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地即將開啟。
聽到這,梁度莫名有些興奮。
自己無聊了這么久,終于有事情可做了。
他雖然聽過杜周介紹秘地,但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怎么可能不感興趣?
“那它什么時候開啟?”
杜志山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具體時間。”
“那你怎么篤定秘地要開啟呢?”
“城隍廟勾連邕寧府風水大陣,根據其中變化自,然可以推斷出即將發生什么事。”
“梁度,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能時刻關注邕城柳城和桂城的動靜。
現在也不知道秘地會具體出現在哪,但是,秘地出現的地方,詭異必定會誕生。
畢竟秘地出現,陰氣會爆發式增長,這樣一來,絕對就會刺激無數詭異,影響百姓生活。
再者,陰司也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所以,我和老周決定坐鎮邕城風水大陣,但邕城甚至柳桂兩城,就拜托你了。
你身為日照使,詭異怕是在你手上撐不過片刻,再加上有你在,陰司恐怕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畢竟秘地沒有真正出現,他們也不可能出動日游使境界的人物,因此我們的外援也不會立刻就到。
這一切,就拜托你了。”
梁度聽到這,不由興奮起來。
杜志山這句話,明顯透露出一個意思。
那就是陰司在秘地出現的時候,肯定會派出日游使,還絕對不止一個。
這哪是什么敵人,明明就是自己的送寶童子。
看著梁度發亮的眼神,杜周二人不禁欣慰。
這孩子,果然沒變過,一直這么古道熱腸。
現在城里不止多了方休這個夜游使,更有梁度這個底牌。
所以這一次,他們一點也不怵。
現在就等秘地出現,心思來人,朝堂來援,雙方接招,看誰更勝一籌。
.......
這幾天晚上,梁度猶如前世那只猴子,一個筋斗,來回柳桂邕三個城市之間。
秘地真的要出現了。
因為這幾天陰氣暴漲,但是卻一直詭異地保持陰陽平衡,梁度不由嘖嘖為奇。
在梁度第六感感知之下,他直覺邕城不會出什么事,所以他更關注的事柳城和桂城。
但是,柳城因為之前他大發神威,這幾天也沒有多大動靜,反而桂城氣氛有些詭異。
桂城山水,天下一絕。
這一天晚上,梁度坐在一座山上,突然睜開眼。
終于來了。
……
桂城,某渡口。
此刻血月當空,一般來說,渡口早已經沒有了來往船只。
這個世界,雖然避免不了夜間行船,但是渡口之上,一到夜晚,幾乎沒什么人活動。
此刻,梁度猶如一個少年書生,獨自走在渡口岸邊。
這時候,渡口突然出現一條木船。
木船只上,有一個老漁夫。
其神色木然。
他徑直劃動木漿往梁度而來。
梁度看到這,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應該不是陰司人的手段。
因為老人的表情,實在是太刻板了。
陰司的人要是這水平,恐怕早就被滅了。
有了這種判斷,梁度沒有廢話,直接心神一動。
“噗嗤。”
猶如氣球放氣,眼前整個木船和船夫,直接消失。
可是梁度臉色卻極為郁悶。
一個灰色印記都沒有,這老漁夫和游魂沒什么區別。
看來秘地誕生,陰氣還沒有到達頂點,所以產生的詭異,才如此粗糙。
就在這時,梁度又聽到了一聲放氣聲。
轉頭一看,竟然有個漁夫打扮的中年漢子,一船槳把另外一個木船老漢詭異,直接擊殺。
漁夫肩上頭頂三把陽火燃燒,好像是一個正常的修行者。
只不過,他的船頭掛著一個青皮燈。
綠幽幽地光芒,吸引著詭異游魂前仆后繼劃向他。
面對這些,他的船槳舞得密不透風。
梁度這時候看著眼前情況,竟然沒有反應,就這么靜靜看著。
過了一個小時。
梁度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自己坐在旁邊薅羊毛,中年漁夫就像是給自己打工,現在他終于攢了一個灰色印記。
太難了。
而漁夫看到梁度一層不變的臉,終于有了反應,這才開口打了一個招呼。
“這位小兄弟,要一起嗎?”
梁度嘴角微笑,平和親切。
“大哥是累了嗎?”
