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子,種類山羊,雄性,從屁股到胸口四尺長(秦尺),活的,愛好是跑路,不喜歡濕熱區域,拒絕下水游泳。
這又是沒有什么事情的一天,對于羔子來說,它今天的工作就是在部族的少年們出去砍樹時,在樹林里找找看有沒有能吃的東西。
但羔子認為他們這是在讓自己做苦力,這是不羊道的,這是違反羊權的。
上一次的芋頭明明是自己找到的,但是最后自己卻沒有吃幾個,新來的巫一點也不上道,自己明明在那個老巫師還活著的時候,備受尊敬,那老頭薅羊毛都是小心翼翼,哪里像是現在這樣,自己這么卑微。
羔子的羊蹄子踢開了一塊石頭。
望著遠方的崇山峻嶺,羔子陷入了沉思。
要不離部出走吧?
不不不.....
羔子看著遠方的崇山峻嶺,陷入了二段沉思。
在赤方氏呆著有吃有喝,不用餓肚子,如果再跑回山野里面,這里的天氣這么熱,沒有人薅自己的羊毛,過兩天自己恐怕就要被雨水淋濕,然后淪為某個異獸的口糧了吧。
要不離部出走嚇嚇他們,讓他們明白自己的高貴?
羔子陷入了三段沉思。
它背對著部族的棚子,兩只耳朵上揚又放下來,抖了兩下。
誒,還是出去工作吧。
既不想離開部族這個溫床,又不想面對野獸一堆的森林,看起來選擇就只有一個了呢。
加班使羊快樂。
妘榆在棚子里睡覺,昨天他和妘缶,妘荼一起守夜,后半夜都沒有睡覺。
羔子今天沒有人管,赤方氏內除了妘榆基本上也沒有人去管羔子,因為羔子到了吃飯點會自己回來。
鄙視的眼睛掃視著忙碌的族人們,大部分少年人都出去了,老族長留守在這里,而那個年輕的巫似乎也在休息,看來今天應該會比較輕松一些。
“羔子,砍樹的人出去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妘磐從后面冒出來了,拍了拍羔子的屁股。
羊蹄子抬了起來,但是沒有蹬出去。
因為妘磐已經一路小跑溜走了。
羔子咸魚般的目光,伴隨著它的腦袋回轉了九十度,它的后腿抬著,而這時候狗子顛簸顛簸的過來了。
“哈哈....”
狗子伸著舌頭,到了羔子身邊,然后和羔子一樣抬起了后退。
噓......
晶瑩的水花落在泥濘的土地里,狗子搖著尾巴,無憂無慮,全然不看羔子的眼神以及那濕漉漉的羊蹄子。
咚!
有些異常的響聲。
少年人們,以及婦女們停止了整理地面,編制羅網的行為,都好奇的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
部族里出現了騷亂,老族長抬起頭,正看到狗子伸著舌頭,很開心的在前面瘋狂逃竄,而羔子在后面撒開蹄子猛追!
“汪汪!”
“咩(給勞資死!)——”
兩小只大打出手,從木墻的里面一路追到外面,族人們眨著眼睛,面面相覷,但很快就在一陣嘈雜之中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反正到了肚子餓的時候,這兩個家伙還會自己回來的,管它們干什么。
狗子和羔子都是逃命老手了,野獸本身就對危險有敏銳感覺,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它們自然是分得清楚的。
........
羔子很生氣,狗子居然敢把它的蹄子當做撒尿的地方,人可忍羊不可忍!
只是狗子跑的飛快,但是終究物種有別,山羊在奔跑的速度上要比狗子快一些,眼看著狗子已經被追上,羔子低下頭,羊角一頂,直接沖著狗子的屁股就去了!
頓時山野里響起慘叫,但卻不是狗子的。
“.....”
狗子搖著尾巴,晃著腦袋,看著羔子一頭撞在一棵樹上。
那棵樹并不高,被撞得連連搖晃,而羔子自己也頭暈目眩,在地上來回踱步,似乎找不到東南西北的樣子。
如果妘榆看到了,肯定要心疼的大喊大叫,畢竟羔子本來就是蠢貨,這么一撞智商恐怕直接又掉了三個百分點。
咚——
樹上好像有什么東西掉下來了。
狗子抬頭看上去,然后噼里啪啦的東西便砸在了它的腦袋上。
狗形肉墊起到的效果還是很好的,起碼那些掉下來的東西并沒有完全摔碎。
那是一堆蛋。
“汪!”
狗子被砸的五迷三道,先掉下來的蛋都已經破了,蛋黃蛋清澆了他一頭,腥臭的氣息弄得滿身都是,而羔子這時候回過神來,終于把智商調整到了正常水平,它看到狗子被砸成這幅樣子,立刻歡快的用蹄子跺起地來。
“咩~!(自作自受!)”
