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話說清楚點!”
顧益卻心中暗爽,未來的樓主?
呵,有能耐你繼續淡定啊!
‘格羅格羅,呸!’
他在忙著漱口,哪有空搭理這姑娘,蟲蟲還跑過來問他,“小公子,小娘的寒熱癥是不是被治好了?”
望著那張充滿期待又稚嫩可愛的臉龐,顧益不禁有些難以開口。
小月兒本也有些期待,不過一想到他們三人曾經的談話就知道,事不可為。
“對不起,蟲蟲。我沒有辦法治好小娘的病,就算費勁力氣也只能讓她兩天不受苦而已,之后隨著時間推移,一切又會復歸原樣。”
蟲蟲低下頭,頭上的兩顆包子頭型仿佛也在訴說失望。
小月兒沉默不言,眼神中帶著某種堅決去到小娘身邊照顧。
這些畫面叫舒樂的心越沉越底。
她還不知到什么叫心理作用,
只是覺得手臂上寒熱交替的感覺越發強烈。
顧益看她站在那兒眼睛看這兒也不是,看那兒也不是的模樣,有些覺得痛快。
“舒大人是廬陽院最有才能的學生,人品才能俱佳,雖然做出了夜半路過顧某房頂的事,不過顧某出于博愛之心還是會好意的告知舒大人的胳膊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娘的病,是由一種特別的靈氣導致的,顧某雖師承小苑山,卻也制不住那靈氣,而剛剛緊要的關頭,舒大人好心但冒失的出手,致使自己沾染了那種靈氣。”
“……我會怎么樣?”
顧益嘆氣,“其實舒大人皮膚細白,身姿優美,令人神往。可惜了……惹了這種病,要么被折磨而亡,要么修煉一種特別的功法控制那股靈氣,然后這種強大的功法是有后果的:修煉的女人會變成男人。”
蟲蟲和小月兒心系葉小娘,錯過了這段表演真是個損失。
舒樂有些不信,“你休想拿這種荒唐的事嚇唬我。”
“呵呵呵。”顧益搖著頭笑了,完全看不出撒謊的虛心,“舒大人,文苑的門,就在那兒,你可以回去了。”
“還不相信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多好的朋友,干我屁事。蟲蟲!送客!”
舒樂氣的牙癢癢,她一直是廬陽院人人尊敬的學姐,所見之人都老老實實,何曾有這種無賴!
而且她本是好心,如今遭此劫難,心中實在是五味雜陳。
但不管如何,作為廬陽院最有才能的學生,她是不會放下這樣的驕傲的。
“走就走!我本就以身許國,再難許旁人。”
夠脾氣。
“等會兒。”顧益對著背影喊了聲。
舒樂微微抿唇,眼角含笑,但轉過身又復常態,“承認是唬我呢了吧?”
“切,你怎么樣關我什么事。”顧益心里是記掛著另外一個人,“在院里是,和仙曾偷偷助我,她怎么樣了?”
“她被關了!”
舒樂刷的一下怒火又起,再也沒有猶豫的離開了。
被關了?
那看來咱得二進廬陽院了。
顧益盯著自己的房梁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奇怪,她擱那偷窺我干啥呢?
“小公子?”
“嗯?”顧益見是小月兒端了水,伸手接了過來,“怎么了?”
“舒大人她……”
“哎呀,我嚇她的。碧陽功靈氣陰陽相融,若傷了人,總是會使人忽冷忽熱,僅此而已,她沒染病。”
小月兒睜大了眼睛,隨后噗嗤一聲笑起來,“小公子可真壞。”
……
“對了,小娘的病……”
顧益眉宇之中立時多了幾抹凝重,“我用了很多粼光功的靈氣,算是暫時緩解了她的寒熱之苦。不過,和我之前說的一樣,還是只有那個辦法。”
就是苦了那個一心戀著葉小娘的男人了。
一夜無話。
卻說另一邊,舒樂回到院里之后有些心神不定,右臂傳來的感覺是真切的,但顧益說的那些又很荒唐。
她試圖以傷靈符復原傷勢,但絲毫不起作用。
于是陷入了可能會變成男人的惴惴不安之中,這是入院三年來,她第一個晚上,求仙的心亂了。
……
……
蟲蟲和月兒都去休息了。
但顧益沒有。
只有一個人過時,他每天靜看云卷云舒,不過涉事越來越深,他便愈發懷念蕓圣境的顧益。
所以他沒有休息,他要修行。
獨坐于文苑的院落中,抬頭仰望漫天的星河。
黑夜掩蓋了很多聲音。
安靜之中,更能感受到靈氣的波動。
他費勁千辛萬苦進入廬陽院,所獲得的是對求仙之路的重新思考。
小依依不會存心害他的,首先他不太相信,而且明顯留了兩句話以作引導。
第一句:人間不是第七境。
第二句:廬陽院里的,都是垃圾。
其實結合起來看,這是一句話:世間的修行,不對。
顧益猛然睜開眼睛,他忽然想到了人間不是第七境的一種可能:
一直以來他都被這個世界的所謂‘悟’字給帶偏了,總是不由自主的要去思考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但其實有沒有可能就是字面本身的意思?
