠便是清河縣學宮。
楊林向東南望去，只見：
一派青色建筑，透著古樸盎然之意，百師堂高大巍峨，儒道佛三學堂肅穆莊嚴，最后面的院落，卻是冷寂蕭瑟，正是斷了傳承百萬年的仙學堂。
此時。
仙學堂中，隱隱有霧氣蒸騰，最中央的青色玉柱，穩重如山，巋然不動，卻有著通天達地的蒼茫浩然之意，讓人不敢久視。
“自從伏妖山巨變后，這座仙學堂就開始復蘇，這也吸引了更多勢力，開始瘋狂爭奪仙緣……”
西門青適時插話，為楊林詳細介紹仙學堂的情況，目的卻是借機說明仙學入門背后的形勢。
風起云涌，波詭云譎。
“如您所知，西門霸處處攔路，搶奪仙緣。其實，這種事，各大勢力都在進行，只不過各自所用方法不同，目的卻都是為了，在新的格局形成前搶先希望……”
西門青絕美的臉上，透著深深的無奈。
他親眼見到太多人，由于不舍得放棄仙緣，慘死在西門家之手。
也見到過，因為一張仙緣，造成多個勢力火拼的慘烈。
在大多數人，還在以為仙道遙遠的當下，有權有勢者早已在為未來準備了。
永遠都不會公平，不會平等。
不得不說，這就是人生的悲哀。
即便他西門家在這清河縣，號稱第一，可以為所欲為，可出了此地，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們搶奪來的仙緣，真正能夠自用的，又有幾張！
楊林點頭，靈氣復蘇，不是一個事件，而是一場風暴。
這場風暴，將要掀起的浪潮，無人可以預見，但其劇烈程度必將前所未有。
……
“說說仙選的情況吧。”
楊林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西門青：“三月初一，也就是兩日后，每月一度的仙選，將于仙學堂內舉行。這只是仙選第一關，測試靈氣親和力。通過者，將于當日午后，乘坐各大學院的仙舟，前往各自學院參加真正的入門測試。”
頓了頓，接著說道：“唯入門者，方有修仙資格。”
“仙緣難得，仙門難入，仙法難聞，仙道難成，此謂成仙四難！”
成仙四難。
似乎遠比楊林想象中，還要難之又難。
“如此說來，那為仙緣而死的人，豈非太過不值？各大學院實在有些坑人了。”
楊林皺眉，既然仙緣并非入學的標準，反倒成了得到仙緣者的禍患，這些學院如此用心歹毒，卻是有些過了。
何不直接讓人參加測試，通過者入學，沒通過者也沒有生命危險，豈不兩利。
西門青：“確實如此。據說，能否守住仙緣，也是一重考驗。仙緣，有緣者得之，有能者居之……”
楊林搖搖頭，對這等做法，實在難以茍同，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吧。
若只是為了考驗，便將無數人置于險境，則非是正道所為了。
“……為免意外發生，我擅自將您列入西門家名下，還請楊爺恕罪。”
楊林只是點點頭，表示認可，他也不是個喜歡麻煩的人。
之前便已聽說，參加仙選者，必須是各大家族或勢力名下之人，否則根本不可能通過。
消除異己，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
中立，是不可能的。
……
正事說罷。
楊林忽又問道：
“聽說你要放棄西門家繼承人資格？”
西門青恨恨說道：“見我道體復原，西門霸又欲讓我放棄仙道，繼承家業。這老匹夫好生狠毒！若非念其生育之恩，顧慮天理倫常，恨不能……哼！”
西門青的憤怒，溢于言表，好半晌才平靜下來。
“西門信，也就是我名義上的二哥，從小信道，連名字都是因此而自己修改的。如今，只愿一心修道成仙，早早就放棄了繼承權。”
說到這里，西門青有些幸災樂禍起來：“這便是報應！讓這老匹夫自己守著偌大家業過完下半輩子吧！哼哼！”
楊林苦笑不已，這西門青都十八歲了，行事說話之間倒還有如許的孩子氣。
“這些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就好，想出氣就出，別憋壞了。只是，老王那邊，你盡可能地給予他一些支持吧。”
西門青猶豫一番，還是問道：“你不想讓我去爭取西門家的產業么？好歹這也是清河縣第一世家……你真的不在意？”