狗子爬了起來,猛烈的抖動身體,毛發上的蛋液頓時亂甩,在發現沒有辦法完全抖掉之后,狗子看了看那些沒有破損的蛋,像是想到了什么。
“汪汪!”
狗子叼了兩個塞在嘴里,很歡快的在羔子身邊繞圈。
羔子也明白了狗子的意思,它看向那些蛋,想起了以前部族里好像有養雞的行為。
“咩(不錯)——”
羔子很滿意狗子出的主意,于是便過去叼了兩個起來,學著狗子一樣塞在自己的腮幫子里面。
它扣扣弄弄,看到那些蛋里有個顏色金閃閃的,頓時眼睛一亮。
發光的肯定是好東西。
于是,羔子的嘴里就塞了三個蛋。
只是當它抬起頭的時候,忽然發現前面站了一堆爪子。
隨著目光上移,幾十只肥胖的原雞出現在羔子的眼前。
原雞,是家雞的先祖,并非野雉。
這些家伙是一種熱帶森林鳥類,低山,丘陵,灌木叢,各種樹林之中都會見到它們,有時,甚至出現在村落附近的耕地上。
并且重要的一點,這幫家伙是在樹上住的,因為雖然飛的不高,但好歹還會飛。
狗子搖著尾巴。
羔子抖著耳朵。
原雞們盯著兩個偷蛋賊,良久之后,張開了翅膀。
“咯咯噠!”
.........
部族的木墻已經近在眼前,羔子和狗子累的不輕,而老族長坐在門檻前面,看到了兩個家伙以極快的速度從森林深處沖了出來,狗子的頭上還有蛋殼碎片,羔子的屁股上則有好多快羊毛不翼而飛了。
狗子突然剎車,羔子撇頭用鄙視的目光看著它,而狗子搖著尾巴,忽然把口中的兩個蛋丟了下來。
“汪汪汪!”
它向森林里挑釁,然后羔子就聽到了那幫肥雞的追殺聲。
只是這時候,狗子似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伸出了舌頭,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就這樣原地蹲了下來。
老族長抬起手放在自己眉頭上,他看到森林深處沖出了一堆原雞,在短暫的愣神之后,呆住的不僅僅是人。
還有原雞群。
【一個時辰之后】
妘缶從外面帶人伐樹回來,還沒到部族就聞到了一股香氣,少年們很高興能再度聞道鮮肉的味道,妘缶走到門檻前,看到不遠處的篝火堆上,老族長正帶著人拿石斧殺雞。
剩下的一些籮筐里,還關著幾只瑟瑟發抖的肥雞。
對于部族的人們來說,能夠發現雞群固然是好事情,但是苦于稻谷不夠,無法養活大部分的原雞,于是忍痛之下,只好把雞群宰殺大半,含淚食用,以充當一天的口糧。
而剩下幾只,作為繁衍所用,用籮筐罩起來,狗子則充當了看雞犬,而且貌似它很喜歡這個工作。
老族長心知肚明,狗子絕對是在報復這幫野雞,看羔子屁股上被啄開的羊毛就能明白當時它們的處境。
棚子的外面,空地上出現了篝火群,婦女們分出了一部分人,在這幾天內用老人們與少年們搜集來的黏土,砂礫,貝殼,加上黃泥混合起來,放在篝火之中,開始制作陶器。
老人們有著自己的經驗,這就是為什么渡大江時,僅剩的幾個戰士寧愿犧牲自己也要把老人送過江水的原因,老者是智慧的結晶,他們懂得很多,不僅僅限于陶器,種田。
不重視老者的部族是難以有長遠發展的,因為老人的智慧,可以讓后人少走很多彎路。
陶器是必須要重新燒制的,這東西也帶不過來,一碰就碎,當時那么混亂,部族陷入存亡關頭,哪里還有心思管陶器。
妘載踢了踢籮筐,同時見到已經有小孩子捧著剛剛弄好沒有多久的陶器,也沒有什么精美花紋,普普通通,對于各家各戶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器具。
百廢待興的情況下,很多事情都要全面展開,少年們既然已經開始砍伐樹木,與猛獸搏斗,獵取食物來保證部族生存,那么婦女老人也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籮筐里面,受到綁架的肥雞不得不屈服于赤方氏的淫威,在這里蹲著,在草堆上孵蛋,雞頭到處亂轉,羽毛蓬松鼓脹起來,當妘載伸手看一看它孵的蛋是什么樣子時,這只肥雞立刻炸毛,甚至伸出頭去啄妘載的手。
但這依舊沒有辦法阻擋妘載抓蛋的侵犯行為。
“嗯?這是什么東西?”
