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在顧益走后想到了那張神奇的夢紙,于是返回館里拿了過來。
可惜已經沒了靈氣,她捧在手里回想于紙內的點滴。
許國和兩座峰的戰爭。
那些過去的先人使用的功法是那么的強大。
還有老鱔前輩。
她留給顧益的東西會是什么?
高原樹海又在哪兒?
那場戰爭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才使得今天的修仙被削弱了那么多。
七公主已經確信,她是一定會和顧益一起去高原樹海的,為了那個秘密,也為了許國。
……
……
“顧小腰!你太過目中無人!今日必叫你知道知道廬陽院的厲害!”
只要館主不出現,顧益才不怕這些嘍啰,況且他不久前在紙內對粼光功亦有所感悟。
只不過,他在廬陽院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小依依留下的第二句話搞了個清楚,確認了猜測,同時也知道了該去高原樹海尋找原因。
這里就什么也沒有了。
不對,還仙湖底還有個人來說……當時說好的去救他……
只用了兩秒鐘,顧益就忘記了。
救什么救,說不定人家都在里面都待習慣了。
顧益看著眼前攔路的兩個學生模樣的人有些無奈,“廬陽院的館主都讓我走了,你們干嘛還攔著我?”
青山、青水是二年生,第一次追捕時就是因為他們兩個一時失誤,一不小心上了當,這才導致后面的事情一連串發生。
而且被簡單的誘導之計就騙了過去,令兩人遭到了很多同窗的嘲笑。
他們,可是整個許國的天之驕子,哪里受得了這些。
青山個頭略高些,氣勢也比青水足,青水是男的,卻有點娘娘腔的感覺。
青山先說話:“似你這種狡詐的人,說什么我二人也是不會輕易信的。館主怎么可能放過你?”
刷刷刷的又有幾道人影落下,都是身穿青衫的學生。
“那你覺得我是怎么從功法館里出來的,關注難道沒發現我嗎?我們還進行了愉快的交談呢、”
至少顧益是很愉快的。
青山無論如何都不信,“即便如此,想必也是你用什么詭計誆騙了館主!”
“你,就說你!說話注點意啊。”顧益指著他說:“你們館主脾氣很不好的,你卻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我欺騙不了你卻欺騙得了館主,你這個孩子講這話什么意思?是暗示你比館主聰明?”
學生們都沖青山看了看,眼中有些敬佩,是真不怕死啊。
青山頓時有些慌亂,“你胡說八道!我何曾有過此意?”
“我哪句話胡說八道了?”顧益聲音更大,“你說我用詭計誆騙了館主,你還說我騙不了你,這邊五六個人都在,大家都聽到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認為館主,許國的四公主,腦袋不如你聰明?”
“哪……哪有!我沒有這意思!”
青山氣的臉都紅了。
這院里的人也的確是怕館主怕的很了。
他啪的一聲他往地上一跪,沖著功法館的方向遙拜,“館主明查!這個顧小腰其人奸詐,巧舌如簧,曲解學生之意,用心歹毒,叫館主知道,青山絕無此意!”
顧益嗤笑一聲,“行了,你不必喊的那么大聲,激動什么,心虛啊?”
“我才沒有!”青山恨恨的看著眼前這個混蛋,怒道:“顧小腰,我不管你是如何從功法館走出來的,今日你想出廬陽院的門絕無可能。”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放了我?”顧益問。
“呵,還算你聽懂人話。”
“可是館主放了我呀。”顧益踱兩步走到他的前面,悠悠說道:“這么說來,你和館主的意見不一樣,看起來你堅持認為自己是對的,那么言外之意就是說館主做錯了……
他忽然放大了聲音,“……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在當著學弟學妹們的面說,青山做對了,館主做錯了,啊,我懂你了。你想說青山……比四公主更有資格做館主!”
好多人面色微變,不說館主,就是四公主的皇室身份也叫人平時不敢冒犯,這樣的心思別說暗示了,就是想一下都是大逆不道。
這相當于在皇權社會給一大臣扣謀反的屎盆子一樣。
“顧小腰!”青山慌了神,“你莫要在信口雌黃,否則我定殺你。”
顧益繼續:“你看,我說出了你的心思,你急了,想殺人滅口?”
“你!”
……
“顧公子就算進不來廬陽院,于修為上落于同齡人之后,可你還是御珍軒葉小娘的弟弟,身份自不是一般人可比,怎么在我們廬陽院欺負一個二年生呢?”