中年漁夫哈哈一笑。
“那倒不是,就是感覺持續一個動作有些無聊。
不知道小兄弟愿不愿意過來幫忙?
有個人和我一起聊天,也算解悶,你不會介意……”
“好。”
梁度沒有等他說完,就一個縱躍跳到了船上。
漁夫嘴里的話其實還沒說完,瞬間咽了回去。
他看著梁度忍不住有些詫異。
他看到眼前書生,敢一個人來渡口,肯定不簡單,卻沒想到這年輕書生的身法竟然如此輕盈。
不過接下來,他就像是不介意這些,豪爽一笑。
“兄弟,那就拜托你了,我先歇一會兒。”
“行。”
梁度接過船槳,等待青皮燈光芒吸引游魂聚集。
在等待途中,梁度突然開口。
“大哥,你這青皮燈是用來吸引游魂的吧。”
“兄弟好眼力,這青皮燈燃燒,散發陽氣,他們這些無意識游魂,自然會被吸引過來。”
“哦,原來如此。”
梁度點點頭。
“這燈油不會是尸油吧?”
中年漁夫聽到這,表情明顯一愣,接著豎起了大拇指。
“是的,而且是上等尸油,可以吸引一百里范圍的幽魂過來。
怎么,兄弟有興趣的話,我給你來一點,下次你自己用?”
梁度搖搖頭。
“我不用,就是確認一下,這是不是尸油。”
漁夫聽后有些奇怪。
“這和是不是尸油,有什么關系嗎?”
梁度轉身,第一次和漁夫面對面,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
“我有個長輩,他跟我說過,如果走陰遇到尸油點燈的,如果身邊有刀,什么也別說,一刀砍過去就行。
雖然現在不是走陰,我手上也沒刀,但是砍你總不會錯。”
聽到這,中年漁夫徹底變了臉色。
“小兒......”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船槳砸下,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砸中。
“噗嗤。”
又是一聲放氣聲。
漁夫身上三把陽火瞬間熄滅,緊接著就漏氣一般,變成一張畫皮,船頭青皮燈也瞬間熄滅。
梁度又點亮一個灰色印記。
看著畫皮,梁度知道這是畫皮師的手段。
看來陰司已經派人進入邕寧府區域了。
不過看漁夫這實力,這畫皮師比之前遇到的,可弱了很多。
這應該只是打前站的,梁度對此并沒有多大興趣。
接下來,梁度看向整個江面被吸引的游魂,不禁犯難。
這些連蚊子肉都算不上。
剛才應該繼續戲耍那畫皮漁夫的。
不過沒辦法,這畫皮肩上頭上頂著三把陽火,他不喜歡。
而且這偽造的陽火,就是點燃尸油而來,就像船頭青皮燈。
游魂早就無意識,想到這,梁度直接擺渡。
識海黃泉之上,一個又一個游魂出現,踏上奈何橋,轉眼消失不見。
這么多游魂,又是一顆灰色印記。
這不是秘地出現前兆,而是一顆顆韭菜啊!
柳城渡口,梁度干掉一張畫皮詭異。
此后,邕劉桂三城再也沒有出現陰司的影子,看來他們已經蟄伏下來。
不過,秘地即將開始,他們不可能退縮,只可能他們的蹤跡更加隱秘而已,自己還是需要告知老杜這個情況。
和老杜通氣以后,梁度明顯感到三城的防務,又加強了幾分。
只不過,城里的陰氣越來越濃了。
……
柳城。
災后重建的柳城,比之以前,可謂蕭條了很多。
但是,大夏人族從來不怕天災橫禍,只要活著,他們就會努力活的更好。
文酒笙這時候小心把自己的短褂換下,換上長衫,又是翩翩一書生。
“文秀才,這幾天辛苦你了。”
幾個城防士兵語氣真誠。
文酒笙是書生,這時候卻盡心盡力幫忙出力,和苦工無異。
所以文酒笙自然得到了城防士兵們的尊重。
“各位別太客氣,柳城是大家的,小生自然要出力,那我就就先回去了。”
文酒笙雙手行禮告別,等他消失在轉角,眾人忍不住感嘆,文秀才真是一個品行俱佳的讀書人。
他還是一個大孝子,每次回去都是照顧他的老母親。
“老五,你看看,文秀才是不是瘦了?”
