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臺自律機炮一被毀滅,周圍頻頻的震動和漆黑的煙霧就開始迅速消散。
連米克的主炮都因無人機被毀而緊跟著迅速歇火。
看來無人機才是其能遠程索敵的真正手段,而非其真有小型的廣域雷達。
米克所在的研究所總歸是沒富得太離譜。
沒多久,黎明的天光破開殘余煙霧,溫柔地灑在顧雷那身已被燒得有點凹凸不平的貪狼裝甲上。
盡管這天光相當陰暗,顧雷卻感覺它格外明亮,也格外溫柔,滿心郁氣、戾氣皆是大減。
他不禁關掉貪狼的修羅模式,松口氣地想到:
這場苦戰也該落下帷幕了!
此刻,他不止裝甲有些破爛難看,裝甲下的皮膚血肉其實更難看,燙傷面積不小,好像渾身都在火辣辣地疼。
只不過,他體內依舊充盈著還算澎湃的力量和滿滿的信心。
如今雖自己消耗很大,可他相信米克的消耗一定遠大于他。
米克的兩門自律機炮現僅余一門,就算收回近防火力也直接折半,再難抵擋他突破。
加上今晚的戰斗已持續這么久,顧雷不信他還能剩多少彈藥。
而對一個重火力裝甲兵而言,彈藥就和生命無異。
這次若再讓他貼上去,面對的又是一個丟了起碼半條命的重火力裝甲兵,他有把握十招內砍下米克首級。
所以,顧雷并沒急著去解決另一門自律機炮,怕太過緊逼把米克嚇跑。
關于那戰車的續航能力,他就估不準了。
他不疾不徐地,提刀走向那團半徑只余數百米的低矮灰霧,走向里面那還在困獸猶斗的米克。
且他一邊走還一邊興沖沖地估摸著:
“呵呵,米克啊米克,等我解決了你,就去把你那破研究所搜刮一遍,肯定收獲不小!”
米克彼時那些出乎意料的、層出不窮的、十分驚悚的強力裝備,此刻反令他感到意外的十分驚喜。
“嘖嘖嘖,沒想到你還是條‘大肥鵝’呢!”
不過,估摸著、估摸著,盡管預計收獲不會低于五六百萬賈比,乃至資本運作后更可能連翻數百倍,暴漲到幾十億,但顧雷內心反愈發不開心。
以后掙錢再多又能如何?
已逝的生命難道還能復活?
逝者尖銳痛苦的哀嚎仿佛至今猶在他耳邊響徹。
“算了,那些錢還是拿來建立一個慈善基金吧!”
轉眼,顧雷就把米克所屬研究所的全部遺產安排得明明白白。
反正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另外,他亦不介意把那研究所背后的金主送到地獄和他屬下去匯合。
剩下自己這方面,那就更沒什么問題。
顧雷過去崇拜的從來就不是見錢眼開的云夢商人,而是有原則、有底線又有吸金本事的“大云商”。
并且,那研究所里的財物按理也不能說是無主之物,不可隨意使用。
那根本就是一個賊窟啊!
而賊窟里的錢,除搜刮民脂民膏來的外,還能有什么正經來路?
自然該把那掠之于民的血汗錢歸還于民。
何況那么多錢,只要從他手里經個手,就能給他帶來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利益,他該知足了。
接著,走著走著,顧雷的心情在稍稍平靜三分后,又微微有些復雜起來。
說實話,出了半個晚上的血汗后,他剛剛內心充斥著的滿滿暴虐殺意其實差不多就發泄光了。
顧雷自然而然地想到:
既然那些今晚慘劇的真正釀造者,那個帕夫洛維奇博士和他手下的研究員們,都已葬身米克穿甲彈下,得到應有的懲罰,那殺戮和流血,是否還有必要繼續?繼續下去,我與他們又有何區別!
光看到他們那樣恐懼、痛苦地死在自己親手制造出的冷血兵器上,死得那么凄慘,顧雷就不禁大感快意,同時也不禁對米克仇意大消,再不禁生出一種悲哀和同情來。
人真是一種極擅長模仿、也極擅長理解的生物,僅僅是沖天殺意、狂意間的激烈爭斗糾纏,竟就讓顧雷對米克多少生出一種共鳴和理解。
再到現在冷靜下來,顧雷忽地就感受到:
米克身上那種源于靈魂的漆黑和瘋狂,以及漆黑和瘋狂之下的,那漆黑和瘋狂的源頭,那種極力想要掙脫卻怎都無法掙脫的,殘酷命運給他帶來的屈辱、痛苦和絕望,難道不和曾經的自己很像嘛?
更值得同情的是,米克顯然沒遇到像杰爾夫、安妮、小石頭或他第一分團的其他兄弟姐妹那樣的人,反可能都是帕夫洛維奇那樣居心叵測、手段陰險、肆意玩弄人心的“惡之社會精英”。
這令顧雷對自己的人生愈發心懷感激的同時,也愈發對米克心懷同情。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奈何,想到那無辜的孩子死得那么絕望可憐,想到那悲慘的父親連最后的尊嚴都被米克殘忍踐踏、連死都死得那么屈辱不堪,想到那正義的云夢老板也死得那么痛苦不該,顧雷終究是沒法放過米克。
米克是有可憐的地方,但那些被他殺死的人,不是更可憐,也更無辜嘛!
想到這,顧雷內心的糾結才完全解開,不由停下腳步,想到:
哪怕是被人愚弄利用,可無論什么原因,也都不該拋棄做人的最后底線,更不該犯下如此慘絕人寰的獸行!
顧雷不禁抬頭仰望著愈發明亮的天空,心情愈發復雜地說道:
“天亮了,你該去頂區接受審判了。”
他決定盡力生擒米克,再把米克和貪狼錄下的罪證一起交給法庭,讓法庭來審判米克的罪行。
這就是他能給予米克的,最后的仁慈。
“放心,我保證,即使法庭判你死刑,我也只會用賣掉你們研究所得來的錢設立慈善基金,去幫助更多像你一樣的可憐人,希望多少能為你們這些家伙贖一些罪!”
然后,注意到前方僅剩的那團灰霧和本就大不如前的頻頻震動也開始消失,以為米克要逃的顧雷才又加快腳步。
顧雷腳步堅定,快速有力,渾身都散發著勝券在握的信心和氣勢,卻根本不知:
在米克的身心都被殘酷的命運扭曲到無法逆轉的同時,殘酷的命運也給予其扭曲強大到能反過來進一步扭曲現實的恐怖力量。
米克的核心能力根本就不是同時操縱戰車和多種重武器,而是用他特殊的精神力控制核裂變。
這就是他的戰車之所以有連各大國都沒的超小型核裂變引擎的原因。
并且,這種成功率原不算高的、一般只能引發小規模核反應、勉強夠啟動那特殊核引擎的能力,在顧雷制造出的黑壓壓絕望步步緊逼下,已悄然大幅突破。
壓力即動力,命運在這點上,對兩人亦皆是平等!
那么,命運到底是無情還是有情,又到底會眷顧誰?
