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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毒餡餅
心王神話全文閱讀作者:胖狐亂揍加入書架

  馬塞爾才回到滿是文件、儀器等雜物的床上坐好,正要喘一口氣,就聽到顧雷的話。

  老人家不禁老臉一楞,抬頭呆呆地看著顧雷。

  而顧雷一說完,就臉色微紅,但仍恬不知恥地繼續重復問道:

  “馬塞爾先生,您看,我可以成為一名光榮的裝甲騎士嗎?”

  他這話也不能說言不由衷。

  他的確也是看著《裝甲騎士》長大的。

  年幼時,他也有過極度渴望要成為一個裝甲騎士、打擊邪惡勢力的天真時候。

  但現在,那時那些中二感滿滿的動作語言,今天想起來連美好的回憶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羞恥的黑歷史,讓他想起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不想此夜又不得不親口說出什么“請讓我成為裝甲騎士”之類的蠢話。

  因此,看著馬塞爾抬頭望來的呆愣眼神,顧雷不禁臉色越來越紅潤,滿心都是一個念頭:

  好,好羞恥呀!我到底在說什么啊?

  不過,想到光正影視的股價“蹭蹭”往上漲的動人景象,顧雷內心的羞恥瞬間就無影無蹤,滿眼都是緊閉的眼簾壓不住的“金光”。

  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想到:

  我一個成年人,低下頭去掙錢,還是去掙大錢,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況,這時顧雷已看到一條值得他放下尊嚴的清晰商業邏輯。

  商業最核心的是什么,不就是買和賣,不就是供和需嗎?

  只要別人有需求,且我們自己又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那我們就能把對方的需求,也就是商品,賣給別人,完成買賣活動。

  接著,只要別人付出的價格高于我們的成本,我們便可從中賺取差價,獲得利益、掙到錢。

  所有復雜的商業模式,歸根結底,都逃不過買賣或供需二字,是最基本的加減乘除,就連詐騙也不例外。

  不過,對詐騙而言,買賣的東西不是旁人、買家(被騙者)乃至是無良賣家(詐騙者)看到或以為的而已。

  因此,要看一家公司的股票是否有上漲的潛力,正常來說,首先就是看它生產出來的產品是否有未被開發出的需求,也就是市場。

  沒需求或找不到需求,那生產出來的商品再多又有什么用?

  產品賣都賣不出去,公司還這么賺錢?公司的股價又怎有升值空間!

  而顧雷在底區一路走來,從所見所聞中已百分百確認的一點便是:

  光正影視的產品卻有未被開發的巨大市場!

  底區無疑是一個極其黑暗的世界。

  那么,越是黑暗的地方,人們就越渴望什么?不就是光?不就是希望嘛!

  而光正影視販賣的商品,無論影視還是周邊,內里承載的,正是能照亮小孩子們內心陰暗的光,正是希望。

  因此,按理說,光正影視的產品是非常有市場的。

  甚至,就算是在全世界范圍內,在這個越來越黑暗的星系里,該公司的商品都有著空前巨大市場,以及久經考驗的競爭力。

  他們的產品主體——特攝劇《裝甲騎士》,從一戰開始,就一直在給身處黑暗中的孩子們提供光和希望,守護他們心靈、呵護他們成長,也一直備受包括部分帝國小孩在內的全星系小孩喜愛,被證實能得到全世界小孩的認同和擁護。

  要不是那些該死的半超人太囂張,老喜歡穿著裝甲在底區到處搞破壞,《裝甲騎士》的收視率不會那么低、周邊銷量也不會那么慘、股價更不會低到瀕臨退市。

  而這無疑給了顧雷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大機會。

  顧雷內心越來越激動不已地盤算著:

  只要我能接替已經身受重傷的馬塞爾侯爵,成為新的裝甲騎士,那利用侯爵的先進技術,我就有可能徹底根除禍患,讓底區的孩子們重新相信裝甲騎士,重拾希望!

  那《裝甲騎士》的收視率豈不是就能大幅回升?

  甚至,在世界愈發黑暗恐怖的今天,該特攝劇的收視率或有望超過過去的和平年代?

  那《裝甲騎士》就又能達到教宣委的要求,重新在全世界范圍內上映?

  加上如今全世界都差不多水深火熱,加上全世界的小孩子們都在渴望光明和希望,那裝甲騎士的模型、手辦等周邊豈不是要賣到脫銷!

  那光正影視的股價就豈不是要“蹭蹭”地漲!

  不,明明是“biubiu”地漲!

  盤算著、幻想著,幻想著、盤算著,顧雷不僅眼縫里越來越控制不住地“金光”閃爍,心臟也是控制不住地,“咚咚”地、一跳一跳地,幾乎要跳出他嗓子眼。

  他止不住地幻想到:

  到時候,光正影視的股價會飆升到什么地步呢?

  100賈比?

  不,絕對不止!

  那,那500賈比!?

  不,還是絕對不止!

  別說500賈比了,恐怕1000賈比都有可能!

  哪怕是最高峰時的1035.8,都有可能被突破!

  那么,我可以從中賺多少錢呢?

  假設按幾天前的1.7賈比每股,我可以買進115萬股,那到時每股我可以凈賺1034.1賈比。

  再把1034.1賈比乘以115萬是多少呢?

  等等,這是多少個零啊?

  不行,我要,我要不能呼吸啦!

  我的眼前,我的眼前怎么都是零啊?數不清的零!

  等等,等等,我需要冷靜!我需要冷靜!

  深呼吸,好好數數!

  哇,是1200萬左右嗎?

  認真算了一下,顧雷再忍受不住,發出一聲迷離的呻吟:

  “哦——”

  緊跟著,他就下意識地連忙捂住嘴,微微偏過頭,又狀若無事地回正,繼續迷離地在內心喘息著呻吟道:

  哦,我親愛的老天爺,我親愛的顧老爺!是近12個億呀!單位是億呀!杰爾夫叔叔,我出息啦!第一分團的諸位,我們都出息啦!我們要一起發家致富奔小康、成為億萬富翁啦!

  并且,他真有資格做這樣貌似荒誕的白日夢,如果他成為裝甲騎士,他就能知道光正影視的股票該什么時候買、又該什么時候拋,準確低價買入、高價賣出,成為控制操縱股價的辣只幕后黑手。

  然而,聽到如雷的心跳聲加上迷離的呻吟,活了六七十年的老人家——馬塞爾侯爵還能看不出眼前這貨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夢。

  顧雷不知道的是,他早不是第一個和他說想成為懲惡揚善的裝甲騎士的虛偽之人。

  如今的顧雷雖然聰明,卻仍不能說是絕頂聰明,且作為一個投資人來說更只能算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

  他看得到的東西,那些老謀深算的資深投資人又豈會看不出?