金色的雞蛋出現在妘載的眼前,再看看另外兩個,是很平常的草雞蛋模樣。
怎么這原生雞蛋還有充值版本的?
“狗子....”
“汪汪!”
狗子搖著尾巴,永遠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妘載盯著狗子:“這金蛋從哪里弄來的?”
狗子的頭轉向肥雞的方位,耳朵動了動,叫喚一聲,表示這金蛋就是從它們的窩里弄出來的。
妘載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肥雞還真有變異體?這什么蛋,這么亮眼風騷,不會是鳳凰的吧?
充值就能變強?
妘載看了看那只肥雞,此時的肥雞已經恢復麻木的狀態,不再追究被掏蛋的事情。
咯吱——
但就在這時候,妘載手中的那顆金蛋忽然晃了一下。
動作幅度并不大,但是妘載自然是察覺了,在盯著看了一會之后,這枚金蛋并沒有再度發出任何搖晃,就仿佛方才的一幕是虛幻的想象。
妘載思考了一會,把三個蛋重新放回了肥雞的肚子下面。
“不知道會孵出什么東西.....”
妘載對于這些特殊的東西比較敏感與擔憂,畢竟山海之中稀奇古怪的異獸實在是太多了。
少年們聚集起來了,每一日的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看著居住地每一天都在發生改變,少年們親手建設起了屬于自己的家園,那種感覺,那種成就感,確實是讓他們十分滿足的。
但今日,有一部分人要分出來,和老族長,以及妘載,來進行夯土墻。
但還需要一些其他的準備。
妘載指揮著少年們:“大丘東北方向的土呈黃色,把它們給我運過來;前些天大家吃剩下的螺殼,也都拿出來給我,我要把它們弄成灰燼;妘荼,帶人去閼澤,多挖點河沙,記住是河沙不是淤泥,就是你們撿茈蠃的區域,那里的細沙我上次看過了,很不錯。哦,還有那里那些圓形的河石,多拿些回來,一定要多,到時候拉著原木車去,不要靠近中心區,以免招惹到那只老烏龜。”
這是必須要做的準備工作,運送時間,暫且耗時為兩天。
老族長的眼里有些意味深長:“燒過的貝灰,細膩的河沙,黃色的厚土。”
妘載道:“這叫三合土,對了,族長知道一種白色的堅硬石頭嗎,掉灰的那種。”
老族長搖了搖頭,妘載也嘆了一聲:“可惜,我們暫時不能采石,若是有這種石頭,應該比茈蠃殼要好用多了。”
不過話也不是絕對,畢竟這些茈蠃都是異獸,雖然沒有攻擊力,但不代表人家不好用。
兩日的時間轉瞬即逝,少年們赤著身體運送物資,汗流浹背,但人群之中卻洋溢著極其歡快的氣氛,他們似乎有用不完的勁,當妘載把那些茈蠃殼燒成灰燼之后,接下里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東西攪拌,捶打。
首先要搗細黃土,使其成為熟土,隨后更是要把三種材料混合起來,這期間要不斷用木槌翻打,使其融合,最后堆停一段時間,就可以使用了。
在轟轟烈烈的捶土工程下,少年們都是卯足了勁!
而在這期間,數日以來,伐木隊也同樣加快了伐木進度!因為妘載說,很快就需要大量的木頭制作木板和木樁!
“巫,你要的石器和木板。”
“有藤條么。”
“有的,你放心吧。”
版筑技術很早就出現了,但是大規模應用要到商代,在舜帝之前都還集中在北方一小部分人的手里面,甚至曾經一度失傳。
但這東西終究不是什么高級技巧,失傳了也總有部族能夠重現出來。
版筑施工,須先立擋土版,兩側的擋土版名榦,又名栽,前端的擋土版名楨,當然在現在這個時代,也沒有這么多彎彎繞繞的說法,板子就是板子,弄那么多名詞做什么呢。
在固定時,為了防止擋土版移動,須在版外立樁(樁),并繞過細木樁用繩將版縛緊。
此繩名縮。
于是將楨、榦等木板縛植完畢,即可填土打夯,打夯的動作就是“筑”,版筑因此而得名。
而在夯筑高墻時,還需要在外部搭建腳手架,總而言之,就和后世的高樓建筑很像,只是程序十分十分的簡化.....
但這種土墻制作出來,質量那是絕對的好。
“暫時沒有夯杵,回頭讓人弄一下,大概是這樣......”