人間,就不是第七境。
然而問題又來了,如果第七境不是人間,那么……是什么?
蕓圣,是第六境嗎?
合道,是第五境嗎?
返璞,是第四境嗎?
……
嘩~
顧益運氣于身,如果以上的猜想正確,那么小依依帶走功力就是在幫他,也就是說,原先的修煉不對。
他的意思就是要自己重新來過吧。
“入定……立心、守神、返璞……”
前四境其實構成了一個人生的輪回,所謂返璞便是回歸本源,
以前四境之合,便可悟第五境,
合道在戰力層面也的確與前四境天差地別,它像是一種升華,而且入合道之后可以延壽至150歲左右。
顧益還算有些修仙心得,他覺得至少在合道之前都是嚴絲合縫沒什么問題的。
不過后面就有些不確定了。
在夢紙里時,他說過自己要立一顆修仙的‘真’心。
這個真便是要悟世界真理,知修仙真相。
于此生孜孜以求,終生不悔。
這便是他的立心。
嘭!
他身體的周遭,一道光暈轟然散開,吹起了一地的花瓣樹葉又旋轉落下。
等他睜開雙眼時,卻發現這天,亮了。
以前在小苑山靜坐悟仙時,常有這種感覺,沒想到這次也是。
“師父,恭喜你破入立心。”
原本托腮坐在廊前的蟲蟲也匆匆跑來,“小公子,你終于醒了。”
顧益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冥思了幾天?”
“整整八日。”馬爺比了個八的手勢,“功法館內究竟有何奇遇?回來就八日破境?”
“八日了?”顧益心想壞事,他給小娘的靈氣只夠她兩日,“小娘怎么樣了?”
“……稍微好了些,已經睡下了。”
稍微好了些,
就是說直接跳過了不好的階段。
顧益覺得不能再等了,必須要開始修行碧水十彎陽,這么厲害的功法不是說學就學的,有可能還沒等她練會,身體就先撐不住了。
糟了。
“和仙因為幫我受了懲罰,我得去救她。”
“去廬陽院?”馬源說什么也得先攔一下,“這時候不能去,廬陽院的的舒樂本就在找你,你怎么還能送上門呢?”
“為什么?我和她又無冤無仇。”
房梁上,坐著一道虛影,隨后慢慢向實轉變,“你騙了我,便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嗎?”
“奴婢參見七公主。”
尹天羽一身紫衣,登的是三公主的門。
“都平身吧,我三姐呢?”
“在湖心亭內。”
這里是三公主府內人工鑿的湖面,又修建了長長的木橋穿過滿池的荷花。
七公主穿著紫裙,三公主穿的卻是束腰的黃衫,她將頭發盤起用一木簪固定,從側臉望去更像是一個俊秀的少年。
那薄薄的單眼皮雖然減了幾分美麗,但廬陽院之內,沒有人敢有一字一句小瞧了這瘦削身影。
“天羽見過三姐。”
“來。”三公主放下手里的書卷,“七妹,到我身邊來。父皇因小苑山之事罰你禁足,最近在院內過的可好?”
“每次三姐都這么問,可你知道我在那兒就是那樣,四姐一心修道,幾天都不會和我說上一句話的。”
說起那個四妹,三公主也是頭疼的。
她是左右逢源的性格,廬陽城內外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只要她覺得此人有用,總是能憑借手段博得對方一個不錯的印象。
唯獨這怪癖沉默的四妹,叫她也是無可奈何。
而在四公主看來,自己的三姐整天見各色樣人,關心些無聊的權力名譽,于修道一途是真正的外行,這便是舍本逐末——典型的俗人。
于是乎,從懂事起,兩人就沒怎么說過話了。
“四妹……唉……她總是想著那個仙,卻不知要先把人做好。”
七公主是善良溫和的性子,她從不輕易罪人,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她也都當做是許國的子民,因而跟誰都處的好。
三公主同樣喜愛自己的七妹。
“三姐,不知你這次找我來何事?”