有一道身影,修長瘦削,不染纖塵,款款而來。
便是這些人等了許久的舒樂。
“喲,咱們又見面了。”顧益沖她招了招手,“其實也不算欺負,這個家伙言語間對館主不敬,我便替舒姑娘稍微教導了那么幾句。”
哪里是什么不敬,
舒樂心中暗罵這個家伙。
“館主是院中強者,自我而下,多受其教誨,受益良多,又怎會不敬呢?不過是表達的不好罷了,也的確,我們大多勤于修行,于這嘴皮子上,確實是不如顧公子。”
這話反諷的妙,眾人都暗暗叫好,總算是叫這顧小腰知道知道廬陽院的厲害。
“我嘴上功夫好,舒姑娘要不要試試?”
顧益看她長的也不錯,
其實像是風月場所的謝依依,他是害怕的。
可這種修仙的矜持高傲類,他膽子就大了。
舒樂沒聽懂他說什么,可看那個表情也知道是下作之事,再說也不難想,坊間都傳,這個家伙花了十金去看一女子的腰。
真是下流之人!
“顧益!”舒樂羞怒,側過身一甩袖子,“我早就和你說過,廬陽院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與掌才使之事明明是你違了我院規在先,后來又大鬧我廬陽院,如今想要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怕不是以為勝了掌才使,便沒有人敢挑戰你了嗎?”
“對!還有我們呢!”
“掌才使一著不慎,叫你這小子占了便宜!”
“掌才使敗了,我們還沒敗呢!”
“你可曾將我廬陽院放在眼里?!”
“顧益,今天你豎著絕走不出去!”
……
“舒樂!舒樂!”
忽有一聲疾聲傳來,還是個女孩子。
顧益定睛一瞧,原來是和仙。
她的身后那只射黃嘎嘎嘎的扭著雙腳。
她也是剛剛聽聞,顧益又出現了,所以急忙趕過來,不過看此情形應該已經晚了,這么多人都到了,顧益是一人面對幾十人。
“……舒樂!大家!全都冷靜點,顧益不是壞人!”和仙都沒來得及和顧益打聲招呼,“舒樂,我真的不騙你,顧益是好人,你們也是好人,好人與好人之間不應該打架的。”
舒樂頓時覺得麻煩,但不改心志,“和仙,我知你單純善良,不過顧益是不是好人,我們都看得清楚,你便先在一旁看著。”
“不行的。”
這一看,顧益還不得被這群人打的不成模樣。
和仙焦急想救,但和仙看到大家的眼神,不禁有些無力感。
舒樂抓著她的胳膊,“和仙,我們真的沒有理由……”
“有的!”和仙想到了,她轉頭看了看顧益。
她真的有一個理由。
和仙想起了他們在小苑山的相遇。
顧益從天而落,獨戰四位刀客。
“舒樂,還有各位,和仙早就認識顧益了,我們相遇于小苑山,還有人親眼看到他從四石龍門陣里走出來,這事做不得假,和仙也不會撒謊,就算顧益偷偷摸進了功法館,可我們廬陽院也絕不可以冒犯小苑山仙人。”
顧益自己都笑了,真是單純的小女孩,在這種情況下,說這種話,誰會信啊?
“小苑山?”
“這事怎么可能?”
“肯定假的!小苑山的四石龍門陣陛下都進不去,他一個入定境的人怎么可能從里面走出來?”
“小苑山仙人會見這種人?”
……
舒樂本以為和仙會說出什么來,沒想到……是這個……
真是苦了這個單純姑娘,被這樣滿嘴胡話的男人欺騙。
“和仙,你覺得小苑山仙人會見一個偷偷闖進功法館的人嗎?怕是反而會覺得不恥吧?”
顧益本來看戲看挺好,聽到這句話就有些不開心了,
啥意思?搞我心態?
“可我說的是真的呀!”
“我不信。”舒樂臉色平靜的搖頭,“小苑山仙人即便有傳人,也不會是他。”
“我們都不信。”
……
“朕信。”
遍灑鮮花的道路上,一個胡須飄揚的中年人,穿一身龍袍,身后跟著一位面色白皙的太監,不知何時出現并在一瞬間走近。
在場所有人一看,面色頓時大變,全部轉身彎腰,“參見陛下!”
皇帝?
顧益腦子有些炸,
許帝來了?
乖乖,長這么大他連縣高官這樣的七品芝麻官都沒見過,如今都見了皇帝了?
三宮六院說的是真的嗎?
住一大院里子除了他一個男人,剩下一堆女人再加一堆太監,這種是啥滋味?
顧益本著好奇之心,多多打量了幾眼,眼睛細長有點像丹鳳眼,人老了,中年,但是頭發花白,眼眶有些黑,面色發黃,而且體態不挺,走路虛浮。
如果不是皇帝,顧益覺得大概是亞健康。
但是他是皇帝,顧益就是覺得他腎虛。
我不管,一定虛!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很羨慕是什么鬼?