楊林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西門青的眼睛，鄭重說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自然不會干涉你的私事。”
看重西門青，是看重其資質，其次才是其身份。
對楊林來說，他的價值在將來，而不是這清河縣。
西門青心中感動，桃花眼微紅，一把抱向楊林……
咚！
楊林身形一飄，便向窗外而去。
西門青，激動之中，一頭撞到了窗棱上……
兩日后。
清河縣學宮。
門前廣場上，千人匯聚。
看似烏洋洋一片，實則涇渭分明，隱隱分成十多個大大小小陣營。
最中間的，自然是西門家與武家，一左一右分立中央，在他們兩側則是這清河縣的第三至第十勢力。
最邊上，是各個小勢力，或者個人強者的關系戶，這些人都是或與大勢力交好，或與某些大人物有些關聯。
楊林跟著西門青，站在最前面，聽了西門青的介紹，只能暗暗搖頭。
所有的資源，都為豪門所掌控。平民百姓想要出頭，談何容易！
“真是時久弊生，底層民眾太難了……”
楊林感嘆。
“是啊！幸好，靈氣復蘇了！”
西門青雖為豪門公子，可卻受盡了豪門規則的犧牲與折磨。
“那位豹頭環眼的精裝之士，想來就是武二郎了吧？”
就在右邊的人群最前面，站著一矮一高兩個年青人，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人一眼便可認出光彩奪目的武二郎。
劍眉星目，頜下微髯，身形高大，強大的氣場，讓他周圍多出大片空白。
西門青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武二郎似有所感，立馬雙目一睜，回頭望向楊林與西門青二人。
只看了一眼，便不屑地回過頭去。
顯然，他對這個長相俊美的男人，沒有絲毫好感，反而極度厭惡。
連帶著，倒也忽略了楊林這個陌生人。
西門青神色惱怒，輕哼一聲，卻是瞪了武二郎兩眼。
“呵呵，看來你們二人，天生相性不合。一個英武，一個俊美，這也難怪了。”
楊林早就明白，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氣場，這氣場若是相沖，那便是永遠都合不來的。
當然，有些人天性隨和，氣場中性，跟任何人都可以相處融洽，便是天生的和事佬了。
可惜，楊林不是。
他有自己的立場。
所以，他對西門青促狹地眨眨眼：“瞪眼何用！你不是資質強么？打臉啊！”
聞聽此言，旁邊的文質青年，搖動手中折扇，沖楊林暗自皺眉，只是礙于與西門青的關系，終是未曾開口。
此人，便是西門信，自幼便與道士為伍，篤信三清，可為人卻是一身世家公子打扮，從外表看來倒像是儒家弟子。
西門青：“這是一定的！武二郎，不畏威，不怕事，坦坦蕩蕩，是個好漢！”
“可惜，他恐怕是沒有修仙之能的，否則早幾年就該跟著那個老道走了……”
見此，楊林不再多言。
人各有命。
……
太陽升，辰巳交。
一艘法舟，緩緩來。
初時，如一座宮殿橫空，遮天蔽日，整個學宮廣場如被烏云遮蓋。
很快，隨著法舟臨近，五彩舟身漸漸縮小，光明重新灑落。
嗖！
十多道人影，自法舟飛落。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俱都華服盛裝，卻各各著裝明顯不同。
為首者，乃是一位中年道人，一襲華貴藍袍，面目威嚴。
輕輕落地后，微微一招手，頭頂上的法舟，便化一道流光，飛入他的長袍大袖中。
嘩！
場上眾人，即便已經得到交代，可親眼見了此等神仙手段，登時便是一片嘩然。
“哇！太不可思議了！”
“媽呀！那么大！突然就那么快，那么小，然后就一下子沒了！”
“當真恐怖！若學得如此手段，方不負這仙緣一場！”
種種驚嘆聲，議論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而落地的一眾人等，正忙著接受當地學宮的招待，見了此地上千人的仙苗，個個都笑逐顏開。
對于下面的喧鬧，不論是學宮官員，還是各大學院來人，盡都視而不見，更無人予以呵斥阻止。
這些場面，本就是刻意營造，以仙仙學手段，當然希望震撼效果多多發酵，傳之久遠。