“是有事的,你坐。”三公主負手在這亭內來回踱步,神態舉止的確像個男人,“傳仙才士你可知道?”
七公主點頭,“如今廬陽城內早就遍傳,小苑山傳人已經出現在院內了,天羽又怎會不知,不過葉小娘生病,御珍軒的人也說顧益在閉關,所以拒絕了一切訪客。”
“嗯,我聽說,傳仙才士到訪廬陽院時,與七妹多有接觸,他人品如何?對我許國是何觀感?”
七公主奇怪,“三姐怎么這樣問?顧益怎么了?”
三公主是從許國的立場去考慮的。
“此事也不必瞞你,你知道舒樂本來是要襲還仙樓主位的。不過傳仙才士一出,局勢有些變化,我以為要把傳仙才士封為還仙樓主,以顯示對小苑山的尊重,”
“此事不可!”七公主陡然喊出。
三公主養了多年的性子,此刻卻比她鎮定多了,“為何?”
為何?
七公主想說,顧益可能和那個什么兩座峰有染,
雖然她回去也查了前朝史,沒查到什么,但樓主之位事關重大,每一位都是愿意至死守護許國的,
怎么能把這樣的位置輕易許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呢?
“七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三公主察言觀色,心中疑惑已起,“早上我與父皇請命時,他也是當即拒絕的。”
七公主心想要是說了,那顧益肯定小命不保,她還是選擇相信他,或許他不會保護尹許王朝,但也不會一個會傷害他們的人。
“……我只是覺得,這對舒樂很不公平,她的品性三姐你是知道的,多年來一心修道,從未有片刻暫歇,一心為保護大許,人人都說舒樂必是將來的樓主,要在此時封給了別人……”
三公主微微一笑,“七妹難道不知小苑山傳人,意味著什么嗎?有這樣的人在,即便對舒樂有些不公平,可她應該也是服氣的。退一步說,父皇也可以封另外的樓主給她,這不是理由。”
七公主又不會撒謊,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問道:“那父皇同意了嗎?”
“沒有。”三公主略略嘆氣,“不僅沒同意,還訓斥了我一頓。”
“那就聽父皇的吧,他做事自有其用意。”
七公主是與世無爭。
不理解她三姐的所思所慮所想。
如果廬陽真有小苑山傳人,那怎么能不傳達三公主府的善意呢,
小苑山傳人之名一出,廬陽早已風起云涌,三公主府不動,五公主府也會動的。
而且,那人還有一個身份是葉小娘的弟弟。
她上這一份折子,于公,是為許國,于私,是為好友。假如這么簡單的事都辦不好,那她尹天榮就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所以她不會這樣放棄的。
“七妹,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個顧益?”
“也沒有,那個人,其實還好,不是個壞人。”
“你和他之間的故事,可以說給三姐聽嗎,三姐想聽。”
七公主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別的都好講,難道那些‘話’也要說出來?
“三姐,我能不說嗎?”
少見的,三公主從七妹那兒得到了‘不’的答案。
她一直不是暴躁的性格,喜歡用智慧解決問題,所以頓時語出酸氣,“哎,我的七妹也長大了,開始有三姐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沒有啦。”七公主略顯為難,“其實……其實是因為他說宣我,我不好意思講。”
“他什么?宣你?什么叫宣你?”
“三姐,你能替我保密嗎?不是,替他保密。”
“你還信不過你三姐?安心說吧,這里是湖心,也不會有其他人可以聽到。”
七公主靠過去,附耳說:“顧益惹怒了四姐,后來他帶我到了一個紙的世界里,那里面的事羽兒實在是不好說,因為他講他喜歡我。”
“什么叫紙的世界?”
“是功法館里的一件寶物。”
“喔。”尹天榮對這個是沒什么興趣的,直接略過,“那七妹喜歡他嗎?”