“免禮。”皇帝端著胳膊,長長的明黃袖子垂下,不帶一絲褶皺,“各位都是許國的棟梁之才,如今正值離軍進犯,邊境不穩,朕也知道,你們其中有些人是接了軍部令的,朕只盼你們奮勇殺敵,守我許國之土,護我許國之民,待凱旋,朕親迎之!”
“廬陽院愿為許國、為陛下而戰!”
眾人一齊喊,倒也有些氣勢。
顧益感覺自己有些多余,我能走么?你們喊你們的就好。
但是……
許帝還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扶著腰慢慢走近了些,打量著顧益,
他發現顧益并不懼與他對視,這叫他眉頭皺了皺。
呵。
“剛剛那個誰,”許帝視線到處掃,伸手招了招,“是和仙是吧,”
“和仙在。”
小姑娘過來乖巧立著。
許帝稱贊一聲,“道主教得你很是乖巧啊。你剛剛說,在小苑山遇到了這個孩子,還說他是從四石龍門陣中走出的?”
“和仙不敢說謊,路上確遇見四個刀客,他們還想擄走顧益。”
舒樂上前一步,“陛下,小苑山仙人事關重大,也從未聽過有傳人一說,更未有人能進四石龍門陣,此事……”
“你們都不信。朕知道。”許帝當著眾人的面笑對顧益,“但是朕信,因為,朕見過他。”
話一出,他那細細的眼睛似有深意打量著在場所有人。
顧益:????
你扯你媽的什么犢子呢?
雖然你這個身份幫我說話,讓這群人個個不敢懷疑,但是這胡話扯的太過了吧?
顧益先不說話,倒要看看往哪兒演這出戲。
“陛下見過?!”舒樂真是不信,
顧益的無恥在她那兒是根深蒂固了。
“此人當真是四石龍門陣所出,這么說,他見過小苑山仙人?”
許帝道:“朕說見過就見過,舒樂是懷疑朕撒謊么?”
“民女不敢。”她乖巧低頭。
“這事聽著是玄乎,不過,范嶺為何落敗,緣由也就找到了不是嗎?廬陽院是天下之首,除了小苑山仙人的傳人,天下又有誰能夠做到大敗廬陽院掌才使呢?”
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許帝瞇著眼睛掃了一圈,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了,顧益,你跟朕走吧,廬陽院,朕領你出去。”
嚯。
這面子多大。
舒樂不禁咬了咬嘴唇。
這家伙當真是運氣有那么好么,小苑山仙人收其當傳人,陛下親至廬陽院領其出門?
“我能出去了?”顧益也是意外的。
他向和仙身旁的那只射黃雞發誓,他真的不認識許帝,如果有假,雞死下鍋。
“能!朕說能,你就能!”許帝哈哈一聲大笑,直接抓住他的手,竟然就這么牽了出去,看的許多人腦子都快充血充爆了。
……
“舒樂學姐?這……顧小腰認識陛下?”
舒樂望向和仙,和仙也是不解的,“……或許是陛下真的見過吧,陛下也是不會說謊的。”
呵呵。
皇帝差不多是世界上說謊最多的人了。
至少顧益是這么想的。
他要是見過我,我把射黃讓給他吃都行!
……
要說皇帝的出行倒真是輕車簡從,就是一個白臉的太監和他自己。
“北公公,清空。”許帝的語氣已不像剛剛那番慷慨激昂,平易近人,而是多了幾分威嚴,幾分冷峻。
“諾。”
太監佛塵一揮,倏然間一道圓形薄膜自其腳底出,隨后快速掠過草地,外界聲音似乎此時都不可聞。
風熄,云止,眼前的人不再向剛剛一樣有長輩的親善,他細長的眼睛讓人覺得有些陰鷙。
“你是誰?”
顧益一頭霧水,“我是誰?陛下剛剛還說見過我?”
“朕騙了他們。”
騙人還說的那么理直氣壯,你當你是我呢。
顧益卻很奇怪,“陛下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許帝轉身,負手。
“和仙說你是從四石陣走出,朕不知是真是假。你,可有答案給朕?”