“是瘦了。”
其實文酒笙剛來幫忙的時候,比現在更瘦。
不過經過幾個月的勞作鍛煉,他身體壯實了很多,不復一個書生弱體的樣貌。
只不過,就這半個月時間,他卻又漸漸消瘦,讓他們看著有些心疼。
難道,是城防的飯菜沒有油水?
不可能啊。
其他勞工可是越吃越壯實。
不過想到縣學馬上就要恢復了,文秀才也許晚上回去還努力溫書,瘦下來也屬實正常,所以也沒人懷疑。
……
柳城。
一條小巷,街道兩邊還有些生活污水在流淌,但兩邊居民對此毫不在意。
畢竟災后他們的房屋還大致完整,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像其他更慘的百姓,無家可歸,還要擠在官衙臨時搭建的木棚里。
“娘,我回來了。”
文酒笙在一個破落木屋前停下,他先是敲了敲門,出聲之后才走進去。
屋子里的光線很暗,太陽還沒落山,但屋子里窗戶緊閉,眼前一團黑。
大堂中央還供奉著一個神像,文酒笙厭惡之色,一閃而過。
就在這時,一只手搭在他身上,觸感冰涼。
“笙兒,來,娘已經做好飯了。”
文酒笙連忙扶自己的母親在桌邊坐下,用火折子點燃桌邊油燈,整個屋子才亮堂起來。
一個老婦人,滿是皺紋,眼眶發黑,還有不少黑斑在臉上。
文酒笙瞟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強自笑道:
“娘,我不是讓你休息嗎?你怎么又起來了?”
“娘沒事,只不過是做飯,你看娘的身子骨好著呢。”
說著,老婦人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只聽“咖嚓”一聲,骨骼明顯骨裂。
老婦人卻似毫無所覺,文酒笙也好像沒有聽到一般,無動于衷。
“娘,你今天沒有出去吧?”
“沒有,笙兒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
老婦人這時候把桌上的飯推到文酒笙面前,“笙兒餓了吧,趕快吃吧。”
文酒笙拿過碗筷,卻沒伸出筷子,“娘,我是吃飽了才回來的,你吃吧。”
“縣學先生留飯了啊?笙兒你可不要一直在先生家吃飯。”
語氣貌似在責備,但眼中其實滿是寵愛。
接著老婦人看也沒看一眼桌上飯菜,滿是幸福,狼吞虎咽起來。
“對了,笙兒,娘想給你說門親事,好男兒先成家,后立業。
這樣,成家之后你也可以安心備考,就算娘以后出事,娘也放心了。”
文酒笙聞言連忙回絕,“娘,你怎么會出事,這事以后再說吧。”
老婦人明顯要再說什么,文酒笙就已經拿著碗去廚房洗刷,她只能停口。
接著,文酒笙洗完碗,又說他今天好累,想早點休息。
于是,老婦人被文酒笙半強迫地送回到里間臥房。
而他自己卻在臥外,找了一塊木板橫放在凳子上,蓋上被褥直接躺了上去。
整個木板床,完全抵在房門上。
接著,油燈吹滅,文酒笙卻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發呆,不知在想什么。
一夜無話,天還沒亮,文酒笙就悄悄起來,看了一眼熟睡的母親,這才放心離開。
柳城城防很早就會集合,他必須在天亮前出發。
隨著文酒笙離開,屋子里一片寂靜。
突然。
“嘎吱。”
臥房門開。
老婦人走了出來,她的動作極其不協調,肢體僵硬至極。
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木床,感受被褥上尚有的溫度,接著就聽到磨鋸般的聲音。
“笙兒太辛苦了,我挺不了多久了,我走之前,一定要找一個能照顧他的人。”
神像處,老婦人喃喃自語,神像的笑容,越來越詭異。
其實她內心早有人選,但以前家里窮,沒敢開口提親,現在顧不得這些了。
接著她就打開房門,血月光芒之下,她一出房門,鄰居家的狗瘋狂犬吠。
她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空氣都陰寒起來,那只吠叫的黑狗,竟然夾起尾巴,嗚嗚一聲鉆了回去。
老婦人看了一眼街道,像是確認方向,然后往左邊飄了過去。
等到她停下來,卻是到了一個早餐鋪子。
天還未亮,里面有個姑娘和一個老漢就在忙活準備,一時間并沒有察覺到老婦人的到來。
這時候老漢突然皺起眉頭,“二丫,怎么這么臭?”