“當然不會喜歡了!我與他是萍水相逢。而且他那人很奇怪,哪有人剛認識就講那些肉麻的話的,三姐可還小時候母后是怎么教我們的?我感覺他就是母后說的不好的男人。”
三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捏了捏自己七妹的臉,感覺很可愛。
“七妹覺得奇怪,三姐卻覺得一點也不奇怪,你長相甜美,心又善良,是許國都喜歡的紫衣仙女,多一個顧益喜歡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行事的確略顯輕浮。”
“不是略顯,是很輕浮!”七公主這些天總是想起在紙里的事情,“對了,三姐你要替我保密。”
“我會保密,不過七妹你倒應該好好考慮考慮,總歸是要嫁人的,嫁一個傳仙才士也還不錯的。”
“三姐!”
三公主可沒空說笑。
她是認真的。
也是認真的想要得到小苑山的支持,如果他喜歡七妹,倒是又有一個突破口了。
顧益仰頭,看著神色冷峻的舒樂,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算是我騙了你,也不用發這么大脾氣吧?我現在要趕著去看和仙,真的沒空理你。”
唰!
舒樂身影微閃,原地只留有幾絲粉色靈氣,而她的本人也落在顧益身前。
“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做成了,和仙一定得救。”
顧益可不是那種容易被忽悠的人,他問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再說,就算你現在去廬陽院,救得出和仙嗎?她是被道主關起來的,道主人很好不假,不過和仙帶你溜進的是功法館,他總得顧著館主的面子,怎么可能因為你幾句話就不管館主了?”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和仙看他有些放心不下便寬慰道:“道主不會將和仙怎么樣的。”
你個小娘們知道個錘子,關禁閉最讓人受不了了。
不過和仙受罰,倒叫他理性了一點,如果就這樣過去,反而會叫和仙因為他再受連累。
搞的不好和道主起了沖突,和仙夾在中間也頗為難受。
做事的確不能太莽。
“喂,你說說,你救人的法子是什么?”
舒樂藏在袖口里的手掌握緊了幾分劍柄,“成為樓主。”
“成為樓主?”顧益有些不解,他那小腦袋轉的可快了,“我雖然不覺得你有什么實力,但是人人都和我說,舒樂是很快要被封為樓主的人,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已經定了,你還來找我干什么?”
馬源在旁邊提醒,“師父,有人提議……”
這禿子偷偷看了看舒樂,其實有些害怕,這姑娘看著美麗,但是實力還在掌才使范嶺之上。
“……京中有人說,要將樓主之名封給傳仙才士。”
傳仙才士?
誒?
顧益一愣,
那不就是我嗎?
這可是真正的意料之外。
“瘋了吧?皇帝不可能答應的呀,再說我也不想當什么樓主!”
“顧小腰!”舒樂不滿的叫了他一聲,“過往,你不尊敬廬陽院我能諒解,看在你初來廬陽的份上。不過樓主之名非同小可,每一位樓主都是大許的英雄,你至少不要如此不屑。”
這不是屑不屑的問題,
顧益覺得那個許國皇帝是不會同意這種事的,他本來就是奉旨吹牛,皇帝只想要他這個身份,卻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出自小苑山。
即便是真的,他倆就成對手了,舒樂還找他干什么?
“舒大人,仙子阿你不該拔劍戰勝我嗎?怎會要我幫你忙?”
“成為樓主哪有那么簡單的事,除了有才能,也必得通過層層考驗。”舒樂緩緩敘說,“你破鏡的這八日,廬陽城內人人遍傳的消息有兩個,其一是你這個傳仙才士,其二是離國大雨宮叛宮者河雨的身亡。”
“河雨是五境合道的高手,世上幾無敵手,就算是大雨宮主親自追殺,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殺死他,然而就在三日前,河雨暴死于古青河……”
顧益越聽越沒興趣,他已經回屋換衣服去了,但舒樂一直跟著他。
“河雨的死對于許國來說還難言好壞,他是叛宮者,如今突然離世其中必有隱秘,也許是小苑山仙人所為呢?”
“你什么意思?”顧益轉身問她。
“只是猜測,不過探清緣由就是我的任務,我已經向陛下請命,這也是我要成為樓主的考驗。”
這小姑娘怕是自信過了頭。
“就算你有返璞境,可如果對方真的能殺死合道,你覺得你去了會不死嗎?”
舒樂繞到他的身前,看著他的眼睛,“每一位樓主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而且我覺得這是我的使命,因為他的死因和我在你這兒受的傷很相似!”
顧益一怔,突然就認真了起來。“你什么意思?”
“陰時寒于冰,陽時熱于火,河雨死時,半邊身子陰寒無比,半邊身子彤紅如火。”
!