“陛下,我只有入定,真和假都改變不了什么。”
沒想到許帝比他還無所謂。
“的確如此,所以朕也不在乎你是真是假,”這個中年男人,不知想著什么算盤,他說了個奇怪的要求,“但朕要它是真的:和仙在小苑山遇見了你,你是小苑山傳人,而朕證明了此事,因為朕,見過你。”
顧益想到了陳明光和他分析過,許帝為何降旨封山,如今看來這道口諭有著深意,絕不是什么皇帝欣賞了他之類的。
“明白了,陛下要我奉旨吹牛,讓人人都知道小苑山有傳人就在廬陽城。”
“哈哈。”許帝忍不住大笑,他是不會承認自己要下‘吹牛’這種旨意的,一切盡在不言中,“思慮如此,難怪能將青山說的百口莫辯。”
也沒回個上下,說完這句,這皇帝便邁步走出了這光膜。
北宮略沉了兩步,直至皇帝走遠,他咳嗽兩聲。
“啊,北公公。”顧益搭手作揖,露出微笑,其實他對這種生物是有些好奇來著……
“顧公子一表人才,腦袋也是極靈活的。許國上下皆尊小苑山,小苑山的傳人自然也是不可冒犯的,這可是個美差,公子往后再不必憂慮廬陽院,功法館去得,人間宮也去得。公子只需記得一件事,小苑山仙人,一直在小苑山。”
顧益已經基本明白是要他干啥了,他微微一笑,“話雖如此,可小苑山的事,人人好奇,若是有人詢問在下……”
“陛下沒問。還有誰有資格問?”
妙,妙。
就是北公公說話給人的感覺更陰。
北宮鋆跟上了皇帝,低頭在其身后輕步無聲,恭敬至極。
大街上除了他們一主一仆,一個人都沒有,許帝這么大搖大擺的走,似乎完全不怕有惡修驚架。
“北公公,你說真有人進得了四石龍門陣嗎?”
這問題得小心,太監記得那是連皇帝都沒進去過的地方。
“小民不識大陣,每多可笑之言,那個孩子奴才也是知道的,十金睹腰之名不假,以此色心修仙,他哪兒能入得了仙人的法眼。”
“嗤。”皇帝停下腳步,有些不滿的叉腰,細長的眉眼里透著桀驁、野性和狠厲,“可是和仙那個孩子,是真的不會撒謊的。要是他真的進過呢?那朕成了什么?”
哼!
其實這道奉旨吹牛的旨意還真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皇帝狠狠一甩袖子,想到不久之后廬陽便會傳遍顧益是四石龍門正中出來的人,
而人人也都知道他只能在陣外求見仙人。
皇家的臉面何在?
祖宗打下江山,付出多少心血才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低下頭顱!
北公公又矮了幾分腰身。
“陛下息怒,如今離國狼子野心,天下皆知。陛下此舉是老成謀國,若先帝知曉,一定也是稱贊陛下知進退、懂隱忍,是許國英明之君。”
公公很會說話,的確帶著‘辱’,不過陛下是忍辱負重,這樣一來又像個明君了。
“父皇!”
天幕街的入口,出城的三公主遙遙相拜。
皇帝一甩衣袖,靈氣閃現,她已得至身前。
“說,何事?”
“昌兒剛出城歸來,遇見父皇,故而拜見父皇。”
許帝沒有多言,繼續提步往前。
“昌兒可知,朕找到了小苑山仙人的傳人。”
此事事關重大,三公主面露震驚,“小苑山傳人?父皇可確定?”
“朕很確定,我知你有心愿多替朕分憂,不過朕還沒老到那個程度,沒有受人蒙騙。”
“兒臣明白了。”
三公主知道這是警告她不準在這件事上多插手腳。
一時間心里盡是不解。
……
……
卻說另一邊。
顧益還沒回到御珍軒,人間宮里的賞賜已經找到他了。
皇帝陛下為小苑山傳人特設一個官名,叫傳仙才士。
才士是賜給優秀的修仙者的官職
為了顯得顧益與眾不同,他這個叫傳仙才士,意為傳承于小苑山仙人的才士。
而且還送來了一套官服,主體呈淡藍色,是上等細紗,手感綿軟。
“演戲還挺全。”
顧益從一隊太監手里接過東西彎著嘴角笑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拿了旁邊的銀子,在手里掂著玩,進了文苑就喊道:“蟲蟲!蟲蟲!”
“蟲蟲在呢,蟲蟲在呢。”大眼睛的小蘿莉跑了出來,“小公子你回來啦?”
“皇帝賞我的銀子,給你。”
蟲蟲登時眼睛發亮,像是閃著星星一般,還拿著聞聞是什么味道。
“小公子,這衣服又是什么?好漂亮啊。”
“對的,是很漂亮。正好我這身上的有泥又有汗。”
蟲蟲把銀子收起來,仰著頭說:“那小公子把它脫下來吧,蟲蟲幫你洗掉。”
“好。”
在他之后,葉小娘也聽說弟弟回來了,所以丟下正在設計中的火鍋就到文苑來了。
“弟弟進去功法館了?”
“嗯!”辛苦了這么久,顧益這會兒才能坐下來吹吹風喝杯水。
“當真?”葉小娘驚喜,提裙坐在他對面的軟塌,“快與我說說,你是怎么進功法館的?”