妘載和老族長說了一下工具的模樣,老族長叫來一個人給妘載認識。
“不用回頭,現在就做吧,巫,他是妘梁,以前不喜歡說話,這兩天才發現,他搭棚子的手藝很好,部族里現在很多新的工具壞了,妘缶他們也都找他修。”
妘梁似乎有些害羞,低著頭,吶吶說了一聲巫。
妘載拍拍他,向他說了夯杵的樣子,這東西制作起來很簡單。
妘梁聽完之后,在腦子里想了想,對妘載道:“很快...巫,一會我就能給你,我現在就去帶人做。”
“好,你去吧。”
妘載讓妘梁去弄,隨后,那些留下來干夯土活的少年們,脫掉了身上的麻與獸皮,而老族長弄來的石器多是那種初步打磨之后的大石頭,少年們把木板推起來,中間放上土,以木墻為內壁,開始在外部重新壘砌一道防線。
大石頭被少年們搬起來,舉過頭頂,然后狠狠向下面砸過去,這是第一個版筑區域,先壓墻基,所以又向下挖了一點,少年們是站在坑里砸土的。
夯墻的行動開始進入正軌,妘載對老族長詢問:“這塊地雖然爛,但應該也有小部族吧?”
“這兩天外出開荒的人,有沒有發現其他部族活動的痕跡?”
老族長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
妘載抿了抿嘴:“如果有的話,我還想向他們借點上好的良種.....”
他從手里掏出了一把種子,有粟的,也有稻的。
妘載計較起來,馬上第一塊田就開墾完畢,樹樁被拔除之后,就可以利用燒過的充滿肥料的土地進行耕作,時間不等人,看來這第一批糧食,必須要自己用巫術來種才行。
但這些種子,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妘載才想,如果有小部族,也是可以向人家交流交流,換一點種子回來......但既然暫時還沒有找到,那也沒有辦法了。
遠方的山高聳入云,天空開始晦暗下來。
南方卑熱,丈夫早夭。
沉甸甸的天空云海,就像是有一片高原蓋壓下來。
妘蒙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天帝夋所掌握的廣莫之野,為山海之脊,但這厚重,浩瀚,遼遠無邊際的沉重白浪,是中原所從未曾見過的。
“大雨要來了!”
妘蒙是部族中的射手,也是少年人中最擅長射箭的,平常跟著砍樹的隊伍外出,妘缶會安排他去瞭望放哨,防止野獸的侵擾。
他擅長爬樹,往往爬的很高,然后用樹枝加上藤條,搭建一個簡易的平臺,然后在上面一坐就是半天。
但今天看來不能長坐了。
妘蒙的聲音傳入下面妘缶的耳中,后者抬起頭來,看了看突然變化的天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走了,今天到此為止,把木頭拖回去!”
妘缶迅速聚集起伐樹的少年人們,因為妘載要求伐樹的人手分出一部分進行筑墻,所以妘缶帶的人在一天天減少,不過暫時對于木頭的需求也并非過分巨大,對于妘缶來說,人少一些其實也好管理,以免有人饞嘴,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南方原野,濕林之中常有一些奇怪的毒草,而聽說向更南方,越過那片連綿高聳,如同天帝墻壁一樣的高山后,在嶺南之中,還有稀奇古怪的毒菇,那些東西,雖然好吃,但卻是致命的。
“嘿喲!”
“嘿喲!”
“加把勁!”
嘈雜的運送聲音響起來,少年們合力抬起木頭,他們用堅固的藤條把一些粗壯的木頭捆縛起來,然后拿最大的兩個木頭放在下面,作為滾輪。
這就是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運輸車”。
黃帝時代,薛氏擅長制作運輸工具,而他們的智慧就是這種簡陋的橇類滾車。
只需要拿最大的原木放在下面,上面鋪上木板,然后用牲畜進行拉拽,就可以使得這個車動起來。
而輪子的出現,則是至少在一萬年前,有一種玉輪被某個部落發明出來,可惜沒有得到大規模應用,該部落就撲街,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這就是和赤方氏相反的結局,他們不愿意遷移,就此成為旁人的奴隸。
而薛氏因為和各個部落關系很好,所以他們的造車技術也越來越高,并且沒有受到大部落的攻擊,而輪子的運轉方法,也重新被他們琢磨了出來。
只不過,薛氏的輪子,是用在車上面的,是用于運輸,而那個消亡的部落,他們可能是以紡織聞名的,故而他們的技術輪子,是用來當“紡墜”的,也就是“紡輪”。
至于黃帝和風后兩個人搗鼓出來的指南車,也就是上古觀天盤,這姑且可以看做是不可復制的黑科技......