聽到這話,
他的第一個概念是小依依動手殺人了。
“恰好我得知你似乎了解小娘的病情,知道它的來歷,所以我希望你幫我。至于樓主的事……我是很想成為樓主,但我希望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成為樓主,如果我確不如你,以此庸才便不會癡心妄想,如果你不如我,我也決計不會讓你。”
“我們兩人之中,只要有一人成為樓主,那便去見道主,讓他放出和仙,這總比你去闖靈符道要靠譜吧?”
顧益看著她的神情,不像是說假話。
廬陽院里的人,大多數的人的品性他是信得過的,而且他自信腦子好使,這姑娘坑不到他什么。
關鍵在于是否有碧水十彎陽現世,
與此相比,什么樓主不樓主反倒不重要了。
“你先回去吧,舒大人。”
舒樂本欲再勸,但顧益刷一個轉身,頭發差點甩到她,“我很快就會回復你的,別著急。”
這下好嘛,舒樂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顧益把門帶上,叫馬源給他拎熱水,伺候他好好洗了個澡,叫蟲蟲整理好他的發型,穿戴好衣服,收拾得像個人樣的再說其他事。
八天沒洗澡那就是八天沒洗頭,太刺激了。
不過花時間給自己收拾一番,他也像個人樣了,“蟲蟲,你看我怎么樣?”
“小公子,當然是好看!”小姑娘凈會說實話,“那蟲蟲呢?”
“蟲蟲也好看。”顧益捏了捏她的臉,隨后轉身出門,“我去看看小娘的身體。”
馬爺心想,臭流氓,竟然看人家的身體,還好意思說我。
“師父,我和你一起去。”
顧益問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呢?籠符寫的如何?”
“有一點進展了,我啊,最近一直在御珍軒附近,不知為什么總感覺有人在用眼睛看著御珍軒。”
顧益叉腰,“你是不是傻,孩子?御珍軒內有繡花鱸魚,哪天不得有幾百個像你這樣的吃貨盯著看啊?畫餅充饑、望梅止渴,人家吃不著,看一看總行吧?”
“哎呀,不是這么回事,師父。”馬源陪在他身側,“我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自從你被封為傳仙才士之后,很多人都看著,那我是你徒弟,能不管不顧嘛,我是真的覺得,似乎有個人,在看著御珍軒。”
顧益停下腳步。
“你這個家伙老是吹牛。”
“這次絕對沒有!我好歹也是立心境的修仙者,出門人家喊著馬大人的,師父,我真沒騙你。”
看著那光頭他忍不住就搓了搓。
“好的,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你幫忙注意一下,以防萬一吧。”
“師父你也要提高警惕。”
“我知道。”
……
小娘裹著厚厚的被褥坐在軟塌上,面前的桌子則是放著一張薄薄的白紙。
顧益凝針探查了一下碧陽功的靈氣,無奈,已經和他吐血療傷之前一樣了。
復原的太快了,而且不能總是這樣折騰,她這個身體過往兩年來已經被摧折的很傷。
葉小娘一邊看病,還一邊不忘操心,“……舒大人來找過你了?可是因為樓主的事。”
“嗯。”
“弟弟,雖然舒大人也是很好的人,不過若真有機會,我希望你能成為樓主。”
顧益微笑:“為什么?”
“弟弟不是要找人嗎?樓主在許國地位尊崇,到時候你想找誰,都不是難事。”
“我不想和你說這個。”他坐下來,并于手掌間變換出一本薄薄的功法,“小娘,你的身體被破壞的很多,不能這樣拖下去了,”
“我也有一樣東西給你。”
葉小娘半撐著身體坐起來,并從袖口里拿出薄薄的信紙。
她的利臉色不好看,蒼白、沒有血絲,咳嗽一聲就讓人很擔心。
但似乎興致還不錯,緩緩說道:“三公主已經給我來信,說了要舉薦你襲還仙樓主位,但是此事不小,你破鏡的時候,三公主上書卻遇阻,所以便叫你我不必太過著急。”
“三公主對咱們不錯,我此次病情加重,她也加緊在各地尋找名醫。我沒有告訴她,這個是因為碧水十彎陽的靈氣……”
顧益微微抿了嘴唇,“謝謝你為我考慮,還仙樓主的事我會考慮的。現在談談我和你的事。”
“弟弟,”葉小娘略顯焦急的抓著他的手,“你既是小苑山傳人,還仙樓主又怎么能讓于別人呢,你可知樓主對許國意味著什么?只要你成為樓主,許國之大,再無人可以欺負你。”
顧益有些不明白,“我不過是念了一句‘一灑人間長夜明’,你就要對我這么好嗎?”