突然間,一聲爆響從灰霧中驟然傳出,答案即將揭曉。
顧雷抬起頭,就看見一顆飛彈沖出灰霧,正呼嘯著射向自己。
而他只微一皺眉,還沒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有些疑惑地想到:
什么鬼?這么小?難道只是牽制攻擊?
但是,顧雷還是遠遠地擊毀了它。
沒想到,那枚小導彈竟連牽制攻擊都不是,卻是一枚啞彈,根本就是一枚小“搗蛋”。
然后,灰霧中就又接連響起數聲類似的奇異爆響。
核反應、核裂變、核聚變,這三者之間到底有什么關聯和區別?
這一切,卻首先得從化學反應說起。
從本質上來說,化學反應就是各種原子的聚散離合,且一般都要吸收或釋放能量才能發生。
同樣地,核反應其實也是物質粒子的分分合合。
只不過,核反應是原子核的分裂或重組,生成的是新的原子核或原子,而非已有原子的重新排列組合。
核反應就是原子核的反應,或也可以說是核子間的反應。
原子核本就是由質子和中子通過強力連接組成的,質子和中子又被稱為核子。
接下來,核反應又分兩種,即核聚變和核裂變。
前者是小的原子核聚集成大的,后者就是大的分裂成小的,且兩種核反應一樣需要吸收或釋放能量才能發生。
總之,核裂變和核聚變這兩種核反應,和化學反應一樣,都是物質間相互轉換的方法,且人們可以從其中部分化學反應或核反應中獲得能量。
但很顯然,相比化學反應,比如一點就著的燃燒,核反應極難發生。
至少,哪怕是在炮火連天的戰場,哪怕是在那么海量的炸彈轟炸下,也從未見過有大量物質連原子核都被炸成碎片粉末,連鎖引發核爆炸。
這一切蓋因,連接核子,也就是質子和中子的,是強力,是四大基本作用力中最強的力,強度是第二強的電磁力的百倍。
而炸藥的爆炸說到底仍是化學反應,是靠破壞原子間或電子與原子核間的電磁力之連接獲得能量。
加上原子核體積極小,不到原子體積的0.0001%,受能量沖擊的面積極小、能接收到的能量也極小,自是難以被電磁力崩斷所迸發的區區能量炸斷。
不過,同樣是由于以上原因,一旦找到能便捷地破壞那樣強大的強力連接的方法,人類就獲得恐怖的、足以移山填海的能量,比如核電站,乃至是核爆炸。
若把核彈的威力換算為火藥的話,動輒就等同于成幾十萬頓噸的火藥,只幾十公斤的鈾就能釋放出相當于成千上萬噸火藥的驚天能量。
……
此刻,看著那枚隱隱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小飛彈朝自己射來,顧雷內心卻難以提起一點危機感。
原因無它,那枚導彈的體積實在太小,說“小飛彈”都是看得起它。
他眼前那枚導彈比他已知的最小型號導彈都還要小一半以上,要攜帶兩三公斤的火藥都難,威力給它頂天了算也不會太大。
且那小導彈的速度要加速一兩秒后才堪堪突破音速,就跟小型的便攜式火箭彈一般,根本不可能靠近如今的他身周一公里。
連準頭也不太好。
在顧雷想來:
這樣威力小、速度慢、準頭差的小導彈,除牽制或者說嚇唬人外,還能有什么用?
當然,他也不是沒考慮到,那看似有點可笑的小導彈會不會是小型的核導彈。
核導彈攻擊范圍廣,是強力的覆蓋打擊武器,在舊時代曾是重要的戰略武器,對速度和準頭要求都低。
甚至,顧雷還清楚記得他們一位教官和他們說過:
“現在戰場上一般是比較難看到導彈的。畢竟導彈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激光,很難近距離命中敵人。但如果以后你們在戰場上看見導彈,那就一定要第一時間趴下。不用想,那百分百是核導彈!”
但問題是,那么小的核導彈,他真沒在任何資料上看到過。
核爆炸是核反應,可核反應卻不一定夠稱核爆炸,唯有大規模的核反應才能稱之為核爆炸,需要大量反應材料。
就拿裂變彈來說,至少都需要幾十公斤的鈾-235。
……
裂變彈的原理就是人們發現的,一種能便捷地大量破壞強力連接的方法。
人們發現,盡管強力的強度是電磁力的百倍,可無法疊加,而電磁力則行。
因此,原子核越大,就必然越不穩定,會越來越容易自行崩潰。
核子中,中子不帶電,質子卻都帶正電,不僅同性相斥,靠得越近還排斥得越厲害。
這種排斥力之強大,只要拿兩塊磁鐵,把相同的磁極對在一起,再用力擠到一起,就能清晰感受到。
試一試就誰都能明白,要把兩個相同的磁極完全貼在一起是何其困難。
而原子核中的質子之所以能緊緊貼在一起當然多虧強力的強勢和霸道,奈何這種強勢和霸道終究都是有限的。
當原子核大到一定地步,特別是里面的質子數量接近一個特別的數字——100時,強力的強勢和霸道,原子核王朝的穩定,就即將被原子核內的反叛軍——電磁排斥力,被它們的團結所顛覆、所瓦解。
事實上,天然存在的原子,不算同位素的話,只有90多種。
再大的不是根本無法存在就是早已自動分解。
且剩下的90多種原子里面,最大的那幾種原子也確容易自行崩潰,自己就會自動引發核反應。
所以,科學家們就想到:
那如果把大量這種易發生核反應的大原子聚集到一起,不就能夠輕易引發大規模核反應,也就是核爆炸啦?
裂變彈的原理正在于此。
……
裂變彈使用的反應材料一般是鈾-235,就是一種質量特別大的原子,其原子核內含有143個中子,和92個,也就是接近100個的質子,核內強力連接作用和和疊加到近一百倍的電磁排斥作用相互激斗,本就逼近一種瀕臨崩潰的臨界狀態。
那么,若把高純度的鈾-235聚集在一起,再朝它們射出一個中子并命中某個鈾-235的原子核,該鈾-235就會立即變成原子核更大的鈾-236,從而增大核子間距離、變相地弱化強力,導致電磁排斥力轉眼壓過、并暴力掙斷強力連接,使該鈾-236的原子核瞬間分崩離析,引發核反應。
這個鈾-236原子將馬上分裂成兩個小得多的原子——鋇和氪,并釋放出大量能量。
同時,最可怕的則是,它還會發射出三個多余的中子,繼續攻擊其它鈾-235原子,可能引發不斷連鎖的、驚天動地的核反應。
這么一來,大規模的核反應——核爆炸,就發生了。
這就是裂變彈的爆炸原理之所以又被稱為鏈式反應的原因,它其實是一種連鎖引發的大規模核反應,而不是分散的少量核反應。
而由于同樣原因,裂變彈的體積就很難小下來了。
原子核的體積實在太小,哪怕用幾萬個中子同時射擊原子核也不一定能命中。
唯有把大量反應材料壓縮聚集到一起,使得體積和密度一齊超過臨界值,才能保證中子連續、連鎖地命中的材料原子核,引發核爆炸。
是故,裂變導彈最少也需幾十公斤的鈾,又怎可能塞得進那么一顆塞兩三公斤火藥都困難的小導彈。
并且,聚變彈更不可能。
聚變彈通常需要用一顆小的裂變彈作為引信,如果裂變彈不能小,聚變彈也小不了。
所以……
“除非能像化焰境的頂尖高手那樣,把原子核內部本身具有的電磁排斥力強化到一個極致,用原子核本身的力量來瓦解原子核本身,才能增加反應材料的核反應發生幾率。否則。核導彈不可能那么小!”