二丫也同樣聞到異味,抬起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老婦人,差點嚇了一大跳。
這不是文酒笙大哥的母親嗎?
她雖然有些疑問,但因為本就善良,看到老婦人站在外面,連忙請老婦人進來。
老婦人這時候卻開口,“二丫,你愿意嫁給我家笙兒嗎?”
二丫一愣,接著羞紅了臉,還沒說話,老漢就走了出來,臉色大變。
他不是二丫,生活閱歷不足,他看到老婦人的臉上黑斑,知道不是老人斑,而是尸斑。
又聞著鋪子里的臭味,他當即臉色駭然。
他立刻出手拉過二丫,老婦人卻直接拉住二丫另一只手。
此刻,老婦人眼神兇厲,陰狠之中,讓人心生恐懼。
二丫和老漢渾身一抖,感覺四周溫度下降了幾分。
老漢這時候眼露哀求。
可是老婦人看他還不放手,身上煞氣越來越重,她忍不住抬起手,雙眼煞紅。
她直接放開二丫,直接雙手一推,老漢還沒反應過來,眼看著就要碰到老漢。
就在這時,文酒笙突然跑了出來。
原來他忘了自己的書生頭巾,回家一看才發現自己老娘不在,連忙出門尋找,恰好就看到了剛才這一幕。
他驚嚇之下,連忙出聲,“娘,咱們回家。”
老婦人這時候神色慌張,像是做錯了事的小朋友,連忙雙手轉了方向。
擺在旁邊的桌子,應聲而斷,嚇得老漢臉色慘白,這要砸在自己身上,怕是要了半條命。
文酒笙慌張之下,抓住老婦人的手,眼神中還有哀求,老婦人的眼睛才恢復通明。
“二丫,你好好考慮,我家笙兒如此優秀……”
話沒說完,她就被文酒笙拉走。
沒有人看到,此刻不遠處樓頂之上,梁度正皺著眉頭看著這里的情況。
死人還兇魂附著在體內,這可是他第一次碰到,這也是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的原因。
奇怪!
房間里。
老婦人身上的尸斑突然增多。
文酒笙臉色一變,迅速跑到廚房,直接一割手腕,放出半碗血,臉色慘白。
他卻顧不得這些,立刻把碗端給老婦人,把半碗血都喂給了她。
老婦人臉上的尸斑瞬間變少。
“娘,不是跟你說了不要出去嗎?”
老婦人眼神幽幽。
“總要有人來照顧你呀,娘會老的。”
這句話一出,本就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的文酒笙,兩眼一紅。
“不會的,娘,笙兒會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就在此刻溫情之時,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你娘已經死了。”
“誰?”
文酒笙驚駭之下,連忙轉頭。
老婦人周遭更是陰寒,雙手抬起,不知何時,她的指甲變長,閃著黑色幽光。
文酒笙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個俊郎書生模樣的人,正坐在桌子旁邊。
他這時候站起來,手忙腳亂間想抱自己的母親回臥房。
可是因為剛才失血過多,他怎么可能抱得動老婦人?
反而差點一個踉蹌摔倒。
好在老婦人動作雖然僵硬,但出手極快,一瞬間就扶好了自己的兒子。
接下來,她一臉兇相,雙手指甲猶如匕首,直接刺向梁度。
可是她剛抬起手,直接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接著發出金石相撞的聲音。
“咖嚓。”
又是一聲骨裂的聲音,但是老婦人毫無感覺,渾不在意。
文酒笙這才反應過來,跑到老婦人身邊,小心翼翼看著梁度。
“你是誰?”