“我練功之后,就不可能嫁人了,這輩子,就只有你一個親人。”
“你死,我死,你活,我也活。”
葉小娘的聲音不大,但很有力量。
或許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會想的比較悲觀,情緒也更多。
“我其實真的不是你弟弟,不過也沒那么重要了。”
~~
顧益不是醫師,但他能感知到,葉小娘所剩的時間已經不足以等待他去把小依依找回來。
一旦時間過了。
就算那家伙如外掛一般強大,但人死不能復生,那時候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馬源!”
這聲喊中氣十足。
馬源一進來就覺得氣氛不對,不敢再不正經,“師父,怎么了?”
小娘在這個時候反倒很平靜,這種平靜在柔弱的她身上似乎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悲壯。
來御珍軒的第一天,他們說的那些事,終究還是到了這天。
顧益不忍心去看,“把屏風搬到這邊來,你到房頂上去,這間屋子不準任何人靠近!你也不準看,否則我挖了你眼睛!”
禿子嘴巴微張,“師父……”
“別廢話!”
“……好,”他有些被鎮住,“我這就去。”
葉小娘伸開手掌,從摸自己的頭發開始,隨后是臉、脖子……一直往下……
“屏風,有什么用?”
她只是很平靜的問。
鐺!
顧益右腳猛的跺向地面,以他為中心,一竄竄奇怪的符號爬滿地板、墻壁、木柱、床鋪、屋頂。
這圈層的中心,顧益的身上總是散發若隱若現的光芒,他的手指尖好似有很多靈氣在纏繞。
“碧水十彎陽是捻揉陰陽二氣的功法,難度極高,要修行人具備對靈氣高度的敏感,衣服會影響你融入自然。”
這時候也就沒什么好害羞的,
以后誰比誰更男人還不好說呢。
“這個陣,可以激活靈氣幫助你入門,不過真正開始修行,我幫不了你,小娘……”顧益還是要把這個告訴她,“你雖不是修仙之人,可生于廬陽,耳濡目染也該知道,這條路很危險。”
葉小娘只是點點頭。
“碧水十彎陽,是超一流的功法,危險會更大。”
“意思就是,不學會死,學了不一定活。”
“沒錯。”
“你教我吧。”
“我入定之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顧益雙手交叉虛按,身子半蹲,他是不會碧水十彎陽的,但小娘首先要感氣。
感覺到這世界的靈氣。
“河山縱橫以氣為形,萬物靈長以氣為精,修行以氣始,異象以氣生,雨疏風驟有其因,滾滾長江有其由……靈氣行于天地,虛無縹緲不可觸碰……”
葉小娘努力緊閉著雙目,“我很冷,凍的發麻,什么感覺都沒有。”
“先看,再聽,隨后碰,最后呼喚它們。”
他虛按的手掌下都是從各處匯聚的靈氣,某個瞬間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心意,于是瘋也似的向四周散開。
它們漂浮于空,托著屏風橫移到兩人的中間。
之后便是衣服從葉小娘的身上一件一件滑落,當顧益處于對世界放開的狀態時,他周身的感官是無比強大的。
當然這并不是看見,他只是知道。
此時是真正的開始,顧益催動陣法散發更強光芒,靈氣更為活躍。
“我該怎么做?”葉小娘還是沒什么進展。
顧益就在屏風的另一側。
“放輕松,想象你最快樂的事,比如說,做一道菜。做你最喜歡的菜。”
“……不要去管廬陽的規定,小苑山從不覺得修仙必須得按照功法的步驟凝氣、練氣、學劍、使劍……”
“……仙從未有過固定的形態,沒人知道它是什么,小苑山也不知道,但它存在于我們每個人的心中,你心中所想,便是你的仙。”
“……小苑山認為所謂的對靈氣的敏感程度,是愚昧的世人定下的刻板的標準,若不近仙,自然與氣無緣,若走近仙,自然是越來越敏感。”
“……小苑山上貧瘠荒寥,人煙稀少,沒有所謂的靈符富裕之地,修仙一道,不是納氣而近仙,而是近仙氣自來。”
……
“我心中所想,便是我的仙。”
顧益也閉眼,他所做的動作小娘都可以看得見。
就像當初小依依坐于他的身旁,讓他親身感受空氣中每一處的變化。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一樣的道理,這屋子是簡單的屋子,可你不簡單,它便不再簡單。世人修仙多向外求靈氣,但小苑山認為該向內訴己心。”
葉小娘念念有詞,“這是因為我心中所想,就是我的仙。”
嗡!