想到米克連射心境都沒,顧雷只能認為:
看來,米克是真是要逃了。
畢竟,僅僅“一個強骨境的人能干涉電磁力”這種事,聽起來就夠荒誕了。
是故,仔細想來,誰都會認為,逃跑對米克來說才是最合情合理的選擇。
顧雷連忙全速奔跑起來,仍不能放過米克。
同時,出于以防萬一的考慮,他還是用激光提前打爆了那枚看似人畜無害的小飛彈。
而那枚小飛彈還真是名副其實的人畜無害,居然是一枚啞彈。
顧雷腳步更加輕快,無語地笑道:
“臥槽,這不是小導彈,是‘小搗蛋’吧!”
可一反應過來,顧雷就慌忙一下剎住腳步,一時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注意到那枚小飛彈被命中后就斷成兩截、直接熄火,連一丁點的爆炸之火都不見,顧雷才又驚又疑,忽地感到有些警惕:
怎么回事?那難道真是一枚完全沒裝火藥的“假彈”!
雖然導彈用的都是高爆炸藥,比普通的炸藥——硝化甘油更穩定,既耐沖擊又耐摩擦,要把錘子揮舞到六倍音速才能錘爆,甚至耐熱性也還行,可絕不可能承受得住高能激光超高能量密度的攻擊。
就在顧雷躊躇時,灰霧中又相繼響起數聲爆響。
而直到十幾秒后,顧雷才看到一枚同樣非常小巧的飛彈沖出煙霧。
這時,顧雷總算有一些明悟。
從聲音的波長未有大變上看,米克一直待在原來的地方,完全不是逃的意思。
而從這導彈更精準的導向上,則可看出,最初那顆導彈應是誘餌。
失去無人機的米克剛剛是在故意誘使他攻擊,以通過激光的彈道來計算他方位。
毫無疑問,米克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思,其實是要他決一死戰、拼個魚死網破的意思。
這異常堅定狠辣的意志終于令顧雷起疑到:
不對,沒人會主動尋死!他為什么還要和我死戰?它憑什么?他到底還有什么底牌?
而另一邊,米克面罩下的雙眼,此刻,既恐懼至極、又絕望至極、更瘋狂至極。
是的,曾經被農場主的兒子為泄憤打到瀕死的可怕經歷,是讓他比這里的許多半超人都更恐懼死亡。
但相比死亡本身,他更害怕的,其實是那時那種極度恐懼、卻又極度絕望的,極度無力無助的卑賤。
為此他寧用自己威力極強可起爆率不足10%的最后底牌同顧雷決一死戰,也絕不愿再像野狗那般被任何人、特別是一個比自己年輕好幾歲的少年追殺,更絕不愿再次崩潰求饒、并不得饒恕。
米克的面罩下的目光在痛苦到極致后就徒然兇光大作,緊跟著就突然被他嘴里噴出的鮮血蓋住。
接著,他翻開面罩露出了一張蒼白扭曲、滿嘴是血的邪異面容,猛地就朝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仔細觀察那灘血中的異物就能看出,他竟是生生咬斷了自己的一截舌頭,用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劇痛克服了心中被強行寫入基因靈魂的恐懼和逃避。
米克用痛苦的、怪異的聲音仰天嘶吼道:
“這回,我不逃,我絕不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饒恕!我是高貴強大的半超人——”
而后,米克就把它內心被壓下的全部恐懼、絕望和瘋狂,以及傾注它全部黑暗后被激發到最漆黑頻段的精神力,統統注入到他最后的底牌中。
同一時間,米克身后的六聯裝導彈發射器就連續開火,接連發出爆響,足足射出11枚小型飛彈——“搗蛋鬼”,正是11個來自地獄的小“搗蛋”。
“顧雷,感受一下我們這些被踩進淤泥里的人的怨恨吧!我也要你知道我們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顧雷盡管沒聽到米克被爆響遮掩住的瘋狂嘶吼、更不可能知道米克的導彈為什么叫“搗蛋鬼”,可依舊不妨礙他提前預感到不妙。
縱使是誘餌,也沒必要特地取出導彈里的火藥吧?
顧雷明白,那導彈里必有他一時想不明白的危險奧秘。
這回再看到第一枚導彈沖出煙霧,顧雷便沒第一時間擊毀,而是轉身就逃。
不過,他才一轉身,還沒來得及逃離原地幾步,尖銳的呼嘯之聲就從四面八方涌來,把他包圍在中央。
就在他轉身的短短一兩秒內,貪狼一下就給他標出7個紅框框,都是正以1.2倍音速向他射來的同款小“搗蛋”。
顧雷這才不得不臨時改變戰術,趕緊把它們統統擊墜。
他內心警鈴大作地發現,這些導彈果然包藏未知“禍心”,且正形成一個危險的死亡包圍圈。
他瞬間全力一躍而起,旋轉著射出道道激光,后一落地就緊跟著再次跳起。
他知道肯定還有被樓宇遮住的導彈沒發現,可亦無其它任何辦法。
總之,什么都來不及啦!
有魔鬼已從那名為“絕望”的黑蛋中破殼而出。
而就像它們的名稱一樣,這些導彈就是來自地獄的,調皮搗蛋、充滿惡意的惡鬼。
它們有些還是一樣,是啞彈。
剩下的卻大不一樣,被擊中后就冒出顧雷熟悉的至強之光,既曾燒壞它視網膜的、給他帶來深刻痛苦的核子之光。
顧雷這才驚駭不已地想到:
不好,失策啦!它們是裝不下兩三公斤炸藥沒錯,卻能裝得下二三十公斤的鈾!
鈾的密度是高爆炸藥的11.5倍!
不過此時,落地后的顧雷除俯身趴好外就別無選擇。
命運這回貌似終于是站在米克那邊,引爆率竟被一下從不足10%提升到超70%。
足有8顆導彈成功引發核爆,形成8個大小不一、卻半徑都在五六十米左右的巨大火球,宛若8個耀眼的小太陽,轉瞬連成一個半徑四五百米的巨大熾白火環。
最關鍵亦是最恐怖的是,那8枚核導彈恐怕每一枚的當量都在1000噸左右。
別看火環沒直接燒到顧雷,扭曲空氣的熱輻射、超級沖擊波,早排山倒海地從西面八方襲向顧雷。
火環內、顧雷周圍的建筑物,都是先轉眼起火、緊跟著傾斜,后像被無形大手握緊的大飲料瓶一樣,被超壓瞬間捏爆。
無論是混凝土結構還是鋼結構的建筑,最終都化作鋪天蓋地的大小碎片,被巨浪般的煙塵裹挾著,雪崩般死死埋住位于爆炸中央的顧雷。
伴隨著一聲其實由八聲連成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老城區的天空徒然一亮。
那從最漆黑的絕望中孵化而出的,是八個最耀眼也最絕望的太陽。
只不知,它們到底是代表著米克的絕望,還是代表著顧雷的絕望呢?