畢竟黃帝時期的五大黑科技小能手,黃帝其一,風后其二,蚩尤其三,倉頡其四,隸首其五。
黃帝制冠冕,指南車,并且開發了神農氏的兩谷,使其變為五谷,而風后制陣法,指南車,蚩尤不必多說,刀槍劍甲一系列保命殺人的都是他弄得,而倉頡造文字,隸首繼承伏羲的衣缽,開數學之先河。
但現在么,指南車這種黑科技超越時代,根本不可能弄出來,加上后來各路天神有意限制,直至顓頊帝之后才改革開放,所以天下的部族人民還在用薛部落發明的最原始的造車方法。
巨大的原木滾動起來,四周有十幾位少年戰士保持著原木的穩定,使其不會向某一方向過分凸出,他們的手里都拿著石錘,如果原木開始凸出,他們就會使勁拿錘子敲打,提示前面放慢拉扯的速度。
但天不隨人愿。
第一滴雨水落在了妘缶的鼻尖上,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難看。
“快,快!下雨了!”
妘缶一邊說著,一邊使勁用力,周圍的少年人們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嗷嗷叫喚起來。
“嘿呀!嘿呀!加把勁!”
木頭在泥地上隆隆滾動,大家之所以害怕下雨,正是因為怕大雨把土地弄爛,到時候木頭陷入土里,那就糟了。
妘蒙從樹上跳躍,拿起藤條,對下面喊道:“實在不行,就丟在這里吧!咱們先回去,巫上次不是說了,保護人手才是重要的!”
妘缶咬牙,大聲回應:
“我聽說南方多雨,時時常下不停!這一場雨要是下起來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你看這云,這般厚重,或許是短促的雷雨,也可能是數日的暴雨!”
“我們沒有南正,沒有辦法推衍天象,所有的答案都是靠著老族長和巫來告訴我們的,但現在我們距離原野很遠!”
“我們每日都要消耗木頭,如果這批木頭送不回去,很可能過幾日部族內就沒有辦法生火了,版筑消耗的木頭也很多,還有制作器具,修繕屋棚,哪一個不需要木頭!”
“沒有木頭,篝火不起,陶器的燒制就沒有辦法開工,只靠著巫的力量雖然暫時可以,但巫的身體孱弱,我們不能完全依賴于巫!”
部族剛剛起步,自然是沒有木頭的資源儲備的,每一日拉回去的木頭都會很快消耗掉,用人手與忙碌來抵消時間,以此來加速發展,所以妘缶深深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批木頭,有些東西可以放棄,但有些東西不能丟掉。
而且木頭泡在水里數天,很可能就會滋生蠹蟲,很快就會爛了。
妘缶不想放棄這些木頭,但妘蒙的建議未嘗不無道理。
如巫所說,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人,什么都沒了。
但事實上,人越是怕來什么,天越是喜歡給你弄什么。
堅固的土地已經變得泥濘不堪,僅僅十幾日的運送還不足以把這片土地變成堅固,不怕雨水淋濕的硬土,但想來,即使是硬土,也不能抵抗這種潑天般的雨水吧。
就像是天漏了一個大窟窿,巨大的水如江河傾瀉般向下倒來,戰士們渾身上下全都濕透了,妘缶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前面是一個小型的丘陵,翻過去,就可以看到部族的土墻了!
“還差一點!大家加把勁!為了部族!”
妘缶把藤條捆起來,勒在腰上,少年們紛紛效仿,而妘蒙也想這么做的時候,妘缶制止了他。
“我們需要你為我們放哨,預測危險。”
妘蒙沉默著,他看到許多少年都向他望過來,沖著他點了點頭。
原木開始掙扎著,濺射著泥水,從平地向丘陵的斜坡爬過去。
老藤拉扯,如張到極致的弓弦。
隆隆的低沉聲音,伴隨著泥水的啪啪聲,少年們的眼睛都被雨水糊住,看不清前面,妘缶使勁拉扯,就差一步,眼看就要拉過這個不大的斜坡!
腰間的老藤突然崩裂!
妘缶腳下頓時一滑,整個人就從斜坡上滾了下去!
但是緊隨其后,一只不算太有力,卻很溫暖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腕!
啪!
妘缶抬頭,他看到的亦是那張年輕的面孔,在短暫的愕然之后,立是欣喜。
“巫!您來了!”
在看到天色變化的時候,妘載立刻就讓所有人收拾器具,同時組織了一波足有百人的救援隊,而妘載和老族長一起擔任領導,剩下的由妘荼,妘榆率領,留守在家,帶領其他人用石鏟石鎬,在周圍一圈開挖排水溝。
妘載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妘缶,他的身后是無數的小戰士,赤方氏的一百位年輕戰士組成的救援小隊已經抵達,老族長帶隊,領著少年們迅速聚集到原木車旁。
手與手互相交叉,互相搭住,共同撐起原木車的前進!