她身體的輪廓忽有一聲短促低吟的錚鳴。
顧益眼睛睜開,露出一個笑容,說到底,還是咱小苑山厲害啊,他看其他諸人修行,都沒有更為出色的悟仙之思考。
小娘也緩緩睜眼,她看著自己的手掌,“這些,是靈氣?”
“廬陽院的人對我有一個根本的迷惑,為何我在戰斗時可以借用周遭靈氣?那便是因為我剛剛說的那些,向外求靈氣是置己身于被動,一切歸于靈氣,向內訴己心,便是有仙氣自來,一切歸于心中的仙。”
“我本來不確定這些,不過廬陽院一行,我看到了以前的人們也是這樣使用靈氣的,小娘,試著呼喚它們。”
“我這是成功了?”
“還沒有呢。”顧益撤下了他的靈氣,他的陣法,
一瞬間,葉小娘也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種種神奇全都消失不見。
“剛剛是有我的幫助,所以你很容易就能成功,我稱之為小苑山體驗式教學,接下來需要記住剛剛的感覺,勤于練習。”
“小苑山……”葉小娘有些震撼,“這便是人人要去小苑山的因由。”
“是的,人人尊敬,自然是有特別之處。小娘,歡迎加入小苑山。”
顧益轉身,開門離開。
顧益閃身,來到的是屋頂,飄然而落,踩在房頂的瓦片上。
這禿子剛剛沒敢看,他知道,
他還知道蟲蟲扒著門縫模仿他所有的動作,然后什么也沒搞出來。
他就是知道。
“……師父,小苑山仙人,真的是這么教你的嗎?”
“對,現在,你心中所有關于我的疑問,此刻應該都明了了。”
他總是在問你到底是什么人之類的。
但馬源此刻在乎的不是這個,“難道,我過去日夜修煉的都是錯的?”
“對錯是很曖昧的一個關系,它們有時會相互轉化,有時也會沒那么重要,對于你來說,你追求的是于塵世里的成功,你所喜愛的都在塵世里,心中苦悶不是對錯的問題,那對你沒影響,因為大家都是錯的,但還是有人成為樓主,也還是有人成為禿子,不是嗎?”
馬源:???
他吸了老大一口氣,指著顧益,“行!算你說的對!”
“那現在怎么辦?我老馬不能光有小苑山的名,沒有小苑山的實,等到有一天師祖爺爺現身,師父你臉上也無光啊!”
顧益撣了撣灰,坐在這房頂上,“修仙只有一次,你不是說過我是脫境者嗎?而且我說過,對錯是每個人對仙的理解不同,你沒必要強行改換門庭,我們在全門縣時,不是也看到有人在突破蕓圣,”
“不是蕓圣,是突破蕓圣,所以你看,錯的路堅定的走下去,也許就不是錯的了。”
馬爺撓了撓大光頭腦袋,怎么也想不通,“好復雜啊。”
“一點也不復雜,人生其實也像修仙,沒有人說哪條路就是不能走的,只要信心堅定,一直死命的走,死命的走……說不定也會走出一個康莊大道。”
馬源問:“那要是走不出呢?”
顧益反問:“對的路,你一定就走的好嗎?”
嗡!
屋里,葉小娘竟引動了靈氣的活躍。
這是好事,但馬源臉色一垮,“雖然師父你這么說……但我還是覺得對的路戰走起來至少容易一些。”
顧益:“……”
“別吃醋了,小苑山其實也平平無奇。”
嗡!!
葉小娘引起的動靜更大了。
“師父你看吶!”馬爺委屈的快要哭了。
“八天沒吃飯,我餓了。”顧益直接溜了,“蟲蟲!”
“蟲蟲在呢,”小姑娘頂著丸子頭跑了過來,“小公子要吃什么?”
“火鍋做好了嗎?”