抑或是,二者皆有之!
對顧雷來說算幸運的是:
即使是未被他激光直接命中的、躲在高樓后的導彈,也被其它“搗蛋鬼”的核爆所引爆。
核爆時,核火球的出現時間雖極短,可溫度卻極高,能達到上百萬度,是恒星表面溫度的幾十倍。
在半徑五六十米的核火球范圍內,不管是鋼筋混凝土結構還是鋼結構的建筑,乃至是建筑里面的太陽合金制品,都會被直接瞬間氣化。
一棟棟高樓就像熔化的蠟燭一樣先徒然矮掉一大截,后才被沖擊波徹底摧毀。
如此可怕的高溫核火球,其熱輻射自然也極可怕,足以引爆臨近導彈。
但是,這終究也幸運不了多少。
那可怕的高溫熱輻射,沒被短短的距離消減多少,也直直照在了遠處趴在8個核火球中央的、如螞蟻般渺小的顧雷身上。
他身上的裝甲當即開始出現明顯的熔化跡象,且是全身裝甲都在加速熔化。
他額頭上的綠寶石馬上承受不住,直接著火破碎。
之后,顧雷就被排山倒海般的煙霧和廢墟徹底掩埋。
而那由足足八個核火球連成的核火環也已被一圈由八朵蘑菇云圍成的煙墻取代,完全阻斷米克視線。
緊跟著,米克正急躁地要驅車上前查看,卻沒想到也被迎面的強大沖擊波連人帶車地、把合計重達13噸多的他整車掀翻。
等巨大的環狀煙墻散開,等米克起身扒干凈自己的面罩,米克才愕然發現,自己周圍已發生也出乎他預料的翻天覆地變化。
雖然他所處的位置離每個核火球都較遠,可由于他周圍的建筑都多少已遭到他機炮破壞,終究是沒承受住,被強大的沖擊波完全夷為平地。
而在核火球圍成的核火環附近,情況更是遠超他意料的駭人。
現在若從天空俯瞰下去,就能看到一個深達八九米、寬達十幾米的環狀巨坑。
一個仍籠罩著高溫熱氣、閃閃發光的、連沙子都被燒成玻璃的環狀焦黑巨坑。
至于環狀巨坑內的區域,則截然相反,竟是被海量的廢墟堆成了一個中心高出有五六米的、半徑達四百多米的超級大矮丘。
一個也布滿大塊小塊黑色焦痕的、也仍四處冒煙的超級大矮丘。
瞬間,米克狂躁的心就完全平靜了下來。
盡管現代裝甲都有強大的“三防功能”,且其中又以防輻射功能最為當先,但在威力這么巨大的核爆炸圍攻下,特別是被那山一般沉重的大量廢墟壓著,就算顧雷能挨得過輻射和沖擊波,也會被活活壓死。
米克頓時感到頭腦一清,心情極度舒暢,打開面罩就要肆意地仰天狂笑幾聲。
但是,他才張口,過量核輻射塵埃就讓止不住的咳嗽,喉嚨也劇烈地疼痛起來。
他慌忙閉上嘴,又咳又笑又哭地合上面罩,開心地坐到旁邊的一截斷柱上,一邊喘息一邊歇息。
幾分鐘后,米克的呼吸平穩一些,體力腦力也恢復了一些。
米克這才起身,卻沒離開,而是向著應該掩埋著顧雷的廢墟中心走去。
他這倒不是不放心,只是心情有些茫然,并又忍不住又煩躁起來。
突然,他一下站住。
稍稍想幾下,他還是回過身,艱難地先去把他那被掀翻的戰車翻回來。
很不幸,戰車的主炮已因持續的高強度戰斗和強大的核爆沖擊波折斷,六聯裝導彈發射器也因沒彈藥成了擺設。
還好,戰車的另一門自律機炮離得遠,損壞不大,彈藥也仍算充足。
之后,他召回自律機炮,又花一會時間整體檢查一遍,才登上戰車,雙手抱胸地開著戰車駛向環狀深坑。
深坑里的空氣還殘留著逼人的熱意。
沒多久,他就順利爬過巨大的環狀深坑,爬上超級大矮丘。
這里的空氣更熱,可見時爆炸時的溫度更高。
這令米克更加放心。
“那傻子說不定都被烤熟了?哼,活該!”
他就像一個得勝的將軍一樣,昂首挺胸地接近矮丘既平緩又起伏不定的參差頂部。
然而,離頂部還有十幾米時,米克便內心徒然一沉,感到一種令他心悸的危機感。
他的第六感其實也相當敏銳。
一道銀光隨即如神龍出海般攜紅雷沖出堆積如山的廢墟,呼嘯著重重橫掃而來。
米克只來得及把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并微微側過身,就被“砰”的一聲遠遠打飛,連翻數滾,落在十幾米開外。
他戰車上僅剩的一門機炮和一門導彈發射器,則皆被兇猛的銀龍一下撞成碎片,壞到難以再壞。
接著,在米克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伴隨著一聲爆發似的沖天怒吼,才縮回地里的銀光就驟然又如風暴般刮起,轉眼掀起一大堆大小廢墟,并把他們絞碎成更小的碎片。
而在那矮丘頂部徒然出現的大坑中,一個身著殘破裝甲、渾身是血的人,正收刀拄地、緩緩站起,雙目閃爍著殺氣縱橫的如血紅光。
顧雷居然在八顆核導彈的圍攻下活了下來,即使是八顆小當量的核彈!
米克當即手指顫抖地指著顧雷,感到“活見鬼”般的難以置信。
偏偏,看著廢墟下露出的、已被核爆炸的威力推得高高隆起的地面,他又不得不信。
很顯然,爆炸中央的廢墟沒他以為的那么多、那么重。
這個面積超大的大矮丘更多是被隆起的地面撐起的。
更有甚者,恐怕那一層既不算重又足夠厚的廢墟,也幫顧雷阻斷了不少高溫熱輻射的持續照射。
當然,最重要的估計還是顧雷那一身雖已殘破不堪、卻依舊看得出性能非凡的高級裝甲。
米克狂躁地、控制不住地,發出了痛苦詭異、嫉恨交加的瘋狂吼聲:
“憑什么?憑什么你運氣那么好?憑什么你活得那么光鮮?憑什么我就得活得狗都不如?憑什么你這都不死——”
但讓顧雷也感到有些難以置信的是,米克這次卻沒有像前兩次那樣,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一吼完,米克就豁然起身,又沖回到自己的戰車旁,迅速拔出一把比人還高的寬闊巨劍來。
下一秒,耀眼的電光就“唰”地罩住整把巨劍,看起來是只一把功率相當高的、普通的消磁巨劍。
“不,我不逃!你去死!你才該去死——”
米克絕然地翻開被鮮血模糊的面罩,踏步沉刀,殺意如熾地把刀鋒對準已拄刀站起的顧雷,絲毫不顧強輻射把臉和鼻眼都刺得生疼,一臉的狠毒和瘋狂。
“今天,不管是你還是那該死的命運,還是其他任何一個該死的王八蛋,只要你們敢再攔著我,無論是攔著我殺人還是享樂,我都要把你們統統撕碎,統統大卸八塊!”