“若是有了這等法舟，以后巡視自己的土地，就要方便得多了！遠比騎豬來得有面子……”
楊林的地主夢根深蒂固，別人還在一味感嘆法舟神奇，他已經想到了未來用途。
西門青聽了，竟有些無語。
這邏輯，這角度，實在有些太過新奇。
……
兩刻鐘后，學宮學正，引導這十多位仙選官，重新回到廣場。
“肅靜！”
“唯夫仙元元年，三月初一日，于斯清河縣學宮，行此仙苗選拔之儀式。圣天子在位，國泰民安，祥瑞多有，四節和順，乃有今日之靈氣重蘇，十六學院齊賜仙緣。……”
“十六學院之名曰：”
“七等！”
“圣天學院！”
“八等！”
“丹霞學院！”
“金光學院！”
“九等！”
“凌云學院！”
“白焰學院！”
“玄冰學院！”
“十等！”
“赤星學院！”
“玄雷學院！”
“啟明學院！”
“另，基礎學院七！”
學正，是個老頭，銀須飄飄，神態威嚴，講起話來中氣十足，鏗鏘有力。
老頭每講一句，都讓下面的千名學子，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及至后來，十六學院名單宣畢，現場更顯安靜。
可每個人的內心里，都有了一番比較。
在場學子，雖未明白等級劃分，但看那十六位仙選官的站姿排位，便可知道諸學院的名次先后。
得到高等級學院仙緣者，內心欣喜不已，可卻多了幾分忐忑，如此機緣，失之實在可惜啊。
而不入流學院的仙緣持有者，則反而松了口氣，倒是給了自己些許安慰：反正也不是啥太好的學院，萬一不能進也沒有太多可惜。
這就像小說的試水推一樣，若是得到力薦等好推薦，自然想著好好拼一拼，若得到的是人氣等雞肋推，倒是可以松一口氣了。
“只是十等么？”
楊林暗暗皺眉。
“楊兄，要不要換？”
西門青懷里可還揣了兩張“丹霞學院”的仙緣。
這是他特意留下的，原本他是準備前往“圣天學院”的，可卻沒有第二張給楊林。
因此之故，可選的學院中，最好的便是“丹霞學院”。
可不知為何，楊林卻非要堅持到這十等還最靠后的“啟明學院”。
楊林還是搖搖頭。
前往啟明學院，這是祖父楊承祖對他的要求，反復叮囑千萬不要去錯了地方。
雖然不明所以，可楊林相信祖父自然不會害他。
……
“一試定仙凡！”
老學正再次開口。
“仙選測試，開始！”
學正話音剛落。
仙學堂正中，玉柱之上，光華大盛。
吟！
一條靈氣巨龍，盤旋著，從玉柱頂端探出頭來。
一聲龍吟，響徹云霄。
巨大的身子，躍起百丈之高，攪動了萬里氣機。
龍須飄飄，龍睛爍爍，仿佛自九天之上俯視人間，又似于高空之上巡視天地。
“靈氣蘇，仙凡別！”
古老滄桑的聲音，自巨龍口里傳出，隱含天地意志，讓整個清河縣地界所有人，心底都產生了對仙道的向往。
這一刻，仙學方才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
轟！
巨龍擺尾，陡然散為漫天小蛟龍，如流星雨層層灑向學宮廣場。
“放松心神，接引靈龍！”
一見靈龍降落，學正當即嗓子一提，便是一聲大喝。
此刻，但見無數小龍，歡快飛舞著，爭先恐后，從而天降。
吟吟吟！
廣場上方，瞬間變成了龍的海洋，密密麻麻鋪滿了學子們的頭頂。
龍吟聲聲，直震人心。
剛剛開始，便已有人陷入了幻覺之中，或癡癡呆呆，或瘋狂傻笑，或胡亂攻擊，或脫衣撕發，種種狂態，不一而足。
十六位仙選官看得清楚，皆是一臉鄙夷，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有污視聽。
“哎，實在是朽木不可雕也，資質倒是不差，可修養實在不堪……”
“只怪仙道沉寂得太久了些，世人早已迷亂的繁華虛枉這中，哪里還會有人修身養性！如此多人自誤，可惜了……”
那些發瘋之人，大多都有靈龍主動入體，正是說明對靈氣具有很高的親和力。
可惜，意志薄弱，欲望熾盛，定力不足，有緣無福。
錯失了天大的機緣。
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正是此之謂也。
神龍自來有靈，最喜剛正活潑之氣。
靈氣之龍，靈性更加十足。
唯有與靈氣親和者，靈龍才會接近。
親和力極佳者，才會主動入體。
親和一般之人，欲求靈龍入體，必須摒棄諸欲，誠心正意。