這是族人的力量!是兄弟的力量!是家人的力量!
“大家一起用力!”
“嘿呀——!!!”
暴風雨中,這輛原木車被安全的推上了丘陵!
妘缶長出了一口氣,他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妘載。
是的,只要有巫在,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少年們的情緒高漲,妘載的身體外冒出絲絲縷縷的灼熱氣息,靠近他的雨點在一瞬間就被蒸發干凈,而那股浩大的光明,成為這黑暗天地中的唯一指引!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我們!”
妘載鼓舞士氣!
“團結就是力量!區區泥塘,困的住泥鰍,防不住夔龍!”
“嘿哈!(齊聲!)”
妘蒙腰上的石矛插在斜坡上,一只手把一個戰士拽上來,他望向遠方,似乎有隆隆的聲音在不斷回蕩,并且越來越近。
妘蒙的視力很好,他看到遠處的泥濘地面上,水洼的范圍似乎擴大了很多。
“巫!要發水了!”
這場春雨的規模極大,都說春雨溫柔,但放在嶺南邊上,便是玄黃失色,日月無光,風雷相從,水澤興鴻,地山氣動,正一副天翻地覆的恐怖景象!
大木車已經被推上了丘陵,遠處就是新夯的土墻,上面還蓋上了大片的樹葉墊,掛在腳手架上,一眼就能看到。
妘缶抹掉臉上的雨水,心有余悸,但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渾身上下汗毛直立,那種被掠食者盯上的危險瞬間就讓妘缶的腦袋與精神都要炸開!
妘缶猛然回頭,他看到一道水流在以極快的速度浸沒過來,乘著這場暴雨,似乎有什么東西開始在山野間肆虐,同時它的目標,是以水流淹走一切可以吃的野獸!
包括人族!
“巫!有東西!有東西過來了!”
妘缶連忙開口,但妘載已經看見了!
“是異獸!”
妘載目光一凝,氣息翻滾起來,灼熱的氣浪向南丘陵下涌動!
天降大雨,但這里并無大河,突發大水,必然是這個家伙所為!
妘舒看到了那道巨大的,不正常的水流,心理陰影發作,語氣略顯慌張:
“是旋龜!它來攻擊我們了!”
妘載呵斥他:“不要慌!旋龜可沒有操縱大水的能力,而且大澤不在這個方向,水是從西邊來的!如果是那只老烏龜,那這條水流也太小氣了些!”
族人們紛紛拿起武器,一言不發,此時他們在等待著巫的號令!
老族長站在妘載身邊,俯瞰那道水流:“有一些異獸生來有發水的本事,什么撼江,起滄,洪峰,泛怒,這些都是那些異獸有的本事!”
“中原前些年還在泛濫大水,大河都崩了兩次!”
妘載的記憶中也有些許關于大河崩潰的片段,此時心不由得微沉了一下。
堯帝時期,山海已經開始泛濫洪水,整個世界仿佛都進入了長久的雨季!
大洪水!
幾乎都忘了,這個時代還有這么一個幾乎不可抵抗的天災!
因為早期各方江河湖澤之水逐漸泛濫入原野的緣故,導致多出了很多的水系!
他們曾經的伐木區被淹沒,大水浩瀚卷了過來,甚至蔓延到丘陵的下方!
那道水流明顯是沖著赤方少年們來的!
“.......!”
尖銳的嬰兒哭聲響起,那種可怕的魔音灌入耳中,回蕩連綿,尖銳如鬼嘯!
轟隆!一只巨大的,人的頭顱從水中浮現,行江洪而走,蛇身修長!
身長丈三,頭大如牛,眼似狐媚!
水波至,那張人臉上滿是笑意,只是這個家伙本來就不會哭!
陰森可怕的笑聲戛然而止,在他那張腥臭的大嘴吐出濁水之前。
妘載二話不說,一個核裂火焰就砸在它的臉上!
笑你馬呢笑!來將通名!
龐大的熱浪從赤方氏人群中升起,部族的人們拿起兵器,在老族長以及妘載的帶領下,開始向南丘陵的方向聚集!
“人首蛇身,聲如嬰泣,盤行蠕動,背生雙翼,似婦人叱罵!化蛇也!”
老族長一語道破這個異獸的身份!
妘載舉起手來,火焰盤旋,直接在化蛇的臉上燃起,而那顆溫度極高的奇點由火焰聚集,在化蛇口中轟然炸開!
嬰兒的哭泣聲越發巨大,而天空的風雨,讓整個世間都在飄搖!