蟲蟲望了望屋里的葉小娘。
好吧,最新一輪的犯病,估摸著是沒什么時間去弄。
“師父,吃飯有那么重要嗎?!”馬源跟在后面追了下來。
“你說這話,我的確是萬萬沒想到。”顧益也不吊著他了,“馬爺,你呢好好學學符,至于修行這個事情,開始了沒有回頭路,所以我之前總是壓著境界,至于從頭開始……我做不到無傷廢掉你的修為讓你從頭開始。”
這是真的,他的確不知道小依依怎么做到的。
馬源一聽,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鼻涕一起流,抱著顧益的大腿就開始哭,“師父!你不能這么無情啊!你是小苑山傳人,肯定是有辦法的啊!我等了你好幾天,你怎么忍心就給我這個答案,這委屈叫我怎么受得了啊!啊~~我不活了啊~~”
嗡嗡嗡!!!
屋子里,葉小娘一次比一次給勁。
這個動靜惹得大家都是一愣,
“啊!”馬源哭的更加大聲,緊緊抱著大腿,“師父,我也是小苑山的,不能厚此薄彼啊!”
“哎呀,你不要哭了。”
“啊!!”會叫的孩子有奶吃,馬源才不聽呢,不是誰都有機會學小苑山的東西。
“你這樣會影響小娘的。”
蟲蟲:啊?
砰!
“都叫你別哭了!”蟲蟲用小腳狠狠踹了他一腳,“你是大男孩子了,怎么還能這樣哭呢?你再哭,我就要打你了!”
嘎。
哭聲戛然而止。
馬源心里苦,“連小姑娘都欺負我。”
顧益把他從地上拎起來,從手中變出一樣東西,“這是高山劍勢,也許適合你,可以了么?”
禿子吸了吸鼻子,“真,真的?”
“練好了,就把一只盯著御珍軒的家伙打一頓,聽到沒?”
“這沒問題!嘿嘿!我變厲害了,也好幫助師父你,敵人強大的很!”
顧益聽出一股子‘敵人威脅論’的套路出來,故意把對手說的強大,然后要奶喝。
但他說的總體也沒錯,
至少在意愿上,馬源好幾次都是毫不猶豫的出手。
除此之外,他還有個作用。
……
“大雨宮是離國境內的一個勢力,他們支持離帝也超然于離帝,大雨宮自宮主而下,有江雨、河雨、湖雨、泊雨四亭主。他們是大雨宮主的左膀右臂,都是非常厲害的修仙者。”
“……不過五年前,在離國都城下丘的河雨亭,爆發了驚世混戰,之后河雨亭主叛宮,湖雨亭主戰死,事情傳到廬陽人人拍手稱快。”
“那時候我才剛入廬陽院,總是以為之后大雨宮會爆發更大的內亂,但叫人失望的是,自此后,大雨宮便再無消息傳出,反倒是我許國出了個小苑山,提振了不少民心民氣。”
民氣不可傷。
顧益想,許帝一定是認識到這一點,所以這一次的反應這么大,不僅直接封山,還要廬陽有一個小苑山傳人。
“你就不知道,那個河雨為什么叛宮嗎?”
“嘿。”馬源眼眉中帶著些猥瑣,“這個事啊,官面上都說是大雨宮對待河雨怎么怎么不公,但我走訪民間聽到的卻是另外一種解釋,可笑,但我能理解。”
“說。”
“師父,這大雨宮主,是茉族人。”
顧益眉頭一皺,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越來越漂亮的那一族?”
“沒錯,”馬源帶著想象,“河雨亭主是合道境,但也只能在宮主之下聽命行事,可想而知大雨宮主的修為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如此來看,大雨宮主已經將小腹中的不散靈霧練的相當完美,她本人雖鮮少有人見過,但一定是美到了極致的一個人。”
顧益笑出了聲,“你是說河雨……”
馬源點頭。
啪!
“這種荒唐的緣由你也信?!真是有夠笨的,那么大的勢力,那么高的修為,每天正事不知道多少,就算沒正事也可以修行,都是有些名號的大人,怎么會閑著整這種狗屁倒灶的事?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啊!”
顧益一通罵,叫蟲蟲忍不住撲哧一笑。
“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師父。”馬源委屈。
“我他么當然知道是真的,她是茉族,肯定有人會編這樣的故事,從傳播學上來說,這樣的故事也最有生命力。太扯了,你的話本來就沒多少能信,我都懷疑,她到底是不是茉族。”
“是的。馬學長沒有說錯。”
門口,舒樂提著步子走進來,“大雨宮主是茉族,也有人稱她是世間第一美人。”
顧益卻不這么想,他揣測道:“這樣的美人至少也應該四五十歲了吧?那不就是小老太太一個?”
舒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