“……靈氣者，天地之正，至強至剛，至靈至能。求仙問道，道在先，仙在后。然，道之者，德之華，心之實。故，秉正祈邪，感而遂通，靈氣自來！”
十六位仙選官，齊齊念誦《太上玄通靈氣感應經》，聲音宏大，于眾學子頭頂之上，聚成一尊半虛不實的圣像，巍然端坐，放大光明，飄萬千彩。
金光仙露時時灑，道音無聲處處聞。
……
得此道力相助。
場上學子，有感于心，紛紛瞑目，修正念頭，專修道德。
一時間，學子們漸入佳境。
三百學子，頓然有所悟，周身靈龍盤旋，恍若天仙下凡。
四百學子，淚流滿面，深深懺悔，感昨日之非，而知大道之妙。
五百學子，神清氣爽，耳聰目明，心中一味淡然，無思無欲，知足而樂。
“道力顯化，這等曠世機緣，竟然真的出現了！”
天圣學院的仙選官，是一位皓首蒼顏老者，也是這次仙選的領頭人，望著飛龍之上浩大威嚴的天尊虛影，發出由衷感嘆。
“哼，沒見識！靈氣復蘇，乃是大道救星，出現何等異相，都是理所當然。憋得久了，總是要出來曬曬的。”
這是一位同樣蒼老的道人，方面大耳，滿面紅光，只是身形胖胖的，臉上掛了一個圓圓的大紅鼻子，長相破為討喜。
嶄新的紫色道袍后，卻背了一口破麻袋，說話的當口，不時伸手進去，抓一把堅果嗑著。
語氣之中，對天圣學院那老者充滿不屑，但神情卻極為淡然，似乎那不屑的情緒完全不屬于他一般。
只是，那瓜子皮被吐出老遠，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落地后又排成一線，重點則正是那老者雙腳之間。
“老乞頭，老夫招你惹你了，一本正經地亂吐垃圾！你啟明學院自己不爭氣，老天不保佑，何必遷怒別人！真是豈有此理！哼！”
圣天學院的老者，看似和和氣氣，可回起嘴來卻直揭對方“痛處”，得理不饒人。
“田不公，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在我啟明學院面前，你圣天學院算個狗屁！
十萬年前，我們就是五等學院，那時候誰聽過什么昇天學院！”
啟明學院的老道，斜著眼睛，瀟灑利落地將松子殼吐得飛出，自田丕公臉旁飛過。
接著，提高了嗓門，更加囂張道：
“再牛逼，不就是個七品！不就是靈氣復蘇得早了些嘛，有啥了不起！
看著吧！我啟明學院馬上就靈氣化成霧，重回萬年前的品級！到時，爾等給老道提鞋都不配！哼！”
說完，扭頭。
抓一把瓜子，一嗑，一吐，一斜眼，動作如行云流水，簡直是一氣呵成。
圣天學院的田丕公，饒是氣度非凡，猶被氣得嗬荷直喘粗氣。
只是，顧慮到自己的身份，還有這么多人看著，只得心中不氣，但終是管不住嘴巴：
“呵呵，老夫懶得與你一般見識！你啟明學院要真有雄心壯志，那就不要提什么十萬年前輝煌，干脆向著百萬年前的地位努力吧！”
此言一出，那紅鼻子老道，猛地一怔，連嗑了一半的瓜子，也扔到了地上，身上一股危險至極的氣息顯露，讓得身邊其他學院之人，盡皆避讓開去。
“你……！”
老道眼睛一瞇，如獵豹般攝人心魄。
可隨即，那氣息便散于無形，如同從未有過，只有更加密集的嗑瓜子聲音，極有節奏地響起……
“老道懶得理你，哼！看著吧，一會兒就讓你們啪啪響……”
其他幾位仙選官，都是苦笑搖頭，假裝沒看見，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忽然！
“咦？不對……”
隨著丹霞學院的中年人，一聲輕呼，所有人都同時注意到了，
一個異相！
最中間，左邊靠前的一小片區域，那里的飛龍明顯少了很多，即便周圍的飛龍不斷涌過去，卻仍然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真空區”……
那里，正有一位灰袍少年，瞑目端坐，身后一把大砍刀，渾身上下霧氣朦朧，遮掩了真實身形，讓人看不真切。
靈氣化霧！
“哈哈！天不公！看到了吧？靈氣化霧啊！這是我啟明學院的天才！”
“好，好，太好了！”
眼睛又是一瞇，紅鼻子老道便從楊林身上感受到了自家仙緣的氣息，登時哈哈大笑，斜睨著田丕公。
可惜，好景不長！
嗡！
飛龍暴動，重新化為一條巨大神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