梁度剛要開口回答,房屋外突然一陣腳步聲,原來是隔壁早餐鋪子父女通知了巡夜的城衛。
文酒笙不由神色一變。
不好。
他神情焦慮,又漸漸絕望。
這時候老婦人眼神瘋狂,可是在梁度的注視下,她動也不能動。
“里面的人聽著,刀劍無眼,你們束手就擒,還有一條生路。”
等了一會兒,看到房間里面依舊沒有動靜,城衛隊長沒有了耐心,直接大手一揮。
城衛隊長是夜鎮司的鎮衛暫代,畢竟柳城現在這個情況,普通人可鎮不住場子。
整隊城衛向前,隊長更是身先士卒,直接一腳踹開房門,大刀橫在胸口作為防御。
他嘴里同時還叫道:“抗拒從嚴……”
可接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
他永遠忘不了幾個月前,柳城前那一腳定江山的身影。
作為夜鎮司辛泉的手下,他怎么可能不認識梁度?
“大人!”
他立刻抬手,制止后面進來的城衛。
梁度知道城衛認出了他,便點了點頭。
“這里有我,你們繼續巡防,馬上天亮了,然后早點回去休息。”
“是,大人。”
城衛對此根本沒有任何質疑,直接帶隊離開,甚至還有些激動。
這就是柳城的保護神!
他在這里,哪還有什么詭異敢來鬧事?
文酒笙看到城衛離開,沒有放松,反而更為緊張。
能讓城衛問都不問原因就直接離開的男人,怎么可能普通?
“你母親是怎么變成這樣子的?”
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聽到這個問題,不知為何,文酒笙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氣。
終于可以袒露心扉,這個秘密讓他也早已經身心疲憊。
文酒笙年幼喪父,母子兩相依為命十多年,一直靠母親做短工維持生計。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去年。
文酒笙去年成功考取秀才,進入縣學,有了助學補助。
再加上文酒笙平時抄書賺點外快,生活開始慢慢好轉。
但幾月前柳城巨變,雖然老婦人沒有死,卻也病躺在床上。
文酒笙之后帶著母親看遍了大夫,卻只能眼睜睜她一天天憔悴,病入膏肓。
那天,他痛苦至極,偷偷躲到一旁暗自神傷,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睡著了。
夢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循環,說他家里樹下,有座神像,日夜祭拜,可以救他的母親。
醒來后,他就看到懷里多了一座神像!
文酒笙讀的是圣賢書,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本能對此排斥。
大夏朝除城隍廟及官府報備道觀和寺廟等外,不得私自祭拜鬼神。
可是,想到自己的老母親,他還是偷偷躲在家里準備祭拜神像。
可是等他請回神像的時候,卻發現他的母親,早已經躺在床上沒有了呼吸。
悲痛之下,他不禁自責不已,抱著神像哭泣。
“你不是說可以救我的母親嗎?”
他雙手太過用力,竟然被神像邊角刺破,他的血頃刻間就浸染神像。
就在這時,神像突然一陣黑煙繚繞。
緊接著,老婦人就突然睜開眼,還可以下床走路了,就好像從未得病一般。
文酒笙自然是欣喜若狂,之后對神像自然是每日祭拜。
可是之后,神像的音容笑貌,竟然漸漸和他母親越來越相似,這讓他感覺心里發慌。
而且他母親復活后,身上總有一股怪味,而且隨著時間越長就越濃臭,她身上也多了一些黑斑。
白天,他不敢開窗,因為母親喜歡陰暗潮濕。
他不禁有些恐懼,卻又不敢告訴他人,他只能把母親鎖在家里,不要出去。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些動靜,走到廚房一看,卻嚇了一大跳。
他的母親正兩眼冒著綠光,在啃一具尸體,他一想到這幾天家里突然多起來的肉食,瞬間臉色慘白。
可是,這是他的母親。
之后,也許是心中忐忑,也許是救贖自己的罪孽,他開始幫城衛構建城防工事。
而且,這樣也有理由關閉門窗,白天不讓母親出門。
但是,每天的飯食,他不敢再吃,他吃過一次,鮮美異常,可是想到廚房里的尸體,他怎么還敢吃?
時間越長,屋子里的臭味越來越重,母親的動作越來越僵硬,神像的笑容越來越詭異。
梁度聽到這,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這一切的源頭,就是文酒笙請來的神像。
梁度轉頭看向神像,神像此刻面容栩栩如生,臉上的笑容,讓人遍體生寒。
這神像為何感覺有些熟悉的感覺?
梁度心神一動,神像上的臉突然滿是驚恐,像是活了過來,緊接著一道虛影冒出。
虛渺的面容,恰似老婦人。
“娘!”