如此,看著米克充滿憎恨和瘋狂的、不知悔改的嗜血雙眸,顧雷內心的殺意、怒意也俱都齊齊暴漲。
今晚戰斗到這地步,他已經渾身是傷,渾身到處都傳來燒灼之痛或骨折之痛,正痛苦不堪。
最糟糕的是,貪狼裝甲也已大破,完整度估計不足40%,他回去恐免不去一場牢獄之災。
加上對米克遭遇的同情和對米克實力不得不有的佩服,他實際上本無心戀戰。
但真看見作為今晚他和其他苦難的重要始作俑者之一、作為最關鍵的導火索、作為最該被送進監獄的那個人——米克后,竟還如此愚昧、頑固、惡毒,眼里毫無半點悔改之意,
這又怎能不叫他怒火攻心、殺氣沖天:
枉我還想過要饒你一命!
顧雷雙目中的紅光當即大亮,變得愈發刺眼,連刀上纏繞著的血色雷電都愈發狂暴地扭動起來。
他已放棄離開或生擒米克、將其扭送法院的念頭,決定拼了命也要殺掉他。
只聽他殺意逼人地低吼道:
“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竟如此都不肯悔悟,那我就只能把你送去見死神,讓他來好好教教你‘來生該怎么做人’!”
而米克則面目猙獰瘋狂地怪聲嘶吼道:
“就你?就憑你個半死不活的小雜種?你算什么玩意!我可是半超人,不,我是真正的超人類!”
瞬間,二人身周的濃濃殺意,更頑固、也更兇狠地激烈糾纏在一起,讓周圍本就灼熱的空氣愈發刺人。
今早,由于強烈的核輻射影響,廢墟附近的空氣格外灼熱。
但相比異常高溫乃至殘余核輻射,更刺人的卻是顧雷和米克兩人所散發出的驚天殺氣。
無論是米克還是顧雷,都已抱定一顆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對方的決心,且都堅如磐石。
此時,顧雷的呼吸節奏異常詭異,進氣多、出氣少,正在全力運轉禁忌的脆皮龍呼吸法,頭盔下的兩顆眼珠都紅亮得嚇人。
雖有汗水持續淌過他鮮血淋漓的傷口,給他帶來鉆心刺骨的陣陣疼痛,卻只給他帶來愈發狂暴的殺意。
而在米克那雙布滿血絲的兇眼里,那殺意之洶涌狂暴,亦絲毫不遜顧雷。
雙方的氣勢都異常驚人,旗鼓相當,光殺氣間的激烈交鋒就把兩人周圍的碎石震得顫抖不已。
兩人都把殘余的體力、精神和殺意,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最后的決斗當中。
只是,一兩分鐘過去,兩人依舊在目光如血如刀地靜靜對視、靜靜對峙。
真到最后決生死的關頭,別說天生理性超一般猿人的顧雷,縱是心性扭曲、平日狂躁難耐的米克,也竟是相當冷靜,沒很快出手。
這著實讓顧雷感到有點疑惑,又有點高興,正暗暗算計,緊鑼密鼓地要布置出一個能一招殺敵的絕命殺局。
顧雷此刻其實外強中干,內里體力所剩無幾,只剩一招之力。
而恰好,米克這邊也有類似想法。
米克的能力實在太特別,很依賴運氣和精神狀態。
米克剛剛之所以能把“搗蛋鬼”的引爆率一下翻七八倍,和他那被絕境逼出的亡命之心有很大關系。
這點米克自己亦很清楚,偏偏他又清晰感覺到,隨著危機感下降,自己的能力卻也同時又變得不穩定起來。
米克的血紅雙眼中又不由透出幾絲控制不住的煩躁來。
雖他手中巨劍實是一種特制的強力武裝,若能力成功發動就有一劍斷山岳的驚天威能,能輕易把顧雷轟殺成渣,但若能力發動失敗,卻反只會讓他獨自一人死不瞑目。
想到顧雷那讓人驚悚的近戰能力,米克愈發感到煩躁難耐,偏偏也更不敢輕易出手。
米克只得率先惡言譏諷,想借打壓顧雷氣焰,先提升一下自己的膽氣和信心。
“哼,你個垃圾,站都站不穩,還想送我去見死神,我看你是在做愚不可及的白日夢吧!傻瓜,大傻瓜,我看你就是個又傻又賤的大傻瓜——”
而確如他所說,顧雷現在的狀況極糟,一看就傷勢極重,連裝備都壞得不成樣子。
現在,顧雷全身裝甲覆蓋率不足30%,暴露在外的體表皆或焦黑或血紅。
更是有熔化的金屬在燒毀他血肉后,還深深鑲進他身體里,一看就非常痛苦。
顧雷渾身正血流不止,凄慘無比,頭盔下的臉更是毫無血色,真非那般以劍拄地不能站穩。
有些金屬其實已刺進他骨骼。
是故,話未落,米克就察覺顧雷很可能是強弩之末,完全沒必要再小心謹慎,一下就回復不少信心和勇氣,竟轉眼就按捺不住,舉刀過頭。
米克感覺自己的瘋狂和嗜血都突然再度泛濫咆哮起來,能力狀態極佳,正是出手的最好時機,抬腿就要大步沖去。
這讓前一秒還在竊喜米克居然想和自己玩心理戰的顧雷,既有些意外、又有些著急。
瘋子本就最克制他這種喜歡謀算的人。
瘋子的行為最難預測,甚至,越想去強行預測就死得越快。
更糟糕的是,米克還囂張地喊出一句讓顧雷內心不由大為顫抖的狂言來:
“小子,我看你現在頂多只剩一招之力了吧!給我去死——”
如今狂躁不已的米克卻不知,他瞎說的一句已無巧不巧地道破顧雷虛實,讓顧雷一下又急又驚,氣勢不穩。
而米克則不僅雙眼愈發殺意澎湃,巨劍上的電光也愈發猙獰耀眼,顯是進一步提升了能力的發動幾率,并已踏出數步,離顧雷只剩十幾米。
這令顧雷更驚更急,徒然就想到日耳曼侯爵的話來:
“各位同學,你們一定要記住,在真正的戰場上,恐懼會像無形的蜘蛛網一樣,無時無處不在,大家務必時刻保持警惕。否則一不注意就會被緊緊裹住,死無全尸!”