額……
他想了想,“我是……很努力才進去的。”
“見到館主了?”
“見過了啊,真大長腿。”
葉小娘嬌臉微變。
顧益急忙改口,“是氣質華貴的許國四公主。”
“你能進得去功法館的確不易,不過也是我弟弟厲害,能讓她點頭,想必也哄得四公主很開心了,她是不是很喜歡你?過程又是如何?”
顧益:“……”
我能說,等有一天她反應過來,天之道人之道那一套的時候,可能想殺了我嗎?
“嗯……這個呢,日后我再和小娘細說,總之我與廬陽院的大伙都相處很好,對了,陛下還來了,他們一路恭送陛下和我離開廬陽院的。”
“什么?陛下去了?”葉小娘有些不敢相信。
他把木盤子里的賞賜拿了過來,“我以后就可以奉旨吹牛了,這是我的官服,其實我無所謂,主要是小娘你肯定可以大大的長臉。”
“這……”
轉換的的確有些快。
“你搖身一變成才士了?”葉小娘驚喜,“才士是專門賜給有才的修仙者的呀。”
“弟弟厲害吧?”顧益之前給她惹了禍,都叫她操心,這回終于賺了點東西。
雖然是半路上莫名其妙撿到的。
但是他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有錢不拿憑啥呀。
……
……
傳仙才士的消息也傳回到廬陽院,好些個人義憤填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就算小苑山有傳人,但那樣的人怎會是顧益呢?
月色下的舒樂有些難眠,想了許久還是提步過了還仙橋,敲響了和仙所困閣樓的木門。
今日陛下臨院,人人盡知,雖然顧益已是傳仙才士,不過院里的人也不能硬闖功法館。
和仙被道主關在了這里,以示懲罰。
月夜下門口的修仙少女一襲白衣,長發飄飄。
“我是來道歉的。”舒樂首先說,“白日的時候,我言語過重了些,希望和仙妹妹不要生我的氣。”
和仙是個傻的,別人一道歉,她立馬就笑了,“怎么會呢,我知道你舒樂也是為了廬陽院。就為了這事,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其實……也是為了顧益。”舒樂也說了實話,繼而語氣悠悠道:“我從小的地方來,身處廬陽舉目無親,幸得上天眷顧添了些才能,所以上有副院長厚愛,下有學弟學妹愛戴,我一直都把廬陽院當做自己的家,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家人,包括和仙你。”
和仙暖暖一笑,真是一點氣惱都沒有的。
“至于你的朋友顧益,我與他并無私人恩怨,只是我是廬陽院為首的學生,不能容許有人不尊敬廬陽院。”
“我知道的。”和仙在這里也生活了很久,“你像尊敬家中長輩一樣尊敬副院長,你維護廬陽院的一切。可是顧益的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他之所以有些無禮粗魯,乃是為了他深愛的女子,他是個癡情的好男人。”
“當真如此?”
舒樂實在沒法把癡情這兩個字和那張臉結合在一起。
“可他還去過長寧街呢。”
和仙猜道:“也許他有自己的理由吧。但是他不顧性命闖功法館確是為了一名女子。”
舒樂詫異,“那看來是我誤會了他?”
“一定有誤會的。小苑山選傳人,怎么會隨便選呢?”
嚯,這么一說,顧益的形象有些高大了起來。
只是舒樂總是之前的印象太根深蒂固了,一時難以改變。
而且她始終都有懷疑,
“和仙,他真的傳承于小苑山?”
和仙靠近木欄桿小聲的說:“反正有人看到他是從四石陣里走出來的。真的。”
她這說的還帶些神秘感。
是嘛?舒樂心中游疑不定。
這事別的不說,太突然了。
而且陛下既然見過,那么小苑山傳人此事不小,為何之前不早早的封才士呢?
很奇怪啊。
舒樂始終難以心安,既然這樣,那就夜探一次御珍軒好了……
“弟弟,我一直也沒問過。你去功法館是為了拿一部功法嗎?那現在拿到沒有?”
“算是拿到了,往后我就要認真修行了。”
雖然吃繡花鱸魚也很重要,但他還記得自己是個修仙者呢。
如果實力不夠,四公主那樣的大長腿可能真會把他給打死。
而且入定境的確也是低了些。
葉小娘今天穿的清涼,她的臉色有些異樣的泛紅,手里抓著冰塊,這陣子顧益一直忙著自己的事,也因為葉小娘身體不錯,倒是一直忽略了。
她的身體還是有問題的。
“小娘……那個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碧陽功嗎?”