  像顧雷般別有目的的人早來過一波又一波,馬塞爾侯爵也毫不客氣地趕走一波又一波,連他是誰、他住哪都沒讓那些人知道。

  另外,見眼前動機不純的人是顧雷,馬塞爾侯爵只會更加生氣,當即就如雷暴喝道:

  “滾——”

  桌上的水杯晃了晃,顧雷也被嚇一跳,不禁腦袋一縮、低下頭,眼縫“金光”未消地愣愣看著馬塞爾。

  他下意識地想問一句:

  “你知道我是誰嘛?”

  而馬塞爾看他一副財迷心竅的模樣,內心愈發生氣,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隨手撿起身邊的一個測量儀就砸了過去。

  “滾——,快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顧雷憑本能慌忙閃到一邊,總算是清醒過來。

  見馬塞爾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內心滿是不解:

  臥槽,你個糟老頭難道還沒認出我是誰?我可是找回你兒子遺體的恩人呀!有這么對恩人的嘛!

  但見馬塞爾又要扔東西過來,他連忙認慫,留下一句:

  “行,老爺子您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拜訪!”

  沒說完,顧雷便頭也不回地沖出房間。

  而他身后也又飛出一臺平板電腦,撞到墻壁上直接砸成粉碎。

  接下來,房間里還傳出一聲暴雷般的怒吼:

  “滾——,不要再來了,我不想看見你!下次你敢再來我就打死你!”

  顧雷聞言,不禁腳下一頓,后無所謂地搖搖頭繼續離開,心里倒沒多么介意。

  他依舊以為馬塞爾侯爵是沒認出自己。

  顧雷哼著小曲,昂首挺胸,負著手,闊步離開。

  哼,等你認出我是誰,我保管叫你求著我當魔法少……額不,是裝甲騎士!

  顧雷卻看不見,房間里慢慢平靜下來的馬塞爾侯爵,雙眼有多失望,有多難過,以及,有多么地恐懼和擔憂!

  他嘆息一聲,忐忑不安地想到:

  誒,這裝甲騎士有那么好當的?你以為為何來找我的都是你這樣消息閉塞的小角色?你以為為何實力雄厚、無法無天的外國游資反都對這么大的餡餅望而卻步?這個餡餅可是一個大大的、要人命的毒餡餅啊!

  又痛苦地咳出一口鮮血,看著眼前全被血液浸濕、正“滴答”滴血的暗紅手帕,馬塞爾聲音顫抖地自語道:

  “你以為是誰把我這怎也算見微境的老頭打成這樣?那可是黑暗至尊之一,混沌教會教皇下第一人、混沌教會創世派魁首、第十二使徒,肯伯利-休呀!”

一百四十四破缺
心王神話全文閱讀作者:胖狐亂揍加入書架

  顧雷負責手,大步踏出研究所,滿心喜悅和憧憬:

  “哈哈,原想著做個千萬富翁就好,沒想到這下要成億萬富翁了。”

  然而,前一秒大門內的他還在笑嘻嘻地做著白日夢,下一秒,大門外的他,就又開始愁眉不展,且比先前才跑出醫院時要糾結得多。

  正計劃著這錢到手后該怎么用的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那個正躺在醫院、生死一線的小男孩。

  而此刻他的196萬賈比,既可以讓他和第一分團的諸位過上紙迷金醉的逍遙生活,也可以挽救一個小孩的生命。

  想到這,顧雷不禁陷入兩難。

  其實,這本不該是一個多么困難的選擇。

  選擇救,他還剩下近150萬,相比損失依舊不少,仍是筆能讓他心滿意足的不菲巨款。

  就算選擇不救,也沒人能指責他什么。

  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還是用命換來的。

  換成其他成年人的話,早就撒手離開,且絕大多數都不會有太大內疚。

  何況,顧雷原就不是多么高尚的人。

  過去,世界總體來說對他不好不壞,所以他一直也是個不好不壞的人。

  之前到底區后的那一些沖動熱血,更多是因所見所聞太聳人聽聞,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一再突破他底線,才讓他失控的。

  并且,如今,不管選擇救還是不救,都會對他造成更不容忽視的巨大影響。

  若選擇救,則他損失的就已經不再只是50萬了,而是一個能多掙3個億的、錯過就基本不會再來的大機遇呀!

  而若選擇不救,同樣因自己那么幸運,卻又那么冷漠無情,對深陷苦難的悲慘之人無動于衷,他也更會覺得自己母親一定很失望,即使是九泉下聽不見亦看不到的母親。

  說來也挺奇怪的!

  顧雷沒有任何關于她母親的記憶。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跟著杰爾夫生活,所有關于母親的信息都是杰爾夫告訴的。

  而杰爾夫僅僅是簡單告訴他,他母親是一個既不傳統又傳統的云夢人。

  說不傳統是母親對三從四德等云夢文化中對女性的苛求一律嗤之以鼻。

  說傳統則是母親又非常信“人在做天在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善惡到頭終有報”等那一套傳統的因果論,對自身物質要求很低,是個熱心姐姐。

  并且,杰爾夫也說得相當不全面,盡說特點不說事例,好像生怕他知道自己母親到底是誰一樣。

  再蒙上一層杰爾夫對母親的、明顯的濃濃愛慕。

  杰爾夫最后給顧雷推送過來的,是一個閃閃發光的圣母形象,就像教堂的彩色壁畫一樣嚴重失真。

  因此,通常來講,顧雷腦海里關于母親的畫像應該是非常虛幻美好、但也非常模糊不清的。

  偏偏顧雷有時自己都覺得,關于母親,自己好像著魔一樣,只要是杰爾夫說出來的,只要是關于母親的好話,他就會義無反顧地堅信之。

  縱使有時他忍不住吐槽杰爾夫是只舔狗,一夸起母親來就沒完沒了,偏偏不管杰爾夫怎么夸,他就怎么信。

  過去,顧雷將其歸結為這是自己對杰爾夫的絕對信任。

  說實話,他對杰爾夫信任真是已到一個無以復加的迷信地步。

  畢竟,連杰爾夫可能都不知道的是,他其實從大概從一歲開始,便有了記憶。

  現代的新人類一出生,就擁有比過去的舊人類更強的靈魂力量。

  其中作為最重要證明的便是,舊時代的猿人嬰兒往往要到3歲后才有記憶,可現代猿人嬰兒卻只要到兩歲就能發育出較強的記憶能力,記得兩歲后的一些事情。

  特別是,讓顧雷一直感到有點自豪的是,和別的猿人不一樣,自己竟是和龍人是一樣的,對一歲到兩歲間發生的事情也有記憶,還記得比較清晰。

  是故,他自然也能清晰記得,在那段杰爾夫以為自己沒意識、沒印象的時光里,他那個今天看起來上至天文地理、下到廚藝水電、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杰爾夫叔叔,在照顧一個隨時可能夭折的患病嬰兒時,是何等心慌意亂,竟罕見地表現出了手足無措的笨拙一面。

  他其實知道,杰爾夫對自己到底有多么無保留!