文酒笙脫口而出。
虛渺身影被梁度禁錮,根本就不能動分毫。
“文酒笙,這不是你的母親,這只是吸收了你母親的惡念。”
虛影之上,像極了以前的縱欲老魔。
可是,這虛影卻沒有陰司那些人的氣息,屬實有些奇怪。
梁度心神一動,虛影瞬間壓縮成一個黑珠,到了他的手上,這時候他才開口:
“文酒笙,這幾天你殺了幾個人了?或者說,你母親殺了多少人?”
文酒笙剛才還滿是痛苦的臉,瞬間滿是驚恐,就像是自己一直保守的秘密,突然被公之于眾。
“不,我沒殺人,我母親也不會殺人。”
“別說謊了,剛才你放血給你母親,是看到過你母親喝血吧,你沒殺人倒有可能,可是她呢?”
梁度手指被禁錮一動不動的老婦人,文酒笙面如死灰。
原來,他母親復活后,家里一直缺糧,畢竟他要照顧母親,沒有去縣學,哪里還有糧食。
所以那天晚上,他留了一個心眼,假裝睡著,卻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他母親在殺人。
是無家可歸的流浪人。
柳城災害后,城里流浪人可不少。
力大無窮,一擊斃命。
這就是他的母親。
驚嚇之下,他不由發出了聲音,老婦人瞬間看過來,眼中滿是兇厲。
但發現來人是文酒笙以后,眼神瞬間溫柔下來。
“笙兒,我渴,我餓,你不會嫌棄母親吧?”
這一刻,嘴角染血的老婦人,在文酒笙眼里,依稀還是那個最愛他的母親。
此后,廚房正大光明出現了尸體,只因為那是她的母親。
他為了不暴露這些,也算是救贖自己的罪孽,便主動參與城防重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文酒笙,你知道嗎,你母親現在已經是整個人變作兇魂,你這樣做,不是救她,她現在連輪回轉世都做不到。”
梁度沒有說謊。
他擺渡投入黃泉的,可是脫離肉身后的游魂,或者部分兇魂。
但此刻老婦人,和畫皮兇魂作惡何異。
“文酒笙,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送走她。
你母親已經死了,你留下她,只能是讓更多的人無辜喪命,就像今天早餐鋪的姑娘。”
文酒笙聽到這,再也堅持不住,撲通一聲直接癱軟在地。
梁度這時候撤去老婦人的禁錮,老婦人立刻齒牙咧嘴。
可是梁度神情冷漠。
“你要是還留戀陽世不走,只會害了你兒子。
你已經死了,留在這里只會牽連他。
再者說,你覺得這樣下去,他還能繼續在縣學求學嗎?”
老婦人本就心掛自己的兒子,她之前不是沒有想到這些,現在梁度只是搓破她最后一絲幻想。
她看了一眼兒子,突然發現自己恢復了行動能力,轉頭一看梁度的神情,自然知道梁度的意思。
她伸出手,摸了摸文酒笙的腦袋。
“兒啊,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秋天了,天越來越涼,你要多穿點衣服。
以后看書不要太晚,最近因為我,你都沒看書,之后可別這樣了。
等到你娶妻生子,不用給我上香,給你可憐的父親祭奠就好。
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直都是在造孽,你祭奠我,是折了你的陰壽。”
老婦人絮絮叨叨了很多,最后,她退后一步,突然自燃。
文酒笙想要向前,卻被梁度拉住。
陰陽兩隔,人鬼殊途。
這是必然的結果。
梁度手中的黑煙珠,卻是猛地消散,只留下最純凈的陰氣。
就像是以前的縱欲老魔,剝去了人性之惡一樣。
梁度身上,又是一顆灰色印記被點亮。
但梁度沒有在意這些,突然開口說道:
“文秀才,接下來,你自己去縣衙吧,你結果如何,就看你的父母官,如何審判吧。”
不管什么人,做錯了事,都需要付出代價。
接著梁度打開門,左手一招,剛才的城衛隊長迅速出現。
他一直在周圍,等待梁度的召喚。
而現在,證明他的判斷沒錯。
梁度耳語兩句,他點了點頭,走到文酒笙面前,深色冷漠。
“文秀才,走吧。”
文酒笙失神落魄被城衛押解離開,梁度雙眼一瞇。
他手指頭此刻黑煙纏繞,感受一番,得出結論。
這不是陰司的手段。
看來杜志山說的沒有錯,隨著秘地即將誕生,陰氣暴漲,邕寧府內的詭異事件,會越來越多。
他看了一眼東方,天邊即將破曉,就在這時,他手中黑煙一動,梁度臉色一變。
嗯,還有同種氣息。
梁度的身影,瞬間消失。
……
柳城,東門口。
陳檸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很大,眼神間頗為疲憊,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她不敢睡。