而亦是幸有侯爵這樣的百戰老將指導,顧雷懼也不懼,轉眼鎮定下來,將計就計,不僅雙目一閃不閃,還徒然大聲出笑。
米克不禁微微一怔,完全是下意識地瞬間停住腳步。他總歸是半瘋而不是真瘋,有點多智也有點多疑。
顧雷心一松,更是竟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是,我確只剩一招之力。”
然后,不等米克反應過來,顧雷就趁其微微愣神的一點時間緊跟著發出如雷暴喝:
“但那又這樣,即使我只剩下一刀之力,也夠把你這個禽獸不如的雜碎一刀兩斷!”
這下,米克一下就被顧雷異常狂暴的殺機鎮住,連舉過頭頂的刀都下意識地又慢慢放下。
米克心頭不由地就再次浮現出幾個小弟臨時前痛苦、恐懼和不信的絕望目光。
頓時,米克徒然膨脹起來的殺機和氣勢就又徒然降低。
而顧雷則狀態更佳,感覺事態的發展正漸漸被他成功掌握。
……
“但是,那恐懼的蛛網既非常可怕也非常特別,一旦你成功掙脫,它就有可能反過來把你的敵人,死死纏住,反之亦然!”
……
足夠冷靜后,顧雷就注意到,米克劍上的雷光,似乎波動得有點太大了。
于是,顧雷雙目中的紅光又徒然銳利起來,仿佛有著能看穿一切偽裝的魔力,連氣勢也愈發深不可測。
于是,米克則更驚恐、焦躁,氣勢亦愈發不穩。
而和精神力一樣,氣勢同樣發源于靈魂,且還會反過來增強靈魂和精神力的力量,既對顧雷的“攻擊降臨”和“防御降臨”影響特大,也對米克的特殊能力影響特大。
此消彼長,顧雷的氣勢自然更不動如山,連投映在米克眼中的身影都愈發高大,充滿高山壓頂般的壓迫感,讓米克忍不住戰栗了起來。
顧雷大喜,終于感覺這場決斗的節奏,已經完全納入自己的掌控。
看著米克劍上的雷光徒然就變得格外微弱,顧雷明白到:
不需多余謀劃,只需專心辟出這最后一刀,勝利女神就必向我招手。
顧雷馬上專心凝聚氣力,心無旁騖地就要全力揮刀。
這下,不用等顧雷舉刀,米克就感到顧雷的氣勢徒然就變得沉凝如獄,死死地壓住自己一頭,令自己的氣勢和能力都出現臣服跡象。
正如日耳曼侯爵所說,恐懼的蛛絲一被顧雷彈開,就迅速地轉而死死纏住米克。
米克正感到驚懼不已,本能地開始糾結逃與不逃。但緊跟著,他就不甘狂躁地恐嚇道:
“小子,不怕告訴你,我盡管只有強骨境九階,卻能干涉電磁力,你就等死吧!”
而這,在顧雷眼中顯然不過是臨死前的最后掙扎。
顧雷不管不顧,徐徐舉刀橫至胸前,氣勢更重,仿佛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活生生壓死米克一般。
米克不由驚駭到一個極點,卻也更加狂躁、更加不甘,慌忙又故意讓自己的金屬腦殼冒出耀眼電光,作為證明。
可即使如此,顧雷也僅僅是稍稍楞不到一秒。
聯想到激光命中米克后的發光異象和米克方才異常多的手段武器,他突然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別不靠譜的事情。
且就算米克能干涉電磁力又怎樣,那結果也不過是那把消磁大劍功率會高一些,能影響多少大局?
射心境的高手他都殺過好幾個!
不想,恐懼的蛛絲網,或者說是命運女神,實在是太薄情了。
下一秒,顧雷就被命運毫無征兆地絕然拋棄!
米克驚慌失措地繼續大吼大叫,不想卻再次誤打誤撞地打破顧雷心防:
“你,你給我聽清楚,我手上這把大劍可不是什么‘消磁巨劍’,而是原理截然相反的‘強磁巨劍’,能把原子核都斬碎,有著遠超消磁巨劍的威力。”
然后,連米克都驚訝不已的是,顧雷馬上失控,氣勢徒然就矮掉一截,轉眼就喪失好不容易得來的優勢。
而這其實是因為,若那把大劍真如米克所說,是“強磁巨劍”,那確遠比“消磁巨劍”可怕得多,特別是對顧雷而言。
消磁巨劍再厲害也不過只能斬斷敵人,而強磁巨劍卻不僅能從原子核層面斬斷敵人,還能借助原子核破碎時釋放出的龐大能量將敵人炸得粉身碎骨。
最重要的是,那樣一把大劍若是揮出,會造成如何爆裂卻輝煌的恐怖景象呢?
顧雷可早有幸在“鐵衛1號”上見過,正該是一條燦爛卻無情的死亡星河。
一條讓顧雷想起就顫抖、恐懼、心碎的血色星河!
恐懼的蛛絲再次毫無征兆地死死將顧雷纏繞包裹。
于是,局勢又瞬間逆轉過來。
顧雷氣勢大減而米克氣勢大增,米克巨劍上的雷芒轉眼就膨脹成顧雷刀上血雷更暴虐的雷龍。
眨眼間顧雷就滿頭冷汗,忍不住又懼又急地大喝道:
“你就吹吧你!你個強骨境的還想把電磁力強化幾十倍?你真是死了都要裝,朽木難雕、愚不可及,你這種人死不足惜!”
但是,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既然以強骨境干涉電磁力是真的,那干涉能力堪比化焰境好像也就同樣不是那么離譜的事。
米克眼中則不由玩味愈濃,且兇光愈盛,終于再次感受到命運的眷顧。
米克是不知顧雷為何會突然如此心慌意亂,但那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在米克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顧雷聲音發顫,氣勢亦正節節下降,再度被他底氣十足、兇狠殘酷的殺氣壓過。
且隨著氣勢的又一次此消彼長,米克已經感覺到,自己能力的發動率,即將超越剛才的頂點,達到一個全新的恐怖巔峰。
到時,他能把電磁力強化到什么地步呢?幾十倍,還是超越化焰境的上百倍!
這讓米克倍加滿足膨脹,也倍加瘋狂嗜血。
米克就像貓戲老鼠一樣戲謔玩味地反問道:
“那為什么我核導彈能做到那么小啊?顧團長,你才是專業的軍人,應該比我更見多識廣吧?”
顧雷強自鎮定,卻不由感到更多恐懼:
夠了,不要再說了,怎么又是核彈!我早受夠啦!
顧雷更加煩躁、更加痛苦不已、連氣勢和刀上血雷也更加虛弱,僅能掙扎似地反唇相譏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鈾的密度是高爆炸藥的十幾倍,要在那樣小的導彈里塞進個二三十公斤鈾有什么難的!”
這下,米克再忍耐不住,興奮成狂、殺意凜然的大聲吼道:
“裂變彈只要二三十公斤鈾就夠?”