  是故,哪怕杰爾夫叫他馬上揮刀自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他不是不會感到害怕猶豫,只是他絕對堅信,堅信杰爾夫的強大智慧比肩神明、堅信杰爾夫不會害他,就算要他死也是為他好。

  是故,他最初真堅信母親是個爛好人,也愿奉行母親那套源自傳統云夢文化的處世哲學,立志要做一個爛好人。

  直到后來,現實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整套組合拳,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他才不得不開始懷疑,懷疑杰爾夫,懷疑母親的爛好人屬性,懷疑母親的那一套處世哲學。

  童年時,無論他怎么努力去討好其他同學,想融入他們,都效果一般。

  每次他被同學欺凌時,總少有人來幫助他。

  這又導致那些壞心眼的同學更覺得他好欺負,給他召來更多的磨難,形成頑固的惡性循環,讓他的心越來越冰冷堅硬。

  云夢人和薩族人的外貌差異實在太大,云夢人的過分抱團確非全是腐朽,亦有生活所迫的成分。

  像安妮那樣一眼就能接納他的,總歸是少數。

  若非情況特殊,他不可能成為第一分團今天如此受信賴、亦愿信賴維護大家的核心。

  若不是從杰爾夫身上得到令他此生無以為報的感情物質補償,他恐怕早身心扭曲,永墜黑暗。

  相比言語乃至是理論,世界到底是好是壞、人到底是好是壞,一個人經歷通常更有說服力。

  加之貧困折磨,漸漸地,相比母親那樣的“云夢爛好人”,那些精于算計、富甲一方、讓無數薩族人又羨又恨的云夢商人,才慢慢成為他的新偶像。

  他會早早學習那么多商業知識,就是受他們感召。

  最重要的、確實無疑的是:

  一來,確唯有在涉及到自己母親的時候,杰爾夫那萬古冰川般堅不可摧的冷靜,才常常反常地出現雪崩般的劇烈破碎。

  也就是說,杰爾夫在母親的事上,所有言論都是不客觀、不理性的。

  二來,傳統云夢文化確跟不上時代。

  現代科學,特別是物理,不止干掉了神學,還干掉了各族舊文化的核心——各種舊哲學。

  神學本就是古人用來解釋世界起源、發展、未知的猜測,而舊哲學都發源于神學,是古人根據神學理解世界、推測世界、指導古人行為的古代人類行為學。

  因此,宇宙大爆炸理論、進化論等一提出,科學一完成解釋宇宙起源發展、物質如何進化成生命及未來可能的毀滅等偉大任務,神學和舊哲學就相繼轟然垮塌。

  這年頭,不管云夢人的老天爺還是薩族人的太陽神,信的人都越來越少。

  哪怕作為原始太陽神教會真正傳承者的紅日教會,都不得不為此進行根源性的宗教改革。

  是故,顧雷一樣不信神,不信報應。

  說實話,他也更信他現在生物老師的話:

  “生命絕不是神明的造物,基因才是生命的根源與本質,肉體則不過是基因制造出的機器,是一具用來貫徹基因生存本能的生存機器。”

  同時有關處世哲學,或者說是因果,相比“不做好事必遭報應”,他也更堅信“做太蠢的事必遭報應”。

  想到這,顧雷雖然依舊糾結,卻已沒之前那般糾結,皺成一團的眉頭漸漸展開。

  這一秒,他愈發覺得,若把50萬就那么白白花出去,實在太不值得!

  畢竟,若操作得好,那就不是50萬,也不是300萬、3000萬,而是3個億呀!

  且他與那小男孩終究是非親非故。

  何況,在這危機四伏的底區,他即使把50萬給小男孩花掉,小男孩也說不定沒幾天就會再度遇難。

  另外,一路看過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后,顧雷愈發清晰地意識到:

  并不是越弱的人就越有理、越該得到幫助,同情是心該有,卻也絕不可泛濫無度!

  他也還覺得:

  既然人類很大程度上是受基因控制的生存機器,那追求生存與快樂,才是大部分人會認同的價值,人生而自私這點,不論龍人或猿人、不論上層人或底層人、不論施害者或受害者,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如今回頭看去,愈發有一種撥云見日的明了:

  上層是有很多龍人在剝削壓榨猿人,并像扔垃圾一樣絕情地拋棄被榨干的猿人沒錯,可也非所有龍人皆是,就比如馬塞爾侯爵、吳雪蓮、吳雪鏡、日耳曼侯爵和伊曼等。

  同時,下層猿人是皆在受壓迫奴役沒錯,可其中同樣不乏自私、無知、無德、推崇暴力、也喜歡壓迫奴役弱者、肆意踐踏凌辱其他猿人的惡劣猿人。

  并脾性惡劣者數量一定不少,比如楊威、那些半超人等。連那些冷眼旁觀黑騎士受辱的人,也讓他覺得是備選,覺得他們只是沒機會表現出靈魂深處的暴虐和黑暗而已。

  因此,他內心的戰略計劃已悄然再次做出重大調整,定型為:

  盡力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勢力,與龍人猿人中所有可合作者通力合作,一起齊心抵抗即將到來的黑暗時代!