她自己是肯定糾結的。
屋內燭火搖晃,他們兩人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從小,我就會做飯,我的父親總是說如果不會做家務,將來也會相公嫌棄,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一直覺得自己將來會嫁一個人,就算現在有錢了,我也覺得自己是會嫁一個人。”
“我沒有見過我的娘親,父親去世的也早,我很希望自己有家人,而如果練了碧陽功,我會變得很奇怪,奇怪到其他人都不愿意和我接觸,而我又得孤獨過完余生。”
顧益手指微微一動,“你說了你一票家人,怎么沒有說到你的弟弟我啊?”
葉小娘神情一頓,她笑了,但不自然。
“說什么呢弟弟,我這不是找到你了嗎?”
“也對,然而練碧陽功的確是這樣,對身體的傷害不大,可……”
其實已經不用再多說了。
“小娘是不是有心上人?如果有的話,這的確是不太好。”
“我纏綿病榻已有兩年,早已經是廬陽人人盡知的短命人,誰會喜歡我?我又敢喜歡誰?”
顧益開玩笑道:“后半句我信,不過前半句倒不一定,小娘那么好看,喜歡你的可多了。對他們而言,你練了碧陽功,那真如晴天霹靂。”
說到這里葉小娘的臉色竟然有些變化。
顧益心里一咯噔,“真有這個人啊?”
可憐的孩子。
“小娘你告訴他碧陽功的事了嗎?”
“除了月兒,我們三個,誰也不知道的。”葉小娘捏著小手,“至于那個人……他其實也是廬陽院的,不過不是北境局勢不穩么?副院長便帶著他們幾個一道前往了。”
“當然我一直糾結倒不是因為那個人,而是我真的不想。弟弟,便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顧益其實真的同情葉小娘。
但不知道為什么,又挺可憐那位大兄弟。
出門一趟,心上人變了,這該是怎樣的打擊。
“若有其他任何辦法我都會嘗試的。”顧益做了解釋:“我這次到功法館,確定了一件事。創造碧水十彎陽的人叫邊小窗,他是兩座峰其一小窗峰峰主。這兩座峰本來是一座峰,原本的飛來峰里有十一峰主,但后來變成了兩座峰,只因為一個人,他一人抵十一個絕頂高手。”
的確是真的沒辦法。
“只因他一人,一座峰變成兩座峰?”即便相隔百年,但現在聽著這樣的話,葉小娘也不禁內心震驚。
那該是怎樣風華激蕩的歲月,又是怎樣的才華風流啊!
“嗯,而碧陽功是這樣的人所創,你說尋常的封靈符又怎會起作用呢?”
葉小娘咬了咬嘴唇,若是這樣的人的話……
顧益不想繼續打擊她,但事實如此,甚至于兩座峰原本都不是什么超級強大的宗門,但后來是了,那是因為他們擁有邊小窗。
情緒一激動,她不禁有些控制不住身體。
咔嚓。
那細白嫩滑的胳膊上忽然有冰碴子掉落,她的臉色迅速由紅轉白,嘴唇開始哆嗦,并呼出涼氣。
“冷。”葉小娘顫抖著講出這話。
“小娘!”
顧益接住了蜷縮身子倒下的身體,手掌一碰,冰涼刺骨!
嘶~
“蟲蟲!快!關窗戶!燒炭火!”
“小娘!”
御珍軒內的人已經不用細問就知道這樣的指示代表著什么,小月兒迅速跑出文苑,除了這兒,整個御珍軒內都是有時時備著的炭火的。
啪!
啪!
啪!
蟲蟲個頭小,只能墊著腳去把窗戶拉上,然后急忙去抱厚厚的褥子過來,“小公子用這些將小娘裹住!”
“等一下!你和月兒一人一邊扶著小娘做好。”
月兒和蟲蟲對望一樣,看著緊閉雙眼的小娘都不作猶豫,只不過伸手一觸,那刺骨的冰涼刺激的兩人都是一縮手。
“怎么這么冷啊?”月兒滿滿的擔心,都快要急哭了,“為什么總是越來越嚴重呢,就沒有變輕的時候!”
顧益也盤腿而坐。
碧陽功的確強大無比。
就算是焚書坑儒之前的世界,也少有敵手。
更何況是三百年后的現在呢?
其他人估計都指望不上了。
不過他于夢紙內,觀湖有感,凝了粼光功的第一針,它們都是邊小窗所創,或許會粼光功的靈氣能起點作用。
至少可以減輕她的苦痛。
屋頂上方,月夜之下,飄然而落的白色纖塵不帶一絲聲響,她腳尖輕點,優雅從容。
文苑的屋內一閃一閃有強烈的靈氣波動。
舒樂那好看的秀眉一緊,不由迅速移至角落,細細觀看。
只見葉小娘被人扶著,坐在她身后的是顧益,看她身上滿是冰渣。
“這便是葉小娘發作寒疾嗎?”