顧雷頓時無話可說,而米克則面目猙獰地大吼道:
“要引發核爆炸至少需要50公斤鈾吧!顧團長——”
一時間,米克氣勢不斷攀升,直如山崖徒然被炸裂、傾瀉出萬丈瀑布,重重壓向顧雷。
顧雷臉色“唰”得就一片慘白,這才不得不艱難地接受現實:
那真是一把能把電磁力強化到幾十倍,連原子核都能砍碎的核爆大劍!
在這樣一把大劍前,顧雷將毫無勝算。
首先,顧雷搏術再好、刀再快也繞不過米克的巨劍。
偏偏顧雷又只剩一招之力,唯有把米克的巨劍和人一起砍斷才有一線生機。
但是,米克的巨劍雖不如顧雷的刀伸得長,卻終究夠長也夠寬,攻守兼備且攻擊能力和防御能力都極強。
核爆不光能燒死敵人,也能反彈敵人的武器。
顧雷瞬間就害怕到連冷汗都再流不出,幾近虛脫,全身發抖。
畢竟,不用幾十倍,只要把電磁力強化到十六倍,那效果和把強力弱化到四分之一一樣,所有比碳原子大的原子,就都會被從原子核層面統統粉碎,引發大量核反應。
而空氣的成分中最多的,就是氧氣、氮氣這些比碳原子大的原子,加起來有九成多,可能一被那把劍碰到就會紛紛粉碎,再劃出一道連他也被燒死的“死亡星河”。
難道命運女神真是徹底拋棄顧雷啦?
短短數秒時間內,顧雷的信心、勇氣、戰意和氣勢,都已被內心壓不住的深刻恐懼打壓到幾近于無。
有些糟糕回憶所造成的糟糕影響,真可能是一個人一生都無法擺脫的。
米克的氣勢則徒然間就獲得了壓倒性優勢,連能力的發動率也成功達到一個新的巔峰。
其雷劍周圍,已有隱隱點點星光閃耀,正是一顆顆被粉碎的原子核,正散發出讓顧雷至極,同時既讓米克痛苦又讓米克興奮的毀滅之光。
米克當即瞪大血眼、張大血嘴、高高舉起手中雷龍狂舞的“強磁巨劍”,要趁機徹底了結顧雷。
“顧雷,看來命運終究還是站在我這邊,你去死——”
然而,米克萬萬沒想到,他巨劍才又舉起來,顧雷的氣勢便忽地直線回升。
……
“那司令,如果我們真不小心被纏死了該怎么辦呀?”
“顧雷同學,那就要注意呼吸了!”
“呼吸?”
“是的!”
“……”
“用你們自然教會的話講,就叫‘心基于身,故身為心所控、心亦隨身動,身不懼則心自無畏’!”
……
是的,顧雷也會猶豫、也會失策、也會戰栗、也會恐懼到動彈不得。
這對所有人類都是一樣的,恐懼是智慧、是人與世界的信息溝通、是生命的一部分。
可是,少數的強者和大多數的普通人不同之處在于,他們大多能更快平穩鎮壓住內心的各種不利起伏,哪怕在最黑暗的環境中也絕不會放棄尋找曙光,能在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依舊努力振作精神,奮勇向前。
因此,即使心恐懼無力到身體都跟著虛脫,顧雷仍是下意識地竭盡全力,要掙脫一切恐懼蛛絲的束縛。
“無論是什么樣的‘蜘蛛絲’,無論是什么樣的恐懼,我都要擺脫你!”
何況,就在昨晚,顧雷那本就強大遠超同齡人的內心又再一次徹底崩潰并再一次艱難重整,再一次得到極大的鍛煉和強化。
“不,我要讓恐懼也成為我的力量,你才去死,米克——”
突如其來的狂暴吼聲讓米克沒跑幾步就不由腳步一緩,氣勢驟降。
這時,米克其實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又出現不穩定跡象,可他已別無選擇。
然而,米克萬萬想不到,他才要咬牙加快腳步,顧雷卻又緊跟著發出一句讓他本能感到心一顫的怒吼來:
“你那什么鬼的‘強磁大劍’,分明就是‘星河爆裂劍’!”
沒錯,米克手中武器根本不是什么新鮮的東西,只是威力極強卻限制極高,唯有化焰境才能使用。
那么米克為何要故意說是“強磁巨劍”而不說更威名遠揚的“星河爆裂劍”呢,那樣不是更能嚇住敵人嘛?
成功克服恐懼的顧雷沒一秒就看穿關鍵,捕捉到米克內心深藏的恐懼氣息,也同時看穿了米克能力的真相。
下一秒,顧雷刀上的紅色雷龍就像復活一樣膨脹扭動,發出興奮狂暴的怒吼,而顧雷則一邊伸長銀刀和血雷,一邊暴怒地大吼道:
“米克,你能力根本不完整,加上境界不足,強行使用、必遭反噬!”
這下,便又輪到米克再次被名為“恐懼”的無形蛛絲死死纏住。
就像顧雷說的一樣,若他的能力沒能成功發動,那他的巨劍就只能反強化顧雷銀刀的原子間電磁連接,讓顧雷刀的強度、銳度都更上一層樓,反會幫敵人殺掉他自己,使得極其憋屈。
那極度不公的命運給予他的,確是不完整的、增幅程度波動極大的電磁干涉能力。
而面對這樣一個現實,面對那徒然就冒出的、密密麻麻地牢牢纏繞自己的無形蛛絲,米克卻只能發出失控的連連吼叫:
“啊啊啊,我管你,你去死,去死……”
瞬間,米克的巨劍不僅雷光開始閃爍不定,連巨劍上那點點星芒也時密時疏,變得極不穩定。
而顧雷則圖窮匕見。
下一秒,顧雷全身金光大作,長長銀刀上的血龍亦齊齊大吼出聲。
顧雷再次冒險啟動修羅模式,氣勢驟然壓過驚慌失措的米克。
“轟”地一聲,顧雷的狼皇霸刀以兩三倍音速重重砍中米克的“核爆巨劍”。
再下一秒,勝負已分。
米克劍斷人亡!
一瞬間,明滅的星光,徹底熄滅了。
同時,顧雷手中銀刀異常輕松地就砍斷了米克手中的雷光巨劍,也異常輕松地就砍斷了米克的上半身。
這種異常的輕松讓顧雷既感到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他明白:
命運終究是沒站在米克那邊,終究是讓米克,幫自己,殺掉了他自己。
顧雷不由低下頭,突然有點不敢去看米克的表情。
直到身后噴出的血液濺到身上,顧雷才敢再抬起頭,卻又一下就直挺挺地倒下去。
他繃緊的神經和靈魂終于得以徹底放松下來,并再提不起半點力氣。
“哐當”一聲,他重重倒在地上,并痛苦地呻吟起來。
貪狼現在連變回戰獸都做不到,緩沖機能更是早喪失殆盡,加上他本就傷得很重,現在全身哪哪都疼,各種疼,還疼得特別厲害。
但是,他內心倒是再沒那么痛苦和絕望,只是一片茫然。
顧雷漸漸停止呻吟,并躺在地上呆呆想到:
我這次回去,特么到底得坐幾年的牢啊!