  這是一個更包容的合作框架,卻同時又是一個更有明確選擇、注重互利互惠的,非普善的,合作計劃。

  而該合作計劃關鍵中的關鍵,也是一切的前提,就是他們自身的實力。

  只有自身實力越強,他們才越有合作價值,別人才越愿意和他們合作,才能吸引到越多的合作者。

  可現在的他們,加起來也比不過日耳曼侯爵的一條胳膊有力量、有影響。

  那么,對尚且弱小的他們來說,無論是時間金錢,就都很寶貴,萬不可輕易浪費。

  再糾結數分鐘,顧雷長長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追根究底,那小孩的悲劇緣自他身處的惡劣環境,若不從根本上改變環境,我是救不下的。”

  說完,他就準備趕緊回頂區,做更細致周全的計劃,擇日再來底區,看都不敢看醫院方向。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小朋友,人都是自私的。這點我實際上也一樣,只是多一點愚智,更懂合作罷了!”

  顧雷握緊拳頭,有些艱難地邁出了第一步。

  “對不起,我本質上不是什么特別好的人,也不想當個大好人,只想盡可能地照顧好我那一大幫弟兄姐妹和家人朋友而已!”

  現在,他體內從離開頂區后就頻頻失控、偶爾沸騰的血液,終于完全在屢次磨練中又平靜下來,變回那個不好不壞、只有限同情、更多功利理性、偶爾才激進一把的第一分團團長,同時更堅定,也更不易被其他任何無關之人的悲喜所動搖。

  不想,才走出幾步,顧雷就鬼使神差地站定,不由自主地轉身抬頭,愣愣回望著牌匾上那行滄桑斑駁的大字母——馬塞爾武器研究所。

  那種故地重郵般的熟悉感在大腦稍稍空閑下來后,就再壓抑不住,像反復沖擊大壩的暴虐洪水般在他腦海深處來回攪動,并總算在他腦海某個封印上鉆出了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裂紋。

  剎那間,就像腦子里有什么堅硬的東西無征兆地徒然破碎掉一樣,第一絲黑暗的記憶水箭,終于從封印的第一絲裂痕中,勢不可擋地飚射而出。

  “孩子,看,媽今天帶你來‘馬塞爾武器研究所’啦!”

  顧雷瞬間表情愕然,再瞬間又變成驚駭欲絕。

一百四十五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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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雷頓時痛苦地捂住額頭,并聽到了一個令他感到極度渴望聽到又極害怕聽到的溫柔聲音:

  “孩子,看,這里就是馬塞爾武器研究所,可是一個光輝神圣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記住它呀!”

  瞬間,顧雷的臉驟然扭曲變形到了一個極致。

  恐懼,極度的恐懼,對那一段特別的記憶,對那一段一歲前的記憶的,本能的、極度的恐懼,正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一樣緊緊包裹住他全身。

  顧雷馬上張大無神的眼睛和干澀的嘴巴,踉踉蹌蹌、慌不擇路地倉皇逃離,加速逃離。

  他極力要捂住那“封印”上的那一絲裂紋,下意識地極力要阻止它的開裂蔓延。

  他面容驚駭欲絕地不停跑呀跑,不停地加速跑呀跑,大腦一片混亂。

  顧雷握緊拳頭、咬著牙、眉眼扭曲糾結成一團地在城市里埋頭狂奔。

  他不管不顧地橫穿過湍急的車流,他瘋一般跑進被黑幫控制的、子彈橫飛的貧民區,他還大叫著在導彈激光亂飛的外環瘋狂沖刺。

  幸好貪狼及時趕回,他才沒被黑幫的亂槍或外環的激光打成馬蜂窩。

  在顧雷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貪狼的主被動防御體系已運轉到極限,連額頭的綠寶石都出現輕微熔化跡象。

  “顧團長,請注意,本機正強負荷運轉!”

  ……

  “顧團長,請注意,本機正強負荷運轉!”

  ……

  “顧團長,請注意,本機正強負荷運轉!”

  但顧雷聽不見,聽了也不想管,一直拼盡全力地奔跑著,逃避著。

  他一直跑到渾身濕透,跑到上氣不接下氣、牙齒酸疼難耐,跑到實在再跑不動,卻還在不敢停下來的竭力奔跑著。

  直到他失足被一根傾斜倒地的路燈絆倒,才轟然撞塌一面磚石做的墻壁,飛一般地沖進一棟無人的廢棄民宅。

  “轟”地一聲巨響過后,好久好久,顧雷才渾渾噩噩、渾身酸痛地彎著腰走出墻壁上破出的大口。

  但精神力茫然地環視一圈無人的四周后,他記憶之海深處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的暗涌,就止不住地再度沸騰般翻滾起來。

  他又恐懼至極地發現,突然間,他便逃無可逃。

  此刻,顧雷正處于試驗區和居住區交界的無人區,四周除貪狼一綠二紅三顆電子眼外其實一片漆黑。

  現在是凌晨,連半超人們都睡熟了。

  可是,憑借不受光暗限制亦不受控制的魂眼,他還是從周圍無處不在的,像云夢文路標、墻根的云狀圖案、大紅燈籠之類的云夢元素里,認出此地正是贊巴魯克被廢棄的舊云夢社區。

  并且,此地又是一個他一歲前曾來到過的地方,還銘刻著極黑暗狂暴的可怕回憶。

  他無路可逃、他窮途末路!

  一絲又一絲的黑色“記憶水箭”終于接連從裂縫中飆射而出,并將“心壩”上的裂縫不斷撕裂擴大。

  黑暗洶涌的記憶狂潮,正狂暴地沖擊心壩。

  顧雷頭痛欲裂,只能痛苦地抱住頭,倒在地上翻滾掙扎。

  伴隨著“咯吱咯吱”的幻聽,他的心壩上,正有更多的裂紋出現,亦有更多的記憶正破封而出。

  他靈魂記憶最深處也是最黑暗的底部,正翻涌著駭人的滔天巨浪。

  ……

  “滾,快給我們滾!”

  “對,我們這里不歡迎你!”

  “給我們滾,你這個不要臉的爛女人!”

  “對,快滾,你個不守婦道的爛女人,你是我們所有云夢人的恥辱!滾,快滾——”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你們罵我也好,你們打我也好,但求求你們可憐一下我的孩子吧!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求求你們了,求求……”

  “那邊的人,你們怎么回事啊?”

  “楊少!”

  “楊威少爺!”

  “楊少好!是這樣的,她呀……”

  “……哦,原來是這樣啊!”

  “是的,楊少,所以她再不離開,我們就準備狠狠揍她一頓,讓她以后再不敢來這里撒野,污染我們這里的……”

  “停,怎么可以這樣呢?她不守婦道是她的事,關她孩子什么事呀?”