但是化蛇確實是被這幾下給打蒙了!
它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這里的人族似乎比他之前經過的那里,要厲害的多!
“……!”
嬰兒叫聲響起,化蛇掀起大水,然而就在此時,一根箭羽準確無誤的命中了它的眼睛!
“啊!!!”
凄厲的慘叫如魔音,妘載一轉頭,正看到妘蒙彎弓搭箭!
“好射手!”
這化蛇一個破綻露出,便是大好的機會來了!
妘載拳頭發光,一拳轟出去,“火焰”直接在水里炸開!
焚和!暴力巫術!肉搏巫師!
宏偉的光明與不可抵擋的高溫,瞬間就把化蛇炸的嗷嗷亂叫!
妘載二話不說沖了過去!
咱們體質弱歸弱,但炸你還是沒有問題的!
高溫瞬間就把那些水流給氣化!
化蛇嚇得半死!怎么會有在水中燃燒的火焰!這不是和它家大王一樣了?!
意識到不對勁的化蛇想要逃走,然而它忽然發現,剛剛的水被蒸干,地上的水位下降了一個等級,而四面八方,赤方氏的小戰士們領著銅矛石斧,嗷嗷亂叫的沖了上來!
“宰了它!”
老族長大吼出聲,氣的不輕,自己的人不惹這些家伙,這家伙卻敢打上門來,這還能忍?
“這家伙不強!沒成年的崽子,也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
打不過老烏龜還打不過你個黃口小蛇嗎!
蛇賊拿命來!
化蛇并不懂得收斂氣息,也沒有給妘載危險的感覺,剛剛那一炸直接爛了化蛇半張人臉,而這個家伙的智慧顯然并不高!
老族長的眼睛瞪起來,語氣中出現報復般的快感!
妘載頂著風雨呼喊:“化蛇是群體行動的,不可能出現一只落單的化蛇,嶺南前不應該有這種家伙,氣候不符合,它們是活在大江以北的陽山!”
“所以,這個家伙肯定是被豢養的,是更強大異獸所約束的‘奴隸’!”
老族長:“是旋龜?”
妘載頓時大笑:“那個老烏龜,不可能的!大澤之中,它的領地意識很強,我們靠近都會被攻擊,更不會允許化蛇這種東西在旁邊的!而在老烏龜的地盤,出現了其他的‘奴隸’,答案只有一個!”
“這條化蛇,是脫逃出來的!我等在南,大澤在北,水流從西而來,所以,在更遙遠的西南方,有一只巨獸!”
妘載沖過去,一掌打歪,化蛇的胸口頓時發生爆炸,氣浪震裂它五臟六腑,化蛇驚恐,正是此時,妘載振臂高呼!
“大家一起上,宰了這畜牲,今晚吃蛇羹!”
“嗷嗷嗷!”
劃拉——
妘載手中的銅斧劈在了化蛇的面門上,赤方氏的戰士們在褪去洪水的濕潤泥土上把這只異獸開膛破肚。
使勁向下一拉,妘載看到這個家伙的尖牙,顯然化蛇剛剛發水的時候,沒有仔細的咀嚼食物,而是不管碰到什么都一口吞掉,現在牙根上還絞著一些植物的根莖,而其中一種妘載看著有些熟悉。
銅斧上沾著爛血,妘載從蛇頭處離開,繞到它的腹部,呸了一聲給手潤滑,揮起斧子,一擊就把他的腹部給橫劈開來!
劃拉——
肉鱗皮分離,臭烘烘的內臟讓許多戰士都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
“這家伙沒**嗎!”
妘缶在一旁臉都青了,弓著腰,他離妘載比較近,故而那味道直沖他的腦門,頓時有些遭不住,而妘磐不住拍打他的后背,大喊老哥不嘔要放寬心態,想想前兩天的烤雞。
說實話,妘載自己也有些上頭....實在是太他娘臭了。
但是,在腹部中的漂浮物中,那些惡心到說不出口的粘液里,妘載看到了一些他想看到的東西。
妘載臉憋得通紅,使勁壓氣,在那些粘液里猛抓,于是一堆奇怪的草藤被他扯了出來。
葉子上還沾著爛水,腐爛的程度有限,顯然被吃下去的時間不長,妘載現在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只化蛇的腸胃可能不太好。
周圍的戰士都不動聲色的退開,離的近的臉色已經浮現出略微的青色。
妘載也有些受不了,但是這個東西必須要取,他把那些藤條放在地上,幸虧現在雨水還沒停,妘載不斷用高溫和雨水交替清洗身體,同時也清洗那些藤條。
“太惡心了!”