慢慢地,他這才感到越來越難過。
自己失去自由、前途盡毀是小,無法再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無法報答兄弟姐妹們和叔叔的恩情,才讓他感到極度擔憂和愧疚。
不過,他很快又完全放下。
畢竟現在不宜想那么多,睡一覺盡快恢復體力才是最重要的。
顧雷相信:
只要活著,就一定會有希望的。
完后,顧雷竟就真閉上魂眼,想在這個危機四伏、且已引來各方關注的地方小憩十幾分鐘,一點也不怕會遇到什么可恐的不測。
反正他現在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怕又能怎樣。
可他才關閉魂眼,就感到微風拂面,好像是已經有人來到身旁且正低頭俯視著他。
顧雷不由心一緊:
不會吧,難道我真要英年早逝啦?
顧雷警惕地又悄然睜開魂眼,發現竟是馬塞爾侯爵。
這下,他當然喜不自勝。
而馬塞爾侯爵也一下就察覺到他精神力,知道他已睜開魂眼,就朝他伸出了手。
顧雷搭著馬塞爾侯爵的手坐了起來,說了一聲:
“謝謝!”
同時,他還在內心開心地吐槽道:
嘖嘖嘖,不僅衣服還是昨晚那身衣服,連臉上的油污居然也還是昨晚的那臉油污。侯爵啊侯爵,您在貴族里可真有點特立獨行呀!
而馬塞爾也沒說什么關心的話,直接問道:
“你還想成為一個裝甲騎士嗎?
顧雷一下就愣住了。
實際上,馬塞爾之所以還是昨晚那身衣服和昨晚那臉油污,是因為顧雷昨晚一走,他就翻箱倒柜地籌好款,想給那小男孩送去。
當然,他也晚了。
他比顧雷去得還晚。
老人家的錢幾乎都已經投入到他自己的研究里面,一時要湊夠那么多錢真挺不容易的。
然后,馬塞爾侯爵就順著醫院附近殘留著的,一絲極細微卻極可怕的、比肯伯力-休的希望之惡更漆黑稠黏的最終混沌,找到了正要追著米克前往這里的顧雷,并見證了這場頗為壯觀慘烈的戰斗。
馬塞爾侯爵這才扭轉了心意。
但這刻,顧雷楞了幾下后,卻只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勉強抬手指著自己那身殘破的裝甲,無奈地說道:
“馬塞爾先生,你看我把裝甲弄成這樣就該知道,我不去監獄里挖個十幾年的礦是出不來的!”
不想,馬塞爾侯爵一臉無所謂,皺紋沒有絲毫加深地淡淡道:
“沒事,我幫你修!”
顧雷聞言,先是一喜。
馬塞爾侯爵的技術,那還用懷疑嗎?
何況,材料也肯定夠,只要去米克的研究所里勤勞搜刮一下就好。
但隨即,顧雷又表情一黯。
就算材料夠,且馬塞爾侯爵技術水平也夠,可貪狼總歸是國會各項最先進技術的結晶,里面總歸會有幾項是馬塞爾侯爵沒掌握的。
也就是說,他是相信馬塞爾侯爵能修出一部外貌一致、科技水平亦相差不大,乃至科技水平更先進的,不一樣的新貪狼,卻不相信馬塞爾侯爵能修出一部完全一模一樣的老貪狼。
那樣,貪狼修好也沒多大意義,肯定會被人看出曾損壞到瀕臨報廢且還讓人拆開過,容易被懷疑泄露國家機密,恐怕會連累馬塞爾侯爵都遭到嚴格調查。
那說不好,兩個人可能就得一起去同一間監獄挖礦了。
顧雷只好坦言心中顧慮,婉言謝絕了侯爵的好意。
更不想,馬塞爾侯爵仍是一臉無所謂,乃至臉上皺紋隱隱都展平了一點,仍是淡淡地說道:
“沒事,你的‘通天狼王’實際上是我設計的。”
這次顧雷聽了,先是下意識地點頭頭:
“是的,就是這樣……”
后一臉驚愕地猛抬起頭:
“哈?是你設計的!”
貪狼的技術保密級別極高,許多人都不知道設計者到底有哪些,包括貪狼的著裝者顧雷。
別說馬塞爾侯爵的狀況還那么特殊,明面上是一個絕對“被中立”的貴族,受到國會派和總統派兩派貴族的強力排斥。
而馬塞爾侯爵依舊一臉云淡風輕地繼續說道:
“不只是你的,你們第一分團的所有機械戰獸,全是我設計的。我自信絕對可以還給你一部和之前完全一樣的通天狼王!”
他聲音平靜里透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顧雷這才感到放心和歡欣。
而不等顧雷歡聲表示感謝,馬塞爾侯爵就再次問道:
“怎樣,你還想成為一個裝甲騎士嗎?”
顧雷頓時安靜下來,真正去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可馬塞爾侯爵還以為他是在剛剛與半超人的戰斗中明白了接下來戰斗的嚴酷性,正在擔心和猶豫,便用稍稍帶點誘惑的聲音接著說道:
“你不想當也成,我依舊會幫你修好貪狼。但如果你想,那我就會還給你一部不僅外表內在都讓別人察覺不出任何問題、卻性能大幅提升、且必要時還能擺脫國會控制的,獨屬于你的,一樣又不一樣的強大狼王,不,是‘狼之神’!”
而顧雷僅僅再想了一會,就爽快地答應下來:
“好!”
之后,他就被馬塞爾侯爵攙扶著帶離現場。
至于米克的遺產,則由馬塞爾侯爵的工程機器人負責拖回去。
此刻,一手搭在侯爵的肩上,解下頭盔的顧雷表情異常陽光。
侯爵不知道的是,顧雷答應成為一個裝甲騎士真不單單是受他誘惑,乃至不單單是為了即將抬高的股價。
除以上兩個原因外,顧雷突然覺得,傳承母親的善意、傳承老板的善意,甚至,是傳承死去同學們的善意,也十分重要。
否則,那么多人的犧牲還有什么價值?且因那么多人的犧牲而能茍延殘喘至今的自己,還有什么臉面繼續活著?
這一秒,感受著心網到這時還在竭力傳導給自己的力量和溫暖,顧雷緊閉的眼簾里,其實微微又有些濕潤,內心充滿了感激。
接下來,他才想到該給日耳曼侯爵再請一天假。
只是,想到自己老請假,他就微微有點臉紅,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然而,沒等他想好說辭,倒是先收到日耳曼侯爵的信息:
由于你們一分團的其他團員今早都出現發熱頭疼的異常癥狀,貌似是集體遭遇超級流感,更奇怪的是竟只有你們第一分團的人患病。是故,值此大戰將至之際,我們不得不懷疑你們會不會是遭到生化攻擊,決定把你們第一分團這半個月的課全取消,先集體隔離十四天看看情況。至于你自己,就自己看著辦吧,可以不用急著趕回來。
顧雷看罷,不由啞然失笑:
這下倒是可以好好當個“裝甲騎士”了。
而看顧雷笑得那么陽光釋然,馬塞爾侯爵臉上的皺紋,也隱隱變得愈發和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