  “這……”

  “可是……”

  “楊少啊……”

  “好了就這樣吧!還有,你跟我來,跟我去領你孩子的救濟糧。”

  “謝謝,謝謝楊少,您真是,您真是個大好人!”

  “誒,說什么呢?這是你孩子應得的。實在要謝,你也要謝吳先生呀!所有的救濟糧說到底都是由吳家無償提供的。”

  “謝謝吳先生,也謝謝楊少和楊區長!”

  ……

  “楊,楊少,您這,您這關門是什么意思?”

  “呵呵,阿姨你叫顧玉珂是吧?”

  “是,是的。”

  “一個女人,在這無依無靠的,還帶著這么一個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沒,沒,沒什么!”

  “誒,你看你,你看你都憔悴成……”

  “啪——”

  “……”

  “楊少,請您自重!”

  “呵……呵呵……,你一個表女人,居然還給我在這裝什么純潔!”

  “楊少,請你嘴巴放……”

  “閉嘴,你個臭不要臉的!你不想活了是吧?快自己給我把衣服乖乖脫了!本少爺肯上你這樣卑賤的女人,那是給你天大的面子!”

  “楊威——,我不想和你爭辯什么,我只能說,我不是那種女人。請你自重,也希望你盡快懸崖勒馬。否則,你可別怪阿姨我今天不客氣!”

  “哼,給臉不要臉,看我……”

  “楊少爺,你可想好了,我不只境界比你高,還曾是個專業的軍人。到時下手重了,你可不要怪我!”

  “……”

  “……”

  “哼,滾,快給我滾,你以后別想在我們這領到一粒救濟糧。”

  “你,吳先生明明說過,只要有云夢血統的嬰兒,就都可以在任何云夢社區領到一份救濟糧的。”

  “哼,我告訴你,我爸爸是這個云夢社區的區長,我爺爺也是前區長,而我將來,也一定是這個云夢社區的區長!”

  “你……”

  “哼,說白了。這云夢社區就我家開的。而我家的一切,自然都是我家說了算,也就是我說了算!你算個什么玩意?區區一個表女人,居然還敢拿我來立牌坊!”

  “你怎么……”

  “滾,快給我滾!我不想再聽你說任何話,也不想再看見你!現在就是你脫光衣服躺下來,本少爺也懶得搭理。你個臭不要臉的表女人!敢這么怠慢我,我一定要讓你一邊看著你兒子被活活餓死,一邊哭到腸子都斷了!”

  “你小小年紀,怎么就這么歹毒?你就不怕老天爺看著、就不怕以后遭報應嘛!”

  “滾,快給我滾。這里我就是天,我就是老天爺!保安——,保安在哪?快給我把這兩個賤人扔出去——”

  “是!”……

  “你,你們……

  “快滾!”

  “快給我們滾!”

  “誒,你不要碰我的孩子!”

  “滾——”

  “……”

  “啊——”

  ……

  恍惚中,幾乎讓神經麻木的痛苦中,顧雷清晰地感覺到,好像有冰冷刺骨的雨點,正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地,接連打在他臉上,打他在眼睛里,后又被一只沒什么肉的、有點冰涼的手,迅速抹去。

  ……

  “孩子,對不起!孩子,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我沒能力!對不起,對不起——”

  ……

  顧雷的臉上,好像其實至今還殘留著那天的冰涼,那天的溫暖,并正變得越來越溫熱,也越來越刺痛,最后是火辣辣的疼。

  黑暗中,一雙魔鬼般充滿憎恨與惡意的猙獰血目驟然睜開。

  顧雷依舊痛苦難耐蜷縮在地上,卻瘋狂無比、仇恨無比地發出了野獸般的駭人嘶吼:

  “楊威,今生,有你無我——”

一百四十六黑暗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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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顧雷渾身無力地垂著手,正呆呆游蕩在空曠無人的黑暗街頭。

  他臉色極其蒼白,極其虛弱,也極其痛苦。

  他想起來了。

  他終于想起來了。

  豈止是一歲到兩歲間的記憶呀!

  他有記憶的時間比普通龍人還早,他一出生就擁有較強的記憶能力!

  別說是杰爾夫那罕見的笨手笨腳、手足無措的木訥模樣。

  就連那個女人,連那個其實不能說特別漂亮,性格還特別倔、有點臭的母親,連她對自己特別溫柔、特別愛護、也特別愧疚的模樣,他本也該記得一清二楚。

  那本該是特別溫暖、也特別彌足珍貴的重要記憶。

  但由于里面不可避免地摻進了,太多太多,那時才出生不久的他無法理解的、更無法承受的誹謗、屈辱、痛苦,以及好像流不盡的、母親的淚水。

  他這才不得不把那段不堪忍受的痛苦和幸福回憶,徹底封印起來!

  直到今天,直到他今天再度回到這個曾孕育出他的地方,直到走過一個個曾和母親一起走過的,充滿溫暖快樂和鉆心之痛的地方,封印才被強力的刺激暴力破除。

  此刻,一大段又一大段的回憶正像完全沖垮堤壩的滔滔洪水般,從顧雷腦海深處瘋狂涌出,攪亂他那異常冰冷平靜卻也異常狂暴黑暗的靈魂之底。

  而在記憶的滾滾黑暗亂流中,那個絕不該被遺忘、卻已被顧雷既無意又刻意地遺忘了整整15年的溫柔人影,終于再次款款走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栩栩如生地對他說出一句令他不禁熱淚盈眶的話來:

  “孩子,你長大了呀!”

  是啊,他會毫無條件地信任杰爾夫關于母親的描述,正是因為他潛意識里完全清楚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以及,有多么偉大和無私。

  但是,伴隨著終于能和母親重逢般的極度喜悅、極度愧疚、極度依戀和極度的愛一起出現的,還有那時一同被封印進來的,極度的無奈、極度的憤怒,以及,極度的憎恨和殺意。

  這些至暗的情緒也正瘋狂涌出,轉眼就漩渦般霸道地擠滿他的整個心房。

  顧雷馬上痛苦到無力,偏偏那都無力到無法抬起的頭部,卻又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痛徹心扉卻仇恨無比的沙啞嘶吼:

  “殺——”

  那恍若惡鬼修羅般的恐怖聲音,連下水道里的老鼠聽了都心膽俱裂,皆正奪命狂奔,本能要遠離那比下水道里的病菌毒液更恐怖的深沉黑暗。

  顧雷垂下的雙手像獸爪一樣張開彎曲,長長的指甲像墨一樣漆黑,正青筋暴起。

  那是在他初出生時就被銘刻進靈魂深處的,最單純亦最無法稀釋的宿命之暗,原初之暗。

  他本就是被滅世意志選中的混沌與黑暗之子,一個特別的黑暗節點!