妘載甩了甩手,然后拿起那藤條中的一塊,上面掛著的那些奇怪銳角,被他用手輕輕剝開。
果不其然!
“菽(大豆)!”
妘載的臉上頓時就出現歡喜的神色!
遠古八谷之一!這可是寶貝!
“咦?”
老族長過來了,拿起那個銳角,把它剝開,驚訝道:“這是菽啊!怎么會出現在化蛇的肚子里?”
赤方氏以前也是大族,菽這種從黃帝時代就在種植的重要谷物,當然也是中原各部族的重要食物,老族長雖然以前不種植這東西,但他并不是認不出來。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妘載捏著那些豆子,雖然這顆粒不是很大,但顯然已經將將成熟。
這顯然是對不上季節的。
“這不是野生的菽!這里面有巫術的作用!”
妘載感覺到豆藤上還有殘余的一些“痕跡”,那種氣息,正是巫才有的力量。
“驚蟄還沒來臨,這個時候大豆應該才剛剛播種才對,而晚一點則要到驚蟄之后,怎么可能出現已經長好的,且還掛在藤上,呈現綠色的大豆呢。”
“誠然,神化給許多植物帶來了不可思議的變化,相當于升級,但再大,還能大的過天地自然的運轉么?大得過天道的力量么?”
老族長聽著妘載的念叨,詢問似的看向他。
妘載感慨道:“二十四節氣亦是天道的大環之一,春夏秋冬,無不遵從道的運行規律。”
老族長自言自語:“道?”
妘載笑了笑:“是的,道,道無處不在。”
說著,妘載又覺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不免灑然笑道:“哈哈,這就是我隨口一說,道么,就是規律,前人總結的一些技巧,這些也是道,所謂道理道理,咱們都懂,拆開來便不明白了?好了,您就隨便一聽吧。”
“就當是少人夢囈。”
老族長也笑了:“巫說的,肯定是對的,有其自己的....是的,道理。”
他和妘載碰了碰胳膊,無形間,老人與少年的距離,理解,溝通,似乎都更進了一步。
“這附近肯定有部族,或者說,這只化蛇從西南方逃過來,那附近應該有小部族。”
妘載伸出手,向西南指去,而西南方向,那片高聳如天之脊梁般的連綿山岳,似乎也出現了一點點的豁口。
當康說,西南方向有巖鹽礦。
現在看來,那邊不止有礦,還有部族!
“啊,也說不上是好是壞,確實是準備去找其他部族借點優質良種的,但是位置在西南,或許遠了一些.....”
妘載摸了摸后腦勺,覺得有些麻煩。
這如果去了,離開部族的時間就有點長了,而且四周深山茂林,誰也不知道向深處去會遇到什么,必須要一點點開拓過去,這才是最安全的.....
“巫!”
邊上響起聲音,妘蒙快速跑過來,遞給妘載一快并不大的塊狀物。
“在那邊,應該是化蛇發水時從西南卷過來的。”
妘蒙指著他撿到這東西的位置,并對妘載道:“巫,這是卜甲啊。”
妘載抹掉了上面的泥沙,這確實是一塊龜甲,并且看起來還是新搞的,只是這只烏龜并不大,甲殼也不夠厚,而卜甲指的是在龜甲上畫圖騰,然后寫字用來占卜。
妘載辨認那些文字,有老巫的記憶,甲骨文并不難看,雖然這與殷商的甲骨文,有些出入.....
向天問吉兇?
古人的智慧。
妘載念道:
“蘗芽氏侍龍鬼,慶于風雨,祈祝豐登。”
這個龜甲還很新,龜殼邊緣也沒有鉆孔,顯然還沒有進行過占卜,是“一手貨”。
如果要用龜甲占卜,除了鉆孔之外,還要投草葉,荊棘,,然后點火,把龜甲放在里面燃燒,最后拿出來看紋路,至于什么是吉紋什么是兇紋,這都是巫才懂得的知識。
所謂“定天下之吉兇,成天下之亶亶者,莫大乎蓍龜”。
老族長摸了摸胡子:“蘗芽氏....沒聽過,是嶺南附近的小部族么,這個花紋,叫做龍鬼?也是黃帝氏系?看起來這個部族應該是擅長種植的。”
“巫,西南,咱們必須要去一趟。”
老族長表明態度,既然這個部族擅長種植,那他們一定有優良種子,但他隨后一想,頓時拍了拍腦袋:“不過,咱們拿什么去換呢?”
妘載和老族長對視了一眼。
“要不用羔子?賣羔子給他們,然后讓羔子自己跑回來?”
老族長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提出這個無良建議:“反正我只是賣羊,沒說羊不會跑啊....”
妘載拍了下自己的臉。
族長,您可真是商業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