因為一睡著,她就感覺自己被山壓住了一般,直到醒來。
之前她還以為只是自己白天太過勞累,晚上做噩夢而已。
可是,之后幾天,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因為不止一座山壓在她身上,她還感覺門外一直有腳步聲。
直到現在,她不敢睡著,門外的腳步聲還是依舊。
這讓她驚懼萬分。
她的父母早已經在上次柳城巨變中不幸遇難。
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又怎么可能出現腳步聲。
之前,她壯著膽子開門,可是在客廳走了一遍,根本沒有發現任何人。
她想要報官,可是她白天每次想開門,都會在開門前睡著。
她的精神都已經快要崩潰。
就在這時。
“噠噠噠。”
“噠噠噠”
不同輕重的腳步聲,同時響起。
情況更加嚴重了。
今晚竟然有兩個人不同的腳步聲。
她眼神中滿是恐懼,雙手緊緊揪住被子,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怎么辦?
誰來救救我?
突然,她身上一沉。
她沒有睡著,可是被山壓住的感覺再次出現。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
我要死了嗎?
就在她滿是絕望的時候,突然一個全身金光的人,從天而降。
瞬間,她的身體一輕,所有壓力一掃而空。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門開的聲音。
兩道哭聲同時響起。
“我們得救了。”
陳檸這時候感覺自己越來越輕,接著竟然飄到了金光人影的身邊。
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滿是奇怪。
終于,人影開口。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死了嗎?”
轟隆!
瞬間,所有記憶轟然而起。
原來,我已經死了。
梁度此刻對秘地出現對現實的影響,走了更進一步的認知。
文酒笙的母親,加上此刻他眼前的女孩,都是之前他不曾遇到過的詭異。
如果說文酒笙的母親是死亡后,吸收陰氣,成了活死尸,那么眼前這個女孩的兇魂更為奇特。
她竟然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或者說,她在陰氣陰差陽錯的幫助下,構建了屬于她的世界。
而這結果就是,她的父母被困在她的精神幻境里,差點活活餓死。
陳檸此刻在梁度金光閃耀下,祛除了部分陰氣,恢復了自己的記憶。
她也終于明白自己這幾天做了什么。
當初自己在柳城巨變的時候,不小心和父母走散。
慌亂之中,她在一個地方,因為剛好被橫梁砸中,命喪當場。
但不知為何,她的游魂卻被一股陰氣侵襲,恰好當時全城金光閃耀,她就此沉眠。
直到幾天前,柳城陰氣再度爆發,她才恢復了意識。
只不過,她喪失了死亡那部分記憶,反而自己編造了一個屬于她的精神世界。
或者說,一個幻境囚籠。
她感覺自己睡著壓在身上的大山,根本就不是山,而是白天烈日。
她聽到的腳步聲,是她父母困在黑暗中,找不到出路,出現的慌亂腳步聲音,
至于她后面越來越清晰的感覺,是因為陰氣越來越重,她兇魂上陰氣也越來越濃烈,烈日對他的壓迫越來越大。
梁度此刻看著她,而她卻看著倒在地上的父母。
“放心,他們沒事,只不過餓了太久,醒后吃點東西就好了。”
聽到這,雖然陳檸沒見過梁度,但不知為何,梁度讓她從心底信任。
這就是梁度的精神影響,對陳檸這種幻境類兇魂,尤其有效。
“大叔,你是來救我的嗎?”
大叔?
梁度一愣。
接著想到自己此刻金光閃耀,是有點神棍的味道,叫一聲大叔也無妨。
他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你已經死了,不可能救活了,也不能留在世間。
我可以送你入黃泉,至于能否輪回,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聽到這,陳寧一愣。
接著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差點因為她餓死的父母,不舍中,又有些釋然。
“大叔,你要送我離開嗎?”