顧益凝心思于眼前,他右手掌張開后猛然一縮,極為純凈的靈氣自他的經絡而出,他要將自己靈氣送到葉小娘的身體里,那白色的光芒散于手掌又匯聚成針懸于食指端。
砰!
在慢慢碰向小娘的身后時,她體內的碧陽功靈氣像是在反抗一樣,一接觸便疵出了一聲細小聲響。
顧益眉頭一皺,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食指尖的壓力。
砰砰!
碧陽功靈氣已經布滿于小娘的體內,顧益看不到,但他能感覺到,每一處血壁,每一個器官,都是咝咝游走的碧陽功陰陽二氣,它們纏繞于一處,從不分離。
而他的靈氣入經絡,每走一步都極為困難。
本想著用粼光功靈氣將其暫時包裹,沒想到進入之后才發現它才是被包裹的那一個。
無奈,只能如此了。
只見顧益身上‘嗡’一聲到處散發光芒,溫和而刺眼,身體發膚每一寸都有針成,而后連接葉小娘的身體。
若不夠,光芒再盛,再不夠,再盛,一時間,文苑已經亮如白晝,
這現象看的舒樂有些酸氣妒忌,這樣的光芒……難道他的才能真的在自己之上嗎?
舒樂也是守神境的修仙者,她的指尖也觸摸過這片天地的靈氣,可她自認做不到像屋里的顧益一樣,引得這周圍的靈氣都很活躍。
應該說,她還從未見過有誰對天地靈氣如此敏感。
姑娘抿了抿嘴唇,想腦海里溜進一個自己并不愿意承認的事實:這家伙,很有才。
然而這個時候的顧益,即使聽到她的夸獎也不會開心,因為他發現自己很難控制住碧陽功的靈氣。
小月兒和蟲蟲早就被靈氣的光層推開來,一層一層漣漪一般的靈氣圈從顧益的小腹處出現、擴大、散開……
他身上的光芒,將整個文苑點亮,也惹得御珍軒內的花草、樹木、土地、石頭都析出各色靈氣,它們散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想要靠近顧益,卻被那一層層的靈氣光圈擋在外面。
嗒。
一滴汗水從顧益的額頭滴落。
與此同時,葉小娘身體皮膚上的冰晶開始漸漸消融,她的眉頭漸漸舒展,身體不再顫抖。
這并不是顧益成功了。
而是為了與他的粼光功靈氣對抗,散布于各處的碧陽功靈氣正慢慢集中于一處。
冰晶每消失一片,
顧益的壓力便增大一分。
他一直空著的左手,手掌彎曲,倏的一聲又有一條細針凝聚,與此同時葉小娘的身體在他靈氣的控制下逆時針旋轉了90度。
顧益左手從她小腹處將細針推入,右手移至腰部,同樣將一細針推入。
前后夾擊的靈氣使得葉小娘緊咬著牙,忍不住仰頭,
砰!
沒有任何東西跌落,就是憑空的從葉小娘的身體上傳來一聲厚重的碰撞聲。
小月兒抓住蟲蟲的小手一緊,她一直不停抖動,嘴里念念有詞,“一定要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
蟲蟲也是如此,她那雙大眼睛都被憂慮填滿了,“小月兒姐姐,小公子能救下小娘嗎?”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可惜……
噗!
又兩聲碰撞之后,顧益猛的噴出一口血,噴的小娘左側臉都是點點血跡。
“小公子!”
屋頂上的舒樂眉頭一皺,她討厭顧益不假,但是和很多廬陽人一樣,她也希望葉小娘痊愈。
如此緊要關頭,顧益似乎支撐不住的話……她開始有些擔心葉小娘了。
砰砰砰!
“啊!”
強大的碧陽功靈氣一下將顧益彈飛了一米多遠。
滴答。
床褥上,是他嘴角留下的血跡。
“媽的。”顧益用手背擦了擦,露出了些平時少見的狠勁,“月兒,蟲蟲,讓開,讓遠點兒!”
“小公子……”
小月兒無比擔心。
“少廢話,退遠點!外面擔心小娘的所有人,全部都他媽退遠點兒!”
小月兒有些慌神,最后是蟲蟲懂事,她拉著人快速退了出去。
這時候屋頂的舒樂就很尷尬,
是很危險嗎?
她也退后?