  “楊威,我要把你弟弟的骨頭塞進你的嘴巴、塞進你的肚子,再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即使現在他已成長成熟,可當他再度翻開那段陰暗無比、痛苦不堪的回憶時,他依舊無法釋懷,他內心的怒意殺意、黑暗和混沌,反愈發漆黑稠粘。

  他不禁在心底再次質問自己,也是再次質問世界:

  一個單親媽媽和一個才出生的嬰兒,他們只是想簡單的活下去,他們有什么錯?包容他們有那么難嗎?

  然后,他馬上就知道:

  顯而易見,不見得吧!

  盡管從回憶中看,他剛出生那陣子卡繆拉共和國依舊很艱難,物資很匱乏、物價也很高,可不止是共和國政府,就連吳家和其他非政府公益組織,也都在努力地救濟有需要的他們,救濟當初像他那樣貧困的兒童。

  加上母親原就那么要強、那么優秀,不管怎么說,母親和自己都不該過得那么艱辛。

  那為什么?為什么世界對他們還那么苛刻?為什么記憶中的母親還會那樣難過、痛苦、無助和自責?為什么自己的母親最后會被逼死!

  顯然,除死亡外,還有什么能把一個深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和孩子,徹底地、永遠地,分隔開呢!

  是什么?是什么讓那么爭強好勝、那么優秀、那么美麗強大的母親一次次地低下倔強高傲的頭顱,卻依舊一次次地失控哭泣?

  是誰?是誰讓母親把愧疚自責的淚水一次次地滴在自己最愛的孩子臉上?

  顧雷貌似平靜,內心卻在止不住地發出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誰?是誰干得?我要殺了你們——

  而很顯然,正是那些不僅罵母親不守婦道、還動手教訓他們孤兒寡母的云夢人,正是他幼時那尖酸刻薄、頻頻蓄意刁難的薩族女房東,正是那恬不知恥、居然還想趁火打劫的楊威。正是……

  實在是有太多的人,也有太多的惡意,他數都數不過來。

  反正,正是那樣一個個對母親抱有偏見、惡意、甚至屢屢出手刁難的人,把他的母親逼得那么辛苦難過、那么崩潰無助、那么走投無路!

  毫無疑問!

  是他們,正是他們,正是那些傲慢又自以為是、極度無恥下賤的罪惡之人,才逼死了他的母親。

  他要復仇,他一定要復仇,他馬上就要復仇!他馬上就要像所有無恥下賤的罪惡之人復仇——

  “該死!楊威!該死!伊萬!該死!喬努里——,還其它一個個的,只要是欺負過她的人,你們,都該死,都必須得死——”

  令人心悸的仇恨和暴虐,就像從牙縫里強行擠出一樣,從顧雷口中接連蹦出,帶著一種想把這個對母親冷眼旁觀的世界都一起毀滅殆盡的極度憎恨與極度瘋狂。

  他兩只原黯淡無神的黑色眼珠此刻正像發著光似地閃著耀眼血光,眼白也布滿駭人的密集血絲。

  但詭異而可怕的是,顧雷聲音卻反越來越平靜。

  “該死,對,你們,都必須死。”

  下一秒,顧雷便忽地挺直腰桿,大步前進。

  他原被那揪心的痛苦和自責折磨得渾身無力的身體,這時卻詭異地再度充滿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雄厚力量,一種強大無比卻又陰冰無比、邪惡無比的惡之力。

  他那一雙剛剛還極度暴虐而瘋狂的血目,這時已悄然轉變成一雙極度平靜冰冷、卻又極度詭異可恐的漆黑眼睛。

  那竟是一雙沒任何眼白的漆黑眼睛,邪異黑暗得比地獄的入口還可怕。

  那正是獨屬于使徒的“混沌之眼”,是比“冥王之眼”更禁忌恐怖的絕暗之眼。

  從積年累月的黑暗中降生的黑暗之子,在這幾乎沒有光明和救贖的絕望世界里,或命中注定,終要回歸黑暗。

  ……

  “醫生,我的孩子有事沒,他額頭好燙呀!”

  “哦,沒什么事,就是有點發燒!”

  “好的,謝謝醫生!”

  “嗯,我給你開點藥,你拿回去給他吃了就好。”

  “好,好的,那么,請問,這藥要多少錢呢?”

  “哦,不貴,也就200賈比。”

  “……”

  “……嗯,怎么了?”

  “呵……呵呵,醫生,可,可以便宜一些嘛?我剛交完房租,身上一時沒那么錢了!”

  “那可不行,醫院又不是我開的。”

  “嗯,那,那不夠的部分,也就30,我可以先拖欠幾天嗎?我實在是……”

  “不行!”

  “那……”

  “你有完沒完啊?沒錢就趕緊給我滾,難道你還要我給你墊付不成?”

  “不,不是!醫生,我求求……”

  “滾,沒錢就給我滾!”

  “好,好,對不起!”

  “哼,沒錢你還生什么孩子呀?生得起你養得起、你病得起嘛!”

  “是,是!”

  “哼,你們這些站街女啊!一個個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整天就妄想用孩子來釣凱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貨色!真是……”

  “你,你,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哼,怎么能?我怎么就不能說了?難道不是這么一回事嘛?我看你樣子就知道,你就是一個寡廉鮮恥的站街女!”

  “你,你……”

  “哼,哭?你還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孩子才該哭,他被你生下來才是最大的不幸!他這次要是被燒壞腦子,就全都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女人害得!你這種下賤的站街女根本沒一點做母親的資格!”

  “你——,……”

  “哼,還給我裝暈,你怎么不給我直接去死啊!”

  ……

  顧雷雙目愈發漆黑冰冷,轉身就向醫院走去。

  黑暗和混沌,既像一片片大鱗片、又像一塊塊大盾牌一樣,馴服地漂浮環衛在他周身,并長出密集的尖刺,比對其它任何使徒都要馴服。

  他依舊面無表情,可他身周本仍算堅固、還沒被接連不斷的爆炸震塌的廢宅,卻在他走過后,接二連三地“轟隆隆”垮塌。

  從他身上冒出的、從磚石鋼筋乃至是空無一物的空氣里憑空冒出的無邊混沌,已悄然籠罩了整個街區。

  那是比普通使徒所激發發出的混沌更深刻、也更可怕的黑暗力量,連下水道里生命力最是頑強、直覺最是靈敏的老鼠蟑螂都逃不過被徒然咆哮起來的混沌湮滅的絕望命運。

  貪狼被逼得遠遠跳開,只能在滾滾混沌的邊緣不斷游走試探,根本不敢靠近。

  “發現高危負能量反應,請顧團長注意!”