梁度點點頭。
“那你會救我父母吧?”
梁度沒有說話,一道金光閃耀在陳檸父母身上。
只見他們肩膀頭上三把陽火,瞬間旺盛。
這就是補充了能量。
頃刻間,地上兩人就像是在修煉恢復意識,馬上要清醒過來。
“走吧,不過離開之前,你能帶我去你遇難的地方嗎?”
陳檸點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快蘇醒的母親,然后飄向門口,可緊接著她就退了回來。
因為天色一亮,她已經不敢出門了。
梁度這時候卻是手指一點,一層金光就護在陳寧周圍。
它已然幫助陳檸阻隔外界的陽氣。
并且這金光罩收斂在陳寧周圍,不傷她分毫。
“走吧。”
陳寧點點頭,她出了房門,看著已然開始熱鬧起來的街市,有些羨慕。
自己再也不可能這樣生活了。
不多時,陳寧帶著梁度來到了一個他也有些熟悉的地方。
文酒笙房屋不遠處。
“你確定是在這里?”
陳寧點點頭。
梁度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精神一動,眼睛一亮,自己差點錯過。
不過這時候,他還要先送走陳檸。
這小家伙的眼神,已經越來越留戀這個世界了。
等到這股情緒到達巔峰,可不是好事。
兇魂,本就是執念太強與陰氣結合的產物。
“我送你離開吧,你已經不屬于這個世界了。
對你,對你父母,都是一種最好的事。
放心,之后我會讓人通知你父母,并且照顧他們的生活。”
陳檸明白這是眼前大叔的好心,她本就善良,點了點頭。
梁度大手一揮。
此刻識海之中,黃泉之上,陳寧竟然到了奈何橋之上。
這出乎了梁度的意料之外。
只不過后面陳寧踏過奈何橋并沒有其他什么發生,直接進入黃泉。
愿你能輪回,回到這花花世界。
梁度這時候也暫時不去想這些,而是小心在旁邊拿起了一小段木頭。
他現在終于想起了之前神像的差異性。
這是槐木。
而這有可能就是謎底所在。
槐木屬陰,這不禁讓他聯想到了自己烏衣巷院子里的槐樹。
此刻旭日東升,天色已然完全大亮。
白天已經沒什么危險,他這時候想要快速知道這槐木的真相。
他想知道,陰氣暴漲后的邕寧府,會不會讓自己院子里的槐樹也發生變化。
只見梁度腳尖輕點。
縱云梯。
瞬時間,梁度消失。
......
邕城。
烏衣巷。
梁度悄無聲息間出現在自家門口。
他未開門,臉色有些奇怪。
自家院子里的槐樹,果然比之前更加郁郁蔥蔥。
而且它的陰煞之氣凝而不發,聚于樹干樹枝內。
“周刑手。”
周大福感知到梁度,打開門,開口問道:
“梁度,你怎么過來了?”
梁度這么長時間一直按計劃在三城奔波,但此刻突然回來,讓周大福不禁有些奇怪。
難道發生了什么大事?
梁度進了周大福的院子坐下,也沒有賣關子,直接掏出自己撿到的槐木,周大福神色一變。
“你從哪找到的?”
“柳城。”
“柳城此刻的陰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難道秘地會在柳城開啟?”
接著梁度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周大福讓梁度稍安勿躁。
“你的直覺沒有錯,這是槐木因為環境中的陰氣太盛,機緣巧合成了半成品的冥器。”
“冥器?”
梁度一愣。
“不錯,記得我那把刀吧,這就是冥器。”
周大福不禁有些感嘆,這小子還真的是奇特體質,竟然能遇到天然形成的半冥器。
這可是少之又少,形成條件苛刻至極,而且還需要運氣。
“扎紙人的紙人,畫皮師的畫皮,還有賒刀人的刀,那其實就是后天仿制的冥器。
因為冥器誕生太過艱難,可謂萬里無一,我這把刀,也是機緣巧合才成為冥器。
你這時候回來,應該是好奇我和你家的槐樹吧?”
梁度點點頭,不愧是周大福。
“這件事,說來話長。”