姑娘咬著嘴唇,待在原地沒動,一方面是想看,另外也是對實力的自信。
而且,退了,她會覺得很丟臉。
屋內。
葉小娘身體又開始泛紅了,狂涌的熱意讓她下意識的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顧益雙指并用,嗖的一聲吸過她的手掌,
他剛剛已經做過嘗試,碧陽功不愧為一等一的奇功,雖然同是邊小窗所創,但粼光功與它有著明顯的差距。
要想直接困住那一團靈氣,根本就做不到。
只能退而求其次。
顧益半蹲身體,緊閉雙目,與她手掌對手掌,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周遭,自腳底不斷有白色靈氣上涌,并由手臂源源不斷的向小娘的體內注入靈氣。
碧陽功威力極強,想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在注入靈氣抵抗碧陽功時,這些碧陽功靈氣都不用從葉小娘身體內經絡各處集結一處。
那么她全身發冷或發熱的癥狀便絲毫不減。
但粼光功似乎還行,至少那一團靈氣需要集于一處攻擊它們。
“他的威勢在迅速減弱……”舒樂能看的出,“這人在把自己的靈氣分給了葉小娘……”
是的。
把自己的靈氣送到丹田處當炮灰被消滅,這樣,那一團靈氣便不會分開去侵占葉小娘身體內的每一寸。
嗡。
葉小娘身體上忽然又有黑白兩色的光圈隱隱爆開。
“糟了!”
舒樂都看得緊張了。
噗!
顧益又猛的吐出一口血。
他沒什么力氣了,身體搖搖晃晃,似要倒下去。
舒樂實在看不下去,最后一步不可功虧一簣,她一捏指形,身體虛化穿過墻壁,
顧益一直專心于療傷,沒想到還有個人,在他的瞳孔中,能看到舒樂旋轉身體,粉色的靈氣飛繞于她的裙角、腰身。
這傻姑娘,她要干什么?
“搞什么?你清醒點啊!”
舒樂聽到了,但她沒那么重視顧益的提醒,她還是全力推出那一掌。
嗡。
黑色兩色雜糅的靈氣再有一層光圈散開。
砰!
連粼光功都不行,舒樂的靈氣就更不行,在手掌和碧陽功靈氣接觸的一瞬間她就被擊倒,并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顧益手掌虛按,壓下所有靈氣,同時身體一閃來到葉小娘的身邊,接住倒下的她,緩緩放于床褥之上。
她應該暫時已經昏睡。
麻煩的是……
顧益急忙轉身去看舒樂,不禁斥道:“你怎么在這兒?”
舒樂捂著右臂艱難起身,這問題她不好回答,有些沒底氣的說:“路過。”
“路過?”顧益心想你當我像你一樣耿直嘛,隨后眼神落在那右臂,心里一咯噔。
嗖!
他一步便至身前,手掌上白色靈氣翻涌抓住了她的手掌,閉目探查。
舒樂臉頰一紅,“你做什么?”
“別動!”顧益有些霸道。
舒樂早就想打他了,怎么可能你抓著我的手叫我不動,我真不動?
她直接掙開,并推了顧益一下。
“輕浮之徒!”
“你!”顧益本想罵她,正好月兒和蟲蟲都跑了進來,“小娘怎么樣?”
“暫時沒事了。”
小月兒一瞧,啥時候屋里多了一個人,而且她認識,“這是……修仙院舒大人?”
蟲蟲不認識,先跑過去看小娘了。
“舒大人,你怎么會在這?”
“來搗亂的唄。”顧益沒給她好臉色。
舒樂氣的牙癢癢,“我明明是出手相助,你又怎可說我是搗亂的?當然你別誤會,我是關心小娘的病情,不是助你。”
顧益呵呵一笑,“別的暫且先不說,舒大人,你是不是覺得手臂一陣冷一陣熱?”
“小公子!”小月兒一聽嚇了一跳,“舒大人也被染上了?”
舒樂面色一變,嘴唇稍稍一哆嗦,忽然就有點慌亂。
“誰叫她搗亂的。”顧益也累了,他一屁股坐下來,“你知道小娘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嘛就亂出手,膽子真大。這下好了,你和小娘一樣了,想必剛剛那一下,你感受到了那靈氣的強橫。”
舒樂抓著右臂的左手忍不住用了幾分力,“什么……什么意思?”
小月兒捂著嘴,“不……不會吧,那豈不是舒大人也要練那讓人變成男人的功法才能活了?”
舒樂臉色瞬間大垮,她急忙運氣靈氣試圖逼空右臂內的靈氣。
顧益將茶杯放下,“沒用的。碧陽功靈氣就算是你們副院長來也制服不了,它進了你的體內,不久后你也會時冷時熱。”
“這個病癥如果能治好,小娘早就不用受這份苦了。只是可惜,世間又要少一個像舒大人這么優雅美麗的女子了。”
咕咚,
舒樂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