  “發現高危負能量反應,請顧團長注意!”

  “發現高危負能量反應,請顧團長注意!”

  ……

  然而,顧雷完全無視了貪狼的刺耳警告。

  他雙拳緊握、加速前往第一人民醫院。

  他滿心盡是最無法控制的、最暴虐的,亦是最無情、最無差別的,滔滔殺意!

  他決意:

  不管那醫生還在不在,他都要先把那醫院里的所有卑賤之人,統統血洗干凈!

  然而……

  ……

  “你,你……”

  “……”

  “你,你怎么瘦成這樣啊?我卡魯的,你的身體居然這么瘦!你,你……”

  “……”

  “……對,對不起!”

  “……”

  “你明明,明明都餓成這樣了,你孩子卻除發燒外還那么健康。我,我實在是……”

  “……”

  “對不起,真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現在至少知道,你絕對是一個好媽媽!”

  “……”

  “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的。顧玉珂小姐,我收回剛才的無禮和唐突,你絕對是個好媽媽!同時,請您務必接受我的道歉!”

  “……算了,沒事!”

  “那,那個,這次……這次的藥費就全免了吧!算是我,算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謝謝!”

  “對不起!”

  ……

  顧雷又不由猛剎車似地呆呆立在原地。

  剎那間,荊棘盾牌一樣的混沌,開始片片破碎。

  他的那雙漆黑雙目,這才慢慢變回那黑白分明的無神模樣,指甲也變回原來的長短和顏色。

  但同時,他也馬上再度感到筋疲力盡。

  難道,難道不是他們逼死母親的?那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逼死了母親?難,難道……

  顧雷的背,再次無力地佝僂下去,感到越來越大的壓力和恐懼。

  如今,他記憶中,唯有一歲和兩歲交界的短短幾天,也就是母親最終離開他的那幾天,還籠罩著重重迷霧,被暴怒的厚厚雷云封印在內。

  只要他敢去觸碰,就會被電得痛苦無比,連全身肌肉都會痙攣。

  突然,顧雷眼睛一亮。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他竟看到了哈古拉斯。

  并且,哈古拉斯的左右兩只眼睛此時竟給他一種有兩重不同性格的詭異感覺。

  最詭異的是,那兩只好像擁有不同意志的眼珠,卻都在用同一種痛苦至極、復雜至極的眼神,凝視著他,仿佛在問:

  “你做好準備了嗎?”

一百四十七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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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雷連滾帶爬地奔跑著

  他沒去探究哈古拉斯為何會有兩重性格,也沒去探究它的表情為何會那般復雜晦暗。

  他就是喜極而泣地、又哭又笑地、就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狂奔了過去。

  這時的他只是想要像往常一樣摟住哈古拉斯,把疲憊不堪、痛苦不堪的身心一起埋進哈古拉斯松軟溫暖的皮毛里,向往常一樣尋找到一些寶貴的慰籍。

  但不同尋常的是,這次哈古拉斯卻格外冷漠無情,轉身就跑。

  顧雷楞了楞,又連忙連滾帶爬地加速追去。

  很快,在貪狼的守護下,他再次穿過了一個個混亂的貧民區,也再次穿過了一條條只剩寥寥無幾車輛的街道,再次往市中心跑。

  可慢慢地,明明是在往最安全也最繁華的市中心跑,但顧雷身邊的人或車,反漸漸開始稀少起來。

  沒多久,顧雷就不由放低速度。

  這一分,他身邊已再看不到一個人或一輛車,周圍是一片黑暗、荒蕪、死寂,竟是已置身于鬧市里的一片詭異廢樓中。

  這一秒,就連哈古拉斯也已徹底失去蹤跡。

  他不由想到:

  不會真是幻影吧!

  顧雷越走越慢。

  但很快,他就頓悟似地清楚:

  不管是不是幻影,沒錯的,它都要引我去那里。

  他知道:

  那個可能是幻影也可能不是幻影的哈古拉斯,欲引導他前往的,必是那明明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卻幾乎無人敢踏足的,萬分禁忌之地。

  他更知道:

  那恐怕是能解開一切謎底、揭開記憶封印中最后迷霧、解開母親死亡之秘的最終答案所在。

  顧雷下意識地,懷著深深躊躇和恐懼地,停下了腳步。

  他腦海中的那團雷云,又愈發兇狠地叫囂起來,變得愈發狂暴。

  現在,他都沒主動去觸碰封印,就感到臉疼得發麻。

  可沒幾秒,他便強行抬起腳,顫抖著地,毅然決然地,繼續走了下去。

  他已經逃避了十幾年。

  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他不想再失去“她”。

  只不過,他又能否承受得住她,承受得住她那份“愛”的重量呢?

  漸漸地,不只看不見車輛和行人,連周圍的建筑物都變得越來越稀疏。

  顧雷越走越穩。

  他腦海里的雷云,也漸漸變得沒那么狂暴,卻偏偏又更加沉悶,仿佛在孕育著什么更加驚心動魄的恐怖雷鳴。

  關于那短短數日的記憶,正一步步被顧雷找回。

  ……

  “孩子,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

  “孩子,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沒有能力!”

  “……”

  “對不起,對不起,媽也很舍不得你,可若不把你交給你爸,你一定會被媽連累死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孩子,媽也不想離開你呀!媽多想一直陪著你、親眼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啊!嗚,對不起——”

  ……

  顧雷內心一顫,腳步不禁稍稍頓了頓。

  爸?

  媽這是想去把我交給爸?

  我爸是誰,前面好像是一個將軍的府邸呀?

  我爸是那將軍的管家或手下嗎?

  這,那將軍可是今天地方民兵團的前區總司令——埃爾文呀!

  他可是我們國會派的死敵啊!

  那么,我爸還在世嗎?

  在世的話,我們以后不就成敵人了嗎?

  還有,我爸他,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

  “阿姨,給我點吃的吧!”

  “阿姨,行行好,給我點吃的吧!”

  “阿姨,給我吧,給我吧,我快餓死了,我真快惡死啦!”

  “好好好,不要搶,你們不要搶,都有份,都有份的啊!”

  “謝謝阿姨!”

  “謝謝阿姨!”

  “好,好吃,謝謝阿姨!”

  “真好好吃,謝謝阿姨!”

  “嗯,好吃,好吃……”

  “哈哈,好吃你們就慢點吃,別著急,更別噎著了。”

  “嗯,嗯……”

  ……

  “孩子,不要怪媽太心軟,反正這些還不夠你一頓吃的。還不如送給那些可憐的孩子,就當是媽最后給你積點德吧!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長起來啊……,媽……媽……媽真沒用,真對不起你啊!”

  ……

  顧雷又是內心一顫。

  的確是這樣的,我兩歲前的確是這樣的,食量奇大。

  明明是給那么多小孩吃的龍食卻不夠我一個人吃一頓。

  對,確實是,杰爾夫當初也很困擾。

  對,兩歲后的我依舊比一般人飯量大不少。

  他不無痛苦和恐懼地想到:

  我這種人,天生就個累贅!等等,難道……

  可這次,顧雷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他咬牙想到:

  就算我是個累贅,我也不可以是個懦夫!媽,您不用說對不起!我才對不起您!

  而沒走幾步,一座冰冷的高大鐵門,就緊緊地閉合著、居高臨下地聳立在顧雷面前。

  它就像一只既無情又巍峨的鋼鐵巨獸般冷冷俯視著渺小的顧雷,俯視著當年那對既可憐又無助的孤兒寡母。

  ……

  “沒想到看起來那么正派的埃爾文子爵也搞外遇啊!”

  “是啊,不檢點的貴族本來就挺稀罕的。”

  “而且,你們聽說了嗎,埃爾文將軍的原配夫人,還剛給他懷了個兒子呢!”

  “真的啊?”

  “真的?”

  “真的,我可是聽埃爾文夫人身邊的培拉講的。”

  “那子爵還出去亂搞,真太沒良心了!”

  “哼,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這個埃爾文子爵啊,就是因為道德敗壞、奪人妻子,才被發配到這里的。”

  “嗤——”

  “不是吧?”

  “真的,現在的將軍夫人,本來是個司令的夫人呢!”

  “誒,真是品行不堪呀!哼,子爵夫人也是。”

  “是啊,真沒想到!”

  “嗯,原來還以為是郎才女貌,沒想到是蛇鼠一窩!”

  “嘖嘖嘖,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貴族老爺沒看好他的老婆哦!”

  “嘿嘿嘿!”

  “嘿嘿!”

  ……

  顧雷終于來到子爵府門前,徐徐站定。

  且盡管外面的世界平靜而黑暗,他內心記憶中的那個世界,卻又開始電閃雷鳴起來,并蒙上了一層不詳的血色。

  顧雷知道,謎底即將揭曉。

  他努力咬緊牙關、握緊拳頭,卻依舊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差點就忍不住轉身逃跑。

  ……

  “玉珂,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還能是什么意思!”

  “這孩子,這孩子不會是,是我,是,我,的兒……”

  “呵呵,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忘了你都做過什么事了嘛?”

  “對,對不起,不,不對,這不對!”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么用,說不對又有什么用,你該負起責來,至少對這孩子負起責來——”

  “對不起,不,不是的,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可能,我可是個龍人呀!”

  ……

  顧雷剎那腦袋一片空白,震驚到連本能的恐懼和顫抖都忘了,只能近乎無意識地不斷想著:

  什,什么,什么意思!

  難,難道……

  不,不,不可能——

  龍人和猿人是有生殖隔離的呀!

  顧雷的身體和衣服,瞬間就再度被冷汗完全浸濕,就像在極力拒絕一樣地極力搖起頭來

  但下一秒,一聲從記憶中傳來的震天巨響就再次把他定住,并再次渾身顫抖起來。

  他還以為記憶中的天空又響起了的一聲突兀的震天雷鳴。

  可實際上,卻他母親和父親談崩,已絕望又絕然地把頭狠狠撞到那合金打造的門框上,這才發出如此驚天動地的一聲如雷巨響。

  直到這之后,記憶中的天空才跟著發出一聲真正的雷鳴,一聲同樣驚天動地的“天之怒”,卻再也不能傳進顧雷的耳朵和腦海里。

  他現在腦海里滿是那一聲母親以頭撞柱發出的轟然巨響,以及其中雖輕微卻更令他心神破碎的,母親頭骨開裂的聲音。

  即使知道那是無可挽回、不可改變的過去,顧雷還是搖著頭、流著淚,祈求般地哀聲喊道:

  “快救救她呀?誰都好,求你們快救救她呀!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媽吧!”

  并且,令他淚如雨下的、令他高興到極點的是,就像是在回應他哀傷絕望的呼喚一樣,一個他極熟悉也極親切的聲音緊跟著在他記憶里響起。

  “玉珂,玉珂,你沒事吧!不,你絕不能有事,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顧雷喜極而泣地自語道:

  “是,是小白!太好了,是小白!”

  對,最先趕到現場的,不是杰爾夫,其實是小白。

  后顧雷有點癡狂地、有點入魔地自語道:

  “對,媽,你一定會沒事的!對,媽,你一定沒事,你一定還活著!你今天一定還活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只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一直沒來找我的,對吧?媽!小白和杰爾夫一樣,無所不能,你一定……!”

  ……

  “玉珂,你不要死啊!你千萬不能死!”

  “小,小白,是你嗎,是你在叫我嗎?”

  “嗯,嗯!”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

  “嗯,是我,是我!”

  “我就知道,一直在我身邊悄悄守護我的,一定就是你!我就知道!”

  “嗯,嗯,是我,就是我。我這次也一定要守護住你,我再也不要任何人因我而死啦!”

  “小,小白,不……”

  “玉珂,你放心,這次我就算反抗‘規則’、魂飛魄散,也一定要救下你,我再也不要要失去任何……”

  “不!不要管我!”

  “玉珂,你別說了,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你等……”

  “小白,不要管我!”

  “玉珂,聽話,好好睡一覺,醒來后就什么都……”

  “小白,夠了——”

  “……”

  “我說了,不要管我,否則就算你把我救活,我也絕對會自我了斷的。反正我這條爛命也已經毫無價值!”

  “玉,玉珂,你,你在說什么傻話呀?”

  “小白,你知道的,你絕對知道的!對我來說,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我不……”

  “小白,我的意思是,不要管我,救,救孩……”